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空心麻线球(1)

作者:吉川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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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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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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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436字


什么人?


武藏完全不清楚那两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过武藏心中做好了随时对抗威胁生命的敌人的准备。


杀伐无序这种乱世的遗风现在依然存在。在曾经的充盈着阴谋与间谍的乱世中生存的人们被社会环境磨炼得是那样疑神疑鬼,甚至连枕边的妻子都不相信,骨肉亲情也荡然无存——如今,这种歪风依然存在。


难道——至今为止,被武藏手刃的人,还有因为他在社会上败北的人不计其数。


再加上那些败者的亲属,数量甚是庞大。不管是不是正当比试,不管武藏是不是占着理——总有败者将武藏视作仇敌。比如说又八的母亲便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在这样的形势下,有志于这条路的人随时都可能遭遇到生命危险。危险和敌人是挥之不去的——就算去修行,危险的地位也稳如磐石,敌人也会层出不穷。


将睡梦时的危险视作一种磨炼,将不断威胁自己生命的敌人视作老师,当剑之道最终能够帮助你永久地安身立命、保家卫国、拥有菩提一般的心境时,你便可以尝到永恒的喜悦。——可是在此之前有一段艰辛无比的道路要走,还要承受时不时袭来的疲惫、虚无、无为等种种束缚——突然发现弯着身子的敌人的身影向这边走来了。


矢作桥的桥身处——武藏原本屈身静观,一瞬间感觉自己平日里的怠惰、迷惘全都顺毛孔蒸发出去了。


是一种赤裸裸地暴露在危险前的凛然感使然。“……咦?”


武藏想靠近敌人,确认一下他们到底是谁。那边的影子见没有找到想象中的武藏的尸体,开始向能藏身的暗处张望过来。


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武藏的心中依旧感到疑惑。那行动非常敏捷,一身黑衣打扮,佩带腰刀、鞋袜轻便利落的浮游之徒并不像是普通的民间武士。这一带的藩士有冈崎的本多家、名古屋的德川家,从这方面看,应该不存在什么危险因素。——真是奇怪,可能是认错人了。不,如果说认错人了的话,那时常在露地口和竹林中窥看的到底是谁呢,就连隔壁的夫妻二人都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看来他们应该是知道自己就是武藏的,之前只不过是在寻找时机而已。


“哈哈……桥的那边还有同伴。”武藏望过去,躲在那边暗处的三个人,在那里重新装好火绳,向河的对岸挥舞起火绳来。



那边竟然也有装备整齐的同伙,看来这些敌人还真是准备周全。他们一定是摩拳擦掌,决心就在今晚干掉他。武藏往返于八帖寺要经常通过这座桥,这些敌人定是掌握了这一点,充分了解了桥这里的地形特点,准备好了武器。武藏依旧静静躲在桥身处。


他知道,若是贸然跳出去,子弹定会飞过来。撇开敌人跑上桥,也跑不出子弹带来的危险。——可是,一直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那对岸的同伙也在用火绳向这边的敌人发送着信号,事态早晚会对他不利。


就在这危急时刻,武藏想出了应对方法。不依赖兵法,所有的理论系统只成立于平时,到了真正的关键时刻,瞬间的决断通常是最起作用的,一板一眼的理论往往会掣肘,“直觉”最重要。


不可否认,平常的理论为“直觉”提供了纤维,可是当事态紧急的时候,我们没有时间去理性思考,延误了时机,等待的就只有失败。


关于“直觉”虽然无知的动物也有,可是我们不要把这种“直觉”同无知的天然感官反射混淆在一起。只有经过了智能等各方面训练的人,才能超越理论,达到研习理论的终极目的,在瞬间爆发出正确的直觉判断。


特别是在剑术上。在现在武藏所处的这种情景下。武藏屈身向敌方大声喊道:


“你们即使潜伏起来,我也能看见火绳。没有用的。若是找我武藏有事的话,请过来吧。我武藏在这里。”


川风猛烈地刮着,让人怀疑声音是否能够顺利传到,不多时,第二声枪响和飞奔而来的子弹验证了他们确实听到了。


武藏在喊完话后便换了个地方。沿桥身移动了九尺左右,在与子弹擦肩而过的同时,他向敌人隐藏的地方跃去。


那三个敌人还没来得及上第二发子弹,用火绳点燃弹药,便见武藏挥舞着刀,跳了起来,他们非常惊慌。


“呀。呀——”


“啊。啊——”这三个人若是及时反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合作好。武藏朝这三个人劈来,大刀正中中间迎着刀锋的人。紧接着武藏用左手上的腰刀向左侧的人一个横砍。另外一个人扭头就跑,由于太惊慌了,他像瞎子一样撞到了桥栏杆上,然后就像要将桥吃掉一样,正一正方向,继续向前没命地跑。



——武藏沿着栏杆用平常的步子前行,没再感觉到有什么动静。走了几步,武藏像是在等该来的敌人一般停住了脚步,依旧没有再发生什么。


回到家后,武藏便睡下了。第二天,他又作为无可先生坐在小桌前领着一群孩子习字。这时:“有人在吗——”来了两个武士站在廊檐处向里面张望。因为狭窄的房门口处堆满了孩子的鞋子,所以他们绕过房门口,来到后窗处。“——无可先生在吗?在下是本多家的家臣,奉命来到这里。”武藏在孩子中间抬起了头:


“我是无可。”“无可是您的假名吧,尊公本名是不是叫宫本武藏?”“嗯——”


“原来您确实隐居在此处。”“我是武藏没错。不知有何事?”“您知道藩内的近侍首领亘志摩吗?”“这个,不是太清楚。”“您应该知道的。您曾去参加过两三次俳谐会。”


“我是受人邀请去参加俳谐会的。无可这个名字并不是我的假名,是我在俳谐会上偶然想出的俳名。”


“啊。是俳名啊。——不管怎样,亘志摩大人也很喜欢俳谐,家中经常聚集很多吟友。他说想和您聊上一晚,在下特来邀请您。”


“要是聊俳谐的话,还有很多比我更适合的风流之士吧。我虽受人邀请,一时兴起去参加过俳谐会,可是我根本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土人。”


“啊,不是。不是想和您切磋俳谐。亘志摩大人听说过您的一些事情,所以想见见您。想来应该是想聊聊武艺之类的事。”


习字的孩子们都停下了笔,很担心地望着先生和站在庭院中的两名侍卫。


武藏不再说什么,只是望着檐下的两名受差遣的侍卫,看起来是在做着决定。


“好吧。那我就承蒙邀请,前去拜访亘志摩大人。时间呢?”“若是您没有什么不便的话,就今晚。”“亘志摩大人的宅邸在哪里?”


“在下到时会来接您。”“那我就恭候了。”“那——”两名侍卫互相交换了下目光。


“就不打扰您了。——武藏先生,打扰您上课,真是失礼了。我们到时再来接您。”


说罢转身离去了。制笔工匠的太太在隔壁的厨房不安地向这边张望。


武藏见客人回去了,边望着小手、小脸满是墨迹的孩子们,笑着说:“喂喂。不要随意分神,停下手来。好了,快点学习,先生和你们一起来。别人的讲话声、蝉声此时都不应该进耳。小的时候你们若是容易懈怠的话,长大后就得像先生一样,还得习字。”



黄昏——武藏准备了一下。穿上了一条和服裙裤。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了,找个理由拒绝了吧……”隔壁的太太前来阻止,差点儿没哭出来。可是,没过多久,前来迎接的轿子便到了露地口。并不是像畚箕一样的町轿,而是类似于神舆一般的华丽轿子。早晨来的那两名侍卫和一名小随从跟在一旁。


怎么回事——附近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轿子的周围站满了人。见武藏被侍卫们迎着进入轿内,有人煞有介事地对周围人说,看来这位私塾先生出人头地了。


一些孩子叫来其他的孩子。“先生可了不起了!”“能坐上那种轿子的人,特别厉害。”“去哪儿呢?”


“不再回来了吧?”放下轿帘后,侍卫在前开道道:“喂,让一让,让一让。”并命令抬轿的人:


“快点儿。”


天空在晚霞的辉映下,红彤彤的十分美丽。人们议论纷纷。在人群散去后,隔壁的那位太太出门倒了趟混着瓜子、饭粒的脏水。


这时,有一位带着年轻弟子的和尚走了过来。看僧衣可以知道他便是禅家的云水和尚。只见他秋蝉一般的黝黑皮肤,眼睛深深凹陷在高高的眉骨下,眸子闪亮。年纪四五十岁,这种禅家人的年纪一般很难凭凡胎肉眼猜测得出。


身材瘦小,没有赘肉。可是声音却很洪亮。“喂,喂——”他扭过头去望着身边长得像越瓜一般的弟子。“又八吧。又八和尚!”


“是,是。”沿街迷茫地边张望边行走的又八和尚慌忙来到秋蝉一般面孔的云水先生面前,低下了头。“还不清楚在哪儿吗?”“在找。”“你没来过这里吗?”“是,通常是他来山上找我。”“在这附近打听一下吧!”“是。打听一下吧!”


又八向前走了几步又马上返了回来。“愚堂大师。愚堂大师。”“嗯——”


“知道了。”“知道了吗?”


“就在前面的那个露地口上有一块看板。——上面写着启蒙学堂,无可什么的。”


“哦,是在那里呀?”“我去看看吧。愚堂大师,您在这里稍候。”“算了。我也去吧。”


前天夜里和武藏说了那些话的又八心里一直没放下自己说的话,不过今天却有惊喜降临了。


两个人望眼欲穿等待的愚堂和尚终于从旅途中归来,来到了八帖寺。又八赶紧将武藏的事情讲给愚堂和尚,愚堂和尚还记得武藏。“见见面吧,把他叫来吧。不,他已经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汉了,我去找他吧。”


就这样愚堂和尚只在八帖寺稍事休息便在又八的带领下来到了町内。



武藏知道亘志摩在冈崎本多家的家臣中属重臣之列,可他对这个人本身却了解甚少。


——到底为什么叫自己过去呢?武藏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与昨晚在矢作桥附近受袭有关?自己当场砍了两个黑衣打扮,貌似家臣的胆小鬼,难道那两人是他的家臣,现在他要拿这个来说事?


另外——是不是平日里总是盯着自己的那些人觉得自己不太好对付,于是最终决定亮出幕后黑牌亘志摩,打算跟自己正面交锋。


不管怎么说,不像是有好事,武藏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到底打算怎样应对呢?


若是有人这样问的话,他只有一句话。随机应变。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了关键时刻纸上谈兵是万万使不得的,只有随机应变才是上上策。


这变到底是在途中发生呢,还是在自己要去的地点发生呢?一切还是未知数。在轿子中,感觉就像在海上随波摇晃一般,外面一片漆黑,只听得到松风的声音。从冈崎城的北郭到外郭一带松树很多。现在要通过松林了吧——“……”武藏看起来就像完全没什么警惕之心一样,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


吱的一声响起开门的声音。抬轿人的脚步放慢了,微微传来家臣们的说话声,还有能感受到柔弱的灯火。


“……到了吧!”武藏下轿望去。有殷勤的侍从默默迎来,将他引入宽敞的客厅。这间客厅的卷帘都是卷起的,四面通达。带着涛声般声音的松风源源不断,让人感觉清凉无比,忘记夏日,烛火明灭。


“在下亘志摩。”主人见客人来了,赶紧接应道。


看起来他五十岁左右,很刚健,典型的三河武士。“在下武藏。”


武藏以礼相回。“……请不要拘礼。”亘志摩点头致意,很亲和的样子。


“听说前天您在矢作桥附近斩杀了两名年轻的家臣。……这是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