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成了废人,不想活了……”(2)

作者:贺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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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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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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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984字

忽然,他脚下一绊,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没等他明白过来,几条黑影从黑暗中钻出来,对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他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可那伙黑影哪里肯容他站起来,下手更重。一根木棍抽打在他的腰上,他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在昏迷之前,迷迷糊糊听到了一句话:“狗日的,让你再多管闲事!”


老蔫把杜兴旺挨黑棍的消息告诉了铁子。铁子急忙问:“伤重吗?”


“脊柱骨断了,今日儿手术。”


“走,看看去。”


俩人匆匆赶到了医院,杜兴旺已被送进了手术室,超市的保安科长守候在手术室的门口。大家相互点点头,谁也不知该说些啥。


在难熬的等待中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杜兴旺被推了出来。他吸着氧,一条胳膊打吊瓶,一条胳膊输血,身上还插着几条导管。那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痛。


铁子皱着眉头问保安科长:“凶手抓着了吗?”


保安科长摇头。


“有线索吗?”


“可以肯定是黄牛党的人干的。我们已经报了案。”


随后铁子和老蔫去了医生办公室,向主治医生询问杜兴旺的伤情。主治医生如实告诉他们,脊椎骨折,脊髓神经横断了。


铁子问:“性命有没有危险?”


医生说:“生命倒没什么危险,可这种伤病很麻烦。手术只不过把骨头接好了,但脊髓神经却无法修复。”


铁子听不明白,用寻问的目光看着医生。医生问他:“邓朴方你知道吗?”


铁子点头。


“邓朴方也是因伤致残的。”


铁子这下听明白了:“你是说兴旺残了?”


医生点头:“我说过了,这种伤病十分麻烦,目前还是医学科学的难题,他很可能再也走不了路了。”


老蔫急道:“听说你们医院的医疗技术很高,我们是慕名才把兴旺送到这儿来的。你们咋能治不好他的伤?”


主治医生在国外留过学,耸了耸肩膀,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抽身走了。


俩人呆呆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良久,铁子问:“给家里说了吗?”


老蔫摇摇头:“我姑和我姑父都上了年纪,我怕他们受不了,没敢说。兴旺的媳妇带着个吃奶娃,也走不脱身,不能说。我想还是先瞒着吧。”


铁子默然了。老蔫忽然问:“我咋找不着春玲了,打她的手机也不通,你知道她上哪达去了?”


铁子心里颤了一下,摇摇头。


老蔫不无担心地说:“她不会出啥事了吧?你抽空去找找她。”


铁子安慰他:“我一定抽空去找她。你放心,她不会出啥事的。”其实他心中很痛,一直牵挂着春玲。分手时,他对老蔫说:“这边你就多受点累。有事给我电话。”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铁子接到老蔫打来的电话,让他赶紧来医院一趟。他估计又出了啥事,赶紧赶到了医院。医院的走廊站着几个人,除了老蔫、超市的保安科长和陪护外,刘永昌也在,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老蔫把把那位年轻人介绍给他,年轻人是超市的孙副经理。


铁子冲孙副经理点点头,急问老蔫又出了啥事。老蔫说:“医院催交医药费。”


铁子吃惊道:“住院时不是交了两万么,刚一星期就花光了?”上次来医院,他知道超市给杜兴旺交了两万元住院费。


刘永昌说:“可能还没花完。医院现在精得很,不等钱花完就催着交费,他们要把长把勺子攥在自个手里。”


正说着一个护士走了过来:“谁是18号床家属?”


老蔫走上前问有啥事。护士交他一份催款通知单,面无表情地说:“你马上去交费,不然的话明天就给病人停药了。”


老蔫晃着手中的纸条生气地说:“昨日儿发了一张,今日儿又发一张,比牛头马面催命还催得紧。”


护士不愠不火地说:“这是医院的制度,你跟我发火有啥用。还是赶快想法交钱吧。”说罢转身就走了。


老蔫恼火地对孙经理说:“孙经理,你说咋办?再不交费医院就要停药哩,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孙经理说:“我们已经交了两万,你们家属也应该想办法解决一点。”


老蔫火了:“我们想啥办法?我表弟可是为你们超市挨打的!”


孙经理为难地说:“我们超市也有难处,最近资金十分紧缺……”


刘永昌打断了他的话:“孙经理,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人人家超市在古城就有五家连锁店,资产少说也过了亿,你们哪里缺这几个钱?别说杜兴旺是你们的员工,就是与你们人人家超市无关,他现在治病需要钱,你们也应该献一点爱心。”


孙经理红了脸:“这样吧,下午我让人把钱送过来。”


老蔫说:“你可要言而有信。”


铁子插言道:“孙经理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一看就是言必行,行必果之人。”


孙经理冲铁子笑了一下,临走时说:“警方已经把凶手抓住了,你们还可以找法院要求民事赔偿。”


孙经理走后,刘永昌说:“昨天我和老蔫去了公安局一趟,警方前天把打人的几个凶手抓捕归案。他们都是安徽的民工,干骨头上撕不下几两肉来。再说了,他们把兴旺打残了,几年监狱是蹲定了。刚才那姓孙的让咱们去找凶手要赔偿是想推卸超市的责任。”


铁子说:“凶手那边咱们也不放过,主要目标是超市。再瘦的骆驼也比羊羔大,何况他们是只肥骆驼。”


刘永昌说:“我和老蔫也是这么想的。兴旺伤成了那样,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想法给他多要点赔偿。凶手那边我出面和他们打官司,超市这边你去和他们交涉。咋样?”


铁子略一思忖,点点头。


再后,他们三人一同去病房看望杜兴旺。杜兴旺见他们进来,挣扎着想坐起身,但却怎么也坐不起来。铁子上前一步按住了他。


“兴旺,你感觉咋样?”铁子问。


“铁子哥,我的腿感觉不到了……”杜兴旺用拳头使劲捶击双腿,哭出了声。“我的腿不能动了,我成废人了,我不想活了……”


铁子急忙拉住了他,鼻腔里似乎滴进了醋,酸得难受。好半晌,他安慰杜兴旺:“好兄弟,别胡思乱想。现在的医疗技术高得很,这个医院是西北最好的医院,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我爹妈年龄大了,我弟妹都在上高中,全靠我一个人挣钱养家,我的腿废了可咋办呀……”杜兴旺痛哭流涕。


“家里的事你放心,你老蔫哥会关照的,我们也会尽力帮助你的。”铁子说。老蔫和刘永昌都连连点头。


从病房出来,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了,铁石人也会心酸的。真是太残酷了!


铁子的心情犹为沉重,春玲的出走让他的心头有了一块抹不掉的阴影,现在兴旺又被人打残了。生活在底层的人怎么命运就这么不济?老天怎么这么的不公?太阳白花花的当头照着,铁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他嘟哝了一句:“天阴着?”


刘永昌和老蔫都是一怔,相对一视,讶然地看着他。老蔫说:“天晴着哩。”


铁子抬起头来,太阳在头顶明晃晃地悬着,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他一时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天阴着”的感觉。自嘲地咧了咧嘴。


刘永昌帮杜兴旺很快打赢了官司,三个被告各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并处以各自三万元的罚款作原告的医疗费用赔偿。时隔不久,三个被告被送到铜川一个劳改农场去服刑,但罚款判决似乎成了一纸空文。


刘永昌哪里肯就此罢休,他找到法院执行庭要求依法执行判决。执行庭的办案人员和他去了一趟被告的原籍安徽。那里是山区,十分的贫穷。其中两名被告的老家都在大山深处,就是把家里的财产全部变卖了,也值不了三万元。刘永昌看着两家低矮的房屋,又看看面情木讷的两家老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半晌,他冲办案人员说了声:“算了。”低头走人。


他们来到茶色眼镜的家,茶色眼镜的家境应该说还是比较富裕的,因为一座混砖结构的二层小楼醒目的竖立在那里。警车的警笛声惊动了村里人和小楼的主人一位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惊愕地看着他们,说她的儿子年底才娶的媳妇,而她本人并没有违犯计划生育政策。办案人员向她说明他们不管计划生育,问她是不是金旺发(茶色眼镜的本名)的妻子。


中年女人脸色陡然一变:“金旺发是个弄啥的?劁猪的?还是骟猫骟狗的?我不认得。”


办案人员问:“你叫什么名?”


“刘莲莲。”


“是刘莲莲就对了,金旺发说他是你的丈夫。”


“我没丈夫,我丈夫早就死了。”


办案人员和刘永昌都惊愕了。这时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汉子走上前来,自我介绍,说他是村委会主任,有什么事到村委会办公室去说。


一干人跟村主任去了村委会办公室,办案人员说明来意。刘莲莲当下火冒三丈:“那个挨千刀的,八年都没回家了,现在蹲了监狱就想到了老婆,鬼才是他的老婆哩!”她骂着又哭了起来。


村主任这时开了腔:“几位同志,你们可能不完全了解情况。金旺发是这个村的村民不假,可出门在外八年了一直没有音信,村里人都以为他死了。”


办案人员拿出带来的材料及照片让村主任看。村主任看了半天说:“这事就麻烦了,我们以为他早就死了,把他的户籍都销了。我二嫂,哦,就是刘莲莲也招夫结婚三年了。”


办案人员和刘永昌都傻了眼。刘永昌醒过神来,暗暗叫苦,没想到找了个有钱的主,却节外生枝,老虎吃天没法下爪了呵!


最终,一干人无果而返。


铁子这一头虽然几经周折,但取得了成效。最初超市只愿拿五万元了结此事,后来涨到了八万,说八是个吉祥数,不能再高了。铁子找到了超市的总经理,细说了杜兴旺的伤势和家庭现状。总经理亲自到医院看望了一回杜兴旺,清楚铁子没有夸大事实,答应除医药费之外,一次性再给15万元作赔偿。


这件事总算有了个结局。可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杜兴旺该怎样去苦熬那长长的岁月?铁子一想到这事就心酸。


再后,杨玉环知道了此事,十分同情杜兴旺,拿出五万元让铁子给杜兴旺送去。铁子、老蔫、刘永昌也各拿出了一万元。


不久,杜兴旺出院了,回家去疗养。超市的一辆中巴车送他回家。铁子、老蔫和刘永昌把杜兴旺连同轮椅抬上了车。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怀着致富的希望来城里打工,没想到现在坐着轮椅回家去。看着、想着都让人心痛。


汽车启动了,卷起了一股尘土和几片枯叶。汽车渐行渐远,卷起的尘土和枯叶渐渐散开了。城市依然如旧,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