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4二十岁……他与她(1)

作者:九夜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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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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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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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984字

总有一些人,携着宿命与机缘,不经意地走到你身边,说几句话,做几件事,然后就改变你的一生……


1。


煎熬


魏如风因为伤口感染不得不继续住院,夏如画则一早退了病房。她没再请假,正是准备高考的时候,功课不能再落下了。其实她心里还有点儿逃避,现在的情形让她不敢面对魏如风,她不敢也不能接受魏如风的心意。而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与魏如风的关系终究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然了,所以夏如画一直躲着和魏如风见面。魏如风住院后,夏如画每次去送换洗的衣物都被程秀秀半路拦下,她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儿,但也很无奈。


不过即使这样,夏如画心里还是很惦念着他,她很担心魏如风的身体,却只是隐忍着向医生和护士打听一下。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魏如风眼看也要出院了,夏如画又收拾了点儿东西给他送去,她一从家出来,就看见住在周围的邻居们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夏如画打了招呼,刚想往巷里走,就被隔壁的王奶奶拉住了。


“你弟弟怎么样?快好了吧?”王奶奶热心地询问。


“嗯,要再住两天。”夏如画含混地说,她没敢说魏如风是因为刀伤住院,只说是做个小手术。


“有病别怕花钱!身体最重要!原来前头住的阿福,你还记得不?”


夏如画身体不自觉地一颤,微微点了点头。


“这才搬走多久!得病死啦!”王奶奶叹着气说。


夏如画打了个激灵,猛然睁大了眼,她惊恐地拉着王奶奶问:“您……您说什么?他死了?”


“是啊,我去车站那边,碰见了阿福妈,她说要回南方老家去。我问她阿福,她就说得急病死啦。哎呀,你没看她,人都瘦了一圈,脸灰白灰白的,可怜啊!”


夏如画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响了起来,她随便应了两句话就恍恍惚惚地走了。她觉得莫名地心慌,强暴、死亡、警察、阿福、魏如风、程豪,这些人和事在她脑中纠缠成一片,千丝万缕、若有若无的联系在她心底升腾出一种恐惧,阿福的死,是否和他们有关系?


夏如画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地急匆匆赶去了医院。在魏如风的病房前,夏如画迎面遇见了程秀秀,她不想和程秀秀多说,错过身想闪进去,却被程秀秀拦住了。


“我找他有事……”夏如画焦急地说。


“如风刚打了针,睡了。”程秀秀斜靠在墙上说。


“我进去等他醒。”夏如画绕开她,程秀秀后退一步又挡在了她身前,夏如画叹了口气说,“你放过他吧。”


“这话应该我来说吧!”程秀秀瞪圆了一双凤眼说,“你知不知道,你们是姐弟!就算没血缘关系,也是写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姐弟!”


程秀秀反复强调着“姐弟”,她咬字很重。夏如画神色黯然,她垂下眼睛说:“我知道。”


“知道就好!”程秀秀弹了弹手指甲说,“东西给我,你回去吧。”


“秀秀,是不是我姐来了?”


魏如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程秀秀无奈地应了一声,眼睛却一直盯着夏如画。夏如画没看她,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进去。


他们以前日日夜夜都守在一起,现在却已经隔了一个多月没见面了,两人遥遥地望着,心里都是百感交集。


夏如画在魏如风炽热的目光下垂下了头,魏如风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把我扔下,不管我了。”


魏如风的话让夏如画心头一酸,她走近两步坐在魏如风旁边说:“说什么傻话!我当初认了你当弟弟,就永远……永远是你姐姐!怎么会不管你呢!”


魏如风的目光黯淡下去,他闭上眼睛,夏如画看着他,心如刀绞,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夏如画猛地想起阿福的事,慌忙抓住魏如风的胳膊说:


“对了,如风,阿福死了!”


魏如风惊诧地抬起头说:“什么?他死了?”


“嗯……说是得急病……可是……可是……如风,他的死和咱们没关系吧?那天在东歌后门不是听见他们说阿福什么了吗?难道是因为咱们告诉了程豪,他……他就……”夏如画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不会的,他死了也是恶有恶报!和咱们没关系。”魏如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在魏如风的劝慰下,夏如画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担心地说:“如风,不管怎么样,你千万不要再去东歌了!我真的害怕,总觉得那个程豪挺恐怖的,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如风,咱们走吧,现在就走!哪怕去外地,也不能再和他们混在一起!”


“嗯,好,我会和程豪说清楚的。我不怕他,身正不怕影子斜。”魏如风坚定地看着夏如画说,“你放心吧,别想那么多了,不是快考试了吗?你先回去,我这两天也要出院了。”


夏如画放下了悬了很久的心,她点点头,又觉得尴尬起来。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夏如画帮魏如风收了在医院里的衣物,就回家了。走到门口时,她担心地回头看了魏如风一眼,魏如风冲她勉强笑了一下,夏如画觉得心里微微踏实了点儿,扭头走了出去。


而夏如画刚走,魏如风就沉下了脸,他想了想,把程秀秀叫了过来,让她带自己回一趟东歌夜总会。程秀秀以为魏如风不会再去东歌,听他主动要回去,很是高兴,马上大张旗鼓地张罗起来,又是叫人又是叫车。


回到东歌后,魏如风支走了程秀秀,独自走进了程豪的房间。程豪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惬意地看着窗外,他笑着朝魏如风做出了“请坐”的手势,就像一直在等他一样。


“阿福死了。”魏如风开门见山地说。


“哦。”程豪不置可否。


“是你干的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他死了你不高兴吗?这样夏如画的事不就永远不会有别人知道了吗?”


“还有你知道。”


“你想让我死?”


“没有。”


“你知道吗,你刚才那句话被警察听见的话,一定会被怀疑。你很希望他死,不是吗?你希望所有知道你姐姐的事的人都死掉。她的精神问题,是因为受过强暴后的刺激吧?她不能再受打击了是吧?所以如风啊,其实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啊。什么来着?‘阿福死了,是你干的吗?’”


程豪拆了一包烟,抽出一支后又递给魏如风。魏如风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很久,魏如风最终慢慢伸出手,接过了程豪手里的香烟。


“希尔顿,味道很不错。”程豪笑了笑说。


“这些好烟都是你走私来的?”魏如风吸了一口说。


“哟,这都知道了。”


程豪毫不在意地说,魏如风没有答话,程豪接着说:“这样来的钱不好花啊。如风,你不介意帮我花点儿钱吧?”


“程总,我不明白,你救了我们,我也拿命替你挡了一刀,咱俩已经两清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呢?”魏如风眼神空洞地说。


“你会明白的。”


程豪的嘴角绽开了一个隐秘的笑容,他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按下了免提键,老钟的声音传了出来:“程总,魏如风的姐姐来了,她说有事和您说,让她上去吗?”


“哦?让她来吧!”


程豪饶有兴趣地看了魏如风一眼,魏如风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已然听出了程豪的弦外之音。其实魏如风并不怕程豪把阿福的事栽赃到他头上,他怕的是程豪对夏如画的威胁。为了夏如画,他什么都豁得出去,包括人生。


老钟带着夏如画一起走了进来,推开门那一刻,夏如画前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是来求程豪放开魏如风的,她已经想好了,退学打工来还他这两年多的资助,只要他肯答应不让魏如风在东歌继续做下去,那么她宁愿在高考之前放弃学业。


夏如画看见魏如风时吃了一惊,程豪笑着招呼她说:“坐吧,如风,去给你姐倒杯水。”


魏如风听话地站了起来,夏如画不明所以地说:“不用了,程总,我今天来是想求您件事。”


“你说。”程豪瞥了眼魏如风说。


“我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我想他在您的夜总会干活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次还出了这样的事。所以……所以我不想让他再做了。您这两年给我们的钱,还有如风的工资,我们都会一点点还给您的!请您……请您答应我吧!”


夏如画给程豪深深地鞠了一躬,程豪笑着看向魏如风。魏如风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心里却硬生生地疼了起来。


“这个呢,你不用问我,如风他要是想走,我肯定不会拦着,毕竟他救过我一命,你说是吧,如风?”程豪不慌不忙地说。


夏如画猛地抬起头,她欣喜地看着魏如风,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放出了光彩。魏如风看了她好一会儿,他觉得这时的夏如画美极了,他舍不得开口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会亲手打碎这份美丽。


“如风,你说话啊!”夏如画忍不住催促道。


“姐……我还想在东歌做下去。”魏如风缓缓地说。


夏如画的笑容凝固了,她一脸的不可置信,颤颤地问:“你说什么?”


“我要留在东歌。”魏如风低下了头。


“你……你胡说!”夏如画蒙了,“你不是答应我不再干了吗?你说啊!快和程总说啊!”


夏如画一遍遍地追问,甚至捶打着他,哭了出来,可是魏如风始终没再开口。


最终夏如画绝望地走了,魏如风忍不住去拉她,却被她狠狠地甩开了。夏如画灰心的样子让魏如风恨不得立时把她抱在怀里,可是他连腿都没迈,只是看着她一点点地走远。


程豪在这个过程中一言未发,他沉静地看着魏如风,直到魏如风也向外走,才开口说:“我觉得你的实际年龄至少超过了二十岁。”


“天知道。”


魏如风冷冷地回答,他厌恶地走出程豪的办公室,狠狠关上了门。


老钟有点儿不屑地看着他的背影说:“老板,这小子不老实啊!别在窝里养条蛇!”


“呵,这蛇的七寸在我手里呢,他只有听话的份儿!”程豪淡淡笑了笑说。


老钟觉得自己脖子一紧,嗫嚅地应着,退到了程豪的身后,没再吭声。


2。


触不可及


魏如风那天晚上被程秀秀一路护送回了医院,可他根本放心不下,夏如画灰心的表情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让他的心一阵阵地揪起来。半夜里,他还是忍不住煎熬,从医院偷偷跑了出去。


魏如风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锁,却发现推不动房门,他借着月光往门缝看,发现大门被几个纸盒子从里面堵住了。魏如风看着心里一阵酸楚,他知道夏如画是在害怕,阿福的事永远成不了过眼云烟。这么想着,他又开始怨恨起自己,怎么没能保护她,现在还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家里。魏如风一边琢磨着明天一定要办出院,一边一点点地推开房门。


纸箱摞得太密,魏如风挤进去时还是不小心碰倒了一个,他忙朝里看,夏如画没被这动静吵醒,她和衣躺在床上,想是一直在床上靠着,熬不住了才没换衣服就睡着了。魏如风慢慢走过去,蹲在床边凝视着她,夏如画在睡梦中还微皱着眉头,她脸上泪痕未干,右眼的小泪痣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单薄的微光。


魏如风就这样痴痴地望了她很久,这个触手可及的人却仿佛离他很远,任他拼尽全力都够不到一丝一毫。他们之间掺杂了太多让魏如风始料不及的东西,结果就是越来越把他们隔离开来。就像最初夏奶奶在他们中间挂起的那道帘子,薄薄的一块棉布,却还是分隔开了他们的世界。魏如风的爱就这么被禁锢在一边,不知何去何从。


魏如风不知道他在那间小屋里待了多长时间,直到东方泛白,直到他深刻地记下了夏如画的睡颜,直到他不得不离开,他才站起了身。两条腿早就麻了,他不得不一步一挪地轻轻往外走,在门口他收拾起了进来时碰倒的箱子,那里面装的是夏如画的课本。魏如风捡起来往里放,然而一本散开的书页让他愣住了,那里面不知道为什么被画满了横道竖道,连书上的文字都看不清楚了。魏如风拿起来翻了翻,那些林珊等人涂抹上的不堪入目的字眼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魏如风强忍着惊讶和震怒,一本本地翻看了写满“变态”“姐弟恋”“乱伦”等等文字的课本。他数了数,有两本代数书、三本语文书、一本政治和一本英语。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魏如风的手都抖了起来。他从没想到夏如画在学校中竟被人这么辱骂欺负过,他也从没想到夏如画因为自己而背负了这么沉重的苦痛。他无法想象,每天早上夏如画微笑着和他分别后要度过怎样屈辱的一天,他觉得自己的心尖都被戳疼了。魏如风开始疯狂地自责,他甚至痛恨起自己那深沉绵长的爱,他想起以前夏如画在东歌门口向他哭诉的话。原来他真的和阿福没什么不同,阿福的爱让她毁坏了身体,而他的爱让她毁坏了心灵。


魏如风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他压抑着呜咽的声音,默默收拾好了纸箱。临出门之前,他再次走回到夏如画身边,俯下身子,在离夏如画嘴唇只有几毫米的地方停住,闭紧眼睛,轻声说:“夏如画,我爱你……”


魏如风的眼泪滴落在夏如画的脸旁,就像是一个仪式,他绝望地封存了带给夏如画痛苦的爱,把它深深埋在了自己的心底。魏如风最后望了夏如画一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当夏如画醒来的时候,魏如风已经走了有一阵了,她看着被挪动过的箱子和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悲伤。


魏如风第二天就跟程豪说要替夏如画转学,程豪也没多问,一口答应了,还说顺便给他们找一套新房子,让他们从那小破平房里搬出去。魏如风知道这是程豪恩威并施的手腕,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口答应下来,只要能让夏如画离开那令她伤心的学校,他无所谓程豪做什么。


从学校转走那天,夏如画还在生着魏如风的气,他不肯脱离东歌让她格外失望,因此从程豪那里出来后,夏如画都没和他说话。


两人一起去教务处办齐了手续,夏如画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她不知道魏如风怎么会突然要搬家又突然要她转学,但是能逃离这所学校,逃离林珊他们,夏如画还是高兴的。路过她的教室时,夏如画一步不停地往前走,虽然是课间,但她也没有一丝去和同学们告别的意思。而魏如风却径直走了进去,夏如画惊讶地愣住,她忙也跟着走进去,只见魏如风正走向她的课桌。那上面果不其然也有用圆珠笔写下的侮辱的话,魏如风默不作声地搬起了那张桌子,顺着二楼窗户就扔了出去。全班同学都被课桌与地面巨大的撞击声吓住了,坐在夏如画邻桌的林珊甚至颤抖起来。魏如风静静地扫视了班里一圈,声音响亮地说:“谁再敢说我姐一个字,我就把他也从这里扔下去!都给我记住了!姐,咱们回家!”


夏如画被魏如风拉出了教室,走出校门的时候,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些年埋在心里的痛苦悉数释放,魏如风一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回家的路上,夏如画终于和魏如风开口说话了。两个人没再提程豪那里的事,也没再提医院的事。魏如风混沌地喊着夏如画“姐”,夏如画混沌地应着,这称呼使他们看上去就像最初一样,只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


在他们心底却远不似曾经那样平静,最初纯粹的爱恋混入了不可忽视的干涩的沙,柔软的心间就像蚌一样仔细吞纳了这尖利的疼痛,在沉淀多年之后,终于慢慢化成了珍珠。


3。


秘密约见


魏如风和夏如画搬离了十三平方米的房子,住进了市区内程豪租的公寓楼,分室而居让他们逃离了夜晚的尴尬。魏如风变得很冷漠,他没跟夏如画再提起一句关于那天的事,不管是爱还是那个意外的决定。他仿佛在刻意禁锢着自己,夏如画解释不出到底是为什么,有时她甚至希望魏如风能继续探究,哪怕就像原来那样大声地嚷出来也好,可他没有。夏如画难以抑制地灰心、失望、忐忑、难过,但她还是和魏如风一起搬了家。他们不能离开彼此,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他们已然被深深牵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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