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选举有价官场犹似墟场现状无望牵线再加伏线

作者: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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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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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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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5530字

话说蒋介石在前方败讯频传之际,决定要办选举以示“民主”。他的动机如何,目的何在,人人得而见之,但蒋本人还以为天衣无缝,下令必行,于是乎一片“国大”之风,吹得好不凶险,“国民党选举指导委员会”也告成立,铁定于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开始,为期三天。


列位看官,那一次的选举,端的是高潮迭起,笑话百出;乌龙之多,罕见其匹。南京官场热闹得如墟场一般,特别是国民党选举指导委员会,四十几个委员,每人每天都要接见三四十个活动的党员。特别是吴铁城、洪兰友等人,每天接客在七八十人以上,也真够瞧的了。


“你们都准备好了吧?”蒋介石表面上一片笑容,肚子里也忧心忡仲。因为这是魏德迈的计划之一。南京办好选举,不管是个怎么样的选举,结束后一个“新”的局面便会到来。届时蒋介石的地位更高,不满现状之人,反对南京之人更苦,而美国干涉中国内政,也就更合法化了。有此三者,这件事便闹得如火如荼,虽属假戏,却真唱了起来,


“都准备好了!”办事人等个个在蒋介石面前拍胸脯,其实也真的是胸有成竹,因为“国大”这玩意儿,早已分等别级,订好价钱;只待一手交“货”,一手收现了。


洪兰友忙得不亦乐乎,对朋友说;“这是‘门诊部’,指导委员会的工作到此为止,诸君谁愿疗养,有无病床,现在还是个未知数。”此话实在有理,因为南京政府事实上只是个各种病患的集中地,把指导选举譬作门诊,确系精辟。


当时有位朋友问洪兰友道:“老兄,这次选举,应该叫做‘举选’才对,我是怀疑手民有误,把那两字倒转过来了。”


洪兰友明知老友打趣,也笑道:“愿闻其详,老兄细说。”


“谁说不是‘举选’呢?”那人道:“因为它是先由上面举出,然后由下面选的,不是举选是什么?而各种妙处也就出现了。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都可以标售,民社党和青年党的叫价是每名国大代表价值一亿元,立委每名五亿元。”


“不不,”洪兰友摇手道:“老兄有错……”


“一点不错,”那人道:“安徽合肥有个银业大亨已经买到一个立委,而且也己列入民社党所提名单之中,你如不信,我愿举其名。”


“算了算了,”洪兰友道:“老兄宦海浮沉这么多年,还有兴趣拆穿把戏,太不风趣了。我可以拿一个新闻记者的话告诉你。他是党报记者,刚才他说:老洪啊,今天的政府倒底还是国民党政府,本党份下的名额,比民青两党吃香得多了,你看杜月笙的一位门徒张某为了竞选本党主委,已花了十二亿,这该合多少根大黄鱼哪?”


对这种选举混乱情形,国民党中不乏愤愤之人。立委陈紫枫看不过眼,在立法院会议上发言道:


“现在我们选举的弊端,是大家都知道的了。这个选举的弊端是在哪儿呢?我们如果要把事情办好,就应该仔细研究。我认为这个弊端是从上面来的,上面分配,下面就舞弊。今日之选举犹似应考,自己看卷子,自己中状元,你们说这如何是好!”


另外一个立委在旁叹道:“是啊,自己看卷子,自己中状元,这一句妙极了。申言之,就是自己关起门,自己做皇帝!”


“我们不谈这些,”立法院院长制住道:“我只能告诉诸位,本党与民青两党未能获得协议,因此国大候选人名单决定延缓公布。民青两党的领袖今天还在向本党抗议,说他们两党有好几个领袖既未被指定为候选人,又得不到本党支持,他们说气惨了。”


吴铁城在另外一个场合报告道:“兄弟泰为选举指导委员会委员,同洪兰友委员特别忙碌一点,十分辛苦。这几天民社党首领徐傅霖常来找我,态度相当那个。本党有些朋友说他们的酸气甚重,醋味极浓,我想差不多。今天兄弟同徐傅霖会谈,我说本党对大选的措施并无任何修改,他很不满。他说本党在江苏、浙江、广东等重要地区支持民社党侯选人,而在其他各处指定的民社党候选人,又是比较没有名望,甚至名不见经传的,他们万分不高兴。民社党说,除非本党答应大量增加支持小党候选人的选区,以符合目前的所谓‘联合’,否则,他们将无限期地僵持下去。”


“青年党如何?”有人问。


“青年党同民社党差不多。”吴铁城道:“不过胃口不小,他们提出的国大代表候选名单,已经有两百九十一名之多了。”


“铁老,”另一人问:“南洋各地又如何?”


吴铁城摇头道:“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明天你可以看侨委会的公布,本党在侨胞中的选举无法进行,已经改变办法了。由于情形特别坏,本党甚至准备放弃,或者暂缓进行。”


“铁老,”另一个愤激的声音道:“这次选举,不轨行为太多,而且也很难自解。”


“哦!”吴铁城一惊。


“譬如说,本党党员把一些平平常常的男女亲戚都列入了‘国大代表’和‘立委’的候选人名单上。在安徽省候选人名单中,有一个女性候选人是省府某官员的小老婆,另一个是某县长的小老婆。请问铁老,这些玩意儿如何叫人家看得上眼?我们又是怎祥指导他们的!”


吴铁城闻言吃惊道:“你可不能这样说,我们的主席正在为局势伤脑筋;这种说法吹到他耳朵里,那还了得。”


一般人在蒋介石面前,对那些倒胃口事的确不敢提一个字,深怕大触霉头。但司徒雷登为了“爱之深”,从上海回南京见蒋后不免稍为谈到一些煞风景的事,上海太糟了。


“我不大到外面去,”司徒道:“但听到的,见到的,也够厉害的了。北方局势严重,游资集中京沪,上海物价飞涨,其速度简直不能令人相信。还有,这几天天气严寒,上海路倒尸极多,内中且有穿制服的军人,”司徒微喟:“这种带兵的应该严办才对,否则无人愿意打共产党了。”


“是是,”蒋介石频频点首,要秘书立刻发电上海,查明真相。


“上海的学生运动也很厉害,”司徒道:“我到上海时,有很多学生见我,竟然当着我的面,喊起‘驱逐帝国主义出中国’的口号来。我也光火了,我就同他们说:‘你们太放肆了,学生应该苦苦读书,国家大事用不着你们管,你们太放肆了!’谁知道这些该死的家伙竟同我说:‘司徒大使,学生读死书有什么用?待帝国主义灭亡中国后,学生读书读得再好,还有什么用?’我更火了,我说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帝国主义在侵略你们,你们也没有什么对象可以把它什么驱逐出境的。”司徒不大自然地对蒋瞅了一眼,说:“倒是选举的事情,上海也要小心。”


“什么地方小心?”蒋介石忙问。


“我在上海时,吴国祯市长来看我,谈到了选举问题。他说那天报上有人发表一封致上海市长的公开信,指责上海市的六个国大妇女代表候选人是非法产生,要他彻底调查这件事。这封信有两人署名,另有一千人副署,说上海妇女团体迄未选出任何国大代表候选人,指这六名代表完全非法,吴市长很懊丧。还有青年党在党报《中华时报》中公开说‘希望蒋主席不再受小人包围和影响’,看样子这次选举很受人重视,我们最好谁也不得罪,尽量应付,甚至到头来增加名额,也无不可。”


“你的计划不错。”蒋介石道:“我也曾作此想。不过今天我最最着急的却在美援上,大使认为最近还有希望吗?局势的严重,美援是非快点来不可了。”


“我今天见你,主要也为了这件事。”司徒道:“马歇尔将军也为这个局势着急,他已建议先拨三亿美元,你看可好?”


“只有三亿?”蒋介石暗自计算一阵,说:“好罢,三亿比没有好。假使就这样,我们可得想其他办法了,”他抓抓头皮:“我们一定要忍耐,你看着办吧。”


司徒一听蒋介石口气不对,不安地问:“主席的意思是?”


“我?”蒋介石道:“我总是觉得,美国的对华政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年抗战,抗了三年半之后,美国才对我们有一些认识,如今剿共,美国的态度又象以前那样,有点令人不敢赞同。”


“你的意思是三亿元太少了,”司徒道:“你当然也清楚,这不过是开始。”


“三亿,”蒋介石冷冷地笑道:“大使该知道我们一天要多少钱才够开支?而且据王世杰部长告诉我,这三亿元要分十五个月支付,一个月只有两千万美元。每天只有六十七万美元。”


“每天六十七万,大使以为买枪炮?还是买子弹?此外还有更多的用处,又从哪里来?”


司徒道:“不错不错,我已经把这一点告诉他们了,他们一定会考虑,主席尽管放心。”他接着低声问:“今天我来看主席,因为还有一件重要事清。我们想问问你,冯玉祥在美国反对这个,反对那个,而且还同一些华侨成立了民主联盟,推举冯任主席,想在你选举时有所作为。我们对外是讲庇护政治犯,是讲言论自由的,不能对他采取什么行动,所以问问你该如何进一步合作。”


蒋介石一怔道:“我知道有这些事,你们知道跟他哇哇叫的美国华侨,大概有多少?”


司徒略一沉吟,笑道:“你不必考虑这个问题。数目不至于多到包括任何一个华侨,也不可能少到只有一两个人。他们闹得很厉害,最近还出版了《蒋冯往来信札》,用你自己的字迹来反对你的所谓‘独裁’,而且冯玉祥还经常在街头演说,”司徒蹬脚道:“可怕极了!”


蒋介石也陷入沉思之中,忽然抬头问道:“司徒大使,你知道这次大选,为什么在美国等地无法开展吗?老实告诉你,这个与冯玉样等人的活动有关。我曾经考虑把他的护照作废,反对他的护照继续申请,或者干脆开除他的党籍,可是内中甚多曲折,有很多地方不大方便。现在我请问:如果冯玉祥不在美国活动,其他华侨仍敢反我吗?”


司徒笑道:“主席,这是个难以答复的问题。东方人是一个奇怪的民族,我同中国人相处甚久:知道中国人的脾气。他们可以在一种力量下沉默几年甚至一二十年”


蒋介石截断他的话道:“大使,你明白就好。请你帮我一个忙,一定要使美国华侨停止政治活动,不同冯玉祥在一起,你们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就有办法。”他执住他的手:“我很明白,你们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你们一定能够。”


忽见蒋介石一变而为热诚,司徒就拍胸脯道:“主席放心,中国局势没有比现在更严重的,美国援华也没有比现在更切实的。你一切放心,三亿元是少,但更多的在后面;在美国反蒋的华侨要设法对付,在中国反蒋的人何尝不需要严厉对付?有一件事情现在还没有通过,我本来不想在今天告诉你,以免将来有变化时,使你失望。但现在我已经忍耐不住,非同你说不可了。”


蒋介石默默地瞅着他。


“那是公开军事援华。”司徒道:“美国一向军事援华***,但从未承认过;现在为了振作士气,以及其他各种原因,我们准备公开宣布,美国是在军事上援助国民政府了。因为时间和内容方面尚未肯定,所以”


“没有关系的。”蒋介石道:“原则上不会有什么变动,这个我也知道。现在只要大概一个轮廓,就够了。”


“我必须声明,”司徒笑道:“将来公布的办法,一定比我知道的还好。”


“那是一定的,谢谢了。”


“你们的大选是二十一日,”司徒道:“我们这个宣布极可能是在二十日,比大选早一天,以期增加政府中的乐观空气,把士气民心振奋一下,我们相信你方面的报告,对于选举国大代表,你们是策划已久,准备很充分了。在这个热闹的日子来这一下,对整个局势有大帮助。”


“我们怎样公开宣布军事援华呢?我们的军事顾问团团长昨天告诉我说,这个军事援华的计划,打算在京、渝、武汉、韶关四地成立四个督训处。我们的军官团直接负责和装备国军二十七个旅。一待通知发出,希望国军陆军总部能够好好奋作,派人同鲁克斯团长先到汉口去视察,前线危急,最好不要再拖。”


司徒绷紧着脸道:“今日之下,国军主要战线已显出动摇,美国过去几年来庞大的财政军事援华,结果并不理想。对于今天面临的局面,希望我们双方好好合作,渡过难关。国军主力现在不是陷于孤立,就是溃败隔断,连回到后方的路也给割断,情况很不好。鲁克斯团长又告诉我,他很着急。他认为刘邓队伍已重回中原,随时有包围武汉、直捣京沪的可能;也随时有渡江深入湘鄂赣粤的可能,整个国军后方已处于被进攻的严重威胁之下,他感到从未有过的不安。因此他对于成立四个督训区、编练二十七个美械旅是否够用一点表示怀疑,希望国军方面对局势也该作最严重的打算。”


蒋介石无言。


“大选,”司徒道:“当然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希望国府好生做去,让中国人人知道有这种事,而把共方的国是建议高高搁起。”


正说着宋美龄从外面回来,兴冲冲直奔两人面前。握着司徒雷登的手,笑道:“圣诞还没到,可是我们的圣诞老人,已经到这里来了。”她不等客人开口,便向蒋介石道:“大令,真是的,美国朋友帮我们的忙,也真够好的了。刚才有人告诉我,在上海的美国商人,计划帮助我们训练空军,作为对这一次大选的捧场。他们的活动已经展开,而且已经获得陈纳德将军的默许,上海的美国领事,也已经同意了。”


蒋介石笑道:“很好很好。”


司徒说:“来得真快,我在上海时只听得他们说,怎么已经有了头绪?我还怕有变化,没向主席报告呢。”


宋美龄十分兴奋,喝了一口水,喜孜孜说道:“大使,您知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美国在佛罗里达州莱克兰地方,曾经办过一个空军训练中心,是吗?”


“嗯嗯,不错,有这回事。”


“上海的美国朋友,现在也想在上海办一个类似的空军训练中心,帮助我们***。”


蒋介石说:“好是好,不过,名目是否太多一些。反正都是美国朋友在帮忙,我看还是集中起来,不必另立名目了。”


司徒点头道:“很对很对。”


“我们可以先谢谢他们。”宋美龄道:“反正空军对我们是十分必要的,东北要不是有空军参战,长春吉林就会”宋美龄改口道:“总之由他们先成立吧,人家热心,不能扫兴。再说对这件事上海美国领事也考虑很久,最近才表示有兴趣的。”


“大使,”蒋介石道:“这一类机构,我们当然很需要:不过如果他们动用的还是援华款项,那末我认为不妨慢一点动手的好,以免削弱了美援,分薄了美援。”他干笑一声:“大使知道,美援本来不多,可不能再分薄了。”


“好好,”司徒道:“我有点事,该走了,我想请问一声:这一次的选举,大体上是”


“我们对这一次的制宪有极大的把握。”蒋介石道:“先是在十一月二十一到二十三为止,三天内选出一批国大代表,然后在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选举大总统。制宪”蒋介石敛起笑容道:“大使当然明白,大总统一职我是决定另选贤能的了,我愿意以在野之身协助其事,这一点请大便转告美国朋友。”


司徒一脸笑道:“主席客气,今日中国,除主席之外,还有谁能膺此重任?”但他立刻变过口气来道:“不过为了民主,希望这一次大选在人事上有些革新,这样对内对外,我们都不怕人家议论纷纷。”


蒋介石倒抽一口凉气道:“是啊!可是”


可是蒋介石对于美方的态度,已感到不大放心了。待司徒走后,他问宋美龄道:“听他的口气,什么民主不民主的,恐怕内中有文章,你可听说什么没有?”


宋美龄还在高兴头上,笑道:“只要美国帮忙,一切传言都不能当真。什么民主不民主?美国对于民主的手法,不就是给我们的借镜么?司徒总不会不替我们打算,放心好了。”


宋美龄没弄清楚,美国政府对她的丈夫非常不放心。


正是:只是恨铁不成金,无意厚爱蒋某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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