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灭门(1)

作者:李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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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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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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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930字

“我的妻子和孩子在哪里?你们把她们怎么样了?”肖汉青朝那两个黑影喝道。


肖汉青话音未落,右边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声:“汉青!汉青!”


“爸爸!”


肖汉青转头望去,只见张群和佳佳被反绑着双肩由特务押着从那边走来,两个特务刚刚扯下她们嘴里的布团和身上的麻绳,她们就挣扎着朝肖汉青大喊。


“你们怎么样了?”肖汉青急忙冲过去,一把抱住张群和佳佳问道。


“他们下午闯进家里,让我和他们去找你,我说我不能改变你做的事。”张群说道。


肖汉青仔细看了看张群,这才看清她的脸因惊吓过度已经变得惨白,车灯一照,更是显出一种惊恐和对未知命运的不安。


佳佳紧紧地抱着肖汉青的腿,弱小的身躯显然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微微有些发抖。


“汉青,你,你按他们的意思宣判了吗?”张群问道。


结果就摆在眼前,肖汉青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能躲避着张群的目光,低头看着佳佳说道:“宣判了,但没,没按他们的意思。”


张群听罢突然蹲在地下掩面而泣。突然被绑架的她,等待了一个下午,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此时的她已经心力憔悴。


肖汉青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仰头看着黑色的天幕,天幕上见不到一点星光。


“你为什么不按他们的意思做?你为什么不按他们的意思做!”令肖汉青和那些人猝不及防的是,张群哭了一阵突然站起来扑向肖汉青,双手扯着他的长袍,嘴里毫无章次地嘶喊。


肖汉青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原地任她厮打,任她哭喊。喊着喊着,张群却忽然趴在肖汉青的肩头,喃喃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按他们的意思做?为什么……”


脸上依然是泪流满面,声音依然是哽咽无力,但捶打的力气却由大变小,话里透露出来的意味,已经完全变了。


肖汉青缓缓地抱着张群,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髻。他听的见张群的心跳,能感觉到她心跳的频率,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实。突然,他觉得张群的心已经跳入了自己的胸腔,两颗心在一起颤动着,颤动着。


“温存够了吧?”坡上的那两个黑影走下来,前面说话的是伍立群,后面则是冷眼旁观的丁世村。


肖汉青转身看着他们:“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肖汉青胸口剧烈地起伏,指着伍立群骂道。


“知道就好。”伍立群冷冷地说道:“都说你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家人。今天好了,我来成全你们,你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听了这话,张群的猛地抱起佳佳,用惶恐的眼神看着肖汉青。肖汉青回头看了看张群和佳佳,转过身来问道:“你,你们想怎样?”


“你知道我用了多长时间和精力才培养出来那八个助手?他们都是我们特务总部的骨干,以后都能担当大任!”伍立群在肖汉青身边踱着步子说道:“可是你一纸判决书居然把他们送进了大牢,实话告诉你,肖先生,我很生气!”


肖汉青不是不知道76号的杀人手段,不是不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可是令他自己都感到惊奇的是,在这个时候自己突然变得泰然自若起来,尽管伍立群说的这番话,字里行间都透出一种阴毒,仔细闻一闻,好像他的嘴里吐出的不是字,而是一股浓重的、裹挟着血腥味的杀气。


肖汉青的瞳孔突然放大,挺起胸膛对伍立群回敬道:“既然伍先生这么说了,那我也说两句。从九一八开始,中国对日本侵略军的反抗就从没停止过。尤其是八一三之后,放眼整个上海,乃至全国,明里暗里都在反击日军。你别害怕,我不想是和你谈什么民族大义,也不想和你谈什么民族气节。因为你们根本不配!我只想告诉你,你自己也应该非常清楚,不管你们怎么助纣为虐,怎么实施恐怖手段,只要日军呆在中国的土地上一天,那中国人的反抗就一天不会停止。说话实话,对于你们这种下三赖的流氓手段,我也非常生气,而且非常鄙视!”


肖汉青腰板儿挺得直直的,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好像弹了一曲“十面埋伏”。听的伍立群额头青筋暴起,腮帮子上的肌肉也一抖一抖,就差扑上来把肖汉青吃掉了。


“好,很好!”伍立群沉吟许久,突然换了张脸拍了几下手干笑道:“我们本想用镪水的,毁尸灭迹嘛!可是考虑到镪水太费时间。不过我听说子弹穿过人的头颅会产生千分之一秒的痛苦,而把人活埋在地下则会比这痛苦一万倍。所以,肖先生,千万别说我没照顾您,我现在让您选择一次,您和您的家人会选哪个?”


伍立群说罢手一挥,后面几个人就上来推着肖汉青和张群向前面走去。没走几步,脚下赫然出现一个大坑。坑深数米,周围的东西几乎都若明若暗地覆盖在车灯下,惟独这个大坑像是一个巨兽咧开的大嘴,狰狞地想要把所有人吞噬。


伍立群在他们身后掏出一把枪,咔嚓一声上了膛,似笑非笑地盯着肖汉青问道:“选一个吧!肖先生?”


“随便。”肖汉青没等伍立群说完就淡然地接了这么一句,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好。”伍立群手一挥:“送他们上路!”


张群听罢一手紧紧地挽住了肖汉青的胳膊,后面几个人刚欲推他们下去,只听丁世村说道:“且慢!”


伍立群回头看看走上前来的丁世村,疑惑地目送他走到肖汉青身边。


“还有什么事?”肖汉青皱着眉头,一脸不屑地稍稍侧过头问道。


“肖先生,看在咱们都是同胞的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丁世村说着在他眼前亮出那张晨报,指着那条抗日评论上的署名“佘剑”,向肖汉青问道:“你认不认识这个人?你仔细想想。”


肖汉青知道他问的是佘剑,可是他没有把目光停留在那个笔名上,却再次浏览了一遍这篇评论。


丁世村以为他在考虑,至少是在回忆,但是当他听见肖汉青的回答时,才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肖汉青读完评论后,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这个表情让丁世村和伍立群非常费解。


“我不认识!”肖汉青笑着说道。


“真不认识?”丁世村还是不甘心,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肖汉青。


“真不认识,没事了吧?我们要上路了。”肖汉青说完就把头一转,搂着张群说道:“群,对不起,这么多年我本来可以抽出很多时间陪你们,但是我却没有这么做。我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父亲。你们,你们原谅我吧!”


张群一手抱着佳佳,一手捋了捋前额的乱发,然后将肖汉青的衣襟整了整,抹平,对肖汉青莞尔一笑说道:“为伊消得人憔悴,跟着你这么多年,我没后悔过。”


张群说完转头问伍立群:“我有一个要求。”


“说说看。”伍立群面无表情,盯着张群说道。


“请放过我们的孩子。”张群说这话时用一种已经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伍立群,伍立群从这目光中读出了百分之一的希望,但是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绝望。


“不可能。”伍立群说罢把手一挥。


张群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几个特务从后面一推,肖汉青一家三口就跌进了坑底,佳佳被摔得嚎啕大哭。


“佳佳乖,不哭!”张群和肖汉青没有站起来,而是面对面地躺着,把佳佳护在两个人中间,两手紧紧地扣在一起。


混着草腥味的泥土一铲接一铲地从上面飞扬下来,覆盖在三人的身上。丁世村和伍立群背着手站在坑边,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泥土已经盖住了全身,就剩肖汉青的脸露在外面了,丁世村和伍立群脑子里好像都在想着什么,忽听肖汉青来了这么一句:“伍先生,杀我们的时候别忘了评论上的那句话,我在下面等着你们。”


伍立群起先是瞪着眼睛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发疯一般地抢过特务手里的铁铲,狠狠地铲了一大块泥土,猛地扬在肖汉青的脸上,泥土飞下去的那一刻却见肖汉青的嘴角依旧是露出一丝微笑。就这样,最后的一点缝隙也被他们填上了。


“哎?你说他会不会就是佘剑?”伍立群看着已经泥土已经盖满了大半的大坑,突然转头向一旁若有所思的丁世村问道。


丁世村看了看伍立群,漠然地说了一句:“不会。”


伍立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恶气难平,对着大坑狠狠地唾了一句:“死到临头还吟诗作对,呸!”


丁世村却背着手,歪头看看脚下的大坑,只说了一句话:“这才是真正的文人。”


伍立群似乎对丁世村的这句话不感兴趣。他又看了看这个大坑,头一扭,走了。丁世村在已经填平的坑边站了一会,也跟了上来。


夜色,依旧是无边的朦胧,只能看见直射在路上的灯光,还有灯光过后的一股黑烟。


当詹生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时候,他猛地起身抽出枕头下面的枪,发现敲门声很平常,他看了看手表,七点了。


进来的是何先法,进屋就对詹生笑道:“怎么?昨晚睡觉没脱衣服?”


詹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一夜睡过去,西服上全是皱褶。


“嗯!”詹生坐在床边,两手搓了搓惺忪的眼,看得出,他这一夜都没怎么睡。


“去洗洗吧!早饭马上送过来了。”何先法劝道,转而从包里拿出一些日用品,拿起一块香皂递给詹生:“我给你买了些日用品,这个牌子的香皂现在特别有名,听说川岛芳子就用这个,给你。”


詹生看了看说道:“谢谢!不过这玩意儿是女人用的,用不惯。”


何先法被他这句话噎得好没趣,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心里暗暗骂他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就是属于说一句话能把人呛死的那种人。


詹生往脸盆里倒了些水,刚刚洗了几下,阿宝就把早饭送来了。


阿宝见门虚掩着,是直接推门进来的。他这个举动惹得正在洗脸的詹生回头说了一句:“以后进来之前先敲门。”


阿宝应了一声,将饭菜放在桌上,转身刚要走,却被何先法叫住:“阿宝,来,帮我去路口买几份报纸。”


阿宝接过何先法的钱,问道:“买什么报纸?”


“一份《申报》,一份《文汇报》,还有一份《中美日报》。”何先法说道。


阿宝刚要转身,何先法却又将他叫住:“对了,你一定帮我问问卖报的人,《正大报》复刊了没有?要是复刊了,就再买一份《正大报》。”


“什么叫复刊?”阿宝又瞪起了眼睛问道。


“你按我说的问就是了。”何先法白了他一眼,他懒得和阿宝解释那么多。


何先法将门关上,这才对刚刚洗完脸的詹生说道:“今天我给你介绍一下上海的情况,你对上海的形势越是了解,对咱们的行动就越有利。”


詹生坐在桌子边,一言不发地听何先法说道:“我先给你强调一点,因为在这次行动里,你我的关系是亲戚。我是你的姑父,你是我的侄子,所以你必须叫我姑父,别人不在的时候也得这样。”


何先法的态度不容置疑,詹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