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的心事能说出来吗

作者:映子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8 04:22

|

本章字节:26494字

最近以来,不知何故,只要逛街,杨梅梅与吴懈总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比如上次,出去没多久,因为吴懈嫌商场太吵,独自坐到外面抽烟,杨梅梅在商场转了两分钟,便出来了,吴懈问,看中什么要我帮你做参谋吗?杨梅梅理也不理,登上一辆公交车,一个人跑了。


转眼周末又来了。吴懈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拿出耐心来。否则,家庭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中午,吴懈与杨梅梅在市北区一家大型商场闲转。杨梅梅逛商场只对服装感兴趣,吴懈最感兴趣的是电器,于是分道扬镳,各看各的,都是饱眼福。今天吴懈有些心不在焉,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杨梅梅一只旧鞋子,他躲到一只大冰箱后打开手机,本想给枫芸打个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机收起。半小时后,吴懈与杨梅梅会合,两人来到dvd专柜,吴懈指着一台国产品牌:“降得真厉害,三百多元就可以买一台dvd,怎么样?今天拎一台回去?”杨梅梅用手抚摸着dvd机,很喜爱的样子。可她眼珠一转,问吴懈:“可以啊,只是,买回去,你想过没有?把它放在哪里呢?”


“放电视机上面。”


“那,电视机上面的东西放哪儿?”


“再买张小桌子吧。”


“买来小桌子放哪儿?”


他们的住房是小区最小的房型,一室一厅,一室兼卧房、客厅、书房、餐厅,被杨梅梅称之为多功能厅;一厅则被吴懈养的花鸟鱼虫挤满了,花草四处蔓延,除了一条过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因此两间屋子都十分拥挤,所有的物品都向空间发展,电视机顶部有限的一点“空地”,摆着吴懈的剃须刀,梳子,充电器,摆着杨梅梅的小镜子,化妆盒,香水瓶,整个家里拥挤得放不下一台dvd播放机。


吴懈道:“那就算了,先不买了,算我没说。”


杨梅梅已看出他的失望,忙道:“不不,不能算了,这台dvd,已经列入家庭计划了,肯定要实施,只是不是现在。好吗?现在我们有电视看,碟片可以从电脑里欣赏,等我们把家彻底安排好了,再买dvd,如何?”


“听你的啦。”


下面的楼层正好是女装,从电梯下来,迎头有一个貂皮专柜,正值换季打折,各色款式长长短短的貂皮大衣,富丽堂皇,魅力四射,打完折的价格依然惊人。杨梅梅对着貂皮们站了一会儿,吴懈问:“进去看看?”


“已经看过了。”“有没有看好一件?看好的话,我帮你下决心,不就万八千嘛。”“不过日子了?花万八千买件大衣,又没有场合穿,挂在柜子里让虫咬?”“走走走,进去看看,只要喜欢,给你买!”吴懈拉着她往貂皮里走。“我看过了,没一件合适。”“真没有?过这村没这店,不买别后悔!”“真的,没有一件能够让我一见钟情,这些款式我都看不上!”


杨梅梅这样说,吴懈倒相信,她虽是个甘于平淡的女人,但在上海生活过多年,对服装的眼界早已养得高高的,来到这种小地方,买衣服总是一件困难事。杨梅梅拉着吴懈下楼了。两个人来到这个城市也就大半年,短短几个月内居然搬了三次家,手中积蓄早已折腾了大半。再说穿这种服装得配轿车,不然穿到身上也会不仑不类,看着像假货。


他总是戏称杨梅梅是捡来的媳妇。之所以说捡来,是因为别的男人追女朋友费尽心机,大把挥耗钱财,他却一点力气没费,一分钱没出,恋爱就谈得出奇成功。所以,他觉得与杨梅梅的姻缘是上帝的安排,他走在路上,还没什么准备,天上掉下一个女子,正巧砸到他头上,他一看还算喜欢,顺手捡起来。就这样,很简单。


商场一楼是珠宝专柜。吴懈建议过去看看。杨梅梅兴致勃勃:“好啊,想买啊?送小情人礼物?”吴懈道:“我的情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杨梅梅接着道:“仔仔!”吴懈说:“仔仔是男猪,我又不同性恋。你听我说完,我的情人永远只有一个……”杨梅梅十分开心:“谢谢啊!”吴懈说:“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情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两个字,金钱!金钱能戴珠宝吗?不能!”杨梅梅噘起嘴:“真看不出来,还以为你不爱钱呢。”“只有傻子不爱钱,我傻吗?”吴懈又道,“你快生日了吧?”杨梅梅说:“去年的生日早过了。”吴懈说:“那今年的就早点准备,现在先过来寻摸寻摸,看有没有打折的珠宝,有的话提前准备,免得到时买不到便宜货。”杨梅梅立即在他肩上掐一把:“最好是打三到五折的?是吗?算了,我看你居心叵测,你这礼物还是省了吧,送我也不要了!”吴懈道:“省钱也不是给你省吗?我挣的钱哪回没有交给你?”杨梅梅说:“那我要买就自己买,不用你买打三折的,款式过时落伍,戴不出手。”吴懈说:“可你从来都不舍得买,买这些贵重物品哪次不是由我帮你下决心?我现在想买一克拉的钻戒送你,你同意吗?”


从商场出来,风吹得厉害,似乎想把整个城市拔出地面,吴懈与杨梅梅不由自主竖起了衣领。门口一个烧烤摊前围了不少人,杨梅梅指着那堆人说,我要吃烤牛肉。吴懈道,那好,我去吃鱿鱼。这对夫妻之所以能够在一起和谐快乐地生活这么久,主要一个因素就是心有灵犀,往往一方做出一项提议,另一方总会立即响应,不论衣食,还是住行,常常能够一拍即合,尽管吃的内容总是不同。两个人在春天哗哗作响的冷风中,一人举着一串烤肉,边走边吃。这是灵水最适合百姓过日子的商业区,物价便宜,大排档小吃店特别多,地面上肮脏的浓痰,漆黑的香口胶,果皮纸屑随处可见,吃完了肉,不需要找垃圾箱,竹签随便一扔便可,因为身前身后,每一处都脏得完全具备了垃圾箱的功能。吴懈和杨梅梅都不喜欢这种地方,但购物的时候又常常不由自主到这里来。


走进一家电器维修店之前,杨梅梅拉住吴懈停下来,她掏出纸巾,替吴懈把脸颊上的辣椒酱擦去了。她问他:“我脸上有没有?”吴懈说:“有也没关系,反正我不嫌弃,别人还以为是美人痣。”维修店告诉他们,电暖气已经修好,可以拿走了。吴懈问杨梅梅:“现在就走吗?”杨梅梅道:“事儿还没办完,急什么?再去转转吧,走时再来拿。”时间过得飞快,因为周末,因为很想多玩一会,因为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所以时间过得飞似地快。


杨梅梅到处找修鞋店。吴懈抖抖手里的鞋袋说,鞋怎么啦?干事非得修?杨梅梅说,那次不小心把鞋跟踩到砖缝,鞋跟快掉了,不修怎么穿?吴懈说,买双新的不行了?杨梅梅说,买双又得几百块,你是大款?吴懈摸摸杨梅梅的头说,媳妇真会过日子!杨梅梅说,那是啊,谁让我爱老公哪!吴懈说,走!我帮你找!这种地方能找不到修鞋店?老百姓如何生活?杨梅梅说,你以前不是在灵水生活过好多年吗?怎么连一个修鞋店都找不到?吴懈摊摊手说,以前谁修过鞋?杨梅梅扑哧一笑说,难道你以前是大款不成?


说着话,往前走了不到一百米,猛一抬头,一家修鞋店赫然出现。杨梅梅走近看了看,悄悄对吴懈说,就这儿了,看样子设备很先进,能把鞋子恢复到跟新的一样。吴懈让杨梅梅在这儿等鞋子,顺便歇歇脚,他自己要上前面的花鸟鱼市场,给鱼买加温器。旧加温器在鱼缸里爆了,天却还不够暖和。杨梅梅说,好吧,我在这儿等你。


吴懈往前走了没几步,杨梅梅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吴懈问她为什么不等鞋子?杨梅梅说,修鞋的又不敢昧了鞋子,我不愿一个人呆在那儿,我要跟你一块逛宠物市场,我要去看那里有没有日本香猪!吴懈说,真是个叶公好龙,自己家有,从来不好好待它,却要跑出来看别人的,说好了,到了宠物市场别碰那些狗啊猪的,那些小动物都不健康,别把病菌带家里传染给仔仔。


吴懈在一个冰摊前站住,摊主指着冰淇淋,问他要哪一种。吴懈说,伊利,一个六元的一个一元的。六元的自然非杨梅梅莫属。路过一个小市场,吴懈吃完一元的冰棍,腾出手来,买了十只蝎子,一斤活虾与一只活鸡。


买拖鞋时,摊主指着一种塑料拖鞋说,这是高档的,十二块。“高档的?”吴懈瞥了拖鞋一眼,又瞟了摊主一眼说,指着另一种,“那我就要低档的,多少钱?”摊主说,五块。杨梅梅问可不可以便宜一点。摊主说五块最低价,一分不能少。吴懈问,四块九毛九不卖?摊主说,不卖。吴懈转身就走。到了花鸟鱼市场,吴懈兴致勃勃想买热带鱼。杨梅梅建议说,买鱼苗吧,把这么小的鱼从小养到大,既有成就感,又能培养感情。然后指着一缸鱼苗一一问价钱,吴懈说,那你说,买一块五的鱼苗呢?还是一块一条的?杨梅梅指着一缸色彩艳丽的像葵花仔那样小的鱼苗说,买这个吧,我看这缸鱼最可爱最漂亮!吴懈看了看,不表态,又转过头去观赏一条标价为十二万的红色金龙。他看这条鱼的时候,眼睛有些发直,就像看一位老友故交,那样子恨不得将此鱼搂在怀里。


杨梅梅问他,买不买鱼苗啊?不买就没机会了。吴懈漫不经心说,买吧,由你做主。杨梅梅问买几条,吴懈说,随便。杨梅梅说,我看你不太高兴,那我就不帮你选了,你自己选吧,看上什么买什么。吴懈看了她一眼,说,你帮我选鱼我很高兴,我买鱼也主要为了让家里有点生机,尽可能让你有个好的环境,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愿买几条就买几条。杨梅梅得意一笑说,那就六条,六六大顺。说毕掏出三元钱,买了六条瓜子大小的小鱼苗。她对鱼的兴趣几乎没有,什么金龙银龙,什么几万元一条几块钱一条,在她眼里都一个样,之所以选择这种小鱼苗,既不是因为漂亮,也不是因可爱,主要因为它们最便宜,五毛钱一条。


选择鱼缸加温器的时候,杨梅梅建议买十五元的,吴懈这次十分坚决,他说不行,上次那个加热器就是十五元的,结果爆在鱼缸里,连爆带冻,死了几十条鱼仔。吴懈坚决买了一个三十元的加温器。刚刚付完款,吴懈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杨梅梅一眼。杨梅梅很知趣的样子,装聋作哑,继续观赏热带鱼。


吴懈对着手机又嗯嗯啊啊一阵,完了,将手机插进口袋。漫不经心跟杨梅梅说,还是那个张哥,说他媳妇明天就要走了。杨梅梅说,需要你去送?吴懈说,那倒不必,他晚上约了几个朋友吃饭,问我能不能去。你看我……杨梅梅摆摆手,自己的事自己作主,你愿去就去,我才懒得管。


两人拎着盛了水的鱼苗、活虾、被扒了毛的鸡,张牙舞爪的蝎子,修好的鞋子,从维修店取了修好的电暖气,抬着走出来。杨梅梅拖着吴懈到马路对面去,她说从马路对面打车不用过立交桥,可以省三块钱。结果等了五六分钟,不见一辆出租车,马路另一面却一辆接一辆,吴懈恍悟,此路为单行线,只许过公交车。于是,他不让杨梅梅抬了,将电暖气往肩上扛了就走。杨梅梅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横穿马路,又返回到原地。站定了,他瞪了她一眼,杨梅梅不满地说,本来我对这个城市的地形与马路就不熟,我说错了,可你不仅不指正,居然听从了错的,这责任在你不在我。


吴懈不吭声。杨梅梅又恶狠狠地追了一句:“我看你今天不对头!有心事!被什么勾了魂的!我发誓!谁要再跟你一起逛街,谁就变成一只猪!”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杨梅梅扔下吴懈,赌气跳上去。


这种情况已经连续多次了。


出门时他发誓,今天无论如何不能不欢而散,而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吴懈打车回家。进门后,憋了一天的仔仔扑上来冲吴懈撒娇,吴懈丢下暖气就领着它出去了。溜完回来,杨梅梅已经洗好了虾和鸡。杨梅梅说:“我说了嘛,对你来讲,猪比我重要。”吴懈道:“它一个不会说话的畜生,我们对它要人道,它又爱干净,不在屋里拉屎撒尿,换了你,憋一天不上厕所能受得了吗?”杨梅梅说:“这话都听出茧子啦,从来不说点有新意的。”吴懈上前象征性地抱了抱她,杨梅梅又道,“虾还在跳呢!我要醉虾!”吴懈说:“想生吃?好!高度白酒有的是,我给你做!”


将虾在酒里泡好了,吴懈将生鸡放进一只水盆,开始扒鸡皮。他与杨梅梅都不吃鸡皮,而鸡皮则是仔仔的最爱,非常科学的生态链。吴懈将鸡皮上的淋巴腺一条一条全部剔干净,非常仔细,他边剔边作注解,不能让仔仔吃淋巴腺,否则容易生病。剥干净以后,吴懈要炖鸡。杨梅梅忽然说,别炖了。吴懈看着她,又怎么啦?这活鸡!趁新鲜炖了汤,才有喝头!杨梅梅说,别炖了,要炖你自己喝,我不喝。吴懈问,为什么?你这脸怎么说变就变?杨梅梅说,不为什么,就是突然不想喝了。吴懈问,为什么不想喝了?杨梅梅说,我想喝鱼翅羹!吴懈把鸡扔到盆外,洗净了手,带着仔仔又出去了。


杨梅梅在后面歇斯底里喊了一声:“去死吧!”


天晴了。太阳暖起来,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枫芸在公路边的车站等车,站着站着就想打盹,但怎么可能呢,她强打精神,对自己笑了笑。一辆破旧的昌河面包车停在她身边。赵宇辉从里面摇下车窗:“去学校吗?顺路!”


“不,我去医院。”


“巧啦!我也要去那边去!”


车到医院门口,赵宇辉关上车门,跟着枫芸往楼里走。枫芸问他干嘛。赵宇辉耸耸肩说,我反正闲着没事,跟你过来体验体验生活。枫芸道,你别跟着我!赵宇辉说好,我不跟着你。赵宇辉绕道走开了。然而枫芸刚刚挂完号,来到耳鼻喉科时,发现赵宇辉探头探脑在走廊那头向她张望,做贼似的。枫芸觉得好笑,没理会他,径直去了诊室。陈医生看见她,仔细在她脸上观察一番。他说,你的气色挺好。枫芸一笑。陈医生说,今天还是一个人来?没有人陪着?枫芸说,有人,在外面走廊上。陈医生说,这就对了,有个人,就有个照应。枫芸说,最近以来喉咙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吃东西往下咽,总觉得被什么东西挂一下,不过这倒没关系,主要是疼得难受,我想请您再开点药,缓解一下疼痛。陈医生说,上次拍的片子你一直没来取,就存在我这儿了。枫芸笑笑说,实在对不起,一直太忙,忘了来取。陈医生取出片子,给她看。枫芸对着灯光,看到喉管处有一块阴影,像一粒黄豆。枫芸仿佛看到了一份生命判决书,心情顷刻之间沉痛下来。陈医生指着片子,看到了吧,长喉息肉了,我认为呢,有必要做个小手术。枫芸问,喉息肉?为什么会长这个?陈医生轻描淡写说,上次我跟你讲过了,慢性咽炎时间持续久了,喉部就会产生种种不适,为抵卸外来侵略,淋巴结会进行反抗,长出这些东西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啊,不把它切掉,也没关系,可它在那儿挡着,影响进食,你也总感到不舒服。枫芸问,切了就没事了?陈医生说,做激光也可以,但激光做起来患者很难受,效果也不一定好,最好是动刀,切了它,一个小手术。枫芸问,陈医生,你可别瞒我,我坚强着呢,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讲实话,我什么也不怕,这到底是不是别的不良的东西?陈医生呵呵一笑说,我上次都给你说了,放下思想包袱,什么事都没有!你这么年轻,哪里会有不良的东西?刚才我不还说了嘛!你的气色好得很呀!你今天再去照个片子,观察一下,我来做计划,安排手术时间,一个微型手术,做了就好,什么都不用担心。枫芸指着自己的脖颈说,喉部手术,是不是得在这儿开刀?拉个口子?陈医生一笑,那是啊,不过口子不会很大,我亲自开这个口子。枫芸说,我不做!你给开点中药好吗?只要给我缓解一下痛苦,我就满足了。陈医生怔了一下,还是尽早做了好。枫芸坚决道,我不做!我不愿在脖子上拉出口子。陈医生说,也好也好,我先用中药给你缓解一下,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好不?我随时欢迎你来。


陈医生开着药,开到一半时,忽然站起来,说声对不起,上一趟洗手间。陈医生出去了。大约过了三分钟,陈医生从卫生间回来,坐下来继续开药,又对枫芸耐心叮嘱一番。枫芸没有进行第二次拍片。她取完药径直离开医院。


赵宇辉一直跟在她身后,低着头,像是有了什么心事。


吴懈说:“我发现最近你喜欢在周末找我?”


枫芸道:“最近我有一种倾诉欲,除了周末,找出空闲不太容易。给你带来不便了吧?真对不起!”


“没有没有!你不找我也要找你,我已掉进你讲的故事里,拔不出来了。”


江婷婷一路疼着,重返南方,唱到深圳。在这个花花世界,勤奋、上进、堕落、罪恶都可以找到肥沃土壤,并且迅速开花结果。在一家夜总会,她很快脱颖而出,她的努力和勤劳不仅为歌厅带来滚滚财源,还为她自己赚到不少钞票,找到了暂且安身的巢穴。


深圳这段歌厅生涯,江婷婷邂逅了台湾商人阿君。阿君戴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思维精细,彬彬有礼,言谈举止无不体现着文雅与文明。那是一位儒商,一眼看去不让人讨厌。别看他头发梳得很整齐,衣着却随意得很,棉布衬衫,恤,宽宽的裤子,运动鞋子,从背影看,像一个在校大学生。他总是微笑着注视着她,像注视一位女神,目光虔诚。正是这样的目光,吸引着她,打动着她,慢慢地,她与他熟了。她发现,他与别的商人竟是那样地不同。他生意做得很大,足迹遍及东南亚及欧洲,可他身上居然没有丁点成功男人的那种霸气。他与别的文化人也有些不同。他出自书香门弟,博览群书,很早就考取了美国某著名大学工商学硕士,可从他身上找不出丝毫自命不凡和清高。阿君说话坦率,并且常常孩子气十足。刚认识她的时候,他问她,晨跑的时候有没有男孩子跟在你身后,排成好长的队伍?她说没有,并且问他,为什么要跟在她身后。他很认真地说,跟在美丽女孩的身后晨跑不仅可以健身,还可以美容长寿。她说她从来不晨跑。他说这太好了,世界也因此避免了好多场男人之间的战争。江婷婷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阿君说,你美丽啊,人人都喜欢美丽的女孩,如果我不喜欢你那我就太傻了。江婷婷笑了。她很少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自从认识了阿君,便常常在有意无意之中,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捧腹大笑。他是个有趣的男人。情人节,阿君在他所往的五星级酒店,特意为她订做了一盒巧克力。他问她,以前有没有男孩子送过你巧克力?她说没有。从来没有。他带着夸张的惊讶问她,真的吗?我是第一个情人节送你巧克力的人?她点点头说是。他说,你接受了!你在这一天接受了我的巧克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摇摇头。他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可我要弄清楚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你喜欢我吗?她坐在他在五星酒店常年租住的豪华套房内,望着光洁的大理石桌面上洁白柔和的茶具,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说,我只要一个字,是,还是不是?她心里动了一下。她告诉他,她喜欢听他讲话,喜欢跟他聊天。


她没有撒谎,她讲得非常诚实,一字一句都是心中的话。她干枯的心灵需要情感抚慰,孤独的世界需要有人做伴。可是她不敢有太多奢求。她是个罪人。但对他来讲,她简短的表达已经足够。他觉得自己非常非常地幸运,他拉着她驱车数百公里跑到很著名的寺院去拜佛,感谢菩萨把他理想中的白雪公主送到他身边。后来他在临海的地方购置豪宅,把她像笼中鸟一样豢养起来。有一次***之后,她无意间从他的旅行箱里发现一张被反扣在小相框里的照片,她把照片翻向正面,上面一个直发红唇的女人用一双温柔的眼睛甜蜜蜜地望着她。那双眼睛很柔和,却仿佛一瞬间变成一对利剑,刺向江婷婷体内最薄弱的地方,江婷婷忍不住偷偷地哭了。阿君以一如既往的诚实向她坦白,那是他的妻子,是他留学美国时的同班同学。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但同时又非常非常地喜爱江婷婷。他无法取舍,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他常常感到内疚、不安和痛苦。这时候江婷婷明白,自己做了通常意义上的二奶。在经历了最初的愤怒与煎熬之后,痛定思痛,她很快接受了现实。原本就是个见不得阳光的人,一个罪人,为了所谓的自由,必须要生活在躲躲闪闪的另一种不自由之中。如今终于可以安定下来,食无忧,寝无虑,可以躲开鱼龙混杂的社会,生活在世外桃源般的环境之中,身边有一个喜爱自己的男人,而自己对这个男人同样具备好感,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纵使堕落到做二奶的地步,纵使九泉下的父亲得知会气得用头撞墙,那又怎样?至少她还能活着,能够不露真实身份地活着!阿君成了一把庇护伞!


二奶的身份像一个堡垒,把她暂时掩护起来,住在那样高档的别墅小区里,她不会担心随时有人进来查户口,也暂时不必担心随时会被人抓走。她花高价偷偷地办了一套虚假的身份与档案,用来欺骗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包括阿君。当他时时刻刻为她的衣食住行牵肠挂肚的时候,当他亲密地拥抱她的时候,当他用他的身体激情地充塞她的身体的时候,她会真切地感受到他对她的爱。不,说爱还太早,应该是喜爱。她原谅他有妻子这个事实,她常常闭着眼睛用***这件事来麻醉自己。她甚至想象试用一下毒品,可当她目睹歌厅里有些女孩被海洛因摧残成为废人,当她想到自己千辛万苦东躲西藏地逃奔出来,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活着,而并非为了成一个废人,她就坚决逃开白魔,且躲得远远,杜绝与毒品沾染的一切可能。她有自己生活的原则,在深圳那段痛苦与甜蜜交织的日子,阿君的身体和性,就是她的精神鸦片,与阿欣一样,阿君和他的性,给了她一份特别的温暖和踏实。在性的麻醉下,她可以短暂地忘却痛苦,忘却二奶身分带给她自己的羞耻之感。每当天气不错,心情不错,环境和时间等一切条件都俱备的时候,她和他就会卿卿我我地纠缠在一起,充分体验和享受生理快感。她通常要喝一点酒,他也会尽全力爱抚,让她达到最顶点的兴奋。


她捉磨不清她对阿君的感情。她喜欢他是无疑的,但没有那种令人心跳的感觉,也没有丝毫的恨。她感谢他给了她那样一种生活,让她开阔了眼界,让她懂得了许多快乐生活的理由和方法。他说,你不爱笑,这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快乐?我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导致了你的不快乐,我只想告诉你,你不快乐的原因并不是那些事情,而主要在于你的观念和思想。一个人活着,困难也好,正在经历不幸承受痛苦也罢,反正要活着,不开心也是活着,开心也是活着,如果不开心不快乐能够改变你的困难和不幸,那么它们还算有价值,如果不能改变呢?如果你的不开心不快乐将会加深你的痛苦和不幸呢?那们它不仅毫无价值和意义,而且还是隐患,不断地破坏着你应当享受的快乐和幸福。你为什么要留着隐患在自己身上?快乐地活着吧,反正要面对一切,既然你微笑着和忧愁着都要面对它,横竖不能逃掉,你为什么放弃微笑而选择忧愁,让自己烦恼?


类似的话他说了很多。她把它们藏在心里,反复咀嚼。她觉得很有道理,提炼了主题,从此当成左右铭,长伴身边。后来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做什么事,无论遇到了什么,她都对自己说,要快乐地活着。为什么不呢?人生那么短,尤其她这样的,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为什么不让自己快乐地活着?已经犯了那么大的错,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心灵折磨,还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快乐地活着?阿君早年在欧洲留学数载,回台创业,又将产业扩展到成本低廉又蕴藏着巨大市场潜力的大陆,事业上他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生活中又是一个常常犯错误却又浑身都闪耀着可爱之处的男人,他的奢华总会让她惊讶,他的随意和平淡也不能让她忘怀。他会花几千元享受一顿烛光晚餐,也会在早市上讨价还价花几块钱买一个棉衫穿到身上,然后在阳光灿烂的周末,躺在蚊虫嗡叫的草上地午睡。他甚至在细雨菲菲的黄昏,拉着她的手,淋着薄雨,一边漫步一边唱歌。她清楚他给予她的快乐,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之上的。她总是设法回避这个事实,回避他作为男人恶劣的一面。尽可能以各种快乐的理由麻醉自己,让自己快乐地活着。


只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次早餐之后他突然感到腹部不适,继而巨痛。他满脸虚汗从餐桌上滚了下来,儒雅和可爱从他的身上荡然无存。医生诊断为胆囊癌,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镜片后面瞪起了一双孩子般的惊恐无助的眼睛。江婷婷替他感到难过。她对癌症了解不多,但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病,失去父亲时那种对病魔的恐惧,重新又回到她的身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他在最困难的时候,还是想起了他的亲人,他在最困难时最需要的也是他的亲人。他的妻子和兄弟从台湾辗转香港,一夜之间卷土而来。他们在料理他的生活时,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查清了江婷婷的存在。当他们避开病人,怒气冲冲,正准备像撵一条狗一样把江婷婷撵出阿君的私宅时,江婷婷早已弃宅而逃,不见了踪影。阿君第一次手术后,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心中万分思念,渴望见她一面,可是遍寻不见,踪迹全无。他低下头,喉头哽咽,脸上淌下两行清泪。他为自己的失败、失意、失落而落泪。他不能不感慨人心叵测,世态炎凉,不能不感慨有眼无珠,女人难养。不过他不到两秒钟就擦干了泪。因为严酷的现实根本不会容他为情所困。万恶的病魔很快就把他折磨得焦头烂额,他必须调整心态,用微笑的脸与癌魔进行英勇地斗争。


江婷婷再次像一条丧家的狗,开始了流浪生涯。她离开深圳时万不得已,万箭穿心。她不敢有丝毫逗溜,她怕阿君的家人揪住她不放,继而戳穿庐山真面。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皆是泪。深圳一别,再也没有见过阿君之面。只隐隐听说他被家人弄回台湾养病,此后病是否养好?有没有再来过大陆?是好是歹,她再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音讯。如今他还活着吗?若是活着,还能够快乐地活着吗?他还记得她吗?他是不是恨过她?恨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了他?还是他已经去了?已经作了隔世人,阴阳两界,此生再无碰面的可能?


后来的日子她常常怀念阿君,怀念那一段特殊的时光。她无数次恨过自己,可她最终原谅了自己,最终没有抛弃自己。她一直在拯救自己,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根石缝中顽强求生的小草,一心一意,千方百计,从层层重压之下,从黑暗之中,探出脑袋,偷取一点雨露和阳光。离开深圳之后,她再也不愿像一条宠物狗一样被人收养,豢养。她要拥有自己的生活,真正的属于自己的生活。这个时候她已在无数坎坷之中,逐渐地成熟起来,坚强起来,有了较为明确的生活目标,甚至有了一点点理想。她的理想渺小得实在可怜。她的理想就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名埋姓生活下来,过上一段安定的生活。


她已经跑得太多,她已经身心俱疲。


枫芸咽了一口茶:“一个女人的成长,总是要牺牲一些男人,喜欢她的,或者她喜欢的,用他们的牺牲来换取她的筹码,她的身价,然后,得到她真正需要的东西。很不幸,阿欣和阿君都成了她的牺牲品。她没有错,是他们自己撞上去的。”


吴懈喝了一口茶,竖了竖大拇指:“我说过,你越来越像个哲学家了,真是越来越像了!”


“我也说过,只要活着,哲学就无处不在。”


“你还是个故事家,编故事太厉害了,听你讲着,我眼前就闪过一个个镜头,就像欣赏一场精彩电影。”


“是真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


讲到这里,枫芸停住了。吴懈还想知道后面的故事。枫芸说,下回分解。吴懈说,干吗不能让我先知为快呢?你以为你是电视评书呀,吊着人胃口,折磨人。枫芸说,今天只能讲到这儿,没办法,下面的还没构思好。枫芸笑了笑,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吴懈有些慌,问怎么啦。枫芸感觉喉管像一片盛夏的沙漠,滚烫滚烫,她抚着胸口说,没事没事,可能说话太多,又喝水,让水给呛着了。吴懈说,水能把人呛成这样?我看你可能还有点感冒,是不是去医院打一针?枫芸笑了笑说,是药三分毒,常用药对人没有好处,这种小恙挺一挺就过去,根本用不着大惊小怪。


赵宇辉来找甜甜玩,见了枫芸一口一个姐,亲热得让枫芸受不了。枫芸端着锅往外倒水,他急忙凑上去,姐让我来帮你弄。枫芸问,你会洗锅?赵宇辉说,无师自通,这有什么难的。枫芸说,你就老实点吧,好好陪甜甜玩一会,教教她,怎么样把一个皮球拍出花样来!赵宇辉说,好,我马上教她,保证不出三天,她能把球拍出专业运动员的水准。赵宇辉陪着甜甜玩起来。枫芸干完活,凑上去问赵宇辉,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懂事了。赵宇辉问是吗是吗?我自己怎么没发现?枫芸说,这两天你都不跟我抬杠了,真像换了一个人。赵宇辉拍拍脑瓜,是吗是吗?其实我早就想说说你了,可是你肯听我的吗?枫芸问,什么事啊,要说我?赵宇辉说,我说你别去教那个破课了,一天到晚吃那个粉笔灰,一个月挣多少钱?累得半死!你还不如跟着我做生意呢,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一笔大的做下来,顶你上几年的课!


枫芸问,你神经病啊?你以为我上班仅仅是为了养家糊口?我总得干点什么吧,不教课,我干什么?整天去夜总会唱歌?跟你做生意,旱涝不保收,能靠得住吗?赵宇辉说,姐呀,你听我说,那夜总会你就别再去啦!我早就想跟你说说这事啦,天黑了钻到那种地方去卖唱,你知道这周围人家怎么看你?甜甜一天天长大了,知道事儿啦,将来你让她的同学们怎么看她?光想着唱唱唱,你不能那么自私,你也得为孩子想想啊!枫芸笑了笑,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刚才还说你成熟了不跟我抬杠了,这还不到一分钟,你又抬上杠了,你应该去开一所抬杠学校,肯定赚钱!你自己走吧!别等我撵你了。


赵宇辉望着她,鼻子发酸,眼睛有些走神。医生在医院的走廊上悄悄告诉他,这个女人必须尽快停止吃粉笔灰的工作。这个任务落到赵宇辉的肩头,他必须想办法说服她,让她把工作停下来。赵宇辉盯着她的脸,鼻头发酸,可是,他要装得若无其事,不能让她看出破绽。


这种病人,一旦精神崩溃了,所有的治疗都报废。


枫芸冲他笑了笑:干嘛这样盯着我?不认识了?


她的毫无知觉的微笑,迷人的微笑,更加让他心里难受。赵宇辉甩甩头发,走了。甜甜丢开皮球,趴在乳白色的地板上拼橡皮图。枫芸劝她到床上玩,地上太凉。甜甜说,拼图在床上不好玩。枫芸说,地板上会受凉的。甜甜说,我的同学李小静家里,地板就不凉,她天天坐在地板上玩拼图。枫芸问,是吗?甜甜说,她家的地板是木头块的,像桔子一样的金黄色,铺着花毯子,可好玩啦!


枫芸把女儿搂在怀里,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赵宇辉说得对,她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的感受,忽略了女儿的许多需求。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第二天一早,枫芸从报纸广告上,找到灵水市最具实力的装饰公司,照着电话打过去。


枫芸道:“找你们的老板和最优秀的设计师!”“老板出差去了,部门经理一样可以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可以吗?”“提供上门服务?”“当然!我们的服务一向是星级标准。”


装饰公司的经理和设计师来了。满以为哪个大款进行别墅装修,一件大工程,但一进渔村,半天不见别墅的影儿,不由在心中失望了。但他们没有表现在脸上,连皱一下眉都没有。问明了枫芸的需求之后,经理和设计师都觉得她小题大做了。仅仅铺个地板,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不仅要最好的设计师,还提出老板上门?经理上门都觉得冤。他们依然没有表现出来,保持着职业性的耐心热情,与枫芸交谈。


枫芸问:“我这地上换成木地板,最快要几天?”“不需要别的?只做地板?”经理在房内四周打量一番。“只做地板,最快几天?”“只做地板很简单,半天就好,但你这个比较麻烦,因为要把这地砖拆下来,你应该知道,这地砖是用水泥贴上去的。”


“麻烦是吗?这个可以解决这点小麻烦吧?”枫芸将一捆钱扔到他怀里,像扔一支香烟,经理接香烟一样接了钱,枫芸道,“这是一万块,做定金够了吧?”“定金要交给财务,这得按章程办事!”经理把钱扔给她,态度已明显热情起来,“三天,太太,按我们的程序,需要三天。”“三天太长了,一天怎么样?”“一天太短,最少得两天!”“那就一天一夜,工人加班费你开个价,由我来付!”“成交!”“我要最好的地板,最好的安装技术。今天开工好吗?现在开工,行吗?”“今天?现在?你至少先把屋内的东西搬出去!”经理笑了笑,瞪大了眼。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搬这些东西,要不还叫你经理来干什么?一切由您来安排,”枫芸摊摊手,向经理微笑道,“我就这两间屋,还有外面的走廊,你们可以充分利用,我把贵重物品带走,其他的东西,你们根据需要可以随便活动,但明天这个时候我回来,我要看到它们原封不动,照原样摆放。”


“我们接过无数的工程,你这种活还是头一遭。”“一切费用,包括来回搬移家具的费用,由你开价,开多少我付多少!”枫芸笑了,“我还要在地板中央铺上一块纯羊毛加厚提花地毯,色彩要鲜艳的,就那种最适宜儿童审美的,最好能够促进儿童智力发育和开发儿童思维空间的。”经理也笑了,拍拍胸脯:“您只管放心!我保证以最快速度给您一个您需要的家!关于地毯的选择,我们会向儿童专家进行咨询!咨询费用就免了,算我赠送!”


“你得保证质量!”


“我们的工程无论大小,每一件都是精品!”


枫芸领着甜甜在宾馆住了一夜。甜甜问,我们为什么不回家住啊?枫芸说,妈妈在给你变魔术,等你回家了,会看到奇迹!第二天枫芸领着甜甜一进门,甜甜立刻被家中的变化惊呆了,她欢呼道:“妈妈真的会变魔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