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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本文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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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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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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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718字

「不过,听说好像是脑中风走的?我还想说她一定会自杀死掉呢。」


「对呀,看起来就像是个以自杀为嗜好的人嘛。」


「就是嘛,那可是她以前的兴趣呢。」


要是让别人听见这样的对话,肯定会大惊失色,我想着不禁笑出来。


如今回想起来,母亲那时候大概是重度忧郁症吧。她和父亲是相亲结婚,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生下两名孩子,代替那个美其名赴外地工作,偶尔才会寄钱回家的父亲,几乎不眠不休地打工挣钱。但是有一天,她一脸疲惫万分地拿起厨房菜刀,就往手腕切下去。那次虽然没什么大碍,不过从此只要大家一不注意,母亲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切割自己的身体。


就在我为了上高中离开家的同时,母亲也跟着回娘家去。她之前可能是想说至少忍耐到我上高中吧。


自此之后,我就没再和母亲见过面。听说母亲回到娘家后,症状也没有好转多少。我们彼此连一封信都不曾通过。我当时上高中的学费以及住宿舍的生活费全仰赖母亲娘家资助,却完全没想过要去探望母亲。


听来虽然冷酷,但是我真的不是很喜欢母亲。母亲不论任何时候总是唉声叹气,说什么「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就只有我境遇这么悲惨」。


「小学已经废校了。」


儿子此时插嘴问:「什么是废校?」圣代一吃完,大概就开始觉得无聊了。


「意思是说学校没有了。」


哥哥眯起泡泡的双眼回答。


「为什么会没有了呢?」


「因为大家都不在那里啦。」


儿子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满脸无聊地在桌下晃动双脚。


「可是,你怎么想到要回去呢?」


因为老友的婚礼或丧礼吗,我心底想着这些理由一边问。哥哥于是以自嘲口吻,嘴角上扬笑着说:


「嗯,就土地啊……应该说,想看看后山那里情况怎么样。」


哥哥暧昧地说。我立即会意过来,接着说「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一边起身。哥哥在分手时给我名片,他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记得要打电话给他。但是,哥哥没问我的联络方式。


时间接近傍晚,我和儿子站在人潮逐渐增加的月台上。哥哥的名片上只写着手机号码。他回乡下去,一定是为了去评估土地的资产价值吧。竟然会到没打算再回去的故乡,找找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他目前必定相当窘迫。


突然间,我感觉胃部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往上冒,不由得紧握儿子的手。只见直人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仰望我。


「妈妈?」


「抱歉,妈妈,好像……」


不太舒服,当我想要继续这么说时,已经瘫坐下去。我听到站在身旁,像是粉领族的女孩慌慌张张地大叫:「站务人员!」


我如果有事和丈夫商量,一般大概都会选在晚餐时。不过那天,我一直等到孩子睡着,丈夫洗完澡后才坦承相告。我本来就觉得他一定开心不起来,和他接获之前好不容易拼到最终面试的那家公司,所发出的不录用通知相较之下,他的表情比那时候还要痛苦。


「这时候是不可能的。」


我对于丈夫的回答,答道:「我明白。」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光听到这句话,其实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实在没有自信。」


当我拉开儿子正在睡觉的和室拉门,准备睡觉时,丈夫在我背后呢喃。


「光是直人一个人,就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好好供他念到大学了。我实在是没有自信。如果再多一个人,我……」


「那样的话搞不好就活不下去了」,他似乎是想继续这么说,不过终究没说出口。


「不要紧,孩子再生就有了嘛。」


丈夫僵硬地点头。


「晚安。」


「……晚安。」


我钻进儿子身旁的被窝,闭上双眼。我听着儿子平稳的气息,随着进入梦乡。


出乎意料的,堕胎手术简单迅速地结束。我觉得一分钟前才刚打麻醉,一回神一切都结束了,我人也已经躺在病房的床上。


护士发现我苏醒,立刻温柔地说:「先躺好别动喔。」


社区旁这间小型妇产科的单人房老旧又狭窄,不过暖气很强,感觉很温暖。


就算护士小姐不说,我也还没办法起身。并不是说哪里痛,身体的倦怠感反而让整个人觉得很舒服。


在恍惚之间,隐约浮现故乡景色。小学废校了,哥哥是这么说的。也难怪,因为我毕业时,全校学生只剩下五个人。


在那个没有产业也没有观光景点的村子里,已经没有人继续留下来了吧。只剩下被遗弃的房屋,在悠长的岁月间彻底老朽毁坏。日本到底还有多少像那样的小村落或小城镇呢?然后,人们就像是顺着小河随波逐流的竹叶小船,被冲到大河去,一艘艘地堆叠在大街上。所以,现在路上才会到处人满为患。如果老旧国宅不改建成更大、更新的住宅,实在难以容纳这么多人。


随波逐流、层层堆叠、几乎满溢的人们。在这个地方,是不是就连孩子都已经成为一种奢侈品。如果这边溃堤,人又会继续流向哪儿去呢?我今后又会流向哪儿去呢?


妈妈,听到有人轻声呼唤,我睁开双眼。眼前是儿子以及老婆婆俯视着我的忧虑脸庞。


「我和这孩子都好担心,所以才……」


老婆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将儿子托给隔壁老婆婆照顾,来之前还拜托她说「傍晚就会回来,所以别到医院来」。


我露出微笑。儿子阴郁的脸庞顿时展露光彩,然后仰望老婆婆,老婆婆也笑着对他点头。


但是,丈夫并没有照我的要求到医院来。


后来,丈夫将要任职的公司好不容易确定下来,我身体状况也逐渐好转,日子一如往常俐落稳定地流逝。


冬天时,儿子有一次因为发烧到四十度,连续两天烧都退不下来而住院。看着医师似乎难以应付的侧脸,我也做好最糟糕的心理准备。然而就在春天降临的同时,儿子随之康复。「身体大概都有抵抗力了吧」,医师说。


当儿子在撒满春天阳光的窗边翻阅绘本时。


「妈妈,我跟你说喔。」


我停下折衣服的双手,望向直人。


「我想养猫。」


他指向最爱的动物绘本说。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这边是公寓耶。」


「为什么公寓就不能养呢?」


「我们这里是五楼,要是小猫咪想到外面去,不就会摔下去吗?」


听到这样的藉口,儿子认同地说了句「这样啊」。然而就在我松一口气的瞬间,儿子又这么说出口:「那我们到神社去看流浪猫嘛。」


我们以前散步时,在神社后方发现一个大批流浪猫聚集的地方。我想一定有人固定在那里喂猫吧。


「嗯」,我沉吟。光看猫是没问题,不过如果有小猫咪,儿子一定会想要吧。要是说不行,又说不准他会不会乖乖听话。


「妈,有没有流浪的人啊?」


儿子突如其来地这么问。我眨眨眼,然后微笑。


「有啊。」


「真的?」


「要去看吗?」


「嗯。」儿子大大点头。


儿子藏在我的裙子后方,窥探状况。


在偌大的车站地下道,游民以纸箱做成的床睡在那里。两个人、三个人,那头还有四个人、五个人。我和儿子伫立于地下通道,凝视他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的过往行人,对于伫立于原地的我们,投予可疑的视线。


「这些人就是流浪的人啊?」


儿子似乎很害怕地问。


「是呀。」


「好臭喔。」


「流浪猫也会臭呀。」


我一说,儿子便颔首。


「他们会不会跟谁要饭吃呀?」


虽然害怕,他仍以充满好奇的双眼仰望我。


「妈妈也不知道耶。」


「是不是给他们一点东西比较好啊。」


「可是,妈妈什么都没带。」


儿子翻找自己的口袋,然后拿出一颗糖果。接着他缓缓靠近一名游民,随即将手上的糖果扔出去。


对方慢吞吞地张开双眼,打量确认我们后,似乎很害怕直往后缩,紧接着笨拙地起身离开。


「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