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其实是全州城班家（朝鲜贵族）的独生女（多男孩家庭中唯一的女儿），有幸得到父母和哥哥们的疼爱，但是家中因被卷入谋反罪行而受了灭门之祸。幸运的是我当时伪装成乳娘的女儿从而逃过一劫。倭乱发生以后，我为了摆脱奴婢身世，一直逃亡。但是在倭乱中我既无法以女子的身份活下去，也无法养活自己，最终成了汉城府（朝鲜时期三司法之一）的官妓。我在做官妓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然后生下了现在的两个孩子。我虽然是官妓，但是我一直为孩子的父亲守节。”

“你跟定远君邸下是怎么认识的？”

云芝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

“那时有一位大官说如果我放弃孩子，他就可以纳我为妾。为了守节，在一天晚上我带着我的孩子逃走了。然后在一个死胡同里偶然遇到了定远君邸下。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一昧地苦苦哀求他救救我和我的孩子。他听了我的故事之后让我做他的外居奴婢（外居奴婢，住在馆外的奴婢），救了我和我的孩子，然后让我一边和孩子们生活，一边在宫里当侍女帮他做事。去年定远君邸下就把我送来给您当侍女了。”

“定远君邸下全都知道你的事吗？”

“定远君邸下只知道小人是汉城的官妓出身，一心想守节，他并不知道小人是班家的女儿，也不知道小人家与谋反有牵连。”

原来定远君把云芝安排到我身边，并没有其他目的。他把云芝当成一个信得过的女人，而且他觉得云芝在我身边会对我忠心耿耿，所以才把云芝安排给我的。要是我因为他们的事迹暴露了就把云芝送回去，貌似也不对。

“云芝啊。”

我握住云芝的双手。

“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以后你要是还想呆在我身边的话，就不能像上次那样，我一不舒服或者一发生什么事，你就最先跑去告诉定远君邸下，你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吧？”

云芝两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真的没关系吗？你是听了定远君邸下的命令才留在我身边的。”

“就算您不说，定远君邸下在几天前就跟小人说过了。”

“他说了什么？”

“定远君邸下说要是您发现小人是定远君邸下安排到您身边后，想要赶小人走的话，小人就不再是定远君邸下的人了。”

云芝对于定远君来说是一个信得过的人，所以他才把这么忠诚的人派给了我。定远君他知道我会怎样做。如果我知道了云芝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是会像以前一样继续把云芝留在身边，还是把她送回去。就算他和云芝的缘分会因此而结束，但他还是希望云芝能留在我身边。

他竟然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虽然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但是我依旧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心。他真的是个好人，像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

我刚从昌德宫回到行宫，就被仁嫔叫去了。

因为我是养和堂的宫女，也一直在退膳间里住做事，所以具备见到仁嫔的机会。如今已有半年没见到她了。

一段时间没见，仁嫔变了。她瘦了，脸色看起来也比以前苍白，憔悴得像几天没睡一样。

我在郑尚宫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坐在能看到仁嫔正面的位置上。但是在郑尚宫的眼色之下，我一下子俯跪在仁嫔面前。仁嫔让郑尚宫退下，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仁嫔一直沉默着，久久不见开口。我虽然很怀疑她是不是把我晾在一边，然后睡着了，但是我担心她会发火，所以一直低着头。

仁嫔开口打破了沉寂：

“我真希望你这个女人患天花死掉，那样估计我就会好受一些。”

听了仁嫔的话，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把头抬起来。”

我按照她的吩咐把头抬了起来，但是我不敢和她对视，于是把视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仁嫔看着我的脸，说道：

“你这丫头，还真是有福气啊。因为天花，顺和君的女儿都成了大麻脸，而你看起来反而更有气色了。”

“全都是托了娘娘您的福。”

“托我的福？”

我真的很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因此就大概拍了一下仁嫔的马屁。却不知道我说的话竟成了祸根，因为仁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仁嫔发出尖厉的笑声：

“托我的福？你居然说托我的福？你这臭丫头是明摆着嘲笑我是吗？”

仁嫔调整好坐姿后开始大发雷霆：

“你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吗？你不仅要害死我，还要害死我儿子，你这女人城府还真深啊！”

“啊？”

“我儿子定远君因为你这个退膳间的宫女患了天花，差点连命都没了。”

她还没说完，就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隔了一会儿后又开口说道：

“是你拒绝做我儿子的小妾的，你说过你想做宫女是吧，所以我大发慈悲成全了你。但是你做了宫女之后是不是还对我的儿子有非分之想。”

“不是的，娘娘。小人托了娘娘的福才能成为宫女，在养和堂做事，小人真的没有任何的不满足啊。”

“那为什么你患了天花要死的时候，我儿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定远君没有免疫力，所以仁嫔才担心定远君会染上天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无话可说，又不是我叫他来的。但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来看，我也可以充分理解仁嫔的心情。可是有点奇怪，难道定远君染上天花了？

“定远君邸下该不是病了吧？”

“嚇！”

仁嫔无意识地笑着，手在瑟瑟发抖。

“你居然问他有没有生病？你是不是希望我儿子生病啊？”

“不是的这样的……”

“你听着，你快死的时候定远君是不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而且还把许浚叫到了昌德宫？你只不过是一个宫女，万一殿下知道了这件事，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仁嫔平复了自己因激动而引起的急促的呼吸后，对我说：

“你已经是正式的宫女了，而且是养和堂的宫女，换句话说你也是殿下的女人。当然你这个低贱的丫头今生是没有机会见到殿下的。但是你听好了，殿下听到你和定远君荒谬的传闻之时，就是你丧命之时。听清楚了吗？”

正如仁嫔所说，原则上所有的宫女都是王的女人。像我这种守在退膳间的宫女，最多是顶着这个冠冕堂皇的名字罢了。但要是作为王的女人的宫女跟王子定远君传出绯闻的话，定远君会成为动了自己父亲的女人的卑鄙无耻之徒。到时候不仅我会丧命，定远君也可能会死。

“绝对不会这样的。”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竟敢随便耍舌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儿子在想什么吗？你以为我明明很讨厌你，却还把你留在身边是为什么？你给我听好了，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定远君的视线范围内，要是我再听到那些有的没的的传闻，我一定会把你这个女人弄死。”

仁嫔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虽然这个词可能很新颖，但是仁嫔真的是一个“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