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老虎钳(2)

作者:李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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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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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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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260字

才五点多詹生就睡不着了,他一直躺在床上想戴笠的那个命令,胸中憋得要憋出个鸟来。


忽听的盛老板又在楼下训斥阿宝,盛老板道:“阿宝啊阿宝,你平时也算吃苦耐劳,可自从今年年初开始你就变了个人似的,做事总是心不在焉,你到底怎么搞的?”


阿宝唯唯诺诺地解释了一番,盛老板的声音这才渐渐地小了下来。


进,又不能进,撤,又不能撤。詹生实在呆不下去了,他走出屋子,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对面的聚仙楼走去。


刚经过两次搜查,聚仙楼里这两天没什么客人。詹生找到老鸨,点名要了徐丽娣的招牌。


徐丽娣正在房间里化妆,见詹生来颇为惊讶地起身上前道:“呦!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詹生回头关上门,走到椅子跟前坐了下来,在屋内扫视了一圈说道:“陈设不错,挺雅致的。”


徐丽娣笑道:“还可以吧!对了,那天……”


詹生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多问:“那天跟我没关系,他们把我当成了一个逃跑的犯人。”


徐丽娣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就接着问道:“你就是那天晚上救我的那个人吧?”


詹生若无其事地反问:“救你?哪天晚上?”


徐丽娣转到詹生背后看了看笑道:“你就别装了,那人的背影我认得出来,就是你。”


“上床说话吧!”徐丽娣从后面扶住詹生的双肩说道:“我一个风尘女子,被你搭救,没什么好报答的,只能让你快活快活。”


“有茶吗?”詹生避开这个话题问道。


徐丽娣马上倒了一杯茶,递给詹生说道:“我只能说谢谢你。”


詹生笑而不语,不知怎么的,他对这个妓女竟然产生了一种好感。


“你是做什么的?”徐丽娣为了找话题问道。


詹生淡淡地说道:“做生意。”


“你老家是哪里的?”詹生接着问道。


徐丽娣笑着答道:“凤阳,你呢?”


詹生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跟徐丽娣聊着,他突然发现,原来潜伏在上海这个地方,并不是何先法说的那么寂寞。


今天是星期一,彭小岳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他在想要不要去蓝岸咖啡馆。


去,就意味着不管沈萍的处境如何,都要把任务进行到底。而不去,彭小岳就要赶紧离开上海了。


时间接近六点半,彭小岳的脚边扔了一地的烟头,他望着沉沉的暮色,终于把最后一支烟捻灭,然后走出门去。


蓝岸咖啡馆里灯光幽暗,有几个法国人正坐在一处,除此以外没有别人。


彭小岳坐在七号座上看了看表,马上就七点了。


等了片刻,彭小岳取下一份报纸百无聊赖地翻看的时候,廖凯从外面渐渐寂静的大街上进来了。


廖凯看见了七号座上的彭小岳,他径直在彭小岳背后的八号座坐了下来。


“来三块砂糖和一杯加两块糖的咖啡。”廖凯对服务生说道。


服务生路过彭小岳身边的时候,彭小岳叫住他故意大声说道:“我要的和他一样。”


廖凯和彭小岳背对背地坐着,边喝咖啡边看报纸,一句话都没说。等廖凯喝完了咖啡,站起来就走,路过彭小岳身旁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彭小岳明白他的意思了。他马上转到廖凯的座位上去,在茶几下面摸了摸,摸到了一张粘在上面的纸条。


纸条上写道:沈萍已死,伍立群停职被刺负伤,丁或与伍有矛盾,再联络。


彭小岳读完前四个字脸色就变了,原本平静的心情顿时如海面上突至的暴风骤雨,这风雨所到之处已是一片狼藉。


沈萍死了,彭小岳不敢也不愿去相信这个消息,他觉得是自己刺杀丁世村时的疏忽害死了沈萍。


这个一直如玉兰花般圣洁而高傲的女子,为了中统的任务,为了全中国的抗战,就像一个为了迎来曙光的朝露,曙光还未呈现,它就随风消逝了。


连尸体都找不到,连沈萍埋葬在哪里都找不到。


彭小岳知道自己没有被出卖,就一定是沈萍在被捕后受到极度的酷刑而缄口不言的结果。他突然意识到沈萍所说的信仰的力量,这种力量是纯粹的,无穷的,为了中华民族自由与独立的真理。


彭小岳魂不守舍地晃荡到了盛祥旅店。他不在乎路上遇到了多少结队而行的日本宪兵,也不在乎有没有人跟着自己。他有一种心力憔悴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而现在却来的突然,来的强烈。


“阿宝,拿壶老白干。”彭小岳向楼下招呼道。


阿宝垂着头,好像一肚子的心事送来了一瓶老白干。彭小岳一改往日的戏谑,一本正经地问道:“能陪我喝两杯么?”


阿宝也没说话,直接坐了下来。


廖凯在拿到那张沈萍死刑的验证单之前也没有想到她会被活捉,验证单是今早送到他手里保管的。


廖凯知道沈萍没有出卖自己,正是有了这一点,他才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继续给中统提供情报。


沈萍不在了,但她最后一次见自己时交代说要把提供消息的任务进行到底。那时候廖凯是信心满怀的,可是现在却感到力不从心。


廖凯每天都在看报纸,全国的抗战情况好像一天比一天不容乐观。那些作为重庆喉舌的报刊说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而那些替汪伪政府说话的报刊却说这是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之前的必经之路,是日本军队不容置疑的胜利结果的最好体现。


廖凯都快被这些报纸上的舆论搞糊涂了,倘若抗战胜利真的希望渺茫,那么自己就要另寻出路了。


丁世村今天一天都平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沉思,沈萍这条线已经断了,可土肥原交代的四十天的期限还剩下二十多天。时间每前进一步,丁世村心口的巨石就增重一分。


就在快要下班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主任,我们小组监听到一个讯号,可能是来自重庆那里,但是无法分辨,你快来!”


丁世村听他这么一说,马上皱起眉头跟了过去。


电讯室里的人正在各忙各的,其中一个手下正在一个发报机跟前聚精会神地监听。


丁世村上前接过耳机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那头传来一阵循序显得杂乱无章的讯号。


丁世村听着听着眉头几乎拧了起来,旁边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了。看得出来这种讯号是极不寻常的,否则丁世村的表情不会这么严肃。


谁知丁世村听了许久却把耳机一摘,颇为轻松地说道:“没什么,你们弄错了,这不是来自重庆的,应该是不熟练的电报员在练习。”


“可是……”一个手下正欲分辨,丁世村却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丁世村走在走廊里,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个讯号勾起了他在重庆时的回忆,这是当年他在电讯组用过的一组电码,但是早在抗战之初军统就让它作废了,所以特工总部搞无线电监听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丁世村搞了这么多年的电讯,凡是接触过的电码他是过目不忘。这组讯号来自重庆,就是发给他的。


世村兄亲鉴,抗日局面即发生逆转,本月二十五日会派人前去密谈,望兄回归重庆,兹当委以要职。戴笠。


丁世村出门买了一本民国二十五年的《江湖奇侠传》,这就是此电码用的母本。他拿着母本坐在椅子上,译出的就是上面的内容,他的心里在敲鼓。


戴笠的为人他虽然谈不上很了解,但毕竟在他身边担任要职多年,拉一个,打一个,这个电报完全是他的作风。


电报是戴笠发来的无疑,因为戴笠知道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翻译这组教练码,能翻译它的只有丁世村。


到底要不要和戴笠派来的密使会谈?丁世村拿不准主意。


土肥原对特工总部的态度让丁世村害怕,伍立群已经被停职了,而自己和他以及那些军政要人又屡遭刺杀。在这个风云骤变的时代,选好要走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谈吧!丁世村想了半天,嘴角突然露出一丝阴笑,抓起电话给伍立群家里打了过去:“立群兄,我有个朋友是做生意的,这两天想从陆路往嘉兴那边走,可是他的通行证丢了,补办的手续又很麻烦。听说你跟稽查队的人有点关系,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伍立群本来就想着怎样跟丁世村化解干戈,这时候丁世村却偏偏打来了求助的电话,正好可以利用此机会卖他个人情。


“没问题。”伍立群说道:“不就是没有通行证嘛!世村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什么时候要走?我亲自送他出去。”


“立群兄果然够意思!”丁世村说道:“大概就在二十五号左右。”


“明白了!”伍立群说道:“世村兄,前两天的事……”


“哎!”丁世村说道:“都是跟着汪先生干的,都过去了,你我就别放在心上了。”


丁世村挂了电话就洋洋自得地哼起了小曲,伍立群一定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丁世村看了看表,总部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下班了。他走到电讯室,对最后一个仍旧在监听的手下说道:“你回去吧!今天我来监听。”


手下走后,丁世村戴上耳机,稔熟地用发报机给重庆那边发去了一个讯息。


今日来电悉知,期会二十五日洽谈事宜,届期晚八点在中山公园北门黑色轿车里见。丁世村。


伍立群挂了电话以后就被一个手下告知找到了真的佘剑,现在就在先遣报报馆里。伍立群对手下问道:“消息属实么?”


“属实,我们暗中调查过,上个月那家伙用佘剑的笔名向先遣报投过稿,现在他又进了这个报馆。我们已经把他监控起来了。”


“先遣报。”伍立群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抗日的先遣队。好啊!咱们就去会会这个佘剑。”


先遣报馆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帽沿压得低低的,注视着从报馆出来的每一个人。当伍立群的车停在报馆对面时,其中一个特务向他打了个手势。


佘剑就在里面。伍立群马上命令抓捕,只两分钟的功夫,就有一个头上套着牛皮纸袋的人被特务们从报馆里扭送出来。


特工总部的审讯室里,伍立群脱得只剩一件衬衫,他的身边摆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已经开始沸腾,整个审讯室充满潮气。汗水湿透了伍立群的脊背,他手上拿着一条沾了水的牛皮鞭子,气喘吁吁地问这个佘剑。


“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伍立群说道:“把这些报纸上署名为佘剑的评论是不是你写的?你到底在为谁卖命?”


那个佘剑被双手吊起脱得赤条条,后背和肋骨上的鞭痕就像几层渔网叠加在一起,再多抽几下他就会皮开肉绽。


“说什么……”佘剑垂着头喃喃道。


伍立群气的把手一挥:“大刑伺候!”


一个手下拉动绳子,佘剑被头上的滑轮滑到了大锅上方。仅仅是那水蒸气就已经把他烫的龇牙咧嘴了,原本惨白的脚开始发红。


“把他慢慢放下去。”伍立群说道。


一个手下上前抓住佘剑的双腿就按了下去,顿时一种万箭攒心般的疼痛让佘剑禁不住狂叫起来:“别烫!我说,我说!”


手下把他的脚抬起来的时候,上面已经布满了血泡。佘剑龇着牙说道:“那些评论只有几条是我写的,其余的都是别人写的。”


“别人?”伍立群问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