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约瑟芬·铁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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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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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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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622字


星期五早上,西蒙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吃早餐,也很愉快地和博来打了招呼。他对“箱尸案”的调查进度以及其他一些报上的消息作了一些评论。除了他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两道特别的光芒外,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他对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改变有什么警觉。他对他自己所谓的“精神上的孪生兄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爱莲的表现好像也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只除了似乎有几分羞涩以外。她建议说下午应该把他们得到的四个银杯送到西势镇的银匠那里,告诉他要刻上哪些字。


“能够再看到‘柏特·亚叙别’的名字真好。”爱莲这么说。


“可不是吗?”西蒙应声道。


看起来西蒙是拿定主意要引这个“精神上的孪生兄弟”入壳了。但是等到他听博来说他昨天夜里和牧师做了一番长谈,他的头抬了抬,似乎感受到什么预警。从那之后,博来就感觉到,西蒙的眼光时不时地停留在他的身那天下午,当爱莲与博来正打算动身到西势镇去的时候,西蒙出现了,而且也坚持要和他们一同挤进那部小金龟里一同去。他的理由是,这些银杯里有一个是他靠着自己赢来的,所以他有权利告诉银匠应该刻上些什么字,应该用哪一种字体。


西蒙的那种似乎事不关己的态度是那么地强烈,以致连博来都有点怀疑也许牧师的话是对的——也许他的那些谋杀的说法只是出于自己想像编造的罢了。但他依旧记得那个叫盖兹的农夫以及他为女儿佩琦买的马,以及西蒙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使他更相信他原先的假设。


他们在银匠那里决定好要刻哪些字、要用哪些字体之后,西蒙和爱莲便一起去喝茶,但博来说他想去买点东西。博来已经决定好此刻他所要做的是什么了。他不能直接到警察局去自首,这么做对事情并没有帮助。既然连对西蒙个性的弱点最了解的牧师都不相信他的话,更不能期望警察会相信了——他们心目中的西蒙不但不是什么阴险的刽子手,而且还是受人尊敬的莱契特家的亚叙别先生哩。


因此博来决定自己找出证据来,提供给他们。


他走到港口一带,找到一个船商的铺子。他在那个铺子里寻寻觅觅,终于买到了一捆两百尺长的绳子。绳子很细,却十分牢固,和钢索差不多。他请店员把这捆绳子装在箱子里,送到小金龟车寄放的天使修车厂。他在修车厂收下了店员送来的箱子,便把箱子放在小金龟车的行李箱里。


当西蒙和爱莲走回小金龟车准备回家时,他已经悠闲地坐在车里,看着晚报等他们了。


当三个人在车子里坐定,正准备开动时,西蒙突然说:“啊,咱们忘了把旧轮胎留在他们那儿了。”说着就走下车来,打开行李箱,预备取出旧车胎。


“嘿,爱莲,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呀?”


“我没有放什么箱子在车子里呀!”


“哦,那箱子是我的。”博来说。


“里面装的是什么?”


“恕不奉告。”


“船商吉姆父子公司。”西蒙念着箱子上印的字。


天啊!博来暗叫不妙,他忘了箱子上的字会走漏风声。


西蒙猛力关上行李箱的门,回到他的座位。“博来,你买了什么玩意儿?一条战船?不会,船太大了,箱子装不下。或者一条普通的船?或是游艇?”


“别瞎猜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呀?真的是秘密吗?”爱莲也问。


如果西蒙真想知道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他总可以设法找出来的。事到如今,一味地保密只不过更增添他的疑窦罢了。他最好坦白地把答案公布出来。


“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就告诉你们吧。我以前不是当过水手吗?那时甩得一手好绳子,可是离开以后便生疏了,所以我买了一捆来练习练习。”


爱莲听了很高兴。她说这一来博来一定会每天晚上都露一手娱乐娱乐他们。


“恐怕还不行吧,我得先练习好了再说。”


“你还会教我怎么甩吧?”


是的,他是想教她的。可是如果他让这捆绳子发挥了他所预定的功用,她会恨他一辈子的。


回到莱契特后,他把绳子取下来,故意在大厅里把盒子打开。碧翠也问他这是做什么的,对博来的解释也很自然地接受了。接着就没有多少人去注意那捆绳子了。


他心里想着:留在莱契特的时间已经不长了,他真不希望还要再撒别的谎。


同时他心里也觉得十分矛盾。在莱契特当个大骗子当了这么一段日子了,现在再撒这个谎竟还会使他感到不安!时间还不急,暂时把这捆绳子留在这儿吧。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买错绳子了,过一阵子再拿回去退换吧。


可是当黑夜来临,他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时,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是他绕了大半个地球到这里的使命,今天晚上他就要开始执行这个使命了。


家人们从布尔农展带回来的疲倦还没消除,所以都早早就去睡了。可是博来还是很小心地一直等到十二点半以后才开始行动。


四下一点灯光都没有,当然也是鸦雀无声。他走下楼,从墙角拿起那捆绳子。


他踮起脚尖打开餐厅的窗子,先跳到窗台上,再轻轻地跳下去,然后把窗子拉上。


他静静地等着看有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四下一点声响也没有。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小石子路,又走过草地,然后在跑马场的第一棵树下面坐下来,这里已经是在窗el的视线之外,而且不需要借什么其他的光线,眼睛还是看得到。


于是他坐在这里编起一环一环的绳梯。这么久以来,能够重新触摸到熟悉的绳子,使他感受到一种踏实感,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工具。他不禁要感谢卖给他绳子的船商了。


他把编好的绳样卷起来,套在他的肩膀上。再过半个小时,月亮就会升到中天了。虽然这只不过是一弯新月,不能照得很亮,可是他的口袋里还有两把好的手电筒,实际上他也并不希望今晚月光太亮。


每过五分钟,他就会停下来,环视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他。可是在这个沉寂的夜里,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当他走到通向坦壁区的山路上时,他可以在银色的月光下很清楚地看到通往西势镇的小径,一点也不须借助手电筒。他沿着山路往上走,等他看到长着山毛榉的山顶时,便径直来到采石坑上头的树丛旁。他在那儿坐了下来,再环视一下周遭,可是除了一两声山坡上的羊叫声外,仍然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他把绳子绑在最粗大的一棵树的树干上,然后把绳子其余的部分往下放,经过采石坑的边缘,再继续坠到谷底的草丛里。这一边是采石坑较陡险的一边。在比较低的那一边还有一个窄窄的人口可是已经长满了密密实实的荆棘丛,根本不可能进去。那天他和牧羊人亚伯坐在这里谈着柏特的事时,亚伯已经全告诉他了。亚伯说他对附近的情形熟悉得很,因为他有一次还冒着危险下到坑里,把一只迷路的羊找回来。亚伯又说,如果要到那坑里去,与其从比较低的那边进去,不如从陡峭的这一头小心地爬下去,因为要越过那些荆棘丛几乎是不可能的。亚伯还告诉他,深坑里一滴水也没有,至少二十年前他下去救那只羊时是没有的——水都往下渗到海里去了。


博来试了几次绳子的负荷力,以及抗磨损的程度。绑住绳子的树干表面挺光滑的,而且博来在绳子靠着山壁的地方加了护垫,这一来就不怕绳子磨断了。他慢慢地滑下身去,用脚探索着踩住第一个绳圈。现在他的眼睛正好与地面等高,更感到天空出奇地明亮。他还很清楚地看到低处的草丛衬着天空的影子,以及高大的树木的形状。


现在他已经踩住第一个绳圈了,可是他的手还攀着草皮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博来的耳边响起了西蒙的声音。


“如果就这样让你死得不明不白,恐怕也是说不过去吧,”是的,是西蒙那一贯慢条斯理的声音:“我是说,我可以什么话都不说就把你的绳子一割了事,你如果还来得及想,恐怕也只会以为是绳子断了。可是这么简单就不好玩了,对吧?”


博来可以看到天空下面他巨大的身影,此刻他显然是半蹲在他头顶的草皮上,就在他的绳子旁边。


真该死,他真的是太低估西蒙的聪明了。西蒙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的。他甚至避免跟踪他,早早就到这儿来等着他了。


“割断绳子没有用的,我会拚命大叫,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当我没想过吗?可是在这儿谁听得到你的叫喊呢?”西蒙带着冷笑低声说。


博来估量着他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在西蒙割断绳子之前滑到坑底去。绳圈是让他下到坑底之后可以爬上来用的,现在他倒可以不必管绳圈,而一直滑下坑去。可是,绳子被割断之前,他离开坑底是不是够近,而不会摔死呢?或者也许可以——?是的,就这么办!他用一只手抓紧了绳子,脚踩住绳圈用力一蹬,把身体往上腾举起来,直到他的一个膝盖几乎可以爬到草皮上。可是这时博来从绳子动的情形知道,西蒙的手也是拉着绳子不放的。


“嘿,你干什么!”西蒙看到博来一跃而上,马上用脚踩住博来的一只手。


博来忍着痛,忙用另一只手紧抓住西蒙的皮鞋口不放。西蒙弯下身去,手拿着刀子就要割绳子,博来大叫一声,又使得西蒙乱了阵脚,可是博来仍紧抓着他的脚不放。博来趁机挣脱被西蒙踩在脚下的一只手,从西蒙的脚踝背后一把抓住,用他的身体尽量地遮住暴露在西蒙面前的绳子。西蒙的两脚被博来的双手抓住,也无法回过头去割他背后的绳子,就这样两脚被紧紧地抓着,身体却虚悬在深坑口,西蒙简直是惊慌到极点。


“放开我的脚!”西蒙一面叫,一面奋力地想挣脱博来的手。


“你再这样,”博来喘着气说:“我就把你一起拖下去!”


“放开!放开!”西蒙根本没有听到博来的话,只一味地拳打脚踢。


博来放开抓住西蒙皮鞋的那一只手,一把抓住西蒙握着刀子的那只手,现在他的右手抓着西蒙的左脚踝,左手则抓着西蒙的右手腕。


西蒙一面叫着,一面奋力地想把自己拉开去,不料博来把他的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到了他的手腕上。博来因为脚踩着绳梯,还有几分把握,可西蒙却是什么也抓不到。


西蒙极力想从博来的手中挣脱他拿刀的手,博来又迅速地用原本抓着西蒙左脚的右手一把攫住西蒙的左手腕,这时候西蒙的两只手都被他紧紧抓住了,西蒙整个身子像一只虾那样,弓在博来面前。


“快把刀放下!”他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感到眼前的草皮不断地向前移去。他的脚还踩着绳梯,所以只是感觉他的身体甩离了崖边远一些,可是对两手被博来握住而弓着身子悬在那里的西蒙,这却是生死攸关的一刻。


博来一抬头,看到西蒙整个身躯从上面向他猛扑过来,他在惊恐万状中被西蒙压着直坠向崖底。他只感到脑门里有一道金光爆炸开来,接下来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