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张继善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

本章字节:7980字

在禹王沟炼铁厂工地上,十几台大型推土机和铲车,发着轰轰隆隆的鸣响,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着。用它那带着尖利牙齿的巨型大铲,一口一口地将土丘啃为平地,这场面极为壮观。赵铁虎身穿工作服,头戴安全帽,手里拿着红绿旗,嘴里叼着哨子,正跑上跑下地指挥着,就像战场上的将军,威武而镇静。


半个月前,这里还是杨发才承包的苹果园,可是眼下,却树去园空,成了一片废墟。而它原来的主人,此刻却在安宁县的看守所里死于非命。这,就是生活,这,就叫现实,不服气不行。


随着清脆的汽车喇叭声,一辆黑色小轿车像贴地流星一样从远处驶来,停在路边。赵玉虎满面春风地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司机和孙有良。赵铁虎赶快跑了过来。赵玉虎:“怎么样,好推吗?有石头没有?”赵铁虎:“好推,没有连山石,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活石头,决挡不住咱这十几台大狮子。”赵玉虎站到制高点上向远处眺望,赵铁虎用手指指划划的向他介绍着工程进展情况。赵玉虎:“什么时间能峻工”?赵铁虎低头想了想,“估计到国庆节。”“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九月十号之前必须把地基拿下”。赵玉虎不容置疑的说。“这恐怕不好整,现在司机都是连轴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再要延长,我害怕人会吃不消。”赵铁虎小心翼翼地辩驳着。这时,站在旁边的孙有良插话了:“大哥,实在不行,就再加几台车嘛。或者再找几个司机,人歇车不歇。眼下人和车都好找,这事包在我身上。”赵玉虎:“我不管你们用啥办法,哪怕是用嘴啃,九月十号之前也得给我啃完。”他的话充满霸气。“我尽量争取吧。”“不是争取,而是必须。必须按时给我拿下。”赵玉虎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可能感觉到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弟弟有点过分,便将右手搭在赵铁虎的肩膀上,用缓和了很多的口气说:“不是我逼得太紧,实在是形势所迫。不知道你们考虑过没有,咱们一亿五千万的贷款已经到位,这笔贷款连利息带好处费一年就是一千多万,平均每天三万多元。知道吗,见一个太阳,我们就要付出三万块。多拖二十天,就要白白损失六七十万。不精打细算不行啊。”另外还有一点,杨发才已经进去好几天啦,尽管咱们动用了一切关系,不惜一切代价,计划判他个三年两年,但必须有两手准备,因为人家毕竟够不上犯罪。万一咱们的计划落空,杨发才只拘留一月俩月的,到那时,他一旦出来,看到果园被毁,决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快进度,等他出来时,咱们的地基已经推好,主要设备已经进场,他不论告到哪里,也只能维护既成事实了。”孙有良:“还是大哥想得周到。”赵铁虎:“那好吧,我保证按期完成。”赵玉虎对天感叹一声,得意地说:“杨发才呀杨发才,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洒泡尿照照你那熊样,嘿嘿,想和我斗,真是鲁班门前耍大斧。如今不是我要伤你,是你硬要往虎口里撞呀!”这时,一辆红色摩托车,像箭一样驶过来。车身还没有停稳,三十五、六岁的副村长李长有就急忙从座上跳下,走到赵玉虎跟前,喘着粗气,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赵玉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问:“什么事这么惊慌,难道是天塌了不成?”李长有:“不是天塌,是咱们村的铁矿洞塌方啦。”赵玉虎:“塌方?几号洞?”李长有:“3号,早上还好好的,一点迹象也没有,说塌就塌了。”赵玉虎:“洞里有人没有?”李长有:“塌方时工作面上二十五个人,跑出来九个,还有十六个被捂在里面了。”赵玉虎:“走,看看去。”李长有正发动摩托车,赵玉虎叫住他:“长有,你把摩托车交给铁虎,咱们一块坐我的车。”乌黑铮亮的奥迪轿车呼啸着在山路上疾驶。3号矿原来是老支书朱光哑掌权时八十年代初开发的村办铁矿,当时设备落后,产量很低。九十年代初村里投资一百多万进行了技术改造,产量由每年的两万多吨提高到十万多吨,同时铁矿价格由八十年代初的每吨几十元猛涨到一百多元。而开矿成本涨得并不多,这样只3号矿一个矿洞,每年的纯利润就超过六百万元,这在全村三十多个铁矿中效益最好,被称为赵家坪的聚宝盆。


但不知为什么,赵玉虎当了支部书记后,一没有公开招标,二没有开群众代表大会,三没有向村民宣布的情况下,将一个每年几百万元利润的矿洞,以每年只上交五十万元的低价,暗箱操作承包给了他的连襟郑宝贵。


事情传开后,村民大哗,老支书也目瞪口呆。一些群众和党员曾联名写信向上反映,有的还到县上和地区告状。上级也曾派过调查组,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赵家坪大人小孩都知道3号矿洞有猫腻,但又无可奈何。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听之任之了。


当赵玉虎一行来到3号铁矿时,保安公司的护矿队已将坑口二百米之内全部戒严。没有赵玉虎的手条,外边的人一个也不能进,里边的人一个也不能出,名义上是保护现场,实际上是封锁消息。


赵家坪共有大大小小二十多座铁矿,十几座石膏矿,十几座石灰窑,十几个石料厂,三个炼铁厂,两座水泥厂,一个铸造厂。在这数十家企业中,就业人数高达五千多人,赵家坪全村劳动力只有一千多人,其余四千多人都是来自湖北、四川、安徽等地的农民工。这些农民工天长日久,渐渐以籍贯为中心,形成了几大派系。号称湖北派、四川派、安徽派等。派系之间为了争地盘,争工作,争利益,经常发生一些磨擦和冲突,打架斗殴时有发生,后来竟发展到火拼,有的甚至还买了枪支弹药,矿山上经常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流血事件。


当时为了维护治安,村里成立了一个十人组成的护矿队,专门解决各种纠纷。因为没有经费来源,村委会决定从所有企业中象征性地收一点治安费,用来解决他们的工资问题。但后来随着赵家坪企业的迅速增加和壮大,护矿队的人数也增加到四十多人,牌子改成了‘赵家坪保安公司’。而收费的数额也一路猛长。每个企业由原来的五百至一千元长到一万至二万元。光赵家坪的企业每年仅治安费一项就收一百多万元。另外来自其它省的农民工每人每年还要交一百二十元的保护费。四千多人就是五十多万。


两项加起来保安公司每年要收二百多万,除了四十个人的工资需要五十万元左右外,其余的一百多万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因为保安公司总经理是赵玉虎的三弟赵银虎,所以不少企业和农民工虽然对他们乱收费意见很大,曾有人想联合起来抗住不交,但最终还是逆来顺受。每年这一百多万治安费,全都进了赵氏家族的腰包。这样久而久之,保安公司也就成了赵玉虎的家兵家将,他们唯赵玉虎的脸色是看,唯赵玉虎的命令是从。


当李长有告诉赵玉虎3号矿洞塌方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机通知赵银虎,立即告诉保安人员,将坑口二百米以内全部戒严。


赵玉虎一下车,三号矿老板郑宝贵就哭叫着迎上来,抱住赵玉虎的腿说:“大哥,这回可是弄下大糊糊啦,你可要帮帮我呀!”“起来,看你这熊样,天还没塌下来,就是塌下来,还有我赵玉虎顶着,你哭个毬啥!”孙有良看了看停在现场的救护车和依维克,又看了看刚从阎王爷鼻子底下逃出来的那九个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农民工,问:“大哥,现在咋办?”


赵玉虎:“让他们原地待命,谁也不准离开半步。走,咱们上宝贵的办公室去。”“说吧,死了几个?”大伙还没坐稳,赵玉虎就问郑宝贵。


“今天早上,我下洞时,工作面上还和往常一样……“你啰嗦个毬,我问你,到底死了几个?”赵玉虎不耐烦的吼道。“塌方时工作面上一共二十五个人,跑出来九个,死了十四个,还有两个昏迷不醒,眼下正在保安公司的救护车上。”郑宝贵哽咽着回答。


赵玉虎向孙有良要了一支烟,点着猛吸两口,果断地说:“你们给我听好了,现在是非常时期,真它奶奶的倒霉,一下死了十几个,这是咱赵家坪十几年来死人最多的一次。按规定是特大安全事故,要上报国家安全生产管理局。但咱们决不能实话实说,要如实报上去,别说咱吃不消,恐怕县长,乡长,局长们都得跟着受牵连。”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估计超不过十个小时,县检察院就会来人,五花八门的记者也拦挡不住。现在必须抓紧时间,第一,先把逃出来的九个人用依维柯送到河南洛阳,找个大宾馆安顿下,他们想吃就让他们随便吃,想玩就让他们随便玩,多带点钱,但有一条,谁也不许乱跑,不许回老家,调查组要问起这几个人,就说检查身体和疗养去了。这件事由三弟银虎负责。”他把头转向郑宝贵问:“死的十四个里头有咱本村的没有”?“有两个,其中一个是老支书的侄子朱小山。”郑宝贵回答。赵玉虎的表情暗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接着说:“第二,把这十二个外地死人用救护车拉到西安,找一家关系医院,买通院长和有关人员,高价租两个太平间,先冷藏起来,然后通知他们的家属到医院处理后事,就说抢救无效死亡。每人赔偿八至十万元。这事由孙有良负责。记住,必须绝对保密。”“那两个昏迷不醒的咋办?”孙有良问。“干脆,你把他们也捎带上,半路弄死算了,这样比半死不活的还好处理。”赵玉虎答。“第三,咱们现在统一口径,对外一律说塌方时工作面上只有十一个人,跑出来九个,砸死两个。反正这两个是瞒不住的。”他又吸了两口烟,对李长有说:“本村这两个死人,由你负责通知家属,赔偿标准和外地人一样,每人最多十万。”“他们要嫌少闹事咋办?”李长有问。“谁要闹事改成八万,我就不信,在安宁县,还能反了他们不成。我赵玉虎能把钱花到安监局和检察院,也不会往死人身上多花一分。”“记者和调查组来了谁接待?”郑宝贵问。“你和长有。”赵玉虎答。“记者太难缠,我可应付不了,更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还是你接待吧。”李长有恳求道。“我告诉你个最简单的办法,不论哪里来的记者,一律每人一个三千元的红包,就说他们想知道的东西全在里面,其它的一个字也别多说。”这一刻,赵玉虎真正露出了自己的虎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