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个“别”字(1)

作者:朱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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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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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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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510字

没想到,如今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些东西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我拿了三瓶矿泉水,两包方便面,一筒消化饼,一筒奥利奥,再次回到围屋大门口,开始分发物资。斯琴选了奥利奥,体贴地问黄淑英:“淑英姐,要不要回到车上坐着吃?”


黄淑英张望了一下大门内,回过头来说:“里面屋子里,可能还有些桌椅,我们进去找个地方坐吧。”


我打量着充满农家气息的围屋,不禁一笑。吸引她的是桌椅,还是内心深处的童年记忆?


就这样,三个人跨过高高的门楣,踏进了暴雨里的客家围屋。一进门,我指着右手边说:“喏,席克斯的父母家,就从这边过去。”


斯琴建议道:“那我们就走这边吧,说不定,会有老六那王八蛋的线索什么的?”


黄淑英喝了大半瓶矿泉说,然后点两下头,算是同意。


围屋最外面的高墙,呈一个巨大的圆形,里面还有两道同样是圆形的围墙,分隔出大小两个圆环。两排房子就是依着这些围墙,分成一进跟二进,一间间地建在一起。至于三个圆圈的最中央,整个围屋的圆心,则是席家的大祠堂。


如今,二进的木门紧紧关着,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景象。


我记得老六家的房子,是在最外沿的位置,可如今一间间找过去,每间房子都封门闭户,门扉上颜色斑驳的门神,形状各异的门锁,还有门边同样苍白的春联,丝毫没有记忆点,根本认不出老六的父母家。


三个人默默地走着,滂沱的雨声中,只有我啃方便面的脆响。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满地是奔跑的小孩跟鸡鸭,如今却只有疯长的草,还有雨水下沉默不语的石板,像死去动物的牙齿,凹凸起伏,残缺不全。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么大一座围屋里的人,在不到一年内搬得干干净净?我们本来是为了解决谜题,才踏上寻找老六的踪迹,可事到如今,却仿佛踏入了更复杂的迷宫里。


或许,提议来这里找老六,是把我们引入了一个无法回头的险境。在这荒废了的客家围屋里,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到头来,只能归咎到我的自作聪明。


就在我低头思索的时,身后的斯琴兴奋道:“你们看,这里门开着,房子里还有桌椅呢!”


我抬眼朝她手指的方向,看进了身后的一间屋子里。果然,空空如也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圆形的木头八仙桌,还有散放着几张粉红色塑料椅。


斯琴刚要往里冲,我伸手拉住她说:“我先进去看看。”


我起疑心也是很正常的,别人家都锁着门,为什么就这间房子,大门洞开,里面还放着一套桌椅?我走进房间,打量这一套怪异的搭配。


“没什么吧?”


进来没三分钟,身后的两个女人也踏入了房子。斯琴对着一张塑料椅,大剌剌坐了下去,黄淑英则拿出一张纸巾,先细细地擦过了,这才慢慢坐下去。


外面的雨下得那么大,这房子虽破旧,倒也不漏水,地板还是干燥的。斯琴把肥猫放了下来,这小畜生脚一着地,兴奋得满屋子乱转。


我也端来一张椅子,跟她们一起,围着八仙桌坐了下来。


八仙桌的桌面是白底黑蚊的大理石,斯琴伸手摸了一下,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咦,这桌子怎么这么干净?”


我皱着眉头,也跟着在桌面蹭了一下,果然,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就像是几天之前,还有人用过这张桌子。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会是谁呢?难道说,是老六那个日不死的回来过?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回头看去,黑乎乎的屋角里有什么东西在动。突然一个闪电劈了下来,整个屋子里亮如白昼,那会动的东西愣了一下,接着汪汪汪吠了起来。


闪电过后,屋子里又恢复了昏暗。肥猫这个胆小鬼,先是被吓得狂吠,等雷声过去了,又才悉悉嗦嗦地刨了起来。我眉头一皱,难道是那里藏了什么东西,激起了肥猫的兴趣?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一看究竟。脚却像踩到什么似的,有一种松软的感觉。一看脚下,却是有人在阴暗的屋角里,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稻草。


再仔细打量一番,这些稻草,被铺成了一张单人床的大小,在该是枕头的位置,肥猫正在辛勤耕耘的,却不过是几张报纸。


我把肥猫捉到一旁,掀开那几张皱巴巴的报纸。报纸下面,只有稻草。我挠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蹲下身子,提心吊胆地把手伸进稻草里,摸索一番。


稻草里面,仍然只有稻草。


我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是我自己神经过敏了吧,要不然就是狗的嗅觉比较发达,能察觉到人类闻不到的气味。我低头打量脚边的肥猫,它正抬头看我,短短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只可惜,你还是不会说话。


刚才那些报纸,已经被肥猫刨烂了不少,我顺手捡起几张完好无缺的,然后走回八仙桌坐下。


黄淑英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门外的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耳朵似乎已无大碍。她的矿泉水已经喝光了,桌面上的那筒消化饼,却还是鼓鼓囊囊的,只少了两三片。


再看一眼斯琴,她把奥利奥吃得一片不剩,很好地落实了建设节约型社会的政策,贯彻了吃光喝光身体健康的指导思想。


她瞟了我一眼,毫无廉耻地问:“喂,还有一包方便面呢?”


雨还在不停地下,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像这样的雨势,让人根本无计可施,什么都干不了。我把报纸摊在桌面上,这是本市的一张晚报,日期在一个月前,我借着门外黯淡地光,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黄淑英的身子却扭了一下,安静了,然后再扭一下。过了一会,她终于憋不住地问:“那个谁,这里有洗手间吗?”


我皱眉想了一下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厕所是建在围屋外面的,出了大门往左转就是了。”


像她那么精明的女人,也还是分不清左右,迷惑地问:“左?”


我只好解释道:“靠着山的那一边,跟我们来路相反的方向。”


黄淑英点点头,站起身来,斯琴好心问:“淑英姐,要不要我陪你去?”


黄淑英摆了摆手,拿起雨伞,独自朝门外走去。大概是知道农村里都是旱厕,没遮没掩的,不愿意把大白屁股亮给斯琴看。


斯琴撇了一下嘴,又转过头来问我:“喂,你说,厕所建得那么远,如果很尿急的话,谁能忍到那里啊?还不半路就拉掉了?”


我把手里的报纸翻了过来,一边看一边敷衍道:“人家有木做的马桶嘛,晚上就在马桶里解决,早上起来再倒夜香咯。”


斯琴好奇地问:“夜香?是什么啊?”


我没好气地说:“马桶里还能盛什么?鱼翅炖木瓜啊?”


她继续追问道:“直接说大便好啦,为什么要叫夜香啊?”


我愣了一下,笑道:“听起来文雅点嘛,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粗……咦?”


斯琴锤了我手臂一下,我却没有理会,聚精会神地盯着报纸。她看我脸上严肃的样子,也把头靠了过来,问道:“你在看什么啊?”


我用手指着版面中间,豆腐那么大的一块,标题是:“围屋外墙倒塌,造成二人死亡。”


斯琴也吓了一跳,逐字逐字地读了起来:“本报讯,我市北部县的席家围屋,于本月28号发生外墙倒塌事件,目前已造成二人死亡,至少一人失踪。我市领导表示高度关注,下令展开积极营救,并妥善安置村民。据介绍,席家围屋已有两百年历史,此次茅房旁的土墙发生倒塌,是因为年久失修,开春雨量充沛所致。经专家检测,不排除再次发生事故的可能……”


斯琴跟我对视了一眼——外墙,茅房,倒塌,黄淑英!


我们同时跳了起来,斯琴先去抱起肥猫,跟在我后面冲出房门,一边跑一边大喊:“淑英姐!”


我也同样大声呼喊:“黄小姐!”


大雨吞没了我们的喊声,我只好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围屋大门口。刚要向左跑去的时候,却看见晒谷坪上,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白花花的雨幕中,那红色的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却是我那辆二手速腾,尾箱门高高地翘着,像大雨中一面红色的广告牌。难道是我刚才拿东西的时候,忘了关好?


斯琴从后面赶了上来,用力一拍我的肩膀,喊道:“发什么愣?还不去找黄淑英?”


我回过神来,现在的确不是关注车尾箱的时候。我看一眼屋檐外的大雨,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了进去,扔下一句:“你在这等我!”


这围屋的集体茅厕,在靠山的那一边,报纸上所说倒塌的土墙,也应该是相同的方向。刚才开车来的时候,视线被另一侧土墙阻挡,所以我们并没有发现。


如今,我在泥泞的地面上跑了百来步,一堵倒地不起的土墙,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多久没这样淋过雨了?


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就成了只落汤鸡。全身上下就湿透了,头发粘在脑门,衣服粘在背上,雨水肆无忌惮地往领子里灌。


我站在雨里,那一堵十来米高土墙,躺在地上。泥砖和巨大的石块,凌乱地叠在一起,像是史前生物的巨大遗骸。


土墙的一边,连着缺了一个大口的围屋,另一边是茅房的遗址。本来几间连在一起的旱厕,现在大部分埋在土墙之下,只剩可怜兮兮的半爿。倒塌的泥墙拌着雨水,填满了原来的厕坑,浑浊的液体在地面横流,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味。


我们刚到围屋的时候,所闻到的那股臭气,源头就在这里。


照这样看来,报纸上说的两个死亡的村民,都是在如厕的时候遇难。至于失踪的那个……我盯着被大雨填满的厕坑,不敢再往下想。


我抹去眼帘上的雨水,四处张望,却根本没有黄淑英的身影。那倒也是,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上厕所,更何况是满身名牌的黄淑英。


滂沱大雨中,还未倒下的那些围墙,也显出岌岌可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危险。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大喊起来:“黄小姐!黄小姐!”


不出我所料,得到的回应只有雨声。这么大雨,黄淑英,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汪汪汪汪!”


“陆小安,你快过来!”


身后传来狗吠,还有斯琴的叫唤。她那边有大门的石梁支撑着,不至于会倒塌,那她这样焦急地呼喊,是出了什么情况呢?


我抹了一把雨,撒腿往那边跑。冲过重重的雨幕,我看见斯琴正站在大门外,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我跑进屋檐下面,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斯琴转过身去,指着大门里面说:“你听,是不是有人在里面喊?”


我侧耳去听,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有一把声音若隐若现。


“救命。”


斯琴躲在我身后问:“你听到了吗?”


我皱着眉头说:“嗯,听起来像是……”


斯琴点点头说:“黄淑英。”


我再次往大门内看去,却发现了一些一样,不由得问道:“斯琴,我们来的时候,二进的木门是开着的吗?”


斯琴皱眉看了一会,同样不确定道:“我想想,好像是关起来的吧……”


我点点头,拖起她的手往里面冲。不用想了,虽然不知道她跑进去干嘛,但是里面喊救命的那个,一定是黄淑英。


我们在雨中跑了一段路,过了两道门之后,便是围屋的二进了。这里跟老六家的那一进差不多,只不过是圆环小了一号,房子没有那么多。


我指着圆心的大祠堂说:“祠堂门着锁,那么,黄淑英应该是在两旁的哪一间房子里,遇上了什么情况。”


斯琴点头说:“我们分头找。”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男左女右,沿着二进的圆环找了起来,一边找一边大声喊:“黄小姐你在哪!”


斯琴喊的是:“淑英姐,我来救你!”


二进里跟一进同样,大多数房门是上锁的,仅有几间打开的,里面也是空空如也,进去三秒就知道,不可能藏着一个人。


我就这样一边喊一边找,起初还能很清楚听见斯琴的声音,当跑完四分之一的圆弧,分隔在直径的两端,中间隔着整个祠堂的时候,她的声音也跟黄淑英一样,变得若隐若现了。


一路下来,这是我进去搜查的第四间房子了,却仍然空无一人。我站在房子里侧耳倾听,呼救声仍然不时传来,却根本辨不清方位。该死的黄淑英,是跑到哪里去了?


我摇了摇头,刚要出门,一个人影却冲进门来,砰一声撞到一起。我摸摸生痛的额头,定睛一看,却是抱着肥猫的斯琴。


我们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然后我回过神来,是因为两人各自跑了半个圆环,找遍了整个二进的房子,所以又碰头了。


斯琴皱着眉头问:“没找到人?”


我同样明知故问:“你也是?”


两个人一起摇头,这时候,突然又传来一声:“救命!”


这次的喊声比之前的清晰,肥猫发现了什么似的,竖起耳朵,朝门外吠了起来。我们顺着它吼的方向看去,视线却被一堵墙挡住了,那是大祠堂的外墙。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大祠堂的正后方,跟祠堂门相反的方位。在这里听起来,黄淑英的呼救声最清晰。莫非……我刚这样想着,斯琴已经叫了起来:“祠堂里!”


话音未落,她已经跑出门外,我来不及想太多,只好跟着她,朝来时的方向狂奔。一路上,我所担心的是那个关着的祠堂门,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开。但是这对斯琴来说,似乎完全不是问题。


跑了三分钟后,斯琴连歇口气都不用,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祠堂门上。“啪嚓”,朽木迸裂的声音,祠堂门应声而开。


我扶着膝盖,抬头朝祠堂里看去,暗淡的光线中,出现了不该在这里的东西。


斯琴同样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我站起身来,扶着祠堂门的门框,向里面探视。真的是那些东西,我们并没有看错。


上一次跟来时,跟着老六到祠堂里参观了一下。祠堂内壁有一圈屋檐,中间是露天的天井。除了祠堂门之外,整个圆形内壁,几乎放满了密密麻麻、高高低低的祖先牌位。祠堂内香火缭绕,几百年来的席家祖先们,就像是坐在运动场的席位上,注视着圆形的天井里,徒子徒孙们的一举一动。


如今,这些木头做的牌位都被搬空了,祠堂里一片空荡荡的。那些灵魂却似乎没有离去,在祠堂里低低地徘徊,在我看来,反而平添了几分诡异,让人背脊一阵阵地发冷。


当然了,真的让我跟斯琴吓到的,是天井的石板上,散落一地的那些东西——女人的各种颜色内外衣物、化妆品、吹风机,还有黄淑英刚才拿走的雨伞。


视线越过这些杂物,在祠堂的深处,睡着一个lv旅行箱。


这样一个箱子,最宽的那一面朝下,就躺在天井的边缘,屋檐往外一点,以前摆着蒲团,供子孙跪拜的地方。


大雨从天而降,把所有东西都浇了个透,死气沉沉地贴在石板上。


我又踏前一步,整个人越过门槛,走进了祠堂里。没有错,这正是黄淑英带的那个旅行箱。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几步外那件黄色上衣,她昨天穿在身上的,就是最好的佐证。


按照常理判断,这一个旅行箱,现在应该躺在车尾箱里。我想起刚才大雨中红色招牌一般的东西,不禁越来越感到疑惑。是谁冒着大雨打开了车尾箱,将这玩意搬到祠堂里面,再把里面的东西随地乱扔?


难道是黄淑英精神病发作?


斯琴也跟进了祠堂里,不停地左右张望。内壁的屋檐下,虽然笼罩在昏暗的光线里,却一眼可以看穿,空荡荡的,根本没地方可以藏下一个人。


“救命!”


一声更加清晰的呼喊,穿过密密的雨帘,就这样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肥猫大声吠了起来。回头去看它示威的方向,赫然就是天井深处,那一个躺着的旅行箱。


我吞了一口口水,不会吧?


这一个旅行箱,昨天我近距离端详过一次。体积并不大,如果是我或者斯琴的话,根本是钻不进去的。可是,如果是黄淑英这种身形娇小,看上去柔韧度也不错的女人……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黄淑芬得发多大的神经啊?


斯琴却没有管那么多,把肥猫放在地上,也不管正下着大雨,一下就冲进天井,跑到那旅行箱旁边。我赶忙跟上,捡起旁边放着的雨伞,在她头上打开。


斯琴半跪在地上,用手拍拍旅行箱,喊道:“淑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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