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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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古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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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7-08-31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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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5694字

杨守诚来到电信局,进门第一感受,还是这里的空调效果好,冷气足。


在电信客服小姐的提示下,杨守诚出示身份证,开始庆幸抢匪只抢去了手机,还给他留下了钱包和钱包里的身份证。


客服小姐报出他这个月的话费金额,很体谅,安慰他说,其实他的手机因为欠费一块钱,已经处于半停机状态,抢匪这一次没占到便宜。


杨守诚不是多疑的人,至少,出生到现在没怀疑父母不是亲生,看见垃圾堆福利院从来没有产生过联想;考试的时候没有查过分数,老师说多少分就多少分;工作后没有查过工资表,会计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但是现在,他对电话费产生了怀疑。


杨守诚表示,他前天才刚刚交付一百块话费。


客服小姐查过电脑之后告知:他的手机费用里除了打进打出的通话费之外,还应包括,月租费,来电显示费,彩玲,小秘书,语音信箱等功能费林林总总每月共计36块,另外,还订制了三款手机短信包月服务,每款每月20块,共计60块,合计86块。


前面的部分,尽管抱怨,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所有人都一样交,杨守诚也认账,但后面的内容,杨守诚表示抗议。


客服小姐脸上的微笑在告诉他,订了就承认吧。


客服小姐微笑里的嘲讽在告诉他,我知道你都订了些什么,那些私下的,见不得人的服务,你都订阅了,享受了,现在被人发现了,不认账已经迟了。


杨守诚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他手机里时不时蹦出来的无聊笑话,以及被女朋友陈若兮疑云重重的所谓下流无耻,每月侵吞着他六十块大洋。


杨守诚肯定地告诉客服小姐,他没有订制这些包月的短信。


客服小姐说,不是她说他订了,是电脑说他订了。


电脑取代人脑的记忆功能之后,人脑成了错误的代名字,而电脑的名字,改成了真理。


杨守诚现在只想死得明白点,他问,这些短信到底是怎么订制的?


客服小姐很有耐心地一一指点,三款短信的共同点都是首先会发一条确认短信,但操作方法各不相同,第一款,回复视为订制,不回复视为拒绝;第二款,不回复视为默认订制,回复视为拒绝;至于第三款,客服小姐左看右看,想了半天,说了一句,反正电脑显示您订制了。


杨守诚大为惊讶,问道,“难道你也不明白是怎么订制的?”


客服小姐说,“我们电信跟短信运营商不是一家。”


杨守诚问,“那你们为什么代他们收钱?”


客服小姐说,“这是业务人员做的事。”


杨守诚气得脸色铁青,眼看就要发作。


客服小姐也是见过世面的,马上说,“这样吧,有什么事你去找我们领导,万一不行,您去找媒体反映反映也行,我也是按上面的规定办事,每月的工资还不及那些领导们的零头。”


这倒提醒了杨守诚,堂堂男子汉,欺负一小姑娘,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退一步海阔天空。


杨守诚说,“过去的我不追究,现在马上替我取消这些短信订制。”


客服小姐说,“这个简单,本机号发送五个x到0000就可以全部取消。”


杨守诚说,“我的手机刚刚被抢,没法拨打本机号。”


客服小姐说,“这个我真没办法帮你。”


事情眼看陷入僵局,聪明且经验丰富的电信小姐想到了解决办法,“反正你手机已经没有了,干脆重新上个号,把这个号码废了。”


杨守诚一想也是,“那就报停吧。”


客服小姐说,“您把欠的那一块话费给缴了,行不?”


杨守诚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的钢绷扔给客服小姐。


客服小姐处理完这一块钱的债务之后,拿出厚厚一沓宣传单,“我们最近推出多款优惠服务,您可以选择一款适合您的。”


杨守诚保持最后的清醒说,“下次吧,我要赶着去警察局报案。”


003杨守诚之警局报案


警察局很好找,白的底,黑的字,称得上黑白分明,门也开得很大,车也好,人也好,进出都很方便。


除了,有门卫守着。


杨守诚被门卫拦下,提醒他,“先登记。”


杨守诚再一次掏出身份证,再一次庆幸随身携带身份证是一件多么方便的事。


守门人问,“做什么?”


杨守诚看着这守门人,没穿警服,没带警帽,也没出示警官证,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报案。”


守门人说,“报案走左边。”


杨守诚出于好奇,往右边看了看,那里有一幢很气派的高楼。


“右边是做什么的?”杨守诚纯粹是问问。


“办公的。”守门人回答。


杨守诚进入左边的旧楼,排除等候了很久,终于有个穿警服的过来问他,“做什么?”


杨守诚看办公桌前的工作铭牌,两个字:刘义,应该是这个警员的名字了。


“手机被抢。”杨守诚看过不少警匪片,记得这种情况下的警察,应该是拿出笔还有纸,做些记录些什么的。


刘义的手里,既没有笔,也没有纸,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根烟。杨守诚眼尖,认得烟的牌子,很普通的牌子,还不及他抽的。


刘义问,“有没有其它损失?”


杨守诚摇头。


刘义问,“人有没有受伤?”


杨守诚再次摇头。


刘义问,“记不记得犯罪嫌疑人的长相?”


杨守诚说,“具体说不上来,不过,如果你把那人带来,我应该认得出。还有,我听酒店的服务人员说,这帮人几乎天天在那里抢劫,你们派人去守着,不出一个星期肯定可以抓到人。”


刘义说,“手机丢了,几千块的事,我们这里就这么几个人,几十上千万的事都处理不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再买一部算了。”


杨守诚说,“我照章纳税……”


话没说完,刘义截住了他,“看见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没有,偷税还殴打税务人员,这不,被我们关起来了,没个三五年出不去,最大的好处是关在这里用不上手机,可以省点力气做点别的手指运动。”


杨守诚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朝脑门涌去,他很想一拳打掉眼前这位叫刘义的小警察脸上的笑,把他夹在手指里的香烟塞进他的嘴里,让这个没有同情心,没有责任心的警察,小男人,知道什么叫男人的血性。


杨守诚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是松开的,还陪着笑,掏出口袋里的烟,递到刘义跟前。


刘义摆摆手,说,“抽惯了糙烟,抽不惯你们这种高级烟,还是留着自己抽吧。你既然坚持,我就帮你做个笔录,当是立个案。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你这抢劫案,发生得早了点,要是在下个月,正好赶上我们的严打,那帮小子,肯定没好下场。还有,看在你这人还实在的份上,你也别带钱去赎了,现在抢劫不象以前单枪匹马,都是团伙作战,弄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抢劫案弄成伤人案,甚至杀人案,你不划算,我们也有得忙。”


杨守诚绝对相信,那帮抢匪今天出门抢他之前,看过黄历。


刘义写了一页纸,让杨守诚签名。


杨守诚一眼就看完了,“这么少?”


刘义说,“事情经过写清楚就行了,你真以为是看电影,一个案子又是证据又是目击证人。你上网吧,上网去看看,比你这严重多的事,哪天不是十条八条的新闻首页上挂着。回去等着吧。”


004叶蓝秋之病历报告


叶蓝秋在医院,坐在肿瘤科主治医生路天明的办公室。


叶蓝秋问,“特地打电话找我来什么事?”


路天明说,“上个星期,你在我们医院做了体检。”


叶蓝秋说,“常规检查,公司要为我们办医保。”


路天明说,“原来是这样。”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叶蓝秋说,“我的体检报告,是不是出了问题?”


路天明把病历递给叶蓝秋。


叶蓝秋打开,只看了一眼,立马合上,“你的天书鬼画符我看不懂。”


路天明说,“医生都这样写字。”


叶蓝秋说,“那倒是,要不然病人们都拿了病历到外面买药,你们医生只能喝西北风了。”


路天明说,“多年的老同学了,你就放过我吧。”


叶蓝秋说,“你比读书的时候,发福了不少。”


路天明说,“还行。”


叶蓝秋说,“早知道现在医生这么好混,当年我也读医科了。”


路天明说,“当医生其实也不好混。”


叶蓝秋说,“怎么不好混,我倒是听说你们年薪几十万,还有什么回扣,红包之类。”


路天明说,“昨天我们医院一个医生,就被病人家属打成骨折。”


叶蓝秋说,“这应该算工伤吧?”


路天明说,“那是当然,做医生就这点不用担心。对了,你的医疗保险办了没有?”


叶蓝秋说,“这次的体检报告出来就办。”


路天明很久不出声。


叶蓝秋看着路天明,一眼不眨地看着。


路天明说,“别这样看着我。”


叶蓝秋说,“老同学了,你就告诉我一句实话得了。”


路天明说,“我们不仅是老同学。”


叶蓝秋说,“我知道,医药费方面,你会帮我打折。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跟我父亲一样的癌症。”


路天明不说话,也就是默认。


叶蓝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她没有烟瘾,但此刻,她需要抽一支来放松心情。


路天明接过打火机,帮她把香烟点上。


路天明身后的墙壁上,写着四个大字:禁止吸烟。


叶蓝秋的香烟,只吸了两口,就被放下了。


叶蓝秋问,“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路天明说,“还没到那一步。”


叶蓝秋说,“你哄别人还行,我就算了,我父亲得这个病,从检查结果出来到去世,前后不过两年的时间。”


路天明说,“我帮你把住院手续办了。”


叶蓝秋说,“忘了说一句,当年我家卖房子卖地,弄得家徒四壁,也不过让父亲多活了一年。我现在既没房子也没地,母亲也乐得轻松,跟着父亲走了。你帮我算算,还剩下多少时间?”


路天明说,“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叶蓝秋说,“你来想办法?老同学?”


路天明说,“我们不止是老同学。”


叶蓝秋说,“是啊,我们还是老情人,现在这样算什么,奸夫淫妇?第三者?还是狐狸精?红颜祸水?”


路天明说,“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说话别这么难听。”


叶蓝秋说,“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别人骂过之后,我记下来的。”


005叶蓝秋之公车让座


叶蓝秋从医院出来,搭上了回家的公车。


公共交通的领导们永远都是说亏损的,永远都是有困难的,所以公车永远都是拥挤的,座位永远都是不够用的,罚站也就成了自然的。


站了两站地之后,叶蓝秋终于轮到一个座位,她筋疲力尽,所以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把身后那位年轻力壮男士的忿忿不平的目光无视。


坐过一站地之后,上来一位老大爷,直接站在叶蓝秋身边,开始咳嗽。


叶蓝秋明白,按照尊老爱幼的传统,她应该给老大爷让座。


老大爷说,“如今的年轻人越来越不象话,年纪轻轻的,就坐下来不动了,哪象我们年轻的时候。”


叶蓝秋忽然有些伤感,为她这辈子不会有年老的机会,不会有发表这番感慨的机会而伤感。这样的伤感让她做出一个有别于平常的举动。


她端坐不动。


旁观的售票员出于职责也好,习惯也好,开始说话了,“麻烦车上的年轻人给老人和小孩让个座。麻烦那位穿白裙子的小姐给老人家让个座。”


叶蓝秋身上正穿着白裙子。


叶蓝秋看着窗外,装作没听见。


老大爷说,“也不知这些人的父母怎么教的,怎么这么没家教。”


这一句,叶蓝秋听清了,她说,“我的家教不烦您老操心。”


老大爷气得满脸通红,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叶蓝秋的鼻子大骂,“太不象话了,太不象话了……”


老大爷想是气糊涂了,除了这句,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售票员出来打抱不平,“小姐,你年轻力壮的,就让个座算了,再说,你也希望你老的时候有人给你让座是不是。”


售票员这话说得在理,但这理,却同时是叶蓝秋的痛处,不由自嘲。


叶蓝秋说,“我没福气活到老,也没福气希望别人给我让座,你们什么也别说了,今天这座位,我坐定了,谁也不让。”


无计可施的售票员和老大爷最后同时说,“媒体就应该把这种不道德的人好好暴光,出她们的丑!”


006陈若兮之现场报道


陈若兮是记者,记者的工作原本是记录生活中的真实,但这已是她当记者之前的想法了。


现在的陈若兮,对真实二字的理解,可以说更全面,也可以说,更圆滑。


她手下的实习记者杨佳琪问她,何为真实。


陈若兮说,事实之部分。


杨佳琪不解,继续问,何为谎言。


陈若兮说,事实之部分。


杨佳琪糊涂了,所以,她对于时下流行的所谓记者即妓者称呼,愤怒且绞尽脑汁据理力争,恨不能赤膊上阵,摆出扭转乾坤的架式。


陈若兮,不过,一笑了之。


陈若兮认为,愤怒并非所谓进攻的武器,不过是人类与身俱来,无法克服的弱点罢了。


她拒绝愤怒,但从来不拒绝还击。


陈若兮认为自己人生最值得纪念的时刻,是25岁那一年,她意识到,与其等待有可能出现在身边的好男人,还不如停靠自己的力量,创造一个好男人,也就在这一年,她遇到了杨守诚,因为采访杨守诚的所在公司总裁的缘故。


杨守诚是这家公司旗下,一位小得不能小的,但也还可以称为“师”的建筑设计师,贝聿铭于他,是不知人间积苦时的梦想而不是现实目标。陈若兮的记忆里,杨守诚最得意的设计作品之一是母校的大门,当然,最大的失误也在于此,门卫的屋子设计在左边,用校长的猜疑说,这杨守诚,是不是在英国呆得太久了。


陈若兮坐在返回电视台的公车上,叶蓝秋刚一上车,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陈若兮看叶蓝秋的目光是羡慕且妒嫉的。


在陈若兮看来,叶蓝秋细长的丹凤眼,眼神过于纤弱,唇形也过于丰厚,唇角略略上翘显得有些神经质,略带心形的脸庞,过于苍白的肤色,鸦翼般浓黑长发,就女人挑剔的眼光看来,无一不是缺点。但陈若兮是成熟的女人,成熟到知道男人会喜欢怎样的女子,会在怎样的女子面前充满好奇心,会被怎样的女子迷惑,甚至,失去理智。


陈若兮少女时期最大的遗憾,是她这一生都不可能成为叶蓝秋那样吸引男人眼光,被男人呵护的女子。她的眼神过于犀利,她的薄唇也使得她显得寡情薄义,甚至,她的短发,某些时候,甚至成了男人婆的代名词。


陈若兮看着叶蓝秋上车,看着她和老大爷发生争执。老实说,她看着老大爷在叶蓝秋身边停下,要求叶蓝秋让座,而不是隔着两个座位的她,她有那么一点,自得的窃喜。


她原以为,有着叶蓝秋这样外貌和气质的女子,是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座位与人起争执的,她应是属于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等着骑士男人保护的柔弱女子。


陈若兮甚至会很不道德的猜想,叶蓝秋这样的女子,最适合扮演电视电影中被男人强暴,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做,除了美丽一无所有的女主角。


作为为生活挣扎的平凡女人,陈若兮对这种女人嗤之以鼻的同时,却又同时羡慕男人们对这种女人过于轻易,过于泛滥的情感。


叶蓝秋不让座的固执,激发了陈若兮作为新闻记者的本能,她悄悄打开手机上的摄像头,把这一幕拍下来,并且尾随那位老大爷下了车,并且从他那里获得她想要的总结陈词。


果然,老大爷忿忿不平地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象话,我那个年代,见到长辈,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别就大大咧咧坐下,就是站在一边也要把腰弯下。”


陈若兮在当天的晚间新闻里播出了这则新闻,同时,出于台里创收的需要,让观众发手机短信参与讨论。节目获得了广泛好评,观众反响强烈,有年长者谴责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漠视传统美德,有年轻者辩护说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容易,上班已经够瞧累了,公车已经够挤了,占个座位也不容易,老年人应该多体谅……


参与讨论,信息费每条一元,国家有规定,必须明码实价,电视屏幕下方的标注得清清楚楚。


一元钱,再小不过的数目,就能获得一个发言的机会,天下最便宜的事也不过如此。再细想,那些有资格,有权利发言的人──领导、老师、明星、主持人,再不济,也是学生、员工等等中间的代表。平日里被代表惯了,今日花一元钱就能代表一次,也算得上是一种补偿了。


陈若兮得到来自消息灵通人士的内幕,这一次的新闻,短信收入超过20万。


007路天明之家庭风波


路天明回家,妻子沈惠琳已经准备好晚餐,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


路天明盛赞餐桌上每一道菜色香味俱全,妻子新做的发型如何十全十美,一年前买的衣服到了今天仍然落落大方,端庄雅致。


沈惠琳说,“少灌迷汤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路天明说,“还是你了解我。”


沈惠琳说,“我们是夫妻。”


路天明说,“咱们那套复式楼,能不能暂时别买了。”


沈惠琳说,“为什么不买,你不是很喜欢吗?而且你们医院哪个医生不是几套房,我们才买第二套,已经很落后了。”


路天明说,“那些钱,我有用。”


沈惠琳说,“做什么用?”


路天明说,“我有个朋友住院等钱用。”


沈惠琳问,“什么病?要多少钱?”


路天明说,“癌症,估计最少也得20万。”


沈惠琳说,“能不能治好。”


路天明说,“有希望。”


夫妻二人都沉默了。


饭后,路天明要帮沈惠琳收碗,沈惠琳拦着不让,路天明打开电视机,按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频道。


叶蓝秋的图像出现在电视画面里。


路天明愣住了,迸住呼吸看完新闻,再回头,沈惠琳坐在身边。


沈惠琳问,“那是叶蓝秋?”


路天明点头。


沈惠琳说,“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大学时跟你谈恋爱那会儿不是好好的吗?”


沈惠琳必须承认,看到老公过去的恋人陷入道德危机,这让她,有抬头吐气的感觉。


叶蓝秋一直是她心底的结,那样美丽的女子,她的照片,仍然在她家的相片薄里留着,因为她在老公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是大方得体,理智体贴的。


路天明说,“叶蓝秋得了癌症,已经确诊。”


沈惠琳很久才消化这个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路天明说,“今天上午,我亲自把病历交到她手上。”


沈惠琳立刻找到了当务之急,“电视台也真是的,怎么不调查清楚就乱做新闻呢,我给他们打电话去澄清。”


路天明拦住她,“算了,叶蓝秋现在未必有心情理会这种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说服她尽快住院。”


沈惠琳问,“有病为什么不住院?”


路天明说,“应该是经济方面的问题,我今天问了她,她们公司没帮她们办医疗保险。你也知道叶家的底子,她父亲那场病……”


路天明没往下说,沈惠琳也问往下问。当年的事,他们都记着。


如果不是叶伯父那场病,路天明的妻子,也许是叶蓝秋。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今天的大医生路天明。


夜深人静的时候,夫妻二人躺在床上。


沈惠琳和叶蓝秋之间,因为对同一个男人的感情,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约束沈惠琳的是理智,禁锢叶蓝秋的是道德。


叶蓝秋患了癌症,叶蓝秋快死了,沈惠琳知道,理智于她,仍然是约束,而道德于叶蓝秋,却已不再。


沈惠琳有了决定,“钱是你赚的,你可以用来帮叶蓝秋,但是,除了钱。”


008杨守诚之一时冲动


杨守诚把整个身体交给沙发,一动不动。墙上的钟滴哒滴哒地转着圆圈,白天发生的一幕一幕在他眼前闪现,抢匪,电信局的客服小姐,警察局的小警察……


陈若兮下班回家,一边开电视一边问他,“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手机挂失了没有,买了新手机没有,现在抢匪这么厉害,还是买便宜一点的手机好了。反正你也就是打电话接电话,连个短信都发得慢死了,其他的新功能更是一窍不通,买了也是白花钱。再说那些抢匪也是长眼睛的,就捡贵的抢,咱惹不起还躲得起,干脆买一款抢匪看不上眼的……快看快看,我的新闻,今天做成专题了。”


杨守诚瞟了一眼电视,看到电视镜头里的叶蓝秋。


作为陈若兮的男友,他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对陈若兮的工作提出表扬,鼓舞,至少,也得是支持。但他透过电视镜头,看到了那位美丽女子脸上的伤痛、不平、愤怒,还有,更多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陈若兮很兴奋,“我的这个节目反响相当强烈,几大主流网站,论坛,还专门就这件事设置了专题,今天的论坛还有人悬赏万元找到节目中的女主角,还有,台里拨了十万元节目经费,让我来作深入报道。守诚,我现在是制作人了,不再是一名小记者了。”


杨守诚说,“本来是件小事,让你们这么一闹,还不翻天覆地。”


陈若兮说,“翻天覆地才是新闻。”


杨守诚说,“你们有没想过那女的,这事她做得是有些不对,但是将心比心,我们也有上下班一整天,累得走得走不动的时候,上了公车只想找个位置坐下来,也有不想让座的时候。说不定,那女的刚好身体不舒服。”


陈若兮说,“你既然有想法,跟我说没用,上网去发表意见,就上我们电视台的网站好了,为我们增加点点击率,也算是为我的事业添点砖加点瓦了。”


杨守诚说,“算了,我累了一天,烦了一天,洗洗早点睡吧,一天到晚新闻新闻,你不累啊。”


陈若兮说,“有什么累的,不就是掉了个手机吗,对了,我听你们同事说,下午你没去上班,怎么回事?”


杨守诚说,“我去警察局报案了。”


陈若兮说,“一点小事,有什么好报案的,报了警察局也不会理你。”


杨守诚说,“你有先见之明,你本事,你厉害,知道报了案警察也不会管,要是人人个个都象你这样想,遇到事都不报案,警察局干脆关门大吉算了。”


陈若兮说,“我没有说人人个个有事都不报案,你别歪曲我,我是说象抢手机这样的小事不用报案。”


杨守诚说,“那公共汽车不让座比抢手机的事还要小吧,你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报。是不是想显得你们这些记者比普通老百姓能耐,把人强奸了还找一群观众问人家有没有快感,不都是你们这些记者做的好事!”


陈若兮火了,“杨守诚,你自己不当心,手机被抢了,回家找我撒什么邪火,有本事你去找那些抢劫犯,把火往他们身上撒去。”


杨守诚说,“你当我不敢,我就去抓那几个抢匪给你看看。”


陈若兮说,“你去啊,你走前头,我扛摄像机在后面跟着,帮你做个头条,给你送面见义勇为的锦旗行不行!”


009莫小渝之家庭危机


莫小渝在35岁之时,辞去工作,做起了全职家庭主妇,用朋友们的话,叫做上岸,享清福。她自己的感受,只能说是找到生活的平稳,而非十全十美,皆因这份平衡,和全天下所有平稳,有着同样的组成结构,既有喜,又有忧。喜的是丈夫沈流舒的事业越做越大,她的生活,脱离了柴米油盐的小忧愁,伴随而来的,却是患得患失的大忧愁──沈流舒的目光,停留在她这个妻子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少,那些越来越多的空白,被沈流舒的秘书,叶蓝秋,那位美丽而狐媚的女子占据了。


一开始,莫小渝对叶蓝秋并不是那么在意的。叶蓝秋确实美丽,但婚前婚后,沈流舒身边来来往往的女子,莫小渝见过更美丽,更有手腕,更吸引男人的。但五年时间过去了,那些更美丽,更有手腕,更吸引男人的女子都走了,只有叶蓝秋,从五年前摇摇欲坠的小文员到今天稳如泰山的沈流舒的贴身秘书,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了。贴身秘书之后的职位是什么?莫小渝每每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之时,背脊开始冰冷,夜夜开始恶梦。


莫小渝开始收集有关叶蓝秋的一切消息,渐渐地知道她在这个城市没有朋友,父母双亡,也没有亲戚。当然,也还有些未经证实的消息,例如,大学时代的落魄恋人曾来公司苦苦哀求,被沈流舒打发走人;公司新来的大学生因为叶蓝秋神魂颠倒而未能通过试用期;客户因对叶蓝秋出言不逊导致沈流舒冲冠一怒为红颜,连生意也不做了……


传言听得越多,莫小渝越发不安。她想听听身边的意见,寻找一些安慰,她出门见朋友,朋友伸出右手,握成拳头,说男人都得捏在手心里,捏得紧紧的;她回娘家,父母说早日生个孩子,男人有了孩子心就拴住了。莫小渝有苦说不出,她何尝不想把沈流舒捏在手心里,她每天中午晚上两次借吃饭的机会查行踪,一开始,是沈流舒本人接的电话,回答很简单,三个字,“有应酬!”。发展到后来,接电话的变成了叶蓝秋,回答还是三个字,“陪客户。”莫小渝想再问清楚是哪些客户,沈流舒接过电话,扔下一句,“公司的事你不懂,少掺合。”


莫小渝听了这话,觉得这“不懂”二字才是关键,她需要学习,学到懂为止。为此,她常常去公司,结识沈流舒的属下们,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叶蓝秋。她开玩笑地对叶蓝秋说,“小叶,我帮你介绍个男朋友好不好。”沈流舒也不知从哪里出来接过话茬,“你介绍的人,还是算了,没一个配得上蓝秋。”莫小渝注意到沈流舒对叶蓝秋的称呼,省略了姓氏,极是亲热。夫妻二人用眼神对峙之时,叶蓝秋消失得无影无踪,莫小渝常常怀疑叶蓝秋是故意在自己面前示威来着,她寻找一切机会撕破脸大吵一架,毕竟她跟沈流舒之间,有一张法律认可的婚书作为保证,只要吵起来,身败名裂,在公司呆不下去的肯定是叶蓝秋,而不是她这个老板娘,但叶蓝秋躲她躲得太彻底,常常是她后脚到了公司,叶蓝秋前脚就出去了,而且每次都是不得已的公事。偶尔遇到了,那一定是沈流舒也在场。莫小渝不敢当着沈流舒的面给叶蓝秋脸子瞧。她心里明白得紧,她到底,还是怕着沈流舒的,又或者,她告诉自己,那是一种在乎,情感在乎的方式。


这一天,莫小渝去了公司,见到了公司的行政经理唐小华,她正在帮叶蓝秋整理报销凭证。莫小渝走过去问道,“叶蓝秋的报销凭证,怎么让你整理。”唐小华嘴一撇,“人家是沈总面前的大红人,别说是报销凭证这种小事,就是让我洗内裤我也得洗啊。”莫小渝当然知道叶蓝秋也好,沈流舒也好,不会真要唐小华洗内裤,唐小华表明了态度,而莫小渝,也看到了机会。


莫小渝问,“叶蓝秋人呢?”


唐小华回答,“去了医院,拿体检报告。”


莫小渝再问,“什么体检报告?”


唐小华回答,“公司要给核心员工办医疗养老保险,前些天统一做了体检。真不知是美女面子大还是事多,常规体检而已,还让医院兴师动众,弄个主任医师亲自打电话来让她去拿报告。”


唐小华独自忿忿不平,这也提醒了莫小渝一件事,这一批的员工保险里,没有唐小华的名字。莫小渝知道,她可以利用这一点。


莫小渝说,“要论资历,你比叶蓝秋还早几个月到公司。”唐小华说,“早六个月,叶蓝秋还是在我手里面的试。”言下之意,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让她进公司。但莫小渝心中暗笑,叶蓝秋是沈流舒在大学招聘会上亲自挑中的人,哪由得她唐小华说半个不字。


莫小渝说,“这批赶不上,就赶下批吧,反正再过得两个月就行了。我听流舒说,现在办公司不比从前,这方面上面查得紧,得抓紧办。”唐小华是行政经理,两个月后是第二批这个消息她当然再清楚不过了,但如果这话从老板娘莫小渝的嘴里说出来,意义,又完全不一样了。唐小华顿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她把莫小渝拉到一边,低声说,“那家医院的主任医师,就是叶蓝秋以前的男朋友。”莫小渝一听这话,举顿时来了,“你怎么知道?”


唐小华说,“那男人经常打电话过来,我接过几次,声音很好认,一听就听出来了。我听人说,上大学的时候叶蓝秋嫌人家家里穷,甩了人家。谁知道那男的争气,拿了奖学金出国,学成回国后成了炙手可热的主任医师,这下叶蓝秋后悔了,又跑去缠人家。人家又不是傻子,又有院长的女儿做女朋友,哪里会肯吃叶蓝秋这根回头草。反正这事热闹着呢!”


莫小渝回想最近沈流舒的反映,深知此传言可信度不高,但仍然问了句,“有这种事,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唐小华说,“叶蓝秋手腕高着呢,这事公司早传开了,就瞒着你和沈总。”莫小渝却知唐小华这话里的意思,叶蓝秋的风流韵事,瞒着她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得传到沈流舒耳里。


“你们沈总哪里有空管这些闲事。”莫小渝嘴里说着,却是心情轻松的回了家,出乎意料,沈流舒居然早回来了,在家等着她。


“今天公司事多不多?”莫小渝也就是随口一问,并非存心想打听什么,毕竟她要打听的,从唐小华那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叶蓝秋辞职了,你今天到公司都乱说了些什么?”这才是沈流舒今天提前回家的主要目的。


“叶蓝秋辞职了!”莫小渝必须承认,她是用一种喜悦的心情在消化这块天下掉下来的馅饼。


沈流舒从莫小渝的惊讶表情,证实莫小渝与这件事无关,但莫小渝的喜悦,让他心情不悦,叶蓝秋的忽然辞职,不仅让他损失了办公室的赏心悦目,同时,也损失了工作上的井井有条。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一天到晚疑神疑鬼,有事没事到公司找那些女职员遇的碴,现在人走了,你高兴了。”


“你自己心里要是没鬼,我怎么会疑神疑鬼。怎么,走了一个叶蓝秋,又不是心头挖了一块肉,至于这么回家找你老婆的碴!”莫小渝也上了火,因为沈流舒的指责,更因为平时的积怨。


“懒得理你。”沈流舒知道再吵下去必无好话,抬头看钟,晚上还约了客户谈生意,本来的打算是乘回家吃晚饭的工夫,把叶蓝秋辞职的事告诉莫小渝,一则为自己澄清,二则,也是借机警告莫小渝以后少去公司给他添乱。


夫妻做到这份上,七年之痒也好,日久生厌也好,沈流舒知道自己的心,淡了,剩下的,只有习惯,但习惯,还能维持多久,他不知道。他起身离开,但起身动作过大,把莫小渝刚刚为他洗净切好并且细心插上牙签的苹果,连着果盘一起扫落在地上。


玻璃果盘摔成了两半。


果盘是前不久莫小渝的朋友们,为他们夫妻结婚七周年纪念,而精心挑选的礼物。沈流舒不是故意,他正打算开口道歉,但他没有跟莫小渝道歉的习惯,话到嘴边,又一阵犹豫。


这一犹豫,莫小渝已是怒不可遏。


“叶蓝秋那个狐狸精走了是她的事,谁知道她在外面又勾搭上什么人,你回家找你老婆发脾气,算哪门子本事,有本事你去找叶蓝秋的男人算帐去。”


莫小渝这一闹,把沈流舒心里仅有的一点歉意冲得一干二净。“神经病。”沈流舒怦地一声,大力关门,扔下莫小渝,离开了家。


门响之后,是仿佛地震一般的整个房子的摇晃,莫小渝一个人在家,骂了一阵,骂累了之后,随手开了电视,为安静得几乎能令人捉狂的房子增加点来自人类的声音,或是热闹。


莫小渝看着电视屏幕,忘记了哭泣,惊讶得合不拢不嘴。


她在电视专题新闻里,看到了叶蓝秋,也听到了电视评论的声音: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给需要帮助的人让座,是最基本的品德和修养,本台记者就这件事现场采访了几位过路群众,现在,我们来听听他们对公车让座的看法。”


莫小渝无心看电视节目,也无心关注那些路人甲乙丙丁们的看法,她惟一关心的是,这个事件的女主角,是叶蓝秋,那位让沈流舒今天回家,摔盘子骂人,破坏她家庭的狐媚女子。


电视台公布了热线电话,方便观众打电话进来互动参与。


莫小渝拨通了现场直播电话,“喂,电视台吗……刚才的专题片我看过了,是的,我有话要说,我认识不给老人家让座的女人,她叫叶蓝秋,是四海贸易公司的职员。这件事发生在叶蓝秋身上,并不是偶然的。这女人从来就没有什么道德观念,介入别人的家庭做第三者。”


现场主持人一脸愕然,“请问,您有真凭实据吗?”


“你去查一下自然就知道了,叶蓝秋的那些丑事,谁不知道。她当第三者破坏别人家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莫小渝咔地一声挂上电话。


她给自己泡上一杯热茶,看着绿色的茶叶,在透明玻璃杯里上下翻腾,看白色的蒸汽,从玻璃杯口逸出来,她的心,也似乎,因此而轻松了很多。


第二章


010叶蓝秋之救人一命


路天明几乎每隔一小时一个电话,电话不接之后是短信,内容都是催促叶蓝秋尽快办理入院手续,还说什么钱的事她不用担心,他已经想到办法了。


叶蓝秋知道,他担心她想不通,跑去自杀什么的。


公司方面,沈流舒也打过电话了,说是关于她辞职的事,要和她好好谈谈。


叶蓝秋很想告诉这个男人,他们之间看似不清楚,实则什么有没有的暧昧,只是她保住工作的手段之一,而非出自她的本意。


叶蓝秋苦笑,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了,沈流舒会不会恼羞成怒,找人教训她一顿。她昨天去问了保险公司,医疗保险是没法做了,不过,意外伤害险还是可以保的。


到底要不要买十份八份意外险呢?


叶蓝秋躺在城市中心广场的草坪上,阳光很好,晒得她汗水直流,有些不舒服。但不舒服才是活着的体现,至于舒服,跟死去没什么两样,她还是留给死后再慢慢体会吧。


但身体不舒服是次要的,叶蓝秋瞪着眼前的男人,形容他,只能用四个字,鬼鬼祟祟,一下子用报纸挡着脸,一下子躲在花坛后面。


叶蓝秋忍不住了,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守诚不好意思笑了,“你别管我,对了,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呆在这里了,呆会儿有事发生。”


叶蓝秋想问,呆会儿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杨守诚已经走远了。


叶蓝秋继续躺在草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段对话。


“就是你,你你你,你三天前抢了我的手机,还给我!”


“谁拿了你的手机,眼睛放亮点。”


“你手里拿的就是我的手机,你把外盒打开,里面刻有我的名字,杨守诚。”


“小子你找死!”


叶蓝秋睁开眼睛,看到三个男人把刚才那位鬼鬼祟祟在她身边晃悠,后来好心提醒过她的男人按倒在地,拳打脚踢。


被抢的男人一开始在反抗,但时间很短,到后来就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地上有血,空气中,弥漫着的,似乎是死亡的气息。


路边的行人们都停下来了,站在那里,变成了看热闹的旁观者。


老人在说,造孽啊。


小孩在说,妈妈,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母亲在说,没有,叔叔们在拍电影呢。


男人们没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对方第一个冲上去。


打人者之一掏出了刀子,旁观者开始惊叫。


叶蓝秋想,这个男人会不会死得比她还早呢?


她喊了一声,“等一等。”


打人者之一回头,说,“小姐,小命要紧,别多管闲事。”


叶蓝秋说,“我快要死了。”


打人者停下来,面面相觑。


叶蓝秋笑着说,“不骗你,是真的。”


她打开手提包,双手捧着医院的诊断报告,笃定他们看不懂医生们的天书,无比真诚地说,“不骗你,是真的,我有医院的诊断报告,说我有爱滋。”


打人者吓得往后退。


叶蓝秋前进一步,“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们,用刀子捅爱滋病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医生告诉说,这病是通过血液传染的,你们捅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如果血溅出来,万一溅到眼睛里,你们说不定会感染的。还有,我这人习惯不好,万一捅痛了,不小心咬了你们一口,也有可能染上爱滋病……”


叶蓝秋话没说完,打人者扔下杨守诚的手机跑得飞快。


当然,还有比打人者跑得更快的,是旁观的路人们。


偌大的广场,只剩下声称有爱滋的叶蓝秋和想跑却跑不动的杨守诚两人。


叶蓝秋忽然想恶作剧,她走到杨守诚身边,手指点在杨守诚的伤口上,沾上一点血迹,再举起手,在阳光下,把那血的颜色,看得更清楚。


叶蓝秋问,“喂,你死了没有。”


杨守诚吓得全身发抖。


叶蓝秋拾起地上的手机,递给杨守诚,“这是不是你的?”


杨守诚看着失而复得的手机,想接而不敢接。


叶蓝秋把手机扔给杨守诚。


叶蓝秋说,“刚才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被那群人马上砍死,要么被我这个爱滋病人救下来,运气好的话,平均寿命是三五年,当然,如果你经济条件好,用钱象用水,说不定还能活上十年二十年。所以呢,不管三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终归是我救了一命,你应该怎么表示?”


杨守诚哭丧着脸说,“谢谢。”


叶蓝秋说,“你还能不能走?”


杨守诚问,“做什么?”


叶蓝秋说,“去医院啊,伤口要包扎,要照x光,看看有没有内伤,还有,最好是还做个脑电图。”


杨守诚说,“脑电图就算了,刚才他们打我的时候,我护住头了。”


叶蓝秋说,“你懂什么,是我想看看检查结果,看看你脑子是不是真有毛病,说什么是什么,还真相信我有爱滋。”


011陈若兮之解决方式


陈若兮接到杨守诚的电话,说是他被打了,在医院,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去医院。


杨守诚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看着手机发呆。


陈若兮一看这情景,又是心痛,又是难受,“我那天说说气话,你真的跑去找那些抢劫犯理论,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为了一部手机,值得吗?”


杨守诚说,“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是我心里那口气,咽不下。”


陈若兮哭着说,“你差点没命。”


杨守诚说,“皮外伤而已,不过,今天还真是险,幸亏一个女的救了我。”


陈若兮环顾四周,“哪个女的,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杨守诚说,“早走了,乘护士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不声不响走的。这世道,还是有好人的。”


陈若兮说,“真可惜,要不然,我又可以好好做条新闻了。”


杨守诚说,“你还真三句话不离本行,这也是新闻那也新闻,那个小让座事件还让你折腾得不够吗?”


陈若兮说,“你说对了,还真是不够,现在台里打算把这个新闻作头条,配合网站开通,好好地造一把势,一举把网站点击率搞上去。”


杨守诚说,“你们台长真够黑的,拿个女人做垫脚,你们也跟着起哄,就这么点小事拿来做头条,大炒特炒,你们的点击率是上去了,那个女人怎么办?名声臭了,你们这不是把人往死逼吗?”


陈若兮说,“叶蓝秋她活该!”


杨守诚觉得这话不对劲,“怎么了?她叫叶蓝秋?你们这么快就把人家名字都搞到了?”


陈若兮说,“又不是我们去搞的,是那个叶蓝秋去做第三者拆散人家夫妻,本来这个新闻放在网上,象你一样为她说话的不少。人家受害者打电话进来,把这第三者的事说出来,根本没人敢替她说话了。”


杨守诚知道第三者是陈若兮的心结,她父母的婚姻,就是因为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插足而破裂的。事情既有了新的变化,他只能不予置评。


杨守诚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些记者的笔可以杀人,记者煽动起来的那些口水,更可以杀人,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陈若兮说,“不说这个了,你还真有能耐啊,怎么找到那些抢劫犯的?”


杨守诚说,“哪里是我有能耐,是那些抢劫犯根本就是天天在那里蹲点,我听那里的小商小贩说,都快一个月了。”


陈若兮说,“都欺负到我老公头上来了,就不是小事了,这事警察不管我来管。”


杨守诚说,“你怎么管。”


陈若兮说,“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天的晚间新闻,一组抢劫犯在本市内肆无忌惮抢劫行人手机,手提包等物品的镜头,在电视台播出之后,引起观众强烈反响。


三天之后,警察局重拳出击,一举歼灭抢劫犯罪团伙,抓捕数十人。


012陈若兮之继续报道


陈若兮喜欢一切事都在掌控中的感觉,感情如此,事业,也是如此。让座事件的新闻播出之后,网络里有了新的名字,叫做“叶蓝秋让座事件”,当然,还有更详细的称呼,叫做“美女叶蓝秋不让座事件”,或是“第三者叶蓝秋不让座事件”!


每一个标题都被加粗,或套刺眼的红,或套流行的绿,或静止在头条,或跟随鼠标上下左右跳动,迅速成为最具吸引力的网络热点主题之一。


“美女叶蓝秋不让座事件”的热心观众中,好事者居多,虽然有伦理专家,教育专家痛心疾首人心不古,道德不再,但仍有大批不愿署名的网友恶作剧地认定,公车上的座位让美女们来坐,更为赏心悦目。


但“第三者叶蓝秋不让座事件”的热心观众却是众口一词,身为第三者居然不让座,简直是恃美行凶,天理不容,必须彻底打倒之,再踏上一只脚,永世不能翻身是当然的结局。


人们对于的第三者的好奇心和批判力度总是惊人的,不过一夜之间,第三者叶蓝秋的简历就被公布在了网上。那是一份很正式的简历。


叶蓝秋:女。


出生年月:1979年5月5日。


电话号码:1xxxxxxxx


7岁,进入实验小学,班主任杨端颖,现任实验小学校长。


13岁,进入第一中学,班主任张绫霜,目前仍然是普通教师。


18岁,进入s大,英语专业。


22岁,大学毕业,进入四海贸易公司担任董事长沈流舒秘书至今。


简历的出处,源于一家既找不到注册地,也找不到法人代表,但名头却是响亮无比,署名是某某教育管理部门招聘网站,简历的最后列出了叶蓝秋的私人联系电话。


陈若兮笑了,这家网站也是老熟人了,一年前,她的个人简历,私人电话,甚至照片也曾以什么个人秀的形式出现在这个网站的页面上,并且与时下最流行的网络搜索引擎捆绑在一起。换言之,即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仅仅是出于好奇,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陈若兮”三个字,就等于了解了她的一生经历。


陈若兮很幸运,她是个与时俱进的记者,时刻关心着网络动向的同时,也关注着网络对于自身的影响程度,所以,她的被侵权,被及时发现了。


陈若兮也很有办法,她借助记者身份,也有时间,这也属于职业范围之内的调查──从主管单位查起,兜兜转转,查到了牌子大得吓人的某家教育管理部门下面的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办公室。交涉的结果也很顺利,基本上在陈若兮出示了记者证的同时,就标志着结束和胜利。


陈若兮问他这些信息是哪里来的,剃着小平头,戴着眼镜,胡子还没长全的小年轻痛哭流涕地说他是花了大价钱从某知名招聘网站买来的。陈若兮记得,她大学毕业那一年,出于对名牌的认可,也确实在那家网站注册了。既然找上门了,陈若兮本人的全部信息在她的严厉监视下被一一删除。


至于其他人,用那个小年轻的话说,“姐姐,你总得给咱们年轻人一条活路吧。”


陈若兮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她给了那个年轻人一条活路。


有人在叶蓝秋的简历后面加上一条解释说明,叶蓝秋这个小小秘书的薪资,在四海公司,仅次于董事长沈流舒。


陈若兮疑心加上这一条的人,要么是打电话到电视台说叶蓝秋是第三者的匿名者,要么是叶蓝秋的同事──薪资待遇不如叶蓝秋,但自认能力强于叶蓝秋的失意者。


网络是失意者的天堂,每一个失意者都有平等发泄的权利。


陈若兮知道怎样把“第三者叶蓝秋事件”这个新闻做得更有影响了。


她的后续报道需要排除的采访对象,第一个是叶蓝秋小学的班主任,现任实验小学校长的杨端颖,如此春风得意者即使很乐意也很适合担任批评者的角色,但这样的批评,反而让叶蓝秋站在了弱者的位置,美女本是赏心悦目之事,真正需要添加的是嫉妒而不是同情。


陈若兮选择了叶蓝秋的中学班主任张绫霜,十年前的普通老师,十年后依旧原地踏步,如果没有隐情就必定有怨言,一旦被采访,必是怨言渲泻的最好机会。


陈若兮请张绫霜站在教育者的角度谈谈“美女叶蓝秋不让座事件”。


张绫霜说,“这是教育的缺失,现在的独生子女,爷爷妈妈外公外婆,四个老人还有父母,六个人都围着一个孩子转,有理也好,无理也好,无节制地满足孩子的要求,很容易养成孩子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不为他人作想,缺乏同情心和社会责任感。”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令陈若兮满意,独生子女问题,教育问题,随便弄出一条都是网络热点,但现在叶蓝秋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陈若兮不能容忍叶蓝秋的风头被抢。


她要求摄像人员,剪掉这一段,重新来过。


张绫霜不明所以。


陈若兮提醒她,叶蓝秋那个年代,并不是独生子女泛滥的年代。


张绫霜换了个角度,“现在的应试教育,学校、家庭、社会,对学生的唯一要求就是分、分、分!只要考试分数高,道德、品质这些为人处世最基本的基本,反而被忽略不计。”


这一次的切入点显然让陈若兮非常满意,因为网络资料显示,叶蓝秋在学校的时候,是个优等生。


“叶蓝秋中学时成绩如何?”陈若兮问。


“成绩很好,那一年高考是全校第二名,而且她是英语专业,算上加分,可以说是第一名。”张绫霜回答。


“你们学校是不是以叶蓝秋为傲?”


“在此之前,是的。从今往后,叶蓝秋是我们学校的耻辱。”最后这一句,是陈若兮早就写在纸上,由杨佳琪高高举起,张绫霜一个字一个字照着念。


当然,杨佳琪不会出现在镜头里,否则,要剪接何用?


电视屏幕上,张绫霜的语言铿锵有力,张绫霜的态度,旗帜鲜明,对于那些因为茫然而深陷网络娱乐的人们,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他们立刻因此而振作了精神。


也几乎是一夜之间,叶蓝秋的校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有匿名的同班同学绘声绘色讲解叶蓝秋当年是如何的目中无人──对人爱理不理,除了有钱的,和有势的。


有匿名的学姐控诉叶蓝秋当年如何用心机抢走了她的初恋情人──一位据说是既有钱且有势的白马王子。


有匿名的学妹哭诉叶蓝秋当年是如何骄傲霸道,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终生不可磨灭的伤痛──据说是用蔑视的眼光,冷漠的讥笑嘲笑她发育过晚的青春期。


……


陈若兮微笑着把鼠标一拖到底,略过这些声情并貌的信息。


费尽心思整理这些材料的杨佳琪,不懂且不服气陈若兮的处理方式。杨佳琪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目前在电视台的职位是实习生兼陈若兮的助手。


电视台并不是那么好进的,实力之外,还要人脉,杨佳琪之所以能进电视台实习,介绍人是陈若兮,以实习生的身份当上正式记者的助手,也是因为陈若兮的提议,而陈若兮做这一切的理由,全是因为杨守诚。杨佳琪是杨守诚的表妹,用杨守诚的话说,走得很勤的亲戚。但经过陈若兮收集蛛丝马迹,细细打量总结下来,其实是一表三千里的远亲。总结出真相后,陈若兮很是生气杨守诚的热心过度,杨守诚却认为能帮则帮,反正没什么损失。


没什么损失?!陈若兮绝对不相信,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跟杨守诚产生隔阂,影响两个人的感情,但如果时机合适,她还是会发作的。


杨佳琪问,“陈姐姐,这些信息要不要跟?每一条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咱们的系列报道不是还缺不少内容吗?”


“这些消息,要么是胡编乱造,要么夸大其词,没一件靠谱。”陈若兮说。


“怎么可能?”杨佳琪不信,她整整一下午的工作成果是零!


“没什么不可能,叶蓝秋这样美丽的女人,就是让座事件不暴光,直播时没有被人称为第三者,也已经处于被羡慕被嫉妒的境界了,这样的人,或者被同性嗤之以鼻,或者被异性意淫,或者被无聊的旁观者捕风捉影恶作剧。”


杨佳琪打算动手删除这些材料,陈若兮却是阻止了她。


“谣言不是新闻,但澄清谣言却是最具眼球价值的新闻,留着吧,去找到叶蓝秋这个人,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知道丑闻比赞美更具经济效益。”陈若兮说。


013沈流舒之情感冲击


有阳光的下午,太阳斜斜地从灰色高楼的缝隙中好不容易找到流淌的角度和位置,于是,生意人就在那个地点把整面墙砸开,换上透明玻璃,再摆上美丽的桌布和鲜花。


如果这个生意人凑巧识得几个字,凑巧看过诸如《格调》一类的书,就会在男人们正眼看不到但一定会想方设法斜眼瞅到的地方,再请一位受过专业训练却未能有幸成为专业人士但还有三分姿色加上灯光和气氛也能修炼成十分的美女,每天弹上那么几首,即使不懂也风雅。


莫小渝曾经是那位钢琴美女。


沈流舒在那里遇到了莫小渝,他那时候还只是掏钱买单的大老板身边的小跟班,能够被莫小渝这样的艺术气质美女亲睐,年轻的沈流舒还是很激动的。沈流舒做成第一笔生意,置下第一份产业之时,他向莫小渝求婚,得到了应允。


两个人的感情,甚至婚姻过程,就沈流舒回想起来,顺利得简直没有天理,顺利得让人心有余悸。所以,当沈流舒偶尔听到莫小渝和朋友们的私下祝福,不是传统的百年好合夫唱妇随,而是恭喜莫小渝成功俘虏一支绩优股,莫小渝却是含笑接纳之时,沈流舒开始反思这段婚姻。


他事业的成功,来得太过艰难,而莫小渝,感情的成功也好,事业的成功也罢,却是太过容易。


反思和反悔,从来只有一字只差。


就在这个时候,沈流舒遇到了叶蓝秋。


第一次是在咖啡厅,叶蓝秋坐在莫小渝曾经坐过的位置,弹一首《少女的祈祷》,勾起了沈流舒的回忆。


第二次是大学校园的招聘会上,沈流舒遇到前来投递简历的叶蓝秋,沈流舒直接对人事部的唐小华下达指示,收下。


沈流舒安排叶蓝秋做业务员,每日里,正眼看不到,但开会的时候,总会在角落有一席之地,不能忽视。


一年后的一天,也是在这咖啡厅,沈流舒想起有份文件忘了公司,打了电话吩咐人送过来,办这事的人,本应是唐小华,却不知怎么换成了叶蓝秋。沈流舒记得那一日,叶蓝秋穿了件宝蓝色的丝质长裙,纤细的低跟鞋,慵绻的长发,把女子的职业与柔媚结合得恰到好处。她出现在门口,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男人们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走到他身边,坐在他的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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