第十五回闯虎穴毛泽东谈笑慑群丑表赤诚周恩来忘我护领袖

作者: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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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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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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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4818字

蒋介石似懂非懂,只是说:“我不管他写了些什么,不过内容如果是造反的,那不行。”


“回头你问问陈主任罢,”张群把这件差使推给了陈布雷:“陈主任也知道这件事的。”


待张群走后,蒋介石把陈布雷找来问道:“听说毛泽东送给柳亚子一首诗,有这事吗?”


“有这件事。”陈布雷道:“不过不是诗,是词;也不是毛泽东专为柳亚子而写的,只是两人谈起诗词,毛说最近填过一首咏雪词,柳便请他写下来了。”


“毛泽东的词怎么说的?”


“他们已经抄来了。”陈布雷展开纸张,念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烧。”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昔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陈布雷摇头晃脑念完:“就这样了。”


蒋介石惘然问道:“这是毛泽东自己写的吗?”


“很多人亲眼目睹他自己写的。”


“不会是他的秘书做的吧?”蒋介石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地问道。


陈布雷笑道:“先生也知道的,他的国学根底很深,所以柳亚子他们同他一见面便谈这个;而且他也没有这个必要,事先特地准备了这首《沁园春》。他到重庆来,该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吟诗填词的场合。”


蒋介石不悦道:“这样说起来,陈主任是很欣赏毛泽东的才华了。”


陈布雷大惊,强笑道:“这那里会。毛泽东自小念过不少线装书,他能吟诗填词,不足为奇。只是。……”


“只是什么?”


陈布雷不知怎样说才好,嗫嚅着道:“只是布雷有点过虑。布雷精神衰弱,好多地方想得太远,还得请先生包涵。”


蒋介石心想,陈布雷那股酸劲儿又来了。陈布雷忠心耿耿,对他的忠诚毫无问题,如今他拿着毛泽东的什么词忧形予色,内中一定有文章,便和颜悦色道:“陈主任有话尽管说,我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


“谢谢先生。”陈布雷几乎声泪俱下:“布雷所过虑的,就是为了这首词。”


“为什么?”


“这首词,老实说,填得非常之得体。刚才布雷给几位词家看过,他们一致认为气韵高华,词彩明丽,同时寄托遥深。”陈布雷声音发抖:“现在好多人在为毛泽东的词着迷,不管在朝在野,是敌是友,他们都在唱和着。先生想想,我们的谈判还没完毕,毛泽东已经在重庆引起很多人的重视,这后果不是值得我们考虑吗?”


蒋介石不作声,却先问道:“陈主任,你想得很对,我自有办法。现在你把这首诗不,这个什么春解释给我听罢。我倒要听听,人家说他寄托遥深,到底怎么深法!”


陈布雷便小小心心,一句句解释给他听了。


蒋介石在沙发里,好半晌没有开口,他显然给自卑感和优越感冲突得难以启齿了。自卑,是他在任何方面,没法同对手较量。人家吟诗填词,撰评作论,而他不能,连一篇演讲都要秘书拟稿,更不提什么发挥三民主义的理论了。这是“文”的一方面。“武”的呢?十年“剿匪”,却使对方越“剿”越大,而“毛泽东战略”也就天下闻名,举世认为他同时也是个军事天才。


优越感,是蒋介石认为毛泽东无论有多大能耐,但延安到底是弹丸之地。而八路军和新四军在数量和装备上,也无法同他的部队相比,万一在重庆谈判不顺利,就把他干掉了。蒋介石当然知道,他要在他的管辖区中杀一个人,那简直如同压死一只蚂蚁。


“可是,人家不是蚂蚁!”蒋介石的亲信们,以及赫尔利、魏德迈他们,发现一些迹象后便纷纷劝道:“万一出了事,我们便很难交代,普天之下,都会笑话我们。”


“这着棋千万不能下,否则美国的调解将功败垂成!蒋将军知道,去掉一个人容易,但去掉中国的共产党难,你把这个人在重庆解决了,事实上却更糟。这种道理,我们谈过不止一次了。现在只等同毛泽东破裂谈判,或者把谈判时间拖得很久。毛泽东从这里回到延安以后,发现局势不同了。他的部队无法占领沦陷区,我们的海军陆战队,你的精锐的部队,陈公博,周佛海他们的部队,还有日军,四面夹攻,矛头指向他们各个地区,你还怕解决不了问题吗?”


蒋介石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报告先生,”戴笠道:“卑职已经通知他们,暂时放弃这个主意。不过毛泽东他们似乎也感到一些什么,据报,他们的出入也十分留意。尤其是周恩来,简直不顾一切地在保护毛泽东,几个宴会上,他代毛泽东喝了多少杯?这不光是个好酒量的问题。再看他们出出进进,周的位置,显然在保护毛泽东似的。我们的人说,他们曾经好多次在不同的角度计算向毛泽东下手,可是一眨眼,周恩来又在不知不觉,非常自然地掩护了毛泽东,把他们看呆了,按住手枪的手心直泛汗!还有,我们派了很多人,有的化装,有的不化装,守候在毛泽东的必经之路和大门口。但是,周恩来不管是谁,都出来和我们的人打招呼,说道理,连巷口的补鞋佬也不放过,弄得我们的人大受影响。那个补鞋佬就对我说过:‘唉,人家就真有一手。’我发觉他不可靠了,已经把他调走。还有,守候在毛泽东住处的人报告,一到半夜三更,毛泽东真的要睡了,周恩来如果不在一起,再晚也会回来,折腾半天,观察结果,肯定是在检查毛泽东当夜睡觉的安全。”


“有人去看毛泽东吗?”蒋介石苦涩地说:“刚才你说的事,且慢动手。”


“是的。很多人去。”戴笠道:“有些人们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所以都从邮局寄信慰问,告诉他为什么不能亲自拜访的缘故。这些信,都没收了。”


“寄信人的地址总有吧?”


“报告先生,这些人好象也学乖了,一他们在给毛泽东的信上,只具了一个假名,没有地址,无从调查。”


“不管是谁,”蒋介石道:“凡是同毛泽东见过面、说过话,多少有点儿关系的,你都给我记下来!清党那个时候我就说过:我们将来反正是要给人家杀掉的,乘这个时候多杀几个、几百个、几万个,”蒋介石大声叫:“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


蒋介石另一面,却满脸堆笑,同毛泽东展开了“拖延谈判”。


谈判在艰难进行。谈判在蒋介石“有恃无恐”的情形下进行,谈判在毛泽东顾全大局,坚持和平的情形下进行。


“赫尔利大使,”蒋介石道:“毛泽东说他们坚决避免内战,他们的武装应该参加受降,他们什么解放区民主政府应该被承认,但我拒绝了。我一口咬定要实行军令、政令之统一,说我是在实行独裁,我也不在乎!”


“你应付得对!”赫尔利、魏德迈郑重嘱咐道:“可是别拒绝得太快,破裂得太早,这样会影响我们的军事行动;让他以为我们真有和平诚意,那是最好!”


“嘿嘿嘿……”蒋介石笑道:“这个是我的拿手好戏了。当年我在上海杀工人,动手之前还雇了大批乐队,吹吹打打,挂红放炮,到他们工会送匾去呢!马上,我杀了好几万!”


三人笑了一阵,赫尔利道:“可是今天在你对面坐着的,是毛泽东和周恩来,不是当年那个上海工会主席,我们要特别小心才是。一句话说穿了吧,今天我们不得不有和平、民主、团结的伪装,是说明了毛泽东的深得人望,你要注意!”


蒋介石木然久之。


尤其是在桌面上几经交锋之后,美方对中共的态度不仅惊骇,而且慑服。当着蒋介石,赫尔利和魏德迈都叫“头痛”,说毛泽东的衣料远不如蒋,但他那股雄伟气魄,远非重庆人员所能比拟。特别是周恩来,他帮助毛泽东在谈判桌上和重庆代表所进行针锋相对的“战争”,在西方著名政治家中也极为少见!周的特点在于表现了坚定的原则性,能在不损害老百姓根本利益的前提下采取异常灵活的战略。尤其见之于驳斥蒋方代表指中共“封建割据,裂土封侯”,坚决拒绝蒋方要中共交出解放区和红军的要求时,使助蒋的美方也很难开口。因为蒋介石在“西安事变”中被迫接受抗战而回到南京前,早已看到和承认中共军队和解放区的存在,承认这是中国形势,中共革命发展的结果。现在要他们放弃一切,等于宣统皇帝向孙中山索回政权,怎么也说不通。于是今天周恩来高呼重庆谈判时国共地位平等,反对国民党视共产党为被统抬者,并以统治者自居,蒋方对此殊难坚持却又非坚持不可,其结果就显露了蒋的态度蛮横,穷凶极恶。


人们深一层认识了周恩来,见他每次谈判之后,便把情况向毛泽东汇报,听取指示。而谈判时每提出一个新的建议,都由周恩来请示毛泽东,再由毛泽东和他商议,几经思考,作出决定,明朗准确,团结和谐。


人们深一层认识了周恩来,见他协助毛泽东展开了大量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会见了广泛的蒋方上层人物,会见了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会见了美英法苏各国大使和中外新闻记者等等,人们确切见到毛泽东的每一次会见和活动,俱由周恩来陪同或作安排,甚至听周恩来对办事处人员千叮万嘱:“我们对于毛主席的健康和安全,要当作对中国革命事业胜利的保证!”原来戴笠所派有各式特务,不但紧紧包围和跟踪中共每一个人,甚至住进中共驻渝机关如曾家岩五十号的二楼,使上下楼中共人员的说话与行动无所保密,而周恩来就在那里和董必武、叶剑英、王若飞、邓颖超等招待记者,分配工作,无所恐俱,胆识惊人。


人们深一层认识了周恩来,也就深一层认识了他所依靠的事物不可摧毁。蒋介石对美方和手下一再强调:“我此刻进退维谷,但我从不认输,有生之日,我保证可以把中共全部摧毁!”


“现在怎么办?”赫尔利同样着急。他感到蒋介石已非美国理想的在华代理人,他貌似厉害,实则糊涂之极。


但蒋介石在使谈判迁缓进行这一点上,却异常“清醒”。


“魏德迈将军,”蒋介石喜孜孜地报告道:“周恩来提出了‘政府应承认解放区各级民选政府合法地位’的方案,我一口拒绝了。”


“你怎么说的?”


“我是老文章。”蒋介石微笑:“我说解放区在日本投降以后,应成为过去。也就是说,解放区该取消!全国政令必须统一。”


“嗯嗯,”赫尔利弹了弹烟灰道:“那根据蒋将军的观察,这个谈判是否告一段落了?据我的估计,毛泽东对这答复是不能忍耐的,边区政府取消,你要他往那儿跑?”说着相对大笑。


第二天两人又来听蒋介石的谈判结果,听他说道:“这回很糟,毛泽东说为了争取和平民主,他们提出了让步的方案,依照现有十八个解放区,重划省区和行政区,并即以原有民选之各级地方政府名单,呈请中央加委,以谋政令之统一。”


“你怎么答复他?”


“我说明天再谈吧,反正拖一天算一天,不着急,问题我明天怎说才合适?”


众人分头商议结果,蒋介石答复对方:“坚持政令统一,然后考虑任用收复区内原任抗战行政工作人员。”


“蒋将军,”第二天赫尔利问:“会谈破裂了?”


“没有。”蒋介石摇头:“他们又让了一步。”


魏德迈击桌道:“好!又让了什么步?”


蒋介石道:“他们说请中央于陕甘宁边区及热河、察哈尔、河北、山东、山西五省委中共推选之人员为省府主席及委员;于绥远、河南、江苏、安徽、湖北、广东六省委任中共推选之人员为省府副主席及委员,因以上十一省或有广大解放区,或有部分解放区、于北平、天津、青岛、上海四特别市委任中共推选之人员为副市长;于东北各省容许中共推选之人员参加行政。”


人们沉默一阵,分头商议之后,翌日蒋介石用一句话答复了中共:“这是妨害军令、政令统一的,不行。”


赫尔利和魏德迈他们,蒋介石自己及其智囊团们欣喜地感到:谈判要破裂了。


但蒋介石却又哭丧着脸回来:“中共又让步了,谈判没有破裂。”


“好!又怎么让法了?”


“他们说:为了争取和平民主,可以再提新方案,比上一次的缩小很多。”


“新方案怎么说?”


皮宗敢帮着蒋介石,把中共的新方案译成英文朗诵道:“他们又一次让步。‘请委省府主席及委员者,改为陕、甘、宁边区及热、察、冀、鲁四省;请委省府副主席及委员者,改为晋、绥二省;请委副市长者,改为平、津、青岛三特别市。’这是根据上一次的方案而来的。”


蒋介石便问道:“你们怎么打算?”


“蒋将军你自己怎打算?”


“我已经拟好腹稿,想知道你们的意思。”


“那请蒋将军先说吧。”


“我还是老样子。”蒋介石道:“一句话,非真诚做到军令政令之统一不可!”


赫尔利道:“好好好,就这样答复他吧。”


“这一次,”魏德迈道:“大概是你最后一次的答案了。”


但过两天蒋介石却又哭丧着脸回来:“他们不肯破裂,又让步了!”


“我的上帝呵!”赫尔利道:“共产党是怎么搞的啊!”


“你快说,”魏德迈道:“这一步又怎么让了?”


“他们又提出了新方案说,”蒋介石道:“‘解放区民选政府,重新举行人民普选,在政治协商会议派员监视之下,欢迎各党派、各界人士还乡参加选举。凡一县有过半数区乡已实行民选者,即举行县级民选;凡一省或一行政区有过半数县已实行民选者,即举行省级或行政区民选。选出之省区县政府,一律呈请中央加委,以谋政令统一。’就这样了。”


“嗯,”赫尔利咬着根雪茄朝魏德迈苦笑道:“共产党好象一个追求异性的少年,痴心痴得令人感动,他们在追求和平团结方面,的确表示了虔诚与坦率”魏德迈立刻插嘴道:“可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他们这一次的追求快落空了。”两人笑道:“蒋将军,你自己决定怎么拒绝这门亲事呢,让我们这位少年的烦恼到达顶点,气疯了,伤心绝顶,自杀吧。”他俩穿上外衣,一齐告辞道:“好吧,愿上帝保佑,明天我们来这里,可以听到这位痴心少年自杀的消息。”


但赫、魏二人第二天所听到的,却是蒋介石愤怒的声音:“赫尔利大使,魏德迈将军,我受不住了!我恨不得把手一挥,侍卫们一拥而前,把这批人统统绑下去枪毙!”


正是:顽固成性直到死,口眼难闭也枉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