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胡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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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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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7-08-3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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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3062字

关平乍一听这话,先是一愣,旋即喝道:“这样的贼子,能给你姐姐什么幸福?”关平这两声吼的声音极大,后面不少军士都好奇地张望过来。


被这样当众辱骂,再好的涵养也都不能忍受,何况我的修养本来就没有到家,当下也勃然道:“关平,你别忘了还是我的属下,今日若不将话说清楚,你难逃罪责。”


“好啊。”关平不屑道:“关某也想看看,你想怎么对付我。单打独斗,这里怕还没有我的对手,要一起撕杀,我襄阳的数千儿郎也不怕你。”


“混蛋。”


“你说什么?”关平戟指着我道:“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怎么样?”我虽然知道关平一伸手,都能把我撕成两半,可是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又道:“关君侯何等英名,生个儿子竟然这般的混蛋。”


“你,啊。”关平大喝一声,就要动手。关兴却死死将乃兄抱住,道:“大哥,李先生不是你说那样的人。”


“安国。”关平痛惜道:“这话,为兄当年也对父亲说过。”


这一句话,又勾起我当年的回忆,当日把酒言欢的好兄弟,曾几何时便成这般摸样?我长叹一声,道:“关大哥,你还是回襄阳去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关平一阵大笑,道:“你只告诉我,马先生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关平又对关兴道:“安国,你走开。”关兴咬了咬嘴唇,终于放开他大哥,提马退到一旁。关平把手一招,道:“取我刀来。”跟着便有亲兵纵马上前,将关平的兵刃递来。关平取刀在手,冷冷地看着我。


李韦早就护在我一旁,此时将关平杀机陡显,急忙道:“关将军,先生是大王亲封,你这是以下犯上。”


桓易这几日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此时也骑马跟在一旁,虽然还不能舞刀弄枪,却也道:“关平,周仓之死,责在桓某一人,与李先生无关。要报仇只管冲着姓桓的来。”


“你的帐,迟些再算。”关平将刀指着我,道:“某再问一句,你说是不说?”


我挡在身前的李,桓二人分开,伸臂指着关平道:“你只管来。”最后一个字出口,袖中弩箭又激射而去。关平不知道要这样的变化,神色一愣,就听坐下战马哀嘶一声,立身而起。关平反应也奇快,以刀柄撑地,翻身下马总算没有弄得灰头土脸。再看那马,却已经倒地不起,口吐白沫,不停的抽筋,片刻就死去。


这弩箭我这对高平用过,今天是被关平气极了,这才用来杀杀他的气焰。当日射高平的时候,就觉得威力不够大,虽然射在脸部,都不能使人致命,后来在五溪的时候,就让东心雷给我搞了点毒药来。五溪蛮普通士卒的毒箭都是厉害无比,何况是堂堂的大王?


关平看着那匹死马,脸上忽青忽白,呆立半响不语,他也应该知道,刚才这一箭要是射在他身上,此时倒在地上的可就不是他的坐骑了


“关平”我看着冷然道:“为将者上守臣节,以报主恩,下保州郡,以安黎民,进则攻城掠地,以为主上霸业,退则紧守疆土,不让他国来犯你若真是一孝子忠臣,现在就回襄阳去,奋发图强,保住君侯留下的基业,不被魏吴所吞不要在这胡搅蛮缠,还说什么襄阳儿郎不怕我?要是真的撕杀起来,得利的是谁?死伤的又是何人?这样,你就只是汉中王驾下的佞臣,关君侯灵前的逆子安国,送你大哥回去”我不再多看关平一眼,径直策马回城李韦等也招呼荆州军马动身,只留下关平茫然地站在原地


我走开数百步,又听着关平在身后大声喊道:“李兰,你就真的是忠仁之臣?”我只能淡淡一笑,关平对我的误会太深了,现在还能顾全大局,只怕这样发展下去,总是不利于荆州的李韦催马行至我身旁,道:“先生,你好歹也是前将军,都督荆襄事务,不能老是这样一味退让,以免将士寒心”


话虽然不假,可是又能如何?我苦笑道:“君侯死后,我升任前将军,获益最大加上这前前后后的事,也难怪他要误会辱骂我一人事小,只要他还能顾念大局,不要真的和我兵戎相见才好”


李韦又道:“谅他也不敢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马先生确实是自尽,先生何不说明白?”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啊”我转头往后面一看马良的棺木,马良以死都要守住关羽的丑事,我也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李韦却低声笑道:“这几日军中众将各自猜测,疑云重重,只有先生不闻不问,不发一言而且马先生死前有单独与先生相会,先生若说不知道,岂不是欺人之谈?”


我脸色一变,觉得他的话大为有理又听李韦道:“先生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也还是要为马先生的死找一个说法,不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被关平多说几次,别人难保不会起疑”


“文节所言甚是”我轻叹一声,道:“我若是说,这件事情说去来,与一位已经去世的英雄令名有损,你相信么?”


“某相信”李韦顿了顿,又道:“先生对敌人是所用皆是其极,但是对自己人,某还是相信先生”


“这样就好”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此番征战,我还真怕你心中存有什么芥蒂对敌人不能仁慈,对朋友却要肝胆相照”


“那先生可为马先生的事情,想好了说法?”


我苦笑道:“这一时片刻,我哪里想得到?而且,相信我的,自然不用我解释,不相信的也自然就不会相信我的解释就随他去吧”李韦也只是提点我一下,他也知道马良自杀的甚是奇怪,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军马又行进不久,直至荆州城下,关兴也随后跟来,一言不发,多半关平满腔的怒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除非是在战时,全军入城防守,平日里军马都是屯扎在城外的军营之中进了军营,伊籍,赵累等人早已经准备好了酒肉等一应劳军之物荆襄本是富庶之地,只要不经战事,又加上这两人也还算得上是理财能手,这点东西还是拿的出来的


正午便在营中设宴,庆祝凯旋,军士都有酒肉犒劳,营中上下皆是其乐融融宴罢,我又亲自为马良扶棺入城其子马秉早得到丧报,在城门跪接回府虽然府上灵堂已经设好,我看马秉年幼,而马良的几个兄弟都在成都随驾我感念当年的一饭之恩,又敬佩马良死的仗义,便留在马家帮忙操办一切


又忙活了一个下午,天色渐晚,我才记起于禁病情,只得匆匆告辞径往于禁荡寇将军府而来于禁在曹操外姓将领之中,地位也是相当高的,来荆州却是孤身来投,想也是看破了世间的富贵功名,所住的宅院也是极其简单清净


等门上家将通报入内,片刻之后于圭,叶枫二人匆匆赶来迎接。看着叶枫一脸埋怨的神色,我才记起他是第一次来荆州,人生地不熟的,我要是不来接他,怕还真就走不了于禁的府第,我来过几次,见两人出来,我也就抬步入内,边走边问叶枫道:“于将军病情如何?”


叶枫答道:“老将军之病,乃是心病,非药石所能治”


“哦?”我停下身子,对着于圭道:“令尊心中有何不悦之事?”于禁自从投降过来,我待之如上宾,扪心自问绝对没有失礼之处,这心结郁闷自然是于圭的家事


于圭两眼一红,道:“家父在房中等候将军,请将军入内”


于禁能弃强魏而投靠刘备,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弃美玉,而就顽石他能放开自己的前程,不计身前身后的荣辱,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再放不开我猜测片刻,也想不个出所以然来,只好又随于圭来到于禁房中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不禁微微皱眉叶枫在一旁喃喃道:“这些庸医开的药方,全是治标不治本,反倒苦了老将军”


我再看塌上的于禁,这才短短两月不见,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以前看来,总是精神抖擞,威风八面现在却形容消瘦,双眼深陷,本来只有些许班白的头发,现在也全部雪白如霜于圭也看出我一脸的惊异,低声道:“希望先生能劝慰家父几句”说完便对叶枫作了个手势,一起出门而去


我这才缓缓靠上前去,低声喊道:“于将军”


于禁睁开眼睛,看着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先生得胜归来了”


我点了点头,这觉得口中苦涩,,良久才道:“将军心中何事不快?竟然一病如斯?”


于禁咳嗽一声,双眼老泪滚滚而下,小声道:“魏王去世,曹丕继位”我心中暗道,这是大半年前的事情,现在说有什么用意?却他又道:“某降汉王,原是心存汉室,魏王也能体谅,念在我多年从征,数有战功,也不曾薄待某的家人可恨那竖子曹丕……”


我心中咯噔一响,曹丕为人可没有乃父那般宽宏,于禁的家人怕是不免心念刚转,于禁又道:“居然杀我全家,老小家眷,丫鬟仆役,上下一百二十余口,一个也没有放过”


果然是心狠手辣,我也不禁低声喊道:“好狠的手段”不过转念一想,曹丕马上就要篡汉自立,以防天下不服,手段自然要残忍一些,才能做到杀一儆百的效果于禁已近甲子,心中除了忠于汉室天下,所牵挂的也就无非是许都的家人,现在被曹丕赶尽杀绝,心中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


于禁伸手拉着我,泣声道:“某只剩这一子,若不是令明念在昔日活命的情分上,也不会故意放过某这身体怕是不行了,犬子年幼,还望先生多为照看提携”


叶枫说得不错,于禁的病是在于心,他自己都没有生存的,不是药物所能救的我突然道:“将军真的就甘心这么撒手而去?当今汉室,豺狼横行,将军就不愿意再为天下尽一份心力么?”


“非不愿也,实不能耳”于禁叹道:“昔日老一辈的将领,病故的病故,阵亡的阵亡我于禁征战三十余年,也算是看明白了,汉室终不能在兴”


难得在临死之前,你还能明白这个道理我口中却仍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将军若是有意,吾与将军共保汉中王,也未必就不能重现光武之事”


“哈哈”于禁苦涩一笑,道:“先生去这两月,成都,汉中,上庸三处频繁来信某虽然不曾折阅,却也明白成都也是风云变幻,山雨欲来啊”


我看着于禁,知道这位汉室的孤臣终于绝望了,先从曹操,希望能匡扶汉室,可是曹操却欺君罔上,大有不臣之心再降刘备,却也看出了,刘备手下的派系林立,各顾自己利益,谁曾真正想过中兴汉家天下?刘备自己怕也是为了汉中王位,再进一步也就是称帝为君


我也跟着叹气,道:“汉中王思念关张二位将军,贵体有恙,朝中各人心中都有打算这些信件,我也没有看,不敢妄加定言”


于禁又道:“汉中王的病情想也颇为严重,云长,翼德都是当世虎将,不想却都死得这般不明不百”说到此处,于禁突然低喝道:“先生,究竟是何心意?”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却不见丝毫的病态,语气也极为威严我不由一愣,抬头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的光亮,这眼神我还是比较熟悉的,白天关平在城外就是这样看着我


我心里不禁有些虚惶,再看房间四周,觉得帐帘,屏风之后,隐隐有刀光闪动,寒气袭人


第九卷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第九十二章


建安二十五年(魏是延康元年)秋九月,大汉荡寇将军于禁病故,葬于荆山,与关羽衣冠冢相为比邻。五月曹丕以叛国通贼之罪,诛杀于禁全家,只有长子圭独亡荆州。于禁乍闻噩耗,一病不起,由是而终。


我修书呈报汉中王刘备,一则禀报五溪战讯,二则为马良,于禁报丧。诏书旬月而下,于禁之子于圭袭父益寿亭侯爵位,行奉义校尉,荆州听用。马良子秉,封骑都尉,年纪尚幼,守孝家中。


关平从征有功,迁右将军,督襄阳事。关兴加爵苍亭侯,还镇荆州。李韦升武威将军,出守南郡,桓易,天翼为偏将军,林杨为牙门将,叶枫为校尉。所有从征人员,皆有封赏,伊籍,赵累,王甫等人在后面也是“筹划有功”,各有升迁。就是此番领兵征战的主帅李兰,我“畅晓军机,平叛有功,以天威施于蛮夷,用恩德教化四方,其心可嘉,特赐黄金三百斤,蜀绣锦缎八百匹,以彰其功。”


关兴,李韦等人拿着诏书都大是不服,明眼的一看就知道,现在关平总督襄阳事务,我的治下,几乎是少了一半的土地。虽然没有降我的职务,还大量财物的嘉奖,可是实际上却是将我的权力,一分而二。对此我也只能是一笑置之,成都的局势,早已经有人来信,讲得是一清二楚。郭淮,魏延各自来信,说被受封亭侯,不就是想孤立我么?而且蒋琬出任上庸郡司马,川将张翼等入驻汉中,就差我荆州没有派兵马前来。


我将所得的财物厚加抚恤阵亡将士的家眷,余下的也分赏众人。一则,我对这些财货不感兴趣,二则,我府上的侍卫保护我,都相形见拙,哪还有什么余力来保护这些黄金?


襄阳现在不是我的防地,又刚从武陵回来,答应叶枫的巡视三郡,也就只好作罢。不过关兴与他和天翼年纪相仿,三人常常结伴同游,也省的我耳朵受罪。于禁去世之后,我一向深居简出,也算是清净度日。荆州军务,由桓易等人接手,按于禁旧制不变,也不用我操心费神。至于政务,伊籍,赵累比我更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可没有孔明“事无巨细”全都自己处理的嗜好。


转眼秋去冬来,十月中旬北边就传来消息,曹丕废汉献帝为山阳公,继皇帝位,国号大魏,改元黄初。尊父曹操为太祖武皇帝,诏告天下。看过细作抄来的曹丕继位诏书,我亲自到于禁坟前火化。


曹丕称帝的消息过了不久,东吴传来的消息倒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大都督吕蒙病故。孙权不愿意正面与刘备为敌,吕蒙出兵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公诸于世,将伤重不治,改成病故。不过吕蒙临死之前,上书孙权,极力推荐陆逊代其大都督职位。孙权却以“国无战事,诸将各守一方,无须统一调遣”为由,暂不立都督。我也不仅暗道,吕蒙这一手做得不赖,他死前推荐陆逊,孙权便是有意让其继任,也要重新考虑一番,看来高平确实没有让我失望。甘宁任江夏太守,收编吕蒙部曲,不过高平健在,收编过去怕也是于事无补。甘宁勇则勇耳,想要和高平争斗,只怕还少了三分谋略,七分阴险。


曹丕篡汉的消息传到成都,成都也就开始传言献帝被害。至于是不是造谣,我却无从分辨,刘备下令百官戴孝,举国同哀,在成都遥祭献帝,尊谥号“孝憨皇帝”。这个谥号倒取得恰当,刘协一生憨厚老实,先是董卓,再有李,郭,再次曹操,最后曹丕,全部将他当作傀儡,玩于股掌之上。临了,还要被人作政治筹码,不管死没有死,就设祭坛,加谥号。


我在荆州可不管这些,该过年还是过年,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设宴摆酒,私底下却也和关兴,叶枫,天翼,桓易等人喝了不知道多少。大年刚过,成都又传来消息,正在破土动工,由博士许慈,谏议郎孟光依礼制,于成都武担之南,筑受禅台,准备四月继大汉皇帝位,差人下诏书召我回成都观礼。


我拿着诏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天几夜,就是没有动身的意思。使者费诗催促几次,我都以荆州事务繁忙,要先安排妥当才可出发。反正四月受禅,现在正月还没有完,我慌个什么劲?


眼见就是月底,费诗在荆州已经等了有十日。正月的最后一天,又登门求见,不厌其烦地催促我上路。


我喝了口茶,打着呵欠,看着一脸焦急的费诗,懒洋洋地道:“不是本将军怠慢王命,只是这荆州四战之地,魏吴虎视眈眈,若不将防务安排好,又怎敢轻离?参加大王受禅大典固然重要,不过若荆州有所闪失,吾也无面目见大王。”


费诗等了这么许多时候,我都是以此推脱,心中早就不满,终于道:“既然防务重要,那何以将军昨日还与关将军出城游猎,深夜才归。”


“糊涂。”我正色道:“名为游猎,实则整兵利马,巡视城外军营防备。现在这兵不好带,吾若是明着去查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只有这样才能出其不意。这带兵之道,给你说也是不明白的。”


“那将军究竟何时起身?总得给下官一个答复,好让下官心里有底。”费诗明知道我是说瞎话,但也无可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我的官比他大了不知多少级,要不是王命使者,我连面也不用见他。


“这军务和政务不一样,瞬息万变。”我咳嗽一声,道:“或三,五日,或十余日,贵使还需少安毋躁,好在大王受禅之期尚远,时间还充裕的很。若贵使有事可先回成都,吾随后便来。”


费诗摇头道:“下官临行之时,大王交代,一定要与将军一同回成都。”看了我一眼,又叹气道:“将军今日不肯,下官就明日再来。”言罢便起身告辞。


我吩咐家将送走费诗,后面关兴,桓易等人就走了出来。我看着关兴劈头就骂道:“昨天说了不能出去,你非得拉着去,现在被人家抓住把柄了吧?”


关兴委屈地道:“我只是说了句‘姐姐可能要来’,先生自己就跑了来,这帐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我和关凤自从五溪回来,见了一面,又数月不见,关兴经常以此骗我出去。虽然我明知道上当的可能性较大,却仍免不了怀着一点希望前往。我瞪了他一眼,正不知道说什么,又听他道:“先生既然不愿意去成都,我马上去把他赶出荆州就是了,伯父那里的罪名,我来担当。”


我“嘿嘿”一笑,这小子真的是傻得可爱,费诗虽然职位不高,可总是刘备的使者,那能这样得罪?要不是他来那天,刚好我和关兴他们出城狩猎,撞了个正着,害得我不能装病,我也不用这般烦恼。


关兴说完之后,见我没有理他,知道不行,又道:“既然躲不过,先生就跟着去成都吧。伯父受禅正位,至少也得封你一个大将军吧?”


我苦笑一声,道:“断头无首大将军,你当么?”


这话说了出来,众人都默然不语,其实我一再不肯入成都,连叶枫,天翼这样不通世故之人,也能猜到是有去无回。自从五溪平叛回来,那一纸明奖暗防的诏书,军中众将也就都心知肚明。只是还没有人像我现在这一句这样说的如此明白,透彻。


片刻之后,桓易才道:“汉中王明诏,先生不去,也是授人以柄。”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道:“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


关兴忽然拍案道:“我陪先生去,我就不信伯父会如此对待功臣。”


“你伯父,嘿嘿。”我冷笑几声,道:“这封诏书未必就是你伯父的旨意。”


这话一出,又是满座皆惊,关兴结结巴巴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环视众人,叹口气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个中关系牵连甚大,现在还不能明言。”


众人见我说的严重,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接口。我拍了一下关兴的肩膀,淡淡道:“安国,成都的天空已经不是我来荆州时候的天空了。”


关兴抬眼看着我,问道:“先生这话说的奇怪?天空还能有变的?”


我微笑不语,倒是天翼在一旁心直口快道:“将军的意思是,成都早已经变天了。”


关兴恍然道:“先生,你的意思是说……”


我急忙伸手阻止他的话,笑道:“不可说,不可说也。”又转头对桓易,叶枫,天翼三人道:“今日的话,十只耳朵听了,已经嫌多,千万不能再多加了。”


四人也都知道事态严重,一起肃然道:“末将遵命。”


我见他们回答的严肃,也知道这事情谅他们也不会乱说。眼下如何应付费诗才是当务之急,可是既不能抗命,又不敢入成都,倒是很难求得两全之法。我把这话一说,四人又都默然,我都没有想到,他们怕也是更难。


桓易忽然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起身道:“现在已经晚了,你们都下去吧。”关兴,天翼都有自己的府邸,桓易,叶枫却是和我住在一起。我这样一说,关兴,天翼就行礼告辞。


等两人离开,桓易才缓缓道:“先生,现在已经被费诗盯上了,想要再称病,诈伤都不免被人猜疑。”


“正是如此。”我也道:“费诗就算不能勉强我去,但他回成都后,说我前几天还在游猎,突然却又生病,着实不妥。”


桓易眼中寒光一闪,冷然道:“不如不让他回成都。”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能想的方法我都想了,惟独没有想过谋杀天使,再说费诗与我无冤无仇,成都往来的差事都是他一人在办,几次见面下来也颇有几分情谊。这样要向他下手,也着实有些不忍。


叶枫也听“明白”了桓易的话,道:“好啊,我随便下点药,就能让他昏迷几个月,自然回不了成都。”


我苦笑道:“这主意不错,于将军刚才让你准备的药准备好了没有?”


叶枫奇道:“他什么时候让我准备药来着?”


我一拍脑袋,惊道:“我忘了给你说,药是什么名字我也不记得了,你现在去问问他吧。”


“好。”于圭的年纪也和他们差不多,再加上一张蜜糖似的嘴巴,跟着几人也混得相当熟,现在听说有事,叶枫便匆匆而去。


在这片刻之间,我也想过此事,杀费诗倒也不是下不了狠心,只是要怎么样才能不让孔明在成都生疑,而又抓不住我的把柄?桓易既然如此说来,想必已经有了腹稿,我便问道:“你说说看你的计划。”


桓易将声音压低道:“天翼将军手下的蛮兵何妨借些来用?将军与费诗出了荆州,却被蛮兵埋伏,天使不幸殉国,先生也受重伤。再让东心雷联络几家蛮族,在武陵边上造起声势,成都方面能疑心先生什么?”


这个计划倒还可以一用,武陵周边各蛮族本来就是反反复复,时常起事。自从五溪平乱归来,我还真的大力支持东心雷,制约衡阳捃内的各个蛮部。那老小子还真有些办法,这几个月下来已经拉拢,打压了不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部族还在与之对抗。这个也正好可以当作是他们行刺我的借口。


我略微一想,觉得没有什么纰漏,便对桓易道:“此事,你去与天翼好生商议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与费诗动身去成都。”


“是。”桓易点头答应,正要离开,我又拦下他,道:“这事就不要让安国知道了,他不会赞成我这么做的。”


“末将明白。”桓易又略一抱拳,匆匆而去。


我拿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默默道,费诗,我可就对不住你了。刚刚想罢,却见门上家将急忙忙地闯了进来,行礼道:“先生,汉中来人求见,自称叫王平。”


我初一听汉中来人,也不惊讶,魏延现在是三天两头的来信,说汉中都快被川系的将领架空了。可是我也鞭长莫及,现在居然把心腹副将王平都派了过来,这不是明显的让我被孔明抓小辫子吗?


既然来了,不见也不好,我暗恨魏延虑事不周,却仍道:“请他进来。”


片刻就见王平一脸风尘的大步走上堂来,我与他在汉中也见过几面,不过不是很熟。我知道他是蜀汉后期汉中的顶梁柱石,抵抗了几次曹魏的进犯。


王平一身便装,却仍掩不住骨子里的军人气息,对我抱拳一礼道:“末将参见将军。”他现在是什么职位,我给忘了,但绝对没有我高,只不过他是魏延的心腹,我也不能怠慢,忙起身上前,一把将他扶起,道:“将军远来辛苦,不必多礼,快请安坐。”又对外面喊道:“来人,奉茶。”


家将端上热茶,我便挥手让其退下,帐中又只剩下,我与王平二人。王平将茶拿起,略微沾唇,意思一下便道:“将军,末将奉魏镇远将令,有书信奉上。”说着便出怀中掏出书信,起身双手呈上。


我接过书信,也不打开,知道无非还是为了张翼,陈式等川系将领入驻汉中之事。我现在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顾及到汉中?再说了,魏延虽然是汉中太守,可总还是刘备的天下吧?别说派别将进驻,就是撤换太守,我又能怎么样?郭淮那边也安插了人,也没有见他三天两头来信诉苦。在着关键的时候,居然还派王平擅离驻地,跑到我荆州来,不是给我添乱么?我真的快要怀疑起魏延的能力问题了。


王平见我不拆信,便道:“先生何不先看镇远将军信上如何说?”


其实也不是我不想看,三国时候的字我也还是认识的,可是魏延那拿惯刀枪的手,写出来的字真就不能恭维,基本上都是桓易帮着我看的。现在既然王平催促,想必是受了魏延的指示,一定要等到我的答复。我不愿意为难他,当下拆开信封,拿出信笺,前几个字却还是认识的,什么“敬奉前将军李”,“多日不见,甚为挂念”等等一些客气话。越到后面我就越难猜了,隐隐觉得不是汉中的事情,倒像是在劝我入成都。


我十个字中,总还有五六个不认识,不敢肯定魏延的意思,便放下信,问道:“这信中之事,将军清楚么?”


王平马上道:“魏镇远与将军机密之事,末将不敢悉知。”


魏延这点还是很小心的,不过王平既然是心腹,所以事情都瞒着,也不免寒了他的心。我又笑道:“魏将军这信,写得过于潦草,吾实在看不甚明白,再稍等片刻,我找人来读。”


王平瞟了一眼信笺,道:“若是将军信得过,不如就让末将为先生读此信。魏将军吩咐信中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微微一笑,既然王平想知道,让他读也无妨,魏延也不会在信上写太多犯忌的话。我将信递了过去,笑道:“有劳将军。”


王平恭敬的接过,略微一看,道:“末将这为将军念个大概如何?”见我点头同意,便朗声读起。我还真是佩服他,魏延这一笔烂字,除了桓易居然还有人能识的,难道都是拿刀的人?连写的字也自成一脉。


等王平读完,我也大致明白了魏延的意思,刘备四月受禅之事,众将皆知。这刘备要是当了皇帝,自然是水涨船高,手下的臣子也就要封将拜相。这封赏的事情,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魏延就在信中极力劝说我回成都,希望我能与孔明,法正争夺权位。


王平又双手将信放在案上,这人不也是很有谋略么?我突然问道:“将军觉得文长之言如何?”


王平想了片刻,道:“自古‘亲近而疏远’,魏镇远之言也不无道理。将军若仍在荆州,朝中重职只怕皆落于孔明,孝直之手。何况主上近年疾病缠身,将军还宜早谋退路。”


“唉。将军与文长之言甚善,只是,”我沉吟道:“吾现在若孤身入川,难免再步关君侯后尘。现在大王使者还在荆州,吾也正是两难之间。”


“将军尽可放心。”王平胸有成竹地道:“既然有关君侯前车之鉴,将军自然可以多带部曲入川。取道上庸,汉中,这二处都是将军亲信将领守御,自然可以加派精兵护送。如果允许镇远将军可亲自护送将军回成都,大王受禅如此大事,镇远将军也有理由出席。”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入了成都,无论是谁,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对吾下手。”我转念又问道:“张翼等将入驻汉中,文长擅离南郑,不怕乘虚而入?”


王平笑道:“末将在汉中也有些时日,自信守卫旬月总不成问题。”


“这个自然。”反正我已经打定主意要与费诗一起“回”成都,不妨先许诺魏延。免得一天到晚的咋舌,于是道:“既然文长有此心,吾等几日便起程,将军远来鞍马劳顿,先下去休息吧。”说着就要唤家将进来,带他去客房休息。


王平却阻止道:“将军好意,末将心领。只是末将职务在身,不敢多有耽搁,先生既然有了回音,末将这就回去报知魏镇远。”


我见他去意甚坚,也不愿意让他多在我这待,以免被人充实口角,便笑道:“文长也真是,这些送信之事,随便一人便行,何以要将军亲来?”


王平答道:“此信关系重大,魏镇远能差末将前来,足见对末将的信任。”


这话不假,不是心腹也不能办这差事,想不到魏延还挺识人的。史载王平虽然……,我身体猛然一震,不由又仔细打量起王平来。


第九卷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第九十三章


王平见我上下打量着他,自己左右看了看,疑惑问道:“将军,末将身上可有何不妥?”


我怔了怔,道:“没有。将军这就要回汉中?”


“正是。”王平又道:“改日将军来汉中,末将再好生款待将军。”


我淡淡笑道:“那吾送将军出去。”


“不敢。”王平急忙行礼道:“不敢有劳将军尊步。”


我也懒得动弹,便道:“将军请便。”等家将进来送王平出去,我坐在位置上,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背心冷汗直冒。到底是我知道的历史有误,还是他真的另有心机?


此时就听叶枫的声音喊道:“将军,于校尉说他根本没有找你取什么药。”一进门看到我,又道:“将军身体不适?脸色变得如此难看。”说着便要上前给我号脉。


我将手拿开,笑道:“没事。”突然又问他:“这几个月你过得开心吗?比以前怎么样?”


叶枫兴奋道:“当然开心啊,以前老虎只是听说过。昨日我不是还亲手射杀了一只?”提到这事顿时就眉飞舌舞。


终究是少年心性,出城游猎简直就是他和关兴,天翼的日常功课一般,别的倒是在其次。我挥手道:“你去休息吧,于圭的事情想是我记错了。”


叶枫走开两步,突然回头道:“其实不是将军记错了,是将军有意支开我是吗?”我不置可否,却又听他道:“我仔细想了一下,桓将军的意思应该是要杀掉费先生。将军既然如此不忍心,负疚自责,何必非要下毒手呢?”


我不忍心,负疚自责?看来他把我脸色不好归咎于此,我苦笑道:“这就是和你家乡不一样的地方,有些事情,虽然不愿意去做,却又不得不做。”


叶枫又道:“可是将军这样做自己也不开心,又是何苦?”


“人在这世间,总是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我长长的吐了口气,道:“你还是去休息吧,此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又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想让你知道,并不是不相信你,是不想让你看见这世间丑恶的一面。”


叶枫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离开。我取过地图,仔细看了看,口中喃喃念道:“荆州,襄阳,上庸,汉中。”随手提起案旁的毛笔,在南郑上面狠狠地画了一个圈,掷笔又道:“文长,你是不得不这样做?还是本就想这样做呢?”


三日之后,费诗终于如愿地把我请动了,两人一起出荆州,西进成都。费诗前来传诏,身边带了一队禁卫,我也带了十余家将,一行近百人,准备先过襄阳,再经上庸,汉中进入西川。费诗也知道上庸郭淮,汉中魏延与我交同莫逆,我这样取道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对他来说能请我进成都,就已经是心满意足,哪里还敢来过问我走哪条路?


在南郡境内,风平浪静,一进襄阳地界,刚过临沮,就见见面烟尘滚滚,马蹄巨响。费诗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已至,对我笑道:“想是关将军派兵来护送将军。”


我淡淡一笑,一语双关道:“是来送先生的。”


费诗再抬眼望去,立时脸色巨变,惊道:“这是何处军马?”话音未落,一支劲箭破风而来,队伍前面的那名禁卫军官,惨叫一声便落马而死。接着羽箭横飞,一众禁卫纷纷中箭。


我在阵中大呼道:“是武陵蛮夷作乱。”指着旁边的一座山丘道:“先退往此山,坚守待援。”说完,部下十余家将便拥簇而行。费诗一脸惊恐,打马跟在我身后,只走得几步,就被一箭穿心而过,落马而亡。我看着他圆睁的双眼,心中微微的一动,随即又带人撤退。


我的十余家将都有坐骑,在我一声喊喝之后,都一起先跑。而费诗带的禁卫三停只有一停有马,剩下的步卒全被射杀。那对蛮兵人数也不多,就五六十骑,但弓硬弩强,又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我带着人马不作抵抗,一心后撤,自然是一败涂地。


我带着三十骑逃入山中,正要下令依险抵抗,就听后面蛮兵中有人喊道:“杀了汉人一个当官的,取首级回去献给大王,一定有重赏。这些胆小鬼逃跑了,就放他们一马。”接着一众蛮兵大喊几声,又都呼啸而去。


我先派一名家将下去打探,确认蛮兵走远,这才带人马下山,回到受伏之处。一片尸体狼藉,费诗的头果然已经被取走。我看着那队禁卫,缓缓道:“这些蛮子是越来越放肆了,费先生已死,不如先回荆州再作打算。”


这一群小兵更不敢违背我的意思,当下就地挖坑,将阵亡的将士埋掉。再以帐布将费诗的无头尸体捆绑在马上,又转而向荆州来。


我先谴人回去报信,至当阳便有桓易带兵前来接应。回到荆州,使人以香木雕刻成头状,与尸体一起入棺,设灵堂,我又不免大哭一场。


又过得三两日,武陵太守急报,周边的各蛮又蠢蠢欲动,望我调兵支援。我将巩志的奏报转给伊籍,让他带着那群禁卫替我去趟成都。自己又写了一道请罪的上疏,先说自己“保护天使不力,以至死于贼人之手,臣诚惶诚恐,自请责罚”,又道“武陵各蛮不尊王化,擅犯天威,今大王受禅在即,当平叛以立国威。臣愿起兵再次征讨,使大王天威达于四方”。这道表章上去,我就不信还能有理由一定让我回成都?就算有诏书来,怎么也是这个月底,到时候再说什么“战事吃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等,只要这“仗”一打起来,借口可就多了。


且不说伊籍带人去成都,费诗的棺木我在荆州给他风光大葬,我亲自在他坟前上了一柱香,心中默默祷告:“费先生,你的死可不是为了我的一己之私,也算是为汉中王尽忠。你自己走好。”我转头看着不远处的于禁墓碑,暗道:“文则,我会尽量匡正汉室,只是……”


我看着屏风,帐帘之后,好似埋伏有刀斧手,暗叹自己糊涂,在刀头上添血这么些日子,怎么还是没有长进?轻易地就送到了于禁的面前,任由他宰割?还好我袖中藏有弩箭,于禁离我这么近,又是重病在身,先挟持住他,想要脱身,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不过于禁从来不参与派系的争斗,现在却如此算计我,难道是刘备的诏命?


我冷眼看着于禁,道:“吾听闻将军身体不适,自己府中都还没有下步,就先来探望将军。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用意?”


于禁沉声道:“某只问先生一句话,先生是忠于汉中王,还是忠于自己?”


我连笑数声,道:“吾与将军不一样,既忠于汉中王,更忠于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有人想取我性命,不论是谁都得付出代价。”


于禁正色道:“先生所言差矣。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我哈哈大笑,忽然道:“将军暗藏刀兵,诱吾至此,便是有汉中王诏命么?”


于禁默然半响,才缓缓点头,道:“汉中王密诏,言先生独占荆襄,拥兵自重,欲效当年淮阴事。命某便宜行事,占取荆州。”


于禁能这么爽快的说出来,自然是心中犹豫不忍,我轻叹口气,道:“将军觉得这道诏命如何?若兰真有罪当诛,也绝不会贪生告饶,将军与兰相交有年,就请将军说句公道话。”


于禁也叹了口气,道:“先生现在便如昔日之曹操。先生独掌荆襄,所下皆是心腹,而上庸郭伯济,汉中魏文长,时常书信往来。汉中王病体违合,一朝他去,不正怕先生么?”


我闭口不语,于禁说的全是大实话,魏延也还罢了,是刘备自己选的。而郭淮却是我擒刘封,杀二申,硬留下的太守。自己来荆州,本来是用以制约关羽的,结果反客为主,关羽不明不白的死了,让我独大。刘备手下总共多少地方?被占去这么一大片,关羽他都不放心,何况是我?


又听于禁道:“今日某并非要奉诏杀先生,只望先生发誓永世效忠刘氏天下,并交出兵权。某愿意保奏先生不死。”


我嘿嘿笑道:“荆州军务不都全是将军在主持么?”


于禁苦笑道:“李韦,林杨等人眼中只有先生,哪有我于某?先生一声令下,便可将此地改姓李。”


“将军抬举兰了。”他这说的也是实情,我轻微咳嗽一声,道:“既然是军心所向?吾又如何能交出兵权?


于禁一愣,又苦笑道:“难到真的要除去先生?”


我突然问道:“诏书何在?”


于禁道:“密诏某按汉中王之意已经烧掉,先生信不过某?以为某矫诏。”


“岂敢。”我冷笑几声,道:“将军今日杀我,明日这荆襄二地不姓曹,便姓孙,将军又信是不信?”


我如果被这样秘密处死,关兴,李韦等人又岂肯甘休?樊城曹仁,江夏吕蒙哪个不是对荆州虎视眈眈,垂涎欲滴?这内乱一生,外患即来。汉中魏延倒还罢了,上庸郭淮原是降将,与我是一线蚂蚱,又将何去何从?这些想必也是于禁所能考虑到的,所以才对我这么客气,没有见面就按照王命行事。


于禁看了我半响,忽然道:“若再这般下去,先生难免成为又一个曹操。某现在除去先生,自然尽力守卫荆襄,有死而已。”


这家伙算是跟我杠上了。我犯不着和他拼命,忽然转口问道:“将军言成都,汉中,上庸都有信来,何不取来一阅?也好看看吾是否真结有朋党。”


于禁指着房中木几,道:“就在案上,先生自己去取。”


我走过去,略微一翻,果然还真有我三封信函。我突然问道:“这些信件应该十分隐秘送到吾将军府,怎么会在将军手中?”


于禁答道:“自从收到汉中王诏书,某便日夜着人在先生府上察看,一有可疑之人,当即拿下,幸好还获得这三封书信。未免先生赖帐,某还不曾拆阅。”


“将军倒蛮仔细。”我认识郭淮的笔迹,先打开来看,之后笑道:“汉中王还真是想将吾等一网打尽。”我将郭淮的信递与于禁,又道:“汉中王已经派蒋琬为上庸郡司马,不知道伯济是不是也和吾一样?”


于禁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郭淮在信中除了一句蒋琬的事情,其他的全是平常的问候之语,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乃道:“这是上庸郡内之事,伯济似乎也不该给先生汇报。”


我笑道:“只是随口提及,也算不得什么汇报,将军这是欲加之罪。”说着,我又打开了魏延的信,不过这个大老粗写的字,我十个之中也认不了五六个,就干脆递给于禁道:“文长的文笔简直不及伯济三分,将军就自己看看。”我与魏延的人的来信,写得向来隐晦,于禁也未必能看什么来。


于禁接过之后,眉头也先是一皱,魏延的龙飞凤舞也着实难懂。良久,于禁才缓缓道:“汉中王已经派川将张翼,陈式等人进驻汉中。文长在信中说什么‘事急矣,先生宜早做打算,延唯先生马首是瞻’,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延在信中常有这话,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便淡淡道:“文长也能看出汉中王对吾不利,这些话也无非是想提醒我早图自保之策。”我冷眼看着于禁,又道:“吾已经说了,谁人想要取我性命,都得付出代价。”


语气至寒,目光凛冽,于禁也不敢逼视,继续道:“这成都又是何人来信?某倒很有不解。”


这写信之人要是让你猜出来了,我还能在这站着?我冷冷一笑,打开最后一封信,这是略微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嘿嘿”笑道:“原来是这般回事。”


于禁见我笑的诡异,急忙问道:“信中所言何事?”


我将信递了过去,于禁拿来一看,只见信笺之上,前无称谓,后无落款,只了寥寥两行小字,写道:“汉中王病重,一切诏书皆出自尚书令法孝直之手。成都风云变色,将军万勿擅离荆襄,先求自保,再图良策。”


这短短数十字,便如五雷轰顶,炸得于禁目瞪口呆,手上一松,信笺便掉落在地。我附身拾起这片小小纸张,就着房中蜡烛,焚为灰烬,这才对着于禁道:“看来文则所得之诏书,乃是法正所出,难怪要将吾除之而后快。”


于禁这才回过神来,沉声问道:“此信是谁人所书?”


“文则怀疑此信之真伪么?”我淡笑道:“文则受密诏之事,吾事先一无所知,如何先让人从成都来此信,说明那诏书是假?”顿了顿,又道:“文则也当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汉中王就算是对吾有所忌,也要三思才行,断然不会如此草率地将我除去。”


于禁摇了摇头,道:“诏书上有汉中王的宝印,而这封信上的内容却真伪难辩。某不敢妄信,这信也来得蹊跷,真不知先生能有如此大的神通,连汉中王身边也有人。”后面两句虽然是在夸奖我,却也听得出于禁的森森杀气,不论信上内容的真假,而我的势力能如此之大,也必然让忠于汉室天下的于禁动杀机。


“文则错了。”我指着几上的那一堆灰烬,道:“写这封信之人,并不是兰的人,而是汉中王的心腹。将军也应该知道,关君侯,张将军二人相继去世,汉中王驾下真正能依仗的人不多,孔明,孝直都心怀叵测…”


于禁却打断我,问道:“难道先生就心怀坦荡不成?”


我哈哈一笑,道:“不论心怀如何,终究不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吧?汉中王识人,用人也都是值得称道的,而吾现在也正是他所能惟独依仗的,没有更好的选择。”


于禁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某在荆州这些时日也看出先生并不热衷于那些俗误,终日只游猎嬉戏,毫无大志可言,感觉先生并不是镇守一方的大将,而更适合做一田舍翁。”


“固所愿耳。”说实话,每天这样心惊胆战的生活,谁受得了?我刚来三国,只与关平为伍,出入两三人,现在只要出城,前前后后不下两百骑。位高自然权重,而高处也真的不胜寒啊。我看着于禁,又道:“身逢乱世,哪里能有一片平静的土地来让我安心地作田舍翁?”桃花源也只是偶然中的偶然,若人人都能如此消极避世,哪岂非早就天下太平?


于禁不住的打量着我,我知道他在犹豫,在替我选择生死,忽然道:“某与先生一起去成都如何?若真是法正假传王命,先生也正好清君侧。”


“川中多豪杰。”我苦笑道:“文则若真与吾一起前往成都,只怕是有去无回,葬身异地他乡。”


第九卷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第九十四章


于禁又何尝不知道去成都的凶险,只是若非亲自见到刘备,又如何能证明我的清白?又劝道:“先生若不去成都,某如何能分辨信中内容的真伪?”


我不回答,反问道:“真伪又如何?”我看着于禁,淡淡道:“当今天下,能想文则一般一心只望兴复汉室,重显光武旧业之人,只怕不多了。”我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将军适才不是也自己说过,汉室终不可兴么?”


于禁神色黯然,道:“天下三分之二,已经属魏。汉中王驾下众人若能齐心协力,也未必不能收复中原。只是…唉!”


“齐心协力?谈何容易。”我苦笑道:“文则在荆襄已经多时,也知道荆州数度危亡之间,成都都不曾发一兵一卒。若非曹操南下之时,病亡军中,现在荆州怕不早已经易主?”


于禁突然又道:“若没了先生,由孔明一人独掌大权,情况又会如何?”


我闻言一愣,刘备,法正的性命都不长久,李严又是一个政治上的白痴,要是真的将我除去,孔明一人掌权,现在多了荆襄之地,会不会真的能实现他的隆中对?我不由苦笑道:“文则念念不忘的就是想把我除去?”


于禁叹气道:“上命如此,情非得以。”又道:“你们出来吧。”话音一落,就有四名家将从屏风,帐幕之后转出来,年长的有四五十岁,年少的也在而立之数,各擎长剑,冷冷地看着我,只要于禁一声令下,我就立马到阎王爷那儿去报道。


我费了这么半天的口舌,仍旧没有打掉于禁杀我之心,不由摇头苦笑,法正这一招还真毒,于禁忠于上命,虽然会引起荆州动荡,但一定准备有人前来安顿局势。而我死在于禁之手,也与他跟孔明无关。


于禁看着手下四人,忽然道:“某待尔等如何?”


四人齐声道:“恩重如山,某等四人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看着于禁就要下令杀我,手臂也微微抬起,先射杀一名家将,再以此制住于禁用为人质,希望能逃过此劫。却听于禁又道:“好,某与李先生的谈话,想必你们也都听清楚了。今夜的交谈,某不希望泄露出去。你们下去吧。”


“遵命。”四人还剑入鞘,又一齐跪下,神色严肃地向于禁叩头。于禁虽然病重,也挣扎坐起身来,道:“你们安心的去吧,家人我会让圭儿好生照顾的。”


我一听这话,才明白于禁的那一句“希望你们不要泄露出去”的真实含义。等着四名家将转身出房,于禁才又对我道:“先生手臂偷偷地指着某,莫不是有什么暗箭?”


我知道现在于禁已经没有相害之意,尴尬地笑笑,道:“文则眼力果然不凡。”


于禁轻叹口气,道:“希望也没有将先生看错。孔明其人如何,某不曾见过,先生却不像曹操一般,依某看来是做不出欺君罔上,纂位夺权的事情来的。不过,”于禁停了片刻又道:“照目前形势来看,汉中王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少主年幼,先生远离朝野,虽然是拥兵可自保。但终是疏远,只怕大为不利。”


于禁刚开始还要将我至于死地,现在又关心起我的安危,我实在不明白他心中究竟何想,一时倒不知如何接口。于禁又道:“某满怀希望前来投奔汉中王,希望能匡扶汉室。直至今日,方才明白一切全都是枉然,汉室气数早尽。久闻曹丕继位,威逼圣上,比之有过而无不及。又大兴刑狱,排斥异己,纂汉之心,昭然若揭,只怕就在眼下。”


我不由对于禁刮目相看,他之所料,与我所知道的完全一致,曹丕正是下个月称帝。于禁见我脸上并无惊异神色,问道:“先生也觉得某所言有理么?”


我点了点头,道:“曹丕篡汉就在眼下。”


于禁又道:“曹丕篡汉,汉中王也必然称帝,虽然是汉室宗亲,却已经不是某心中所愿。某幼时曾闻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首养,心中钦佩得紧。”


我听于禁的语气,是极为的失望,不仅是对昔年跟从的曹操,现在的刘备,也还有我。我知道他已经萌生死志,乃劝道:“天数使然,但吾与文则也当略尽人事。”


于禁苦苦一笑,道:“先生才智,若真一心只为汉室,或也还能有所作为。”


对于禁的愚忠,我虽然不赞同,却也十分的钦佩,大汉王朝能有一二这样的忠臣,也不枉了三百年的基业。我正色道:“文则,吾绝无叛逆之心,这点你可以安心。”


于禁会心一笑,道:“先生还要善自珍重,荆襄四战之地,万事小心。云长之死,众说高平下的手,以某看来却也未必。”


我微微一愕,道:“此事马先生已经亲口相告,绝对假不了。”


于禁笑道:“马先生之事,某也听说了,死得极为蹊跷,这临死之言,怕也做不得真。”


我自然不能将关羽的事详细说去,忽然我脑中灵光一现,问道:“文则久在许都,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白门楼温侯陨命,其家人曹操是如何处置?”


于禁愣道:“先生何以问及此事?某当时不在许都,不闻其详。只是听说貂禅夫人思念亡夫殉节而死,遗下一女被家人带走抚养,下落不明。”刚一说完又道:“难道此事与云长之死有关么?”


看来容儿所言不假,我摇摇头,道:“只是随便问问。”


于禁见我不说,也不多问,又重拾刚才的话题,道:“云长往成都求救,自然是日夜兼程,没有丝毫懈怠。高平后动身两日,而且带大队人马在我军境内,自然是不敢走大路,如何能赶上云长?”


这的确是一大疑点,除非关羽在途中耽搁几日,不过救兵如救火,关羽绝对不会因为些许小事耽搁。于禁见我不语,又道:“其中种种,只怕马先生清楚,不过碍于别的原因,竟然自杀也不明言。先生自己还是多加小心,夜已经深了,就请先生回府。”又提高音量喊道:“圭儿。”


片刻之后,就见于圭入内,问道:“父亲有何事吩咐?”


于禁道:“替为父送李先生回府。”又对着我道:“某膝下只此一子,望先生多加照拂。”


我知道于禁之病,既在于家人全死,更在于汉室不兴。于禁此番叫我前来,也并没有加害的决心,只是看中了我作他的衣钵继承人,跟着他的“遗志”走,以光复汉家天下为己任。在他的眼中,刘备虽然比曹操好一点,但是也绝对不赞成刘备称帝。


我起身看着这个历尽沧桑的老人,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理想”,劳累一生,还想拖我下水,心里的滋味真是很难形容,惋惜,钦佩,还是嘲讽?我必恭必敬地向于禁行了一礼,心中默念道:刘备死后,只要刘禅不为己甚,我还是会继续效忠于他,倒不是因为他姓刘,而是我别无选择。


我在于圭的陪同之下,和叶枫一起回到前将军府。于禁为什么要支开儿子,我心里也明白,不过让他活着听到曹丕篡汉的消息,还不如让他怀着一丝希望,和他的四个中心的属下一起离去,我只能祝他们一路走好。


于圭原本口才不错,这一路之上,也是沉默寡言,父子心意相通,于禁之事,想必他也能瞧出端倪。回府之后,于圭告辞,我本当宽慰几句,却又无从说起,只得道声珍重。于圭含泪而去,叶枫看着他的背影,道:“老将军早已心灰意冷,了无生趣。这心结不开,只怕…”


于圭这回去怕就要办理后事,还谈什么解开心结?我转身入门,就有家将上前,道:“先生,关小姐在后园等候多时。”


关凤?看来也多半是为了马良之事,我指着叶枫道:“将这位小哥带去客房休息,不可怠慢。”又对叶枫道:“我还有些事情,你先下去休息。”


叶枫嘿嘿一脸奸笑,想是听到“小姐”二字产生了无数的遐想。这年头这些小子,丝毫没有比后世晚熟。等那家将带叶枫下去,我才独自往后园走去,心中也在考虑李韦的话,应该给马良的死编造一个借口,可这一时半会如何能就编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心中不由暗恨马良,你回荆州之后,再死也不迟,干嘛非要死在我的行辕?简直就是添乱。


我不喜欢别的花卉,所以院中只让人种了些兰草,这些淡淡的气息,却也沁人心脾。关羽孝期未过,关凤仍是一身素装,粉黛不施,这“淡妆浓抹总相宜”大概便是说的她,出尘脱俗。我抬眼看着她,心中暗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只是好事多磨,要是当年不去帮孙权攻打淮南,现在说不定小李兰都不止一个了。想到此处我心中又暗自摇头,难道这两年身体没有变化,心境却老了?已经在想成家生子了。


关凤看着我过来,却也没有像乃兄一样逼问,还微微对我福了一福,道:“见过将军。”


这么一来,简直比骂我还难受,我苦笑道:“你什么时候和我变得这么客气?”


“以前是为私情,现在是为公事,我自然要对将军礼数有加。”我正奇怪关凤能有什么“公事”跟我商量,又听她道:“我是为大哥的事情来找你的。”


“关将军?”我想着城外的那一幕,心中就窝火,脸上的神情也就显得不自然。


“大哥脾气不好,今日在城外多有得罪,我在此替他向将军道歉。”关凤说着又是一礼。


我急忙摇手,道:“你不用这样,有什么事情直说吧。你这样,我…”接着叹息一声,话虽然没有说完,料想她也能明白。


关凤的神情也略微一变,瞬间又恢复冷漠,道:“今日我本来也在城外迎接安国,只是见将军与大哥争吵起来,便没有露面。”


那场面她出来也的确不合适,关平这家伙的脾气,真应该好好给他点教训。“你心中不用恼大哥。”关凤又继续道:“是我派人提点他马先生的死,实在蹊跷,城外的那一场吵闹也是我授意的,只是没有想到大哥真的那么投入,想必他对你的怨怒也是情真意切。”


“是你?”我不禁愕然,问道:“你也怀疑季常的死与我有关?怀疑我要隐瞒关君侯遇害的真相?”


“怀疑却是不敢。”关凤看了我一眼,道:“你出征的这些日子,成都的形势又有所变化。马孟起已经完全的倒向了孔明。”


我不以为然,问道:“你如何肯定孟起与孔明之间的事情?”


关凤答道:“你还记得入川时候的来向伯父进言,提防张任决水的彭永言么?”


“自然记得。”我道:“若非他,入川的数万将军尽皆葬身鱼腹。这与孟起有何关系?”


关凤又接着道:“此人与孟达素来交好,自从孟达被害,便对孔明多有怀恨。他是川中名士,自然与法正同流,马超久不受伯父重用,孔明,法正都是多方拉拢。这彭永言也数次找马超私下接触,也不知道是否脑袋发热居然说了‘老革荒悖,可复道邪!’,‘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等等言语。”


彭永言乃是川中狂士,马超若有心挑逗,让他说出这两句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关凤见我脸上神色不变,住口问道:“你已经知道这事了?没有丝毫惊异之色?”


我苦笑道:“这些事情,我经历的已经够多了。想是马超将永言的言语,一字不漏的转告孔明,孔明又上奏汉中王。汉中王震怒,永言怕是性命不保。”


关凤看了我一眼,冷道:“你倒是清楚马超的心思。马超为孔明除去了川系一名士,自然得到孔明信任。他又得罪了法正一伙,想不依靠孔明也不行。伯父称王时候的四位将军。父亲与三叔去世,赵云,马超皆属孔明。现在的荆州也是孔明,法正二人所忌惮的。”


我笑道:“所以你才让关将军与我大起争执,好让孔明,法正二人觉得我与关将军不和,在荆州相互牵制,也算明哲保身之计。”说着,我伸手拉着关凤纤手,又道:“难得你能为我想这么多。”


关凤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匆匆将手抽回,道:“将军请自重,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哥。父亲就是锋芒太露,不仅孔明等人深忌,伯父也不放心,才会为人所害。我不想大哥也再步此后尘。”


关平在荆州总还是个副手,她的这几句话明显是在说我。我此次平乱回来,又是一件大功,现在已经是前将军,假节,再一封赏便要赐印封侯,就成了第二个关羽,到时候不仅魏吴视我为眼中钉,孔明,法正看着我也是肉中刺。既然关凤不愿意明说,我也只好道:“关将军会明白你的苦心的。”借关平之名,告诉她,我知道她对我好。


关凤点了点头,又道:“我虽然这样做,却仍不能忘记父亲的死。马先生是自杀也好,他杀也罢,你是最后见到他的人,难道他就没有一两句话留下?”


“有。”我接口道:“季常临死前见了我一面,告知杀害关君侯的就是高平。”这件事情反正差不多都已经明朗化了,说出来也无关紧要。


关凤又追问道:“那高平与容儿究竟是何身份?”


我若说出两人的身份,又难免被她盘问,便道:“高平一直随吕蒙作战,想该是东吴之人。暗害关君侯,一则使荆州无主,侍机袭夺;二则,将君侯首级送于曹操,挑起汉中王与曹魏之间的争斗,好坐收渔人之利。”


关凤一眼不发地看着我,等我朗朗说完,才道:“若真是你说的这么简单,那马先生为何要寻死?马先生若真是自尽,那其中必然有难言之隐。而且你刚才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相信高平是东吴的人,你越是这样,不就越显得欲盖弥彰了么?”


我讪讪一笑,道:“你一定要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其中的内情,我真的不清楚。”


关凤知道我不会再深言此事,只得叹气道:“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你一定要瞒着我。不过既然高平杀害父亲的事情属实,那容儿与你…”


我苦涩一笑道:“这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吧?”


“哼,安国已经把你见过容儿的事情告诉我了。”关凤冷眼看着我,道:“将军已经年近而立之年了吧?早该成家立业了,只是父亲去世,我已经心如死灰,以前婚约之事,就此作罢。”说着转身离去。


“你等等。”我出声喊止,她却哪里肯听?订婚订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结局,嘿嘿,关羽啊关羽,你那么一身武艺怎么就给人暗算了呢?留下这么大一摊子事给我。


第九卷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第九十五章


建安二十六年四月,汉中王刘备于成都承汉统,继皇帝位,改元章武。以诸葛亮为丞相,法正为尚书令,马超为骠骑将军,李严为车骑将军,魏延为镇北将军。王世子刘禅为太子,子永为鲁王,理为梁王。一众文武皆有封赏。


我仍守荆州,加镇东将军,与魏延同级,比之马超,李严又差了一个档次。关平加征东将军,屯襄阳,互不统属,也互不节制。自从费诗被杀之后,法正想也知道我不会轻离荆州,也不再派使者来传诏,让我去成都。我原本以为有了关平在襄阳牵制着,法正怎么也得让我喘口气,那知道册封将军的诏书刚下来,紧跟着成都又来了一道诏书。


其大略意思是,刘备以关羽之死,其咎缘于孙权背信,派吕蒙偷袭荆州。加之曹丕称帝,孙权称藩,刘备便定于章武元年七月,从成都起兵伐吴。与孙权开战,荆州自然就是前线,诏书上以我为前督部,厉兵秣马,准备粮草,等候大军汇合攻吴。


我送走天使,心中又是一阵苦笑,刘备伐吴的事情,诏书已经下了,看样子是没有办法阻止。只是荆州现在还在我的手中,夷陵是刘备自己的地盘,所谓的“火烧连营七百里”就不应该再发生了吧?


关兴,桓易等人知道成都又来诏书,早就等候在外,我让家将请进之后,关兴便迫不及待道:“某早说先生不止是个‘镇东将军’,怎么样?陛下又下诏书来,封了你什么官?”


我嘿嘿一笑,道:“这官可大了,前军督部,开路先锋啊。”


“先锋?”关兴一听这话,顿时就兴奋起来,急急问道:“陛下要开战?和谁?曹魏,还是孙权?这几个月没有仗打,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厅中关兴,桓易,叶枫,天翼四人都是心腹,于圭也不是外人,我便将诏书递于关兴,叹道:“是与孙权,陛下要为君侯报仇。”


关兴看也不看,又交给桓易,喊道:“太好了,我这两月,巡视竟陵,汉阳等地,就是想渡江先占了江夏,擒了高平再说。先生,你说吧,什么时候起兵?”


“这事我说了可不算。”不愧是将门虎子,听见打仗就这么来劲,我却是不想过军营里的苦日子:“陛下定的是七月起兵,只是让先准备好粮草舟楫,没有说攻打江夏的事情。”


此时桓易已经看完诏书,上前一步,道:“孙家在江东已立三世,急切不可图。陛下不是一直贯彻联吴抗曹的国策么?如何现在本末倒置,放着国贼曹氏不除,却先伐吴?”


我看着桓易,笑道:“怎么?吕蒙去世之后,桓大哥就不急着攻吴了么?”玩笑之后,我也叹气道:“吾也不知道陛下是何打算,这事孔明,孝直在成都也应该阻止,却不知为何已经定下诏书。而且诏书上也没有说清楚,这究竟是臣下的意思,还是陛下自己拿的主意。”


桓易又道:“先生是不是应该上书劝谏一番?”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我懒懒一笑,道:“这些事情该孔明,法正去做,吾只要奉命行事就可以了。”说完又转头问关兴,道:“荆州军马钱粮如何?”


荆州军务,我疏于打理,就交给他全权负责。谁知道关兴也挠了挠脑袋,傻笑着望向桓易。桓易见关兴看着自己,忙替他答道:“荆州军马加上襄阳征东所部,已近五万,训练也甚为纯熟,只是过半没有经历战阵,真正上了疆场怕仍有不足。至于财粮方面,禀承先生农商并重,兵甲屯田的意思,也颇为充足。”


“好。”我瞪了关兴一眼,道:“有将军与机伯等人在,吾便无忧了。离起兵还有些时日,不足的地方还可以准备。你们都下去吧。”


关兴怕我责骂,巴不得这一句话,急忙于天翼等人行礼告辞。桓易却仍站着不动,等其余四人离开,才又问道:“先生当真要随驾攻吴?”


我淡淡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既然心意已决,吾等也只好尽力而为。”


“明知伐吴是错,先生何以不进言?”桓易看着我,不解道:“这似乎不应该是先生的为臣之道。”


“桓大哥多心了。”成都的事情,那是一时半刻能说清楚的?而且事关重大,虽然都是心腹之人,我也不敢轻易泄露。


桓易见我如此神情,不由急道:“先生是真没有觉察,还是早就成竹在胸?”说着又靠近,小声道:“先生知道伐吴不可,孔明,法正也知道。陛下自己心里也断然不会已经关君侯一人,而罔顾家国大事。陛下此举,先生不得不防,只恐其效曹操昔日明下襄阳,暗谋司马之故事。”


桓易还当真是个人才,能看破这一点,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想来算计我的不是刘备,而是法正。在这诏书之前,成都已经来了一封密信,东征全是法正一个人的意思,伐吴倒在其次,乘机收回荆襄,进驻川系将领才是真。


我看着桓易,道:“此事的确不得不防,荆州军心如何?”


“自然是唯先生之命是从。”桓易道:“要是陛下相逼过甚,先生或可降曹,或可降吴,只是这两位关将军,先生料也下不了狠心,着实棘手。”


“不用这一步。”我将成都的来信拿出,递于桓易,笑道:“看来此事也不该再瞒着你,好生看看吧,这几个月的诏书全是出自法正之手,与主上毫无干系。”


桓易大吃一惊,将信笺接过,仔细一看,喃喃道:“难怪陛下受禅之时,连下数道诏书要先生回成都,先生都抗命不遵,原来是这般回事。”


“此次伐吴,法正还是想让我调离荆州。”我嘿嘿一笑,道:“他也不想想,自己在成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孔明难道就没有丝毫知觉?”


桓易指着信,问道:“这信是孔明给先生的?”


“他哪里能有这样好心?”我又道:“法正这样紧锣密鼓地对付我,就算能把荆州夺取,孔明也会马上发难,以勤王之名除去法正。法正做事太张扬,不像孔明这样全在暗处,这几个月,法正势大,孔明在成都也是夹着尾巴做人。”


桓易也点头,道:“孔明却是劲敌,法正却错将先生列为第一号对手,实在是失策。”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轻叹一声,道:“法正自己找死,却也怨不得人。”


桓易问道:“先生准备如何行事?”


“假造舟楫,训练军士,伐吴的样子还是要做做,不能让法正觉察。”我拿过那封信,道:“至于以后的事情,成都方面会通知我。”


蜀汉章武元年七月,皇帝刘备于成都起兵五万伐吴。魏延守汉中,孔明,李严,马超守西川。法正带一干川将吴懿,黄权等人随驾从征。大军自成都起,经东郡,巴西郡,巴东郡,及至荆益二州边境之白帝城,驻军不前。


刘备此举江东震动,孙权急调周泰,韩当等将驻守江夏,一面派人向刘备求和,声言数次侵袭荆州,皆是吕蒙之意,今吕蒙已死,愿于蜀汉永结盟好,共谋曹魏。


东吴派是求和使者是孔明之兄,诸葛谨。先至荆州,再由我派人护送去白帝城求见刘备。现在吕蒙已经死,孙刘两家应该是以和为贵,法正这次出兵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伐吴,诸葛子瑜的使命应该很容易就可以达成。


送走诸葛谨,我知道法正对付我的事情,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法正也太贪心了,自己在成都为非作歹也就罢了,还惦记着我的荆州。低估了我也就失误了,连刘备,孔明也小看了,真不知道他这几十的岁数,是不是活到猪身上了。


过得几日,都尉张嶷奉命带五百羽林护送诸葛谨回江夏,再返荆州。张嶷官职不大,却是身负皇命,带的又是皇家禁卫。我亲自出城,延请入府,早已经设好酒宴,关兴,桓易等将都列席相陪。


数巡酒过,关兴牵挂着伐吴的战事,便开口问道:“张将军,诸葛子瑜此次求和,陛下是什么意思?”


张疑道:“陛下还不曾回复,此事众臣或战或和,意见不一。小将此次前来荆州,就是奉陛下之命,来请镇东将军前往白帝,商议此事。”


这话一说,席中众人又都看向了我,我拿起酒杯,浅饮一口,问道:“法尚书是什么意思?”


张嶷又道:“法大人多次劝阻,只是陛下执意要战,故而以将军久在荆襄,悉知东吴底细,奏请陛下召将军前往白帝,想听听将军的意见。”


法正还是想诓我去白帝城,他总以为自己在暗,我在明,却不知我已经熟知他在成都的事情,明暗之势,早已生了变故。张嶷说完话,就直视着我,想我快些作出答复。我只好道:“孙权闻陛下大军前来,江夏已经驻有重兵,荆州地处前线,吾一时也脱不开身。不如吾将意见写成奏章,由将军代为转呈陛下。”


张嶷如何能答应?当下道:“战和尚在两可之间,东吴也不敢轻举妄动。其中利害还是将军亲自对陛下说,奏章怕不能尽达将军之意。何况末将临来之前,陛下一再交代,务必要请将军前往,末将带来的五百禁军并非是为了护送诸葛子瑜,而是为了护送将军至白帝。”


上次费诗带了数十人,结果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次张疑足足带了五百骑。嘿嘿,看来是不请动我,誓不罢休。我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桓易却道:“今日酒宴特为张将军洗尘,这些事务,来日再商量不迟。”


张嶷却道:“嶷不敢因私而忘公,望将军早作准备,明日末将就请先生一起上路。今日酒宴就到此,将军去了白帝,末将也为将军洗尘。”


张嶷的态度却比费诗强硬的多,行伍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我淡淡一笑,暗道,法正你相逼何其急啊?又对着张嶷道:“将军且去馆驿歇息,吾明日就随将军前往白帝城,觐见陛下。”


我这么爽快地答应,倒让张嶷略微一愣,又马上起身道:“如此甚好,末将这就告辞。”


“恕不远送,请。”我也站起身来,示意送客。等张嶷出门之后,桓易急不可待地问道:“先生真要去白帝城。”


我点了点头,对着这几人道:“你们都跟我进来。”说完便转身入内。三国没有电视,电脑等娱乐工具,除了出城游猎,看书便是我最大的乐趣。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关羽也有空看看春秋,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事可以消磨打发时间。


我的藏书甚多,书房也就成了我经常与几人商议事情的地方。我先推门而入,桓易,关兴,天翼,叶枫,于圭五人随后鱼贯而入。进门之后,五人都是微微一惊,因为房中早已经先有一人,各自互望了一眼,却都不认识。


我指着那人道:“这位是骠骑将军马孟起的族弟,武威将军马岱。”桓易等人又忙上前行礼,却都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让众人各自坐下,才道:“马将军也是奉命请吾去白帝城的。”又对着马岱道:“这几位都是我的心腹,你把事情的始末,给他们说一下吧。”


“是。”马岱向我一礼,便起身道:“朝中局势,想必李将军还没有告知各位。自从家兄与孔明告发彭漾,陛下怒而杀之,法正等川系便多有不满。恰逢陛下病重,法正推举一位医士,姓严,自称是华佗弟子,一度治好陛下之疾,却又反复。宫中群医束手无策,仍只能由那姓严的诊治,陛下的病便操纵在他手中。自此,法正以尚书令,多代陛下出诏书,李将军征五溪部回荆之后的所有诏书,皆是出自法正之手。”


说到此处,关兴早已经按奈不住,起身道:“你是说法正挟天子,发矫诏,图谋不轨?”


马岱道:“关将军所言不错,此次出兵也是法正一人之意,法正想借机除去李将军,而陛下也想借将军之力,除去法正。”


关兴看着我,问道:“此事先生早就知道?”


我点了点头,道:“孟起早来信告知,所以吾这几次都不曾奉诏。”


“可是,”关兴看了马岱一眼,又道:“马孟起现在与孔明走的甚近,先生岂可轻信?”


我轻笑道:“安国,孟起与孔明走近,是奉了皇命的。不与孔明走近,如何能得知这么多的机密?你道法正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要弄得人尽皆知么?”


此话一说出来,除了天翼,叶枫二人懵懂不知,其余三人都是大吃一惊,桓易不由叹道:“陛下英明,马骠骑一直倍受冷落,又以彭漾之事,取得孔明信任,却原来是陛下故意安排的,要让其打入孔明内部,以通消息。不过,法正行事既然机密,孔明又如何知晓?”


这事我也颇敢疑惑,对马岱道:“孟起在信中并未提及孔明的消息来源,难道法正手下还有孔明的人么?”


马岱道:“不错,法正之事,却是有人暗通孔明。不过这事甚为机密,就连赵云与家兄,孔明都不曾透露一字片言。”


我点了点头,道:“孔明做事向来小心,若不是在兵力部署上,要仰仗孟起,这么许多事情也不会让他知晓。”又嘿嘿一笑,道:“法正自以为得计,如此小视陛下与孔明,焉能不败?”


关兴见我如此说来,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办?明日先生随张嶷前往白帝城,某便带兵随后而至,如何?”


“暂时不用这般莽撞。”我摇摇头,道:“法正此次诓吾去白帝城,一时也未必就敢下杀手,多半是要将我羁绊在朝中,然后慢慢派川将接管荆州。”


“正是。”马岱接口道:“将军所言与孔明的一般,法正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除去将军,应该是要借口伐吴,从新部署战力,缓缓削去荆州众位将军的兵权。”


关兴冷哼一声,道:“先生镇守荆襄有年,法正也想得太简单了。”


“若不是孟起先知会吾等,法正以皇命调遣,安国,难道你能抗命么?”我又道:“只是法正不知吾等已经悉知其中内情,形势变迁。现在法正的诏书,对吾等来说,岂不是废纸一张。”我转而又问马岱道:“将军此次伴驾出征,可知法正的兵力如何分配的?”


马岱答道:“川军主力五万,黄权二万水军沿江而下,现屯扎在巫。白帝三万军马分由吴懿,卓庸,费观等将分领,故右将军部下吴班等人带巴郡军马已到秭归。张翼,陈式等家驻守汉中,以防魏延。车骑将军李严在成都,监视家兄与孔明。赵子龙与末将率三千禁卫军护驾,这羽林禁卫的调动权,名义上还是在法正。”


我哈哈一笑,问道:“名义上是法正?那事实上归谁管?”


“自然是陛下自己,不过,”马岱又道:“将军也看见了,张嶷来荆州也带得是禁卫,法正也不放心,所以经常调动禁卫,想连陛下最后的这点兵力,也吞食掉。”


我“恩”了一声,道:“陛下能以一介白身,成就今日霸业,哪能这样没有防范?这禁军之中,必然全是心腹死士。”我拿过地图,指着秭归道:“吴班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这,想必法正也是怕我从荆州带兵马前往。这倒有些难办了。”


马岱却道:“白帝城离上庸较近,将军何不请郭伯济出兵援助?”


我忙点头,道:“不错,荆州兵马一旦调动,法正必有所觉察。伯济多日不见,此次倒要感谢法正,嘿嘿。”


第九卷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第九十六章


马岱见我答应,便道:“就请将军执笔,末将愿亲自为将军走一遭。”


“不可。”我摇摇头,道:“将军应在白帝伴驾,若法正多日不见,恐生疑窦,这送信的事情,吾另外安排人便可。”


“将军说的是。”马岱又道:“末将前往确实多有不便,此事就劳烦将军多操心了。”


“都是为陛下分忧,何分彼此?”我又道:“将军且先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回白帝,务要在吾与张嶷之前到达,早做准备。”


马岱行礼道:“事不宜迟,末将这就赶回白帝,向陛下禀明此事。早作安排,恭候将军大驾。”


“也好。”我转头对关兴道:“安国,替我送马将军从后门出去,切勿让旁人看见。”关兴起身领命,与马岱告辞而去。


等二人出门离开,我看着房中四人,问道:“你们觉得这事如何?”


天翼一个大老粗,自然没有指望他说什么。叶枫起身道:“陛下这病怕是那姓严的医生下了慢性毒药,解药在他自己手里,才能如此轻易地控制陛下的病情。能让宫中一众御医都束手无策,嘿嘿,看来也是此道高手。”


刘备的病的确很蹊跷,叶枫精于此道,自然也要带他去白帝城。我把这意思一说,叶枫顿时高兴地手舞足蹈,这几个月只在荆州游玩,想必他早就想挪挪地方了。我见他兴奋的过度,沉声道:“此番前去,可不是出猎游玩,性命攸关的事,你可不能儿戏。”


叶枫急忙收敛笑容,道:“属下知道。”


我又转眼看着于圭,这人虽然善于言辞,但行事治军,却颇有乃父之风,于禁去世之后,他与桓易二人将荆州防备军务治理的井井有条。见我目视于他,于圭也起身道:“此事末将总觉有些不妥,虽然说马骠骑是受有皇命,可也难保不起二心?否则何以所言皆是指向法正,关于孔明的种种,却是只字未提?”


“不错。”桓易也接口道:“某也是这么觉得,现在与其说是法正在明,先生在暗,不如说是法正与先生在明,孔明在暗,更为妥当。”


我哈哈一笑,道:“你们所看出的,也正是我心中疑虑的,到现在为止,法正的动作太大,而孔明却一直没有异动,大不合理啊。马岱劝我请伯济出兵,也不能不防,一个不小心,我与法正都成了逼宫的罪人,倒让孔明得了便宜。”我轻弹了弹额头,低声道:“法正行事也应该是万分小心,为何孔明却了如指掌?又借孟起之口,转告于我。这法正身边的间谍,却究竟是何人?”


桓易,于圭互看一眼,也都各自摇头,自从刘备取了西川,我与关羽在外,孔明,法正在内,都是明显的两个派系,明争暗斗。像法正控制刘备,矫传诏命这些大事,自然只能是心腹几人知晓,这人出卖了法正,连法正自己都不知道,我又从何查起?


“算了,这事暂时不去想他,法正也不会直接向我下手。”我对着桓易道:“你下去挑选五百精锐心腹军士,随吾一起去白帝城,天翼,叶枫同往。安国和子谨(于圭虚构的字)留在荆州,暗中将精锐兵马调到当阳,西陵一线,一旦有事,也好及时赶往白帝。”


桓易点头答应,便要出去,却又突然问道:“先生这事,该不该与关征东商议一番?法正只在秭归驻兵,防得是南郡,荆州,关征东与先生素来不和,料想法正也不会留意襄阳军马的动静。”


我看了看桓易,忽然笑道:“天以将军赐吾啊,关平私怨上与吾有仇,但是在公事上,绝对不会含糊,明日我便让安国去一趟襄阳,我想他也知道该如何做。”


桓易点了点头,道:“先生过奖了。”说完大步出门。


我看着天翼,叶枫二人,道:“你们也下去收拾一下,早些休息。”两人也告辞离去,这两人都是少年心性,又不谱俗务,听到我所谈之事,兴奋大过于担忧,此番带他二人一齐前往,一则是要利用叶枫的医术,二也是想借机锻炼两人一番。我能信任的人并不多,可不想这么白白的浪费两个名额,叶枫也还算是机警,多加磨练,也算是可雕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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