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要翻新脑袋蒋介石闻言气坏指频换手法卡波特处境不佳

作者: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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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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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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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4220字

却说李宗仁当选副总统,好不高兴,司徒雷登电话道贺,李宗仁乐得阖不上嘴。司徒问他见过蒋介石没有,李宗仁忙说:“谢谢您老人家的关照,我马上就去。”接着同郭德洁登车出发,拜见老蒋。蒋介石心头哪有这份好气,但不得不作欢迎状,作欣慰状、作兴奋状。两对夫妻、几个部下,就这样喝喝茶,聊聊天、照照相、进点餐,终于告辞,彼此都一身大汗,十分疲倦。


蒋介石正想有慰于孙科,要他别再乱说一通,却报司徒到来。双方又是一阵寒暄。司徒贺蒋“民主成功”,老蒋有口难开,司徒心头暗笑,勉励道:“总统大喜!正副总统才选出,我们国会通过的四亿六千三百万美元援华法案,已经有消息到来,大致不成问题。”


“谢谢了。”蒋介石苦笑道:“全靠大使帮忙。”


司徒也客气一番道:“这完全是蒋总统的面子。自从日本投降以后,美国援助中华民国政府剿共的贷款与物资总数,已经到达四十三亿四千多万美元的大数目了。”


“谢谢,谢谢。”


“不过,”司徒话头一转:“朋友们希望在军事方面别让中共太高兴。据前天的消息,潍县一役,我们九十六军军长陈金城都给活捉去啦。陈金城有消息吗?”


蒋介石十分尴尬,说:“还没有,还没有。不过我已在国民大会上宣布:我要在三个月到八个月内,肃清黄河以南集结的匪部!”


“好,很好,”司徒道:“武器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蒋介石一怔道:“昨天我看到一个报告,说前方飞机活动有待加强;地面上的喷火器也告不敷,水面上的战斗艇、登陆艇、吉普艇、炮艇为数也已不多,这些都待补充,请大使帮忙。”


“你让他们打电报到华盛顿去。”司徒道:“再给我一个副件,大家分头进行吧。”


“是的是的。”


“还有一点,”司徒笑道:“不过这不是我的意思,有人想向蒋总统提提意见。”


“好说好说,有何见教?”


“就是在几天之前,”司徒笑道:“政府曾经公布过一项叫做‘特种刑事法庭组织’,”


“是的是的。”


“有些朋友们认为不妥,”司徒道:“因为这是希特勒、墨索里尼他们的做法。”蒋介石脸上发热道:“那,美国今天不是还有这一套,而且比以前的德、意还厉害吗?”司徒大笑道:“美国有这一种特种刑庭的玩意儿,可是几时登报公告来着?嗯?”


蒋介石心头反感,口头无言。司徒随便扯了一阵,也就告辞,忙他的新布置去了。但蒋介石对于美国手法的警惕与戒备毫不放松。那天节届端午,官邸没情打采吃了一顿酒,蒋介石书斋纳闷,找陈布雷聊天道:“今年的端午节我一点兴致都没有。”


陈布雷只是苦笑点头,一旁侍侯。


蒋介石又说:“布雷,看你的精神,好象比前些时还差,你应该注意健康。”


陈布雷闻言几乎泪下,嗫嚅而言道:“谢谢先生关往。布雷的身体,的确一年不如一年,一天不如一天了。”


蒋介石皱眉而笑道:“布雷,不要这样泄气,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个样子。记得当年有什么文件,你都是一挥而就,现在拟一个文告,只见你书房灯火通宵,第二天还不能写好。”


陈布雷俯首无言,使劲忍住眼泪。


“唉!”蒋介石终于也叹息道:“老实说,我今天的心情也不好。老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付共产党的明枪,好办。可是对付那一批盟友的‘暗箭’反而伤透了脑筋。”


陈布雷无法参加意见,只是点头。


“我要客客气气对付他们,”蒋介石道:“但我心里想什么?不说也明白,司徒大使,你说我对他能有半句不礼貌的话吗?”


“是是,”陈布雷道:“那不能,象共产党那样指责美国的对华政策,我们当然不能。”


但蒋介石终于对司徒表示他不能忍受的态度了。那是六月下旬的一天,司徒听说老蒋有请,还以为商谈军援经援情事,施施然而去。不料到得官邸,却见蒋介石脸色铁青,嘴角颤动,情形相当严重。宾主略一寒暄,蒋介石从茶几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卷宗,说:“大使,今天有劳大驾,是为了《纽约先锋论坛报》的一篇社论,大使看过没有?”


司徒暗吃一惊,佯笑道:“还没有,还没有。是哪一天的?说些什么?”


蒋介石沉下脸来道:“大使,我们私交不恶,但公事还是公事,一个国家的政府,能够对他的盟国领袖,随便乱说话吗?”


司徒微笑道:“假如真有其事,那是万分遗憾的。”


“我应该告诉你。”蒋介石道:“老早就有人告诉我,你们美国援助我们,另有心计。我当时判断为共产党的离间计,故意把你我之间说成有矛盾、有磨擦、有纠纷、有这个那个的……好让你们减少对我的援助。”


司徒心头戒备,漫应道:“我想也是如此。”


蒋介石胸脯急剧起伏,但仍强压住满腔激怒,冷笑道:“现在事实证明,确有其事!”


司徒不由得紧张起来,故作镇静道:“不会吧,报纸上每天乱说话,我们也见怪不怪,蒋总统当然知道,我们美国的民主自由,一向是很,很,很自由的。”


蒋介石一听“民主自由”,恁地也忍耐不住了。冷笑道:“美国有自由民主,中国没有自由民主,是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蒋总统。”司徒手心泛汗。


“我们应该谈谈,”蒋介石透了口气道:“而且早该告诉大使了。”


“总统请讲。”


“外面有人说,”蒋介石目光似箭,直射司徒:“美国在培养各地军人;美国在控制翁文灏内阁,并说这是个‘过渡’内阁;美国又在培植国民党的‘革新派’,准备接管政府和党!”


“不不不,”司徒脸色苍白:“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


“我也希望没有这些事,”蒋介石长长地透了口气:“否则岂不是大笑话!”他把脸一沉:“可是大使请看!”他把打开的卷宗往他面前一搁:“这上面说得够明白的了!”


司徒背心泛汗,但还强自镇静,往卷宗一瞧,只见六月十八日的一份《纽约先锋论坛报》与一份译文夹在一起。正要掏出眼镜,蒋介石一把夺过,牙齿格格作响道:“我来读给你听!大使,我这口气受够了,我来读!”


“不敢当不敢当,请秘书先生读吧!”


“不不,我一定要自己读!”蒋介石脸色铁青,司徒全身出汗,如坐针毡,只好听他读报了。


“大使请听!”蒋介石声调愤激:“大概你们迫不及待,认为你们所布置的一切已经成熟,你们最近的对华态度变了!变成不再支持我,提出了‘新领袖’的口号!”


“不不不,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不但有,而且还要这个‘脑袋翻新’呢!”蒋介石毛发皆竖:“你听!这就是《纽约先锋论坛报》的社论。我把重要的几点念给你听!”便读道:


“不论蒋介石过去有怎样大的成就,但是他现在的威信是一天比一天低落了!”


“蒋介石努力剿共的政策,并没有注意到长期而必需的改革,使中国人强而有力地支持国民党、反对共产党!因此他失败了,蒋介石也一定自知他的威望是降落了,他对他自己就曾经表示过怀疑。”


“或许他还不愿意改变这种局面。可是在中国,现在是无论哪一级都需要新的领袖。而且只有蒋介石委员长,才能够提拔那些新的领袖们安里到真正有权力的地位。”至此,蒋介石突地“蓬”一声以拳击桌,把司徒吓了一跳。


蒋介石愤激过度,一时反而说不出话来。抓到一只水杯,手直发抖;喝了一大口,做了个极为难看的笑容道:“大使,你听!”


“我在听,总统。”司徒一头大汗。


“他们向我开刀了!”蒋介石念道:“最有效的步骤是蒋介石辞职,让位于副总统李宗仁。另一种可能是蒋介石由于一些理由不能辞职,那就不妨把他现在所操纵的权力,转移给非常时期的战争内阁!”蒋介石脸色苍白:“他们总该知道我现在是总统,不是委员长吧?但他们叫我什么?你听:南京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如现任院长翁文灏等,可以组成一个极好的战时内阁,挽救中国仍有希望,这要看委员长怎样抉择。”


蒋介石冷冷地瞅司徒一眼:“怎么样?大使,我该怎么抉择?”


“总统不必动气。”司徒万分尴尬:“报纸上的话,最好不必介意。”


“他们不叫我总统,还称我委员长,可以看出他们讨厌我当总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称委员长是习惯的说法,”司徒道:“不至于有什么,不必……”但蒋介石又冷冷地问:“那末称李宗仁为什么叫做‘副总统’而不叫他做将军呢?”


司徒没料到这一着,无法作答。


“其实,”蒋介石冷笑道:“称李宗仁该是‘总统’才对,你没听说他们要我把位让给他吗?哈!”


司徒恁地也呆不下,想走。蒋介石按着他一条胳膊道:“大使,今天我们的见面,当然不大愉快,不过你也亲眼目睹,这是美国报纸上登的!”他加强语气,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道:“白纸黑字,有目共睹,你们到底要怎么办!‘脑袋换新’到底要怎么换法?现在脑袋还没有换新,我的肺可给气炸啦!”


司徒灰黯的眼珠一转,又把背部挨着沙发,低沉地说:“蒋总统,我应该代表美国表示态度,你所看见的报纸,只是美国言论自由的现象,绝非美国政府的意思。美国有些报纸还骂过我,可是我连想都没有想。”


蒋介石还是一肚子气道:“可是我的情形不同。我的处境,我的政权,我的一切一切,都不许可人家在报纸上这样放肆地攻讦我!”


“我十分同情你,”司徒道:“近来战局失利,前方的情形影响了你的情绪,以致连这一类的报纸文章,都会使你大大生气,这是难怪的,可以理解的。”


蒋介石捧着个杯子听他说。


司徒把话题一转道:“不过,我觉得蒋总统犯不着中人之计,伤了我们的感情。今天我想告诉你两件事情,也说明两个大问题。”


听司徒说“有两个大问题”,蒋介石知道,对方要开始反击了,按住一肚子火,问:“是什么?”


司徒微笑:“蒋总统,我们是老朋友了,今天不愉快的事情,当他过去算了。你的处境我明白,你大为生气,也令人同情。只是务请相信我这句话:这种言论,白宫无论如何不能负责。”


蒋介石翻翻眼道:“我想听听,大使刚才说的两大问题是什么?”


“好好,”司徒笑容顿敛:“蒋总统,这个,不过是我刚才临时想起的两点,随便谈谈,如有不大合适的地方,千万请勿见怪。”他加一句:“你当然相信,我同你是多年老友,从未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虽然有时候说话的分寸,可能重一些。”


“我想到的第一点,是一种什么因素,使你今天见到这份报纸特别生气呢?我想一定是为了时局。而时局所以如此,我们的文武官员,实在要负绝大的责任。”


蒋介石松了一口气,司徒显然并未把责任全部推在他的肩头。


“因此,”司徒道:“以后如何约束部下,我想该是总统目前紧急任务之一。记得总统就任前夕,官方发表了毛泽东在延安炸死的新闻,这是一条大新闻!惟其这条新闻太大,我们吃亏的地方更重,因为这是捏造!更可笑的是,对不起!我在这里用了‘可笑’二字,第二天,中央社却发布了毛泽东在延安召开会议的消息,你可以想象,这两条新闻在世界上将造成一个怎样大的笑话!对中央政府的威信,将造成一个怎样大的损失!


“不但如此,官员们还发表了四月份共军伤亡数字的战果,说四月份对方伤亡达十二万人,但缴获步枪只一万三千枝。这个使美联社的记者都无法不在新闻后面按上一按,说政府人员是项宣布,至少把战果夸大五倍到十倍。美联社这种做法完全为了他自己的名誉着想,但我们今天实在应该为政府的名誉,也即是为总统的名誉着想了。”


“严厉管束部下,恢复政府信誉,这是我此刻想到的第一点。”


“第二点,这个牵涉较大。总统该知道,最近我曾经到过台湾玩了五天。总统也该明白,万一局势继续恶化,那末孤悬海中的台湾那个中国第一大岛,对我们的用处是很大很大的。”


蒋介石开始紧张起来。


“我在台湾玩了五天,”司徒笑嘻嘻说:“看了不少东西。我欣喜孙立人将军为总统训练了不少新军,那是扭转大陆危局的生力军;但我也看到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一面。”


蒋介石还没开始布置台湾作为他最后一个据点,而且也从未向人透眼这个心思,司徒雷登却在这个场合一言道破了。


蒋介石以万分不安的心情,倾听司徒在台时看到的“令人不快的一面”。


“笼统说起来,”司徒道:“在台湾叫我担心的地方,是台湾人对中央政府的抗拒性太强了:陈仪时期的‘二二八事件’不提它了,魏道明先生的政绩,总统知道的比我为多,我也不必噜唆。但可以告诉总统的是:魏道明虽把不安定的台湾民心给安定了下来,然而台湾人抗拒中央的态度还很明显。”


“我所以提供这一点,是指出一旦大陆局势恶化,中央准备到台湾的话,那末我们可不要疏忽经营台湾的当务之急才好。”司徒郑重其事道:“经营台湾,不一定是为了撤退;战局如即好转,台湾照样得好好经营。”


“无论是为了什么观点我们去经营台湾,美国将是总统的最好朋友、最好帮手、最热诚的赞助者。譬如说经济,台湾经济是日本殖民地经济体系的一环,现在日本已把台湾交了出来,而且自身难保,不可能在经济上帮助台湾,岂不是只有美国才能负担起这个责任吗?”


正是:算计他人财物,总是不大方便。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