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椒房谢恩

作者:花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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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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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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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328字

“奴婢昔日于清凉殿侍奉太子读书,曾听太子傅与太子讲《左传》,中有一句‘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初闻之,心下颇不以为然,如今想来,却觉得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如金玉良言。”这番话她说得不亢不卑,不过是想要讨一个说法罢了。


成郢看着她,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道:“你向来不是鲁莽妄言之人,必是因为心中过于委屈,才有此番言论。只是曲则全,枉则直,你虽忍耐了这么多年,却仍未能从忍耐中悟得一些道理。不过这也不怪你,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仔细思量的。”


锦段扣在手心里的拇指紧了紧,突然提起裙裾跪了下去,低声道:“奴婢自认从无害人之心,可却不知为何总有人要下狠手陷害奴婢,这一回死的是郑良媛与皇孙,那下一回又会是谁?也许于他们来说,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奴婢终究……也是怕死之人啊……”


成郢听她此言,面色复又温和,微叹了口气,“我知你委屈,今日你肯与我说这些,便还是信赖我的,只是有些事情你并不明白。不过你放心吧,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与你保证。”


锦段看着他闪着温和善意的眸子,冲动地想要问他一句:郑良媛与她腹中的孩子那般惨死,他心中可有伤痛?那毕竟,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难道他当真视之如无物,弃之如敝履,对此丝毫不在乎?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殿下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奴婢便相信殿下”。


终究是……不敢,亦问不出口。


“你出事后,母后极是担心,此事之所以能这样快地查明真相,还你清白,全赖母后多在父皇面前进言。你先下去沐浴更衣,去椒房殿谢恩吧!”


“是,奴婢告退。”


木皇后……为了她的事情向皇上进言?锦段摇头冷笑,不,不可能,她不信。在淑房殿那日,木皇后对皇帝的恨,她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的,那岂是“不共楚王言”五个字可以尽书的?这样含恨冷情的女子,要她伏低做小向皇帝进言,怎么可能?


可成郢既已出言要她去椒房殿谢恩,她就是不想去也得去。


李夜茗托着腮在锦画堂陪她梳洗打扮,将她不在时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连同成郢与程洛山两人那日与她说过的不同态度的话,一五一十,尽数告诉了锦段。


“我也不知道他们谁说的才是对的,但是……那个程将军,姐姐既然信她,我便也信他。”


锦段停下正在梳头的手,皱眉看着她,“你竟知无不言,将我们乡下家中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太子?”


李夜茗见她面有异色,忙坐直了身子,略有些不安地道:“我……他让我告诉他,说只有知道了这些才可以救姐姐。我……姐姐不在,我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又怕隐瞒了不该隐瞒的,因此误了姐姐的性命……”说着她害怕起来,“姐姐,难道我真的说错了什么?”


她有没有说错什么锦段也不知道,她只是隐隐觉得成郢这样想知道她们的过往有些不对劲,纵然他一开始便知道了她们的身份,但也不该对她们的过往这般感兴趣,这不是身为太子的成郢该感兴趣的东西。


还有,成郢问这些,必然与木皇后脱不了关系。她猜测过夜茗便是木皇后的亲生女儿,那么皇帝与太后呢?难道他们就不曾怀疑过?成郢这般问,是不是她们已然引起皇帝与太后的猜忌了?


再联想到郑太后那日对她暗起的杀机,锦段越想便越觉得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如深渊走刀刃一般,她们两姐妹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稍有不慎,如郑良媛之死的祸事只怕就会再次上演,并且,下一次她们能不能安然无恙,尚且未知。


她们,正在一点一点地被迫卷入这个危险的漩涡之中,无法脱身。


李夜茗看她面色晦暗莫测,不免慌乱起来,拉着她的衣袖惶惶不安地道:“姐姐,我是不是闯祸了?你……你骂我吧……”


锦段勉强露出微笑,低声安抚她:“没事,你不要怕。我们家中的那些事,你纵是不告诉太子,他也会查出来的。你不要担心了,没有事的。”


夜茗什么都不懂,所以有关成郢的问话,她不懂得规避危险也全然怪不得她。况且连自己,不也是这个时候才想通的?


再有那程洛山,想着他与木皇后的关系……锦段现在才开始有些后怕,只怕连他都是不能全信的。


“那姐姐……在担心什么?”


锦段问她:“我入狱的这些日子,你可有去找皇后?”


李夜茗摇头,“我害怕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敢去求她的。再说,姐姐说她会帮我,我总觉得不太可能。”


“那皇后也没有来找你?”


李夜茗点头。


锦段沉默不语,过了一时,才叮嘱她道:“日后不要再与程洛山私下接触,甚至与椒房殿里的宫婢们,你也都少来往吧。”


李夜茗不解,“为什么?”


锦段不语,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心底微叹,那个冷漠淡性的女子保护他人的方法便是彻底地忽视,她对夜茗的爱,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


这是无奈又绝望的保护,她既已知道夜茗是自己的女儿,又怎会……忍心袖手旁观?更何况,夜茗是她想要豁出性命来保护的人,亦是她心头的柔软。


天色已晚,锦段梳洗过后,赶去椒房殿谢恩。春寒料峭,椒房殿的院子里仍旧是一片枯败的景象,衬托出一种死寂的凄凉。天际寒星微芒,凄清的白月光沉静似水,照出了一地的清霜。她踩着这一地银霜,安安静静地往椒房殿走去。


椒房殿里侍奉的宫女春雪含笑迎了上来,“锦大姐姐。”


锦段浅笑,“烦你帮我通禀一声,我来求见皇后娘娘。”


春雪含笑称是,请她稍等,便进了殿内通禀。


不一时,春雪眉眼含笑地从殿内出来,道:“姐姐快请进殿吧,娘娘正等着姐姐呢。”


锦段道了谢,暗自深吸一口气,举足迈入椒房殿。


殿中暖阁里,一如既往只有染霜一人服侍,而斜靠在软枕上的木皇后,也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淡漠。她虽在手里握着一卷书,但一双凉薄的凤目却不在书上停留,而是浅淡冷漠地望着远处。


染霜安静地避了出去,只余下锦段与木皇后两人。


“这恩谢得真是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为了你而去求皇帝?”木皇后满目讥诮,仿似锦段说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锦段低眉,恭敬地道:“奴婢知道娘娘不会为了奴婢去求皇上,奴婢只是遵从太子之命,来向娘娘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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