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救美传说

作者: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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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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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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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508字

他的房子里永远没有女人的踪迹,偶尔会和朋友喝两杯。他始终把我当成是一个朋友,就算我告诉了他,我就是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孩,他也只是扬了扬眉毛。


柳下惠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脸。


这些年,他一直俯在我梦的尽头,然后像一个懂得疗伤的人一样,低下头来吻我的伤口。然后悬浮在悬崖边上的我,手里忽然抓到一颗艳红的樱桃。


在我14岁那年,这个叫林强的男人救了我。他把我从一个抢劫犯的手里救出,抢劫的男人不肯罢休,于是朝他身上捅了很多刀,血液在他的身下折射出黏稠的光。


后来电视台大肆报导了一段时间,他又忽然消失了。这件事不了了之。


他走的前一天,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别去挖掘真相,真相往往比你想象的恐怖。”


女人往往对营救自己的男人心存感激,尤其是他这么一个人。这些年里,他一直扮演着一个英雄的角色。他认为自己只是流星,可是他却不知道,多年前,他已经在我的天空留下了一道划痕,不可磨灭。


所以当我再次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携带了多年的那颗心异常沉重,却又有些雀跃。他依然冷峻,轮廓、眼神、嘴角,依旧。我喜欢这样的男人,给人的感觉稳重,且哀伤。


他漠然地看了我一眼,已经记不起我。


我喝光了一整瓶的红酒,然后挽着他的胳膊跟他回家。我假装已经醉了,告诉他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犹豫了一下,说:“就一晚上。”


一晚上,就已经足够。


我爬上了他的床,并且脱光了衣服,手脚像藤蔓一样缠上他。他的嘴角依然严峻。


林强。我只能在心里叫这个名字。我的手触到了他的疤,心里忽然就颤抖了一下,那些疤是因我才留下的。


那晚无论我怎么费力,他始终不为所动。我终于相信这个世纪还有柳下惠。


在我穿上衣服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动了要和他天长地久的心。


第二天清晨,我独自穿越两条街去坐地铁回家。和他告别前,我拥抱了他,并且可以感觉他身体传来的温度,恰如其分地温暖着我。


我笑得像太阳下的一朵花,对他说:“我还会来找你。”


他笑了笑,然后目送我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同住的人告诉我,昨天一个男孩提着皮箱来找我,已经在门外等了一夜。


她说:“那个男孩子,高高的,瘦瘦的,眉清目秀。”


说完了,她把墙角的那个皮箱指给我看,说:“就是这个,他现在出去吃早饭了。”


我认识那个皮箱,它的主人叫李文生,是一个19岁的男孩。我们把自己的初夜留在了对方的记忆里。


那个夏天,我还在读大学,在放暑假的时候,报了写生班。一辆大巴把我们拉到野外,他就坐我的身边,身上有好闻的太阳味道。可能男孩身上的味道大抵相同,始终给人一种朝阳的感觉。谁都抗拒不了这种味道。


我带着画板去瀑布下面写生,他也跟来。


他坐在我旁边,在画板上画出凌乱的线条。他说:“我喜欢你。”


于是我们就接吻了,他的嘴唇有黄檀木叶子的味道。


当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他试了很多次,汗水把头发湿成了一绺一绺的。他的紧张反而让我缓和了下来,我看着他咬着嘴唇的样子,忽然笑了出来。


就在那个时候,他进去了。积聚的疼痛像被打翻的水,迅速地蔓延开来,席卷每一个角落。


他说:“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摇头,否定他说:“我大你五岁。”


他有些恼怒,压在我的身上,反驳我:“你大我五十岁我也不在乎,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年龄。”


这句话,只能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嘴里说出,才不会让人觉得荒唐。


交换


文生一如从前。他穿polo衫,休闲裤,还有他亲自手绘的板鞋。


他一见我,就笑了。他说:“我报考的所有学校,都是你的这个城市,我要和你在一起。”


少年的愿望一如既往地单纯,可是却忽略了我的愿望。我的心,在忽然遇见林强的那个瞬间,被占领了。我觉得他才是能给我幸福的人,曾经救过我,现在也会带我平稳地奔向终点。


我又去找过林强。他看我的眼光很平和,没有一丝非分的踪迹。


我一有空就去找他。他的房子里永远没有女人的踪迹,偶尔会和朋友喝两杯。他始终把我当成是一个朋友,就算我告诉了他,我就是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孩,他也只是扬了扬眉毛。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和地址,其他的一无所知。


每次从他那里回来,我都觉得自己身心疲惫。他的冷淡,好像是要把人扔进黑漆漆的冰窟一样,看不到任何一丝光亮。


于是我会回家,然后和文生狠狠地***。


我不得不承认,文生在日渐地娴熟。我常常在末尾可以感到窒息,假如他忽然抽身而去,我就会坠落。


我以前曾听人说,爱是做出来的。如今我终于相信。


我渐渐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在半夜我醒来的时候,可以伸出手抱着他,就像抱一只小猫一样。


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说:“你喜欢那个男人,就去吧,我不会给你带来负担的。”


话虽这样说,他的眼里还是流泻出了哀伤,看到这里,我就会不由得心疼起来。


他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比你小,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我抚着他的脸,想要告诉他,这非常有关系,他对我的依赖,正如我对林强的依赖一样,我们之间的爱都是不对等的公式。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温情的吻。


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在林强的门前,站着一个让我触目惊心的人。


那个人,就是当初抢劫我的男人。他刺了林强三刀,到了今天,刚好是出狱的日子。


林强从转角走过来的时候,我对他大叫,我叫着:“林强,快跑。”


林强愣了一下,然后看到了那个男人。他忽然像是被冻住了,一动也不动。


我隔着一条街,看到了那个男人慢慢地走近他,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缓缓地滑下去,在他的脚边,开始痛哭。


那个男人说:“我还是爱你,别扔下我。”


我忽然觉得这一幕,是极大的讽刺。它把我对林强的爱,生生地截断了,就像那些车辆,不停地掠过,阻碍着我的视线。可我还是看清楚了,林强把手放到了他的头上,表情复杂。


秘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当初他也不是为了救我,那些伤口都是另有隐情。


林强终于对我承认。他告诉我,那个男人是他曾经的男友,确切地说,他不是为了救我,而是想要夺下他的刀。但他却没有想到,男人对他的爱已经濒临疯狂,他把恨扎进了他的身体里,一共三刀。


最后,林强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女人。”


我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他说:“别去挖掘真相,真相往往比你想象的恐怖。”


我从来没有这么落魄过,就连文生也无法拯救我。希望破灭的那一瞬间,我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像一个空空的布袋人偶。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又或者是一个满脸油彩的小丑,供人取悦。


走到街上的时候,满地的落叶,被风吹得打转。我在酒吧买醉,关掉了手机。一个男人过来搭讪,我告诉他,只要他愿意请我喝东西,我就可以跟他走。


我开始彻夜不归,文生焦急地找我。


文生终于找到了我,我当时正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他拉我走,我质问他想要干什么,他的眼睛里有东西在闪烁。


他问我:“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我的心里,还是有林强。


文生走了。他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始终没有回头。


我终于还是清醒了过来。


当站在林强楼下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窗口亮着灯。我想到他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纠缠,让我忽然一阵心伤。


于是我决定回家。


可是文生已经不在了。他收拾了自己的所有东西,连一只画笔都没有留下。


我打他的电话,电话那端,始终提醒我,这是一个空号。


他连电话号码都更换了。


我终于明白,我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生活的状态。没有林强,没有文生,只有我自己,和偌大的房间,与那强烈的孤独抗衡。


在我即将摆脱林强的阴影时,刺了林强三刀的那个男人找到了我。


他说:“有些事情,我想让你知道。林强当初离开我,是因为他不再喜欢男人了。他告诉我,他想要好好地生活,结婚,生孩子。”


我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


他继续说:“可是我刺中他的三刀中,有一刀让他永远的没有了性能力,所以他离开了那座城市,开始隐姓埋名的生活。”


最后,这个男人像是哀求我一样,对我说:“你可以接受无性的婚姻吗?林强不是喜欢你吗?他只想要一个真正的家庭,至于孩子,你们可以领养的。”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他的愧疚。


真相,往往会牵连出很多东西。比如林强不能见光的旧情,比如他当初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英雄,比如那次他对我说他不爱女人是为了骗我。


我知道,那个永远无法公开的秘密,就是林强的暗伤。


结婚


再见到林强,他穿着一件大大的风衣。他看到我的时候,嘴角动了一下,想要对我说什么,可是还是转身走了。


我拦住了他,告诉他,我想要和他结婚。


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我在他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丝动摇。


结婚那天晚上,他和我躺在床上。很快,他说话了,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有一点回声。


他说:“你知道我不能给你什么。我不能和你***,也不能跟你生孩子。”


我说:“我不在乎。”


他靠了过来,然后吻在了我的额头上,接着是鼻尖,嘴唇。他的唇很凉,有一种薄荷的味道。我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和那两片薄薄的唇接吻是什么味道,可当它被得到的时候,却又觉得是那么的平凡。


他搂紧我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喘息,可是他无法释放出来。他用手在我的身上点火,划过我的颈子、锁骨、***、小腹,可是却平息不了那熊熊燃烧起来的欲望。


他试图进去,可是努力很多次后,发现终究还是徒劳。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哀叹,随后离开了我的身体。


林强躺在我身边,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远,远得谁都看不见谁。


我想起了文生,那个稚嫩得犹如宠物小狗一样的身体。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总是和林强相敬如宾。我们小心翼翼地相处着,不紧不慢地生活。他懂得做菜,懂得拖地板,甚至懂得从宠物市场买回两条金鱼养在屋子里。


可他就是无法和我***。


每个夜里,我都是背对着他睡过去。我们把身体都绷得很紧,生怕对方察觉到什么。其实不用说,我们也已经察觉到,我们都想要对方,可是就是无法做到。


我承认林强是个好男人,我爱他,可是这份爱在膨胀的时候,不给它释放,它会不会因此而达到极限,忽然爆成碎片呢?


我们都无从得知。


再次遇到文生,他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他仍旧穿polo衫,休闲裤,还有自己手绘的板鞋。那一天在酒吧里,他很认真地唱着一首歌,其中有一句让我惊心。


他唱的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他一直在看着我,那眼神里包含了无数的讯息,想要传达。


文生走过来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感觉到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心事,几乎是完全相同。


给林强打电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异常的平静,连自己的呼吸都可以数清楚。


我说:“我的朋友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我去照顾她,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这一开始了,还有没有结束的时候。


我们的贪欲,就是最大的暗伤。


解脱


我和文生把这些日子所欠下的缠绵都还清了。


他到最后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忘记了他本来就是个孩子,他的技术娴熟得让我吃惊。


在我们都精疲力竭的那一瞬间,我们都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寂寞,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说爱。


我把他的背都抓破了,像只野猫一样,只懂得发泄。


他望着天花板,低低地说:“你怎么忽然就结婚了?”


我说:“因为那个人是林强。”


“可是他好像不能满足你啊。”他笑了起来,声音里有一丝疲惫。他刚刚打了漂亮的一仗,当我把他的背抓破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赢了。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欲望,没有林强。


爱情在欲望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清晨他穿衣服的时候,我忽然有些舍不得他。我从后面抱住他,把脸挨在他的背上,问他:“我想要的时候,可不可以找你?”


话一说出,我觉得自己荒唐得要命。


文生停止了穿鞋的动作,然后笑了起来。


回到家里,我看到林强在看新闻。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我和文生仍旧在暗地里幽会。我无法把这样的关系理清楚,我只知道,我活得越来越像一只知了。


最后一次和文生***,是在一所明亮的酒店里,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最后他抽了两根烟,说:“我下个月就回去了,我要结婚了。”


我心里一惊,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说:“没有和你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把一个女孩的肚子弄大了,她没有去堕胎,而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用坚决的语气说:“我要和她结婚。”


当我和文生告别时,他又吸了一根烟。他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我徒步走了六个站台回到家里,却不觉得累。打开门的时候,林强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他说:“我们还是离婚吧。这样下去,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我看着他,他没有说话,只是走进房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放在桌子上。


当他走下楼后,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终于,我忽然起身,拉开门冲下楼。


跑到楼下的时候,我在对面看到了他。风把他的衣服吹得有些扬起来,一如十年前他救我的时候,清瘦,严峻。


“林强。”我扬着手叫他的名字。


当我冲出街道的时候,一辆红色的车朝我撞了过来。我听到了刹车的声音,然后听到了自己摔倒的声音。我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那些关于幸福的片段,开始慢慢地滑过眼前。我不忍打断这种幻觉。


很快,我看到了林强的脸,可是当我合上眼睛时,他又变成了李文生。


我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的,开始渐渐变得遥远。


可能这样,对于我们来讲,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我们的心里,都有数不清的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