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圣柜与圣杯-1

作者:葛瑞姆·汉卡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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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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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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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5176字


无论一个凡人如何病势沉重,从他见到这块石头那天起,其后一星期内他便不会死去,其面色亦不再继续苍白。这是因为,任何人,无论少女还是男子,只要目睹这圣杯两年,你便不得不承认他的面色会如同刚出生时一样……这块石头的确能对凡人施加如此的魔力,使其骨肉立即返老还童。这块石头被称为圣杯。


——《帕西法尔》


第三章 圣杯密码


我访问阿克苏姆城,亲耳听到埃塞俄比亚人的一个冒昧说法,即阿克苏姆是约柜的最后安放地,这是1983年的事情。当时,我住在非洲。


1984年,我们全家迁居英国。但那以后的几年里,我还是定期到亚的斯亚贝巴旅行,为埃塞俄比亚政府编写了一些出版物,并且和那些当权者普遍加强了接触,其中包括门格斯图·海尔·马里亚姆总统本人。


这个独裁者素有践踏人权的恶名,不过我精心地应付了他,因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特权,具体地说,就是允许我进入许多通常对外国人关闭的地方。我若打算对约柜的秘密做进一步的调查,那我当时的位置无疑是十分有利的。不过,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因此,1988年年底,”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的部队大举进攻阿克苏姆、只经过一天的血腥肉搏战就攻占了该城的时候,我连半点遗憾都没产生。那次战斗中,有2000多名政府军官兵被杀或被俘。


那个时期,我和门格斯图政权的关系已经极为密切,以至于叛军的胜利就意味着:阿克苏姆这座圣城的大门现在已经对我完全关闭了。不过,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再到那里去。至少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示巴女王在沙特尔


1988年下半年的大部分时间,以及1989年的第一季度,我一直在为一本图册撰写评论。那本书集中介绍了埃塞俄比亚历史悠久的北部地区,以及那里人们的宗教仪式和风俗习惯。这个计划并不是埃塞俄比亚政府委托的,而是两位国际知名的摄影家的作品,他们是安杰拉·菲舍尔和卡罗尔·贝克维思,都是我的好朋友。


由于这本书主题的性质,我不得不对不同的种族进行相当细致的背景调查。这些种族当中包括法拉沙人,他们是埃塞俄比亚高原本土的黑种犹太人,我在1983年第一次接触了他们。同时我也感到,我必须去研读一部古代文本,因为在阿比西尼亚宗教形成过程中,它曾起过重大作用。很早以前,理查德·潘克赫斯特教授就让我去研究一下这部文本。


这部文本名叫《kebranagas》(《国王的光荣》),是公元13世纪写成的,原文是杰津文。它包括了那个故事的现存最早的版本,即我在阿克苏姆听到的那个故事:示巴女王和所罗门王、他们的儿子门涅利克的出生、以及后来约柜从耶路撒冷的第一圣殿被拐走。


20世纪30年代,e·a·瓦利斯·布奇爵士发表了这个文本的英译本,他曾担任过大英博物馆埃及和亚述古物的管理员。那个英译本已经绝版,但我还是设法得到了一个影印本,我在那本书的各个写作阶段中,始终在仔细研读和随时参阅这个译本。


一直到1989年3月,我才最后完成那本书。4月份,我打算彻底休息一下,便和我的家人去法国度假。我们在巴黎租了一辆汽车,然后就向法国南方开,而我脑子里并没有什么确定的日程计划。


我们的第一站是凡尔赛。我们在那里住了几天,参观皇宫和城堡。然后我们去了沙特尔,那是厄尔一卢鲁瓦尔省一个古色古香的美丽小镇,以镇上的天主教大教堂闻名。像阿克苏姆古城的大教堂一样,沙特尔大教堂也是供奉圣母玛利亚的。


至少从公元6世纪起,沙特尔就成了基督教的一个重要圣地,并且,从公元9世纪开始,它就是圣母玛利亚信仰的焦点。当时,著名的查理曼大帝的孙子、法王”秃顶查理”把小镇最珍贵的宗教遗物——一方面纱送给了这个小镇,据说,圣母玛利亚生耶稣时戴的就是这方面纱。


公元11世纪时,”秃顶查理”建造的这座教堂被焚毁,在其废墟上,又建起了一座更大得多的新教堂。这座大教堂根据古典”罗马式”风格原则设计,强调水平线的稳定性,但它也被大火严重损坏了。后来,在12世纪和13世纪,它残存的外壳经历了大幅度的改动,被扩建成了一座高耸的、带有向上飞升风格的新教堂,那种建筑风格后来被称为”哥特式风格”。


的确,沙特尔大教堂高耸的北塔楼完成于1134年,被认为是世界上哥特式建筑的最早实例。20年之后,大教堂的南塔楼竣工,其西向的皇室人口也同期完成。后来在1194年到1225年间,掀起了一阵集中的建筑高潮,这座壮丽的哥特式大教堂的大多数外部工程都完成了——从此便没有被变动,实际上至今都没有被改变过。


1989年4月,我和家人访问沙特尔的时候,我最初对这座大教堂更感兴趣的,与其说是它的历史,倒不如说是它富丽堂皇的美。它非常宏伟,各个墙壁上有那么多的复杂雕刻,因而使我觉得,非要花上毕生的时间才能充分地了解它。不过,我们还要去做其他一些事情,去参观其他一些地方,所以我们决定只在小镇住三天,然后再向南方旅行。


在那三天里,我用了大部分时间绕着大教堂缓缓漫步,一点点地领略它那种强有力的、超乎自然的氛围——令人惊异的彩色玻璃窗,上面的图案讲述着《圣经》故事,用奇形怪状的光线照亮室内的昏暗;教堂中心圆厅地面上铺的马赛克石子,勾画出一幅迷离错综的迷宫图;飞翘的扶壁支撑着高耸的墙壁;一道道尖尖的拱门;以及由这座建筑的优雅精巧传达出来的那种和谐有度、比例匀称的总体感觉。


我买到的那些旅游图册都强调说,这座教堂的一切都是匠心独运的杰作。整座教堂都是作为通向更深宗教奥秘的钥匙而精心设计的。例如,建造这座教堂的许多主要区域时,建筑师和泥瓦匠都使用”gemaria”(一种古希伯来密码,用字母代替数字)”拼出”了晦涩的礼拜用语。同样,雕刻家和玻璃匠也用他们创造出来的几千种装置,小心翼翼地隐含了一些复杂信息,例如人的本性、历史以及《福音书》预言的意义等等。


教堂里的雕像和窗户本身就是艺术和美的作品,即使从最表面的意义上说,它们也能给观赏者以满足、道德启迪甚至愉悦c不过,最难做到的事情却是深入一步,去解读隐藏在这组或那组雕刻表面意义后面的信息,去解读彩色玻璃的这种或那种排列方式后面的信息。


起初,我颇不相信此类说法,并且很难发现这座教堂外表之外的意义。不过,进一步考察并参加了另一些专业考察旅行之后,我就逐渐地领会到:这座宏伟建筑的确是一部”用石头写成的书”——人们可以从不同的层次上去理解这部深奥而富于启迪的作品。


所以,我也很快开始了这种游戏,并且好几次都试图弄懂我见到的某种雕像组合的深层含义,因而感到兴味盎然。我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某种安排或者场景的正确答案时,就参看旅游图册的说明,看我是对是错。


后来,发生了一件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大教堂南走廊对面有个咖啡馆,名叫”reinedesaba”(示巴女王)。我到那里吃快餐。我刚读过那部古代手稿《国王的光荣》,其中记载的埃塞俄比亚人关于示巴女王的传说,此刻我仍然记忆犹新,因此,我问一个侍者这家咖啡馆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侍者解释说:”因为那边的走廊里有座示巴女王的雕像。”


我的好奇心被激发了。我穿过马路,登上了门级台阶,来到那个华丽的走廊里,它包括一条宽阔的中央过道,两边是稍窄一些的侧廊。这里几乎每一平方英寸的可利用面积上,都摆着小雕像和一些真人大小的雕像,数不胜数。但我却没发现哪座雕像是示巴女王。我查阅了手头一本最详细的旅游手册《沙特尔:大教堂导游》,它告诉我到哪里去看示巴女王的雕像:


外走廊的内拱门处有28座小雕像,为《旧约》中的国王和女王像:我们可以看到手扶竖琴的大卫王、手持王杖的所罗门王,以及左手持花的示巴女王。拱门上方是留着长髯的四大先知,他们正在和不留胡须的四小先知交谈。


这本手册还告诉我,这座大教堂的全部南走廊建于问世纪的前25年。《国王的光荣》也正好在这个时期成书于埃塞俄比亚,讲述了示巴女王、门涅利克和约柜失窃的故事。


这个时间巧合使我吃惊,于是我便怀着相当浓厚的兴趣,仔细观看这座示巴女王雕像。不过,我却没有看出它有任何特别之处:在许多犹太国王和先知雕像的威严行列里,这座雕像显得有几分不协调。


我知道,根据《国王的光荣》里的说法,这位女王改信了犹太教。不过我也知道,《圣经》里对她访问耶路撒冷的记述并不太多,而其中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列王纪》第10章和《历代志》第9章(这是《旧约》里惟一提到示巴女王名字的两处地方)里说,示巴女王到所罗门王宫时是异教徒,离开那里时显然仍是异教徒。所以说,正是因为示巴女王是异教徒,才使她在此处的雕像与众不同——当然,除非沙特尔大教堂的建筑者当时已经知道埃塞俄比亚人关于她皈依犹太教的故事,他们才不会这样做。不过,这种情况似乎很不可能发生。实际上,《旧约》甚至根本没有提到示巴女王是埃塞俄比亚人。许多学者也都认为她是阿拉伯南部的一位君主,具体地说,她是今天也门所在的沙巴(saba,或sabaea)古国的女王。


我进一步仔细了我的旅游手册,知道了这座大教堂北走廊里还有一座示巴女王雕像。那个走廊也是122年到1225年间建成的,奉献给《旧约》中一个带有强烈原型意义色彩的主题。若不是这样,我很可能把沙特尔大教堂南走廊的示巴女王雕像当作微不足道的异常,而不去注意了。


约柜与铭文


在那第一次的参观里,我用了两个小时考察大教堂的北走廊,竭力去破解那些雕刻讲述的曲折故事。


左跨廊里有几座圣母玛利亚的雕像,还有幼年基督与《旧约》先知(例如以赛亚和但以理)在一起的雕刻。这里还有些表现寓意故事的雕刻——有一个雕刻表现的是美德战胜邪恶,另一个表现对灵与肉的祝福,如同12世纪的伟大修士、克莱沃的圣·伯纳德(10901153,法国克莱沃修道院院长,西妥教团创始人之一——译者注)描述的那样。


中跨廊里的一组雕像是《旧约》里的酋长和先知,包括麦基洗德的雕像——此人是撒冷的一位神秘的祭司兼国王,《创世记》第14章和《诗篇》第110首中对他有所描述。那里还有亚伯拉罕、摩西、撒母耳和大卫的雕像,此外还有以利沙和圣彼得的雕像。其他一些场景还包括伊甸园和园中的四条河,以及头戴金冠、坐在天堂宝座上的圣母玛利亚,她身旁是耶稣。


我是在右跨廊发现那座示巴女王雕像的。这座雕像不像南走廊的那座那样,它不是拱门上方的一座难以确认的雕像,而是一座和真人一样大小的雕像。她旁边是一座所罗门雕像,这恰好表现了《圣经》描述的意义。不过,我最先注意到的却是示巴女王脚下蹲着的一个非洲人——我的几本旅游手册上把此人称为”她的黑种仆人”,另一本手册里说他是”她的埃塞俄比亚奴隶”。


没有对细节的描述。不过,我还是满意地看出了一点:13世纪在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工作过的那些雕刻家,当年曾打算把这位女王准确无误地放置在非洲的环境里。这就是说,我已经不再能够轻易地排除一种可能,即那些雕刻家可能熟知埃塞俄比亚人关于示巴女王的传说,在13世纪,那个传说已经被《国王的光荣》那部手稿记载了下来。


这个可能性至少能解释一点,即在这座基督教大教堂的雕像群里,一位分明是异教的君主何以会被如此看重——上面已经提到,描述示巴女王皈依那些酋长的真正信仰的是《国王的光荣》,而不是《圣经》。不过,这种可能性也提出了另一个难题:在那么早的历史上,埃塞俄比亚人的这个传说是如何渗透到法国北方的呢?


我正思索着这些问题,猛然看见了中跨廊和右跨廊之间一根柱子上的一幅雕刻,它给我留下了更强烈的印象。它是一幅缩小了的雕刻,高和宽至多有几英寸,刻的是一辆牛车上驮着一个盒子或柜子之类的东西。雕刻的下方刻着一行大写字母——”archacederis”。


我按照逆时针方向围着柱子转,看到了另一幅分开的场景,它损坏严重,剥落侵蚀,刻的好像是一个男人倚靠在这同一个盒子或柜子上。雕刻上也有一行难以辨认的铭文:


hicamiciurarchacederis


(或者是)hicamiiurearchacederis


(或者是)hicamiiurarchacederis


(或者是)hicamigiurarchacedres


这些字母的风格是古代的,盘错在一起,难以分辨。我知道它肯定是拉丁文,或者是拉丁文的某种形式。不过,我在13岁时那些小学校长已经迫使我放弃了拉丁文课(因为我的语文课不及格),因此,我根本没有打算翻译上面那行铭文。然而,在我看来,”archa”这个字的意思肯定就是”柜”(ark),即”约柜”(arkofhecovenan)的柜。我还能看出,这些雕刻里的那个盒子或柜子,其尺寸(按照其他人物的比例)恰好和《出埃及记》里描述的约柜一样(见《旧约·出埃及记》第37章第1节——译者注)。


我推论,如果我的这个假设正确,那么,在示巴女王雕刻不远的地方放置一个约柜的雕刻,这就进一步支持了我的前一个假设,即沙特尔大教堂的建筑师有可能(通过某种尚不知道的途径)曾受到《国王的光荣》里记载的那个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那些建筑师分明把这位女王放在了非洲的背景里,这就使这个假定比我以前在南走廊的有关设想更可信了。因此,我觉得值得花些时间去弄清这些柱子上的小型雕刻上刻的是否就是约柜,并去弄清那些拉丁文铭文的意思。


我坐在北走廊的铺地石上,仔细翻阅我手中的几本旅游手册。其中只有两本稍稍提到了我感兴趣的这些柱子上的装饰。其中一本虽然没有翻译这句拉丁文,却证明这些雕刻的场景确实与约柜有关。另一本手册提供了译文——我虽然觉得译文很有趣,却十分怀疑它的准确程度:


archacederis(你要依靠这柜工作)


hicamiiurarchacederis


(此处诸事均要学习,你要依靠这柜工作)


即使依靠我在小学掌握的那些拉丁语知识,也足以表明这句译文可能并不正确。因此,我决定向一位专家请教此事,请他为我澄清这句拉丁文的意思。我突然想到,就在几天以后,我将路过一个人的家,他完全有资格帮助我——此人就是彼得·拉斯科教授,他是美术史专家,伦敦大学考特鲁德学院前院长。现在他每年都要在法国南方住半年。拉斯科还是我一位好友的父亲。他毕生研究中世纪宗教美术和建筑,因此可能为我提供一个权威性的见解,或者至少能为我指点迷津。


于是,我就把那行铭文仔细地抄写下来,然后站起身子,想画一幅整个北走廊的速写。这时,我又看见了另一件可能意义重大的东西,即约柜石板。尽管它矗立在走廊前面的支撑立柱上,其位置却恰恰是在麦基洗德雕像与示巴女王雕像之间,前者是《旧约》里的祭司兼国王,其雕像占据了中跨廊的大部分地方;而后者的雕像则占据了右跨廊的大部分地方。


实际上,我可以画出一个三角形,把这三座雕像连接起来——麦基洗德雕像与示巴女王雕像分别在三角形长底的两端,而约柜的雕刻则位于两条短边的顶点。


这还不是全部。


我研究这些雕刻在两个跨廊的分布位置时,还领悟到了一点:雕刻上那辆牛车正载着约柜离开麦基洗德,(沿着我已经画出的那个三角形的边)径直朝着示巴女王走去。


沙特尔大教堂的不少雕像都包含着寓意,不同的人物常常被有意地并列在一起,以讲述一些故事或者传达某种信息。鉴于这个特点,我认为这三座雕刻的这种排列方式不大可能是偶然的。恰恰相反,这种排列倒很像是又一个证据,证明了我的那个假设,即沙特尔大教堂的建筑师们必定通过某种途径,了解了《国王的光荣》记载的埃塞俄比亚人有关示巴女王的传说。


尽管仅凭现在的这一丁点儿证据还远远无法得出确凿的结论,但北走廊的雕刻群至少可能包含着一个传说的回声,即约柜曾从古代的以色列(由祭司国王麦基洗德代表)被带走,带到了埃塞俄比亚(由示巴女王代表)。


因此,离开北走廊以前,我特别注意观察了麦基洗德的雕像。我刚进这个走廊时,它就5!起了我的注意,而此刻,在我为它画速写的时候,我开始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例如,他的右臂下面挂着一个香炉,样子很像我在埃塞俄比亚人的教堂圣事上经常见到的那种香炉。那些圣事上通常要点燃大量的焚香。同时,他的左手还拿着一只长颈圣杯,其中装的不是液体,而是某种固体的圆柱形物体。


我又翻阅了我那些旅游手册,非但没有找到任何有关那个香炉的说明,却看到了有关那只杯子的一些互相矛盾的解释。


一本书上说,这座雕像上的麦基洗德本来要被塑造成基督的迫害者,因此,那只圣杯以及其中的东西就本来是要代表”面包与红酒,即圣餐的象征”。在另外一本书上,这座雕像照片底下的说明是,”麦基洗德手持圣杯,从圣杯中流出石头”,然后是下面这些多少令人困惑不解的话:


我们可以由此联想到诗人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据说他是位圣殿骑士会员(不过根本没有有关的证据)。在他的作品里,圣杯就是一块石头。


此外,再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我终于离开了北走廊,到大教堂后面的花园里去找我的妻子和孩子们。


第二天,我们从沙特尔出发,开车去南方的波尔多和比亚里茨。过了一会,我们向东边的蓝色海岸(即避暑胜地里维埃拉港——译者注)开去,来到了图卢兹市附近的塔恩及加龙省。


在那里,我依靠一张精确地图的帮助,终于找到了美术史专家彼得·拉斯科教授的家。我从沙特尔城给他打过电话,他已经表示愿意和我谈谈北走廊的那些雕刻,不过,他谦虚地补充了一句,说自己不能被称为研究那些雕刻的专家。


埃塞俄比亚的牵连?


我在彼得·拉斯科的屋子里和他呆了一个下午,他的屋子位于蒙太古·德·盖尔塞小村。彼得·拉斯科60多岁,相貌出众,一头灰发。我以前见过他几次,而他也知道我是作家,专门报道埃塞俄比亚和非洲之角的消息。因此,他一开始便问我为什么突然对中世纪法国的大教堂发生了兴趣,


我对他简要地叙述了我的见解:我在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看见的那些雕刻,可能在某些方面受到过《国王的光荣》的影响。我总结说:”手持圣杯的麦基洗德可能象征着《旧约》里的以色列。他毕竟是撒冷的祭司国王,而一些学者认为撒冷就是耶路撒冷。此外,示巴女王雕像(她脚下还有个非洲仆人)可能象征着埃塞俄比亚。我们在这两座雕像之间又看到了约柜的雕刻,它正被送往埃塞俄比亚。因此,它们可能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约柜从耶路撒冷被带到了埃塞俄比亚——《国王的光荣》里正是这么说的。你以为如何?”


”说老实话,葛瑞姆,这听起来很荒谬。”


”为什么?”


”哦……我认为,埃塞俄比亚的那个传说很可能早在13世纪就渗透到欧洲来了——其实,你想想看,目前至少有一篇学术论文提出有可能是这种情况。我本人很怀疑这个说法。不过,即使当时的沙特尔已经知道了《国王的光荣》记载的这个传说,我也不知道谁会有心把它翻译成那座大教堂里的雕塑群像。这在当时是个不同寻常的做法,对北走廊来说更是如此,因为那里的雕刻主要是《旧约》里基督以前的那些先驱。顺带说一句,正因为如此,那里才有麦基洗德的雕像。在《希伯来书》里,麦基洗德被看作基督(见《新约·希伯来书》第7章——译者注)。”


”在雕像上,他手里拿着一只杯子,杯子里还有某种圆柱形的东西。”


”那可能是要象征面包吧——就是圣餐的面包和红酒。”


”我的一本旅游手册上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另一本书上也说,这只杯子就是圣杯,还说那个圆柱体是一块石头。”


彼得·拉斯科疑惑地抬起眉毛:”我以前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说法。比起你提出的埃塞俄比亚牵连论,它更牵强……”他思索了一阵,然后说:”不过,有一件事值得一提。我提到的那篇论文,就是谈到埃塞俄比亚的那个传说传入了中世纪的欧洲的……”


”是的。”


”其中有关圣杯的说法很奇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说,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的《圣杯传奇》里的圣杯,就是一块石头,而不是一只杯子,而这个说法就受到了埃塞俄比亚基督教传说的某些影响。”


我向前探起身子,说:”这太有意思了……我的旅游手册里也提到了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他是谁?”


”他是最早进行圣杯题材创作的中世纪诗人之一。他写过有关圣杯的整整一部书,名叫《帕西法尔》。”


”就是那部歌剧的名字么?”


”不错,瓦格纳写的歌剧。它是受到沃尔夫拉姆的启发而写的。”


”这位沃尔夫拉姆……他什么时候写的那部书呢?”


”问世纪末或者13世纪初吧。”


”这就是说,是在建造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的同一个时期了?”


”是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说:”你说的那篇论文里提出,沃尔夫拉姆的作品受到了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我想,你大概不记得那篇论文的题目了吧?”


”……啊,不记得了,恐怕不记得了。我读它的时候,至少是20年以前了。我记得,它的作者是叫阿道夫吧。我只记得那个名字了。沃尔夫拉姆是德国人,所以,你其实应当去请教研究中世纪欧洲高地国家德语文学的专家,去找到更多的细节。”


我心里正有这个打算。于是,我请彼得帮我翻译一下沙特尔大教堂里那句使我困惑的铭文。我告诉他,我的旅游手册把“archacederis”翻译成了“你要依靠这柜工作”,把“hicamiiurarchacederis”翻译成了“此处诸事均要学习,你要依靠这柜工作”。


然而,彼得却认为这些翻译全都错了。“archa”的意思当然是“柜”,而“cederis”最有可能是破损的“foederis”这个字,它的意思是“契约”。按照这样的解读方法,把“archacederis”翻译成“约柜”是很简单而符合逻辑的。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译法:“cederis”这个字被用作ceders这个动词的一种形式,其意思是“让出”、“放弃”或者“走开”。这句话的时态虽然不合常规,但果真如此的话,那么“archacederis”这句话最准确的译文就是“你将让出(或“放弃”,或“送走”)的约柜”。


至于那个更长的句子,困难出在它第二个单词的第四个字母模糊不清。我的旅游手册上估计那个字母是””。不过,它更像表示两个””的缩写(因为在拉丁语里,没有只有一个的amiur的那种拼法)。如果能确认那是两个””,那么,这句话就应当是”hicamiiurarchacederis”,其含义就大约是”让它从这里离去,那只你们将让出的柜”,或者也许是”让它从这里离去,啊柜子,你被让出了”,或者还有一个译法,如果”cederis”这个字是破损的”foederis”,那么,整句话的意思就是:”让它从这里离去,这约柜。”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第二个词的第四个字母可能是”c”(它看上去也很像)。如果是这样,那么,那句话就成了”hicamiciurarchacederis”,其译文便或者是”此处藏着约柜”,或者是”此处藏着你们将让出的约柜”(或”放弃的”,或”送走的”)。


彼得一边合上他的拉丁语词典,一边总结说:”即使隐藏这个词并不明确,这句话里amiciur这个词也完全可以表示掩盖起来这个意思了,所以整句话的意思还是一样。是不是如此呢?我不知道。这实在有点令人困惑。”


我衷心地赞同他这个观点。这件事的确令人困惑不已。不仅如此,我还感到它很富于挑战性,很有趣味,很5!人入胜,因此很想解开这个谜。


在法国度假的其余日子里,我时常想起沙特尔大教堂的北走廊,我在那里见到了那些小雕像。使我无法忘记的是,那个浮雕上载着那件古物的牛车似乎正朝着示巴女王走去。同样,我心中也始终无法排除一种可能性,即浮雕上的这个景象暗示着走向埃塞俄比亚。我知道自己正沉迷在无边的推测里,而在学术上还没有任何能够支持这些推测的证据。


我完全同意彼得·拉斯科的观点:沙特尔大教堂的雕刻家们在选择雕刻对象时,不会让自己受到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不过,这却使我想到了一种更令人鼓舞的可能性:大教堂北走廊(它也被称为”启蒙者之门”)的建造者们也许已经描绘了一幅神秘的地图,供后世的人们参考——这幅地图暗示了当时世上最神圣、最珍贵的宝藏的所在地。他们也许发现约柜确实被”让出”或者”送走”了,就是从《旧约》时代的以色列被送走,后来被”隐藏”到了埃塞俄比亚。刻有那些谜一般铭文的雕刻的真正含义,也许就是如此。若是这样,其隐含意义就的确令人惊诧,而我1983年曾打算彻底放弃的那个阿克苏姆城传说,至少也值得进行第二次考察。


玛利亚、圣杯和约柜


1989年4月末,我从法国回到英国以后,便让我的助手去寻找彼得·拉斯科提到的那篇学术论文。我只知道它的作者可能叫阿道夫,其内容谈到了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写的”圣杯传奇”可能受到了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但我不知道那篇论文是何时何地发表的,甚至不知道它是用哪种语言写成的。不过,我还是请我的助手到各个大学里去寻找,看看是否有些研究中世纪德语文学的专家能提供帮助。


等候回音的时候,我出去买了几本不同版本的圣杯“传奇”故事,其中有克雷蒂昂·德·特罗耶的《圣杯故事》(conedugraal),作者写于公元1182年,但未完成。此外还有托玛斯·马罗礼爵士的《亚瑟王之死》(lemoredarhur),这是一部晚得多的史诗,写于15世纪中叶。此外还有一本同样重要的《帕西法尔》(parzival),据说,它是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于1195年到1210年间写的——这个日期几乎与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的建造时间完全相符。


我开始这些书籍,并最先发现:马罗礼的那本书最容易理解——因为它是后来不少和电影的灵感来源,它们的主题都是追寻圣杯,而我小时候就看过这些故事和电影。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马罗礼所讲的,是这个”惟一真正的追寻”的一种理想化和清洁化了的,最重要的是基督教化了的故事。相形之下,沃尔夫拉姆讲的故事不但更准确地再现了人类行为的真实状况,而且比较可信,更重要的是,它完全没有《新约》里那些和圣杯本身有关的象征意义。


在马罗礼的书里,这件神圣的古物被描写成一只”金质容器”,由一位”无比纯洁的少女”携带,其中装着”我主耶稣基督的一部分鲜血”。我早就知道,这正是长期以来被植人通俗文化的那个形象,其中的圣杯总是被描绘成一只杯子或者一只碗(通常,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时,亚力马太城之约瑟用它接下了基督的几滴鲜血)。


我自己也深受这种观念的影响,以致于我发现自己很难不把圣杯想象成一只杯子。然而,我沃尔夫拉姆写的《帕西法尔》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些段落,它们能证实我在法国了解的那些情况,那就是:这件古物虽然也是由一位少女携带着,像在马罗礼的作品中一样,但它却被描写成了一块石头:


无论一个凡人如何病势沉重,从他见到这块石头那天起,其后一星期内他便不会死去,其面色亦不再继续苍白。这是因为,任何人,无论少女还是男子,只要目睹这圣杯两年,你便不得不承认他的面色会如同刚出生时一样……这块石头的确能对凡人施加如此的魔力,使其骨肉立即返老还童。这块石头被称为”圣杯”。


这个奇异而令人难忘的形象使我震惊,使我产生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亚瑟王之死》把圣杯描述成一只”容器”,而比它早得多的《帕西法尔》却明明白白地把它描写成一块”石头”,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做了进一步考察,从有关的权威文献里了解到了一点:马罗礼写《亚瑟王之死》的时候,”仅仅是在生发一个主题,而(他)并不理解那个主题的意义”。而沃尔夫拉姆的《帕西法尔》以及克雷蒂昂·德·特罗耶的《圣杯故事》这两本书,则最明确地阐发了这个主题,它们都比《亚瑟王之死》早200多年。


在这个说法的鼓舞下,我开始克雷蒂昂那部未完成的故事的影印本,于是读到了以下这段描写圣杯的文字——这是对圣杯最早的文字记载(因而也是最早的历史记载)。像在沃尔夫拉姆和马罗礼的作品里一样,圣杯也由一位少女携带着:


她手持这圣杯一走进来,圣杯的灿烂光芒便立即使所有的烛光都暗然失色,如同初生的日月面前的星辰……这圣杯……是用精致的纯金做的,上面镶着许多种珍奇的宝石,都是天下最美丽、最昂贵的宝石。


我发现,关于这一点,克雷蒂昂的手稿明确地宣布:圣杯是一只杯子或者碗。不过,从上下文里也可以看到,这完全就是他看见的圣杯。在手稿里的几处地方,他提到了一个核心人物——”渔夫国王”正在”享用圣杯中的东西”,后来还写道:”他享用的是由那只杯子盛的一片圣饼——那圣饼能使他充满活力,这圣杯是如此的神圣。”


通过进一步核对,我知道了”圣杯”(grail)这个字本身来源于古代法文的”gradale”(拉丁文是gradalis),其意思就是”一种广口而中空的容器,其中可盛美食”。在克雷蒂昂时代的口语里,”gradale”这个字的发音常常是”greal”。甚至在更晚近的时期里,法国南方部分地区依然用”grazal”、”grazau”和”grial”称谓各种不同的容器。


因此,马罗礼才把这件圣物描写成了一只容器。不过,除了提到”一片圣饼”之外,克雷蒂昂的故事里并没有提到任何明确和基督教有关的东西(甚至没有说圣杯是一件”圣物”,而若受到《旧约》和《新约》的影响,便很容易产生这个观念)。像沃尔夫拉姆一样,这位法国诗人也根本没有提到基督的鲜血,因而自然也没有暗示那件古物就是它的容器。


由此,我们可以说,通俗文化中与”圣杯”相关的”圣血”这个概念是后世的作者们添加的修饰,它既扩展了最初的主题,也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最初的主题。


再稍微研究一下这个问题,我便满意地发现,把这个主题加以”基督教化”的过程,是由西妥教团(cisercianmonasicorder)的修士们完成的。而深刻地影响了西妥教团并使之形成的,则是法国克莱沃修道院院长圣·伯纳德。他于1112年加入西妥教团,被许多学者誉为当时最有意义的宗教人物。


我后来发现,就是这位圣·伯纳德,早年在改革和传播哥特建筑程式方面曾发挥过具有重大影响的作用。1134年,沙特尔大教堂高耸的北塔楼的建造期间,他正处在其权力的顶峰。当时,他不断强调神圣几何学的原则,使它在塔楼以及整个的宏伟建筑中得以实施。不仅如此,在他死后很久的1153年,他的理论和观念依然被视为推动哥特建筑进一步革命的主要思想来源,也是我在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见到的那类圣堂和雕刻的主要灵感来源。


圣杯故事的各种早期非基督教版本,与《新约》里那个风格化了的故事(到马罗礼时代已经形成)之间的桥梁,是所谓《追寻圣杯》(quesedelsaingrail)这部书架设起来的。13世纪的西妥教团修士们编辑了该书。不仅如此,编纂这部宏大编年史的时候,尽管圣·伯纳德已经死去,在我看来,他却仿佛仍然在插手这项工作,如同从坟墓里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支配着编纂者们。


我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在他浩繁的著作当中,这位极具影响的修士已经提出了关于”基督之血”的神秘观点,而《追寻圣杯》的编纂者们也把这个观点结合进了他们对圣杯本身的新定义里。从此以后,沃尔夫拉姆所说的”石头”就全被忘记了,而克雷蒂昂所说的这只”容器”虽然被保留,其中却被装进了基督的鲜血。


这个概念里使我感兴趣的一点是,教会立即对它做出了解释。我了解到,在赞美诗、布道文和使徒书信里,后世全欧洲的一代代基督徒,大多都把圣杯和圣母玛利亚的祝福象征性地等同起来——我记得,沙特尔大教堂就是奉献给圣母玛利亚的。这个虔诚比喻后面的推理逻辑是这样的:(按照《追寻圣杯》以及后来对这个传说的校正版本)圣杯装着基督的圣血,而玛利亚生下基督之前,她子宫里装着基督本人,因此这就表明——圣杯就是(并且一向就是)玛利亚的象征。


按照这个逻辑,圣母玛利亚,即“为上帝孕育神子者”,就是一只神圣的容器,其中装着变成肉身的基督。因此,在16世纪的《罗莱托连祷经》(lianyofloreo)里,她就被说成了“vasspiriuale”(神圣之容器)、“vashonorabile”(荣耀之容器)以及“vasinsignedevoionis”(奉献之奇异容器)。


这个象征意义为什么会引起我的注意呢?很简单,因为《罗莱托连祷经》还把受赐福的圣母称为”acafoederis”——而我已经知道,这就是拉丁语的”约柜”。


我进一步研究了这个巧合,发现发明这个说法的还不止《连祷经》。12世纪时,那位令人敬畏的修士、克莱沃修道院院长圣·伯纳德还曾经把玛利亚明确地比喻为约柜——他在自己的几部著作里就做过这样的比喻。早在公元4世纪,米兰大主教圣·安布罗斯就曾经发表过一篇布道文,提出约柜曾经是对玛利亚的一种预言性的比喻:约柜装的是以”十诫”为形式的旧律法,同样,玛利亚装的是以基督之身为形式的新律法。


于是我发现,这样的概念不但一直延续到了12世纪,还被编人了现代基督教信仰的体系中。例如,我有一次去以色列的时候,见到了多明我教派一座美丽的小教堂。它建于1924年,奉献给”ayiergemariearchedalliance”,即”献给约柜圣母玛利亚”。教堂位于奇亚斯一雅利姆山上,俯瞰着从特拉维夫到耶路撒冷的公路,教堂的尖塔高达七米,顶上有个实际尺寸的约柜复制品。教堂内墙上还挂着关于这件圣物的绘画。


我参观教堂时,听到了以下(极具安布罗斯大主教色彩的)的讲解,它解释了教堂的供奉以及象征。讲解者是一位资深教会官员拉菲尔·米克海尔修女,她说:


我们把玛利亚比作有生命的约柜。玛利亚是耶稣的母亲,而耶稣是律法和契约的主人。摩西把写着”十诫”的石板放在了约柜里面;同样,上帝也把耶稣放在了玛利亚的胎中。所以说,她就是有生命的约柜。


约柜和圣杯尽管大不相同,却竟然还是被反复地比喻成同一位《圣经》里的人物,并且比喻的方式也完全相同。在我看来,这种现象的意义极为重大。我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断:如果玛利亚既是”有生命的约柜”,又是有生命的圣杯”,那么,这就必定表明,这两件圣物实际上可能并不那么彼此不同——它们可能就是同一件东西。


我想到了这种真正令人震惊的可能性。并且,尽管它乍看上去有几分牵强,但却真的为我提供了一条有趣的思路,使我能从这个新角度去思考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那些雕像的选择及其排列方式。如果我这个推断没错,那么,那座手持装有石头的”圣杯”麦基洗德雕像就在一个层次上代表着玛利亚,但另一方面,其本意很可能是作为约柜以及其中的石板的秘密象征。


我觉得,这样的解释也增加了另一个假设的可能性,即北走廊的其他雕刻象征着这件圣物被送到了埃塞俄比亚。但我也知道:对于这个如此重要的结论,我并没有确凿的根据——我依靠的只是巧合、猜度以及一种强烈的直觉,即我可能想到了某种重要的可能性。


我总是喜欢凭借自己的直觉,看它会把我引向何处。然而,在我看来,如果我此刻正在不自觉地开始了一种调查,它要追根溯源,要耗费资金和时间,那我就必须从某种更确凿的东西人手,而不能仅从几个轻松的巧合和预感人手了。


我并没有等待太久。1989年6月,我的助手终于找到了那篇学术论文。彼得·拉斯科说过,那篇论文提出: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的《帕西法尔》里对圣杯的描写,受到过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那篇论文鼓舞了我,使我开始了调查,而这次调查占据了我此后的两年时光。


文学影响,还是另有其他?


这篇论文的题目是《以新思路分析沃尔夫拉姆<帕西法尔>的东方源头》,1947年发表在学术杂志pm(《美国现代语言学会会刊》)上。


论文作者海伦·阿道夫是一位很受尊重的中世纪文学史专家,对圣杯的源流怀有特殊的兴趣。她论文的中心论题(她承认自己受到以前两位作者的影响)是:沃尔夫拉姆虽然深受克雷蒂昂·德·特罗耶的影响,但他必定”已经知道,除了克雷蒂昂写的圣杯故事以外,圣杯故事还有个具有东方背景的传说”。


我开始海伦·阿道夫的论文时,已经意识到了一点:根据我已经完成的背景调查,克雷蒂昂·德·特罗耶在1182年就已经卓有成效地”创造”了一个圣杯故事。在那以前,无论是历史记载还是神话传说里,都没有那个故事。


大多数有关权威都认为,历史上还存在一些更早的传说,例如关于那口魔法大锅、英雄的追寻以及亚瑟王及其骑士们行侠仗义的事迹等等。宫廷诗人和说故事者们把这些传说加进了他们的圣杯故事情节里。不过,这些更古老的传说却通过一代代人的口耳相传,流传了下来,并且实在过于有名,过于”经受了种种考验而不衰”。总之,它们过于为众人所熟知,因此使12世纪末克雷蒂昂所属的那个传奇文学圈子里的作家产生了创作冲动。


这位伟大的法国诗人没有写完他的《圣杯故事》。不过,没过多少年之后,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则以此为良好起点,扩展并完成了其前辈写的那个故事——同时,他还颇为无礼地指责克雷蒂昂”做了错事”,并说他自己德国版的圣杯故事才是”真正的故事”。


他这种抗议之辞有个不合情理的地方,那就是:沃尔夫拉姆分明从《圣杯故事》里直接提取了不少细节,并且从总体上看,他的作品也完全保留了《圣杯故事》的情节和人物。实际上,他的作品和《圣杯故事》只有一处明显不同,那就是把圣杯描写成一块石头这个离奇的发明。


因此,在一些学者看来,这个发明的动机似乎是个真正的奥秘。这不可能是沃尔夫拉姆的失误,他是位聪明而精确的讲故事高手,不可能犯这么重大的错误。所以,惟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他是根据自己的某种特别理由,才如此描写圣杯的。


海伦·阿道夫在这篇不长的论文里,阐述的正是她对这个问题的见解。她提出了一个使我最感兴趣的答案。她指出,无论通过哪种途径,沃尔夫拉姆必定已经看到了《国王的光荣》,从中知道了约柜被从耶路撒冷挪到阿克苏姆的故事,因而决定把这个故事的要素融入自己的《帕西法尔》里。她认为,这个影响是”间接的”。不过,沃尔夫拉姆描写的圣杯的奇特性质,其最合理的解释却可以追溯到一点:”阿比西尼亚的每座教堂里”,都在使用所谓”塔波特”,即一块石板或者一块石头。


阿道夫解释说,这个做法可以在《国王的光荣》记载的那些宗教传统里找到源头——我认为她这个看法是正确的。早在1983年,我就听说埃塞俄比亚人把约柜称为”塔波特”,据说,门涅利克把它从耶路撒冷带到了埃塞俄比亚,现在它被保存在阿克苏姆圣堂礼拜堂内。


不仅如此,读者或许还记得:我后来还发现(阿道夫也证实了这一点),埃塞俄比亚的每一座东正教教堂都有自己的”塔波特”。这些东西常被说成是阿克苏姆那个原初约柜的复制品,它们不是匣子或者柜子,而是平板。我见过的那些板子都是木头的。不过,进一步考察这件事情以后,我发现这些板子有许多的确都是石板。


阿道夫做了一番比较之后,强调指出:沃尔夫拉姆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按照埃塞俄比亚人的”塔波特”的样子把约柜描写为石头。她还指出,并不是《帕西法尔》里的所有人物都借自克雷蒂昂·德·特罗耶的作品,其中还有几个人物来历不明,并且很可能受到了《国王的光荣》的启发。


至于这位德国讲故事者如何知道《国王的光荣》,她提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而只是假定:流浪的犹太人可能把那部书带到了欧洲。她指出,在中世纪,”犹太人不仅是阿拉伯人和一般基督教徒之间的调停人。他们在埃塞俄比亚还有自己的领地,并且曾在那里(至今仍然如此)形成了人口的一个重要部分。”


我发现阿道夫的见解很有说服力,但其视野却极为狭窄。她专门从事文学批评,因此她关心的只有文学。她着手去证实一点——《国王的光荣》和《帕西法尔》之间可能存在着关联(即前者”间接地”影响了后者)。而当她感到已经达到了目的时,便心满意足,驻足不前了。但我还是非常感激她,因为她已经打开了我的眼界,使我看到了某种更令人激动不已的东西——某种意义无比非凡的东西。


根据前面提到的约柜、圣杯和圣母玛利亚之间的比喻,我已经开始怀疑:更仔细地看,约柜与圣杯的本质是否还会像乍看上去那样迎然不同。我忽然想到,沃尔夫拉姆描写的约柜似乎曾受到埃塞俄比亚人有关约柜的传说的影响,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种影响就很有可能不仅仅如此,而或许会比海伦·阿道夫所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长话短说,我开始怀疑这位德国诗人是否有可能杜撰了他的圣杯故事,把它作为历史上那只真正的圣杯的某种”密码”。如果是这样,那么,构成《帕西法尔》中心主题的那种探寻就也可能是一个密码,如同某些神秘的探宝图一样,它可能指出了约柜本身最后的安放处。


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已经使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即它或许是与此相似的一种密码,尽管它被隐藏在了石头里,而不是被写进一本书中。这种可能使我跃跃欲试。这个密码可能暗示着,那件圣物曾被带到埃塞俄比亚——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怀着真正的热情和兴奋,着手”破译”《帕西法尔》。


天书、天条和神谕


看来,我的第一步工作应当是弄清一个问题:沃尔夫拉姆描写约柜时,是否真的把它当作真正约柜的密码。为此,我决定暂不深入考察阿道夫提到的约柜与埃塞俄比亚人的”塔波特”之间的牵连。相反,我打算找出圣杯特征和约柜特征之间直接的相似性,而《旧约》和其他古犹太文献里对两者都做过描述。只有两者特征的相似性具有说服力,做进一步的考察才会有意义。


我注意到的头一件事,就是沃尔夫拉姆把克雷蒂昂的圣杯(或容器)变成石头的方式。我想到,那位法国诗人对圣杯的描述想必十分含混神秘,因此不可能让沃尔夫拉姆清楚地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样子,不可能使他把这位前辈对圣杯颇不精确的描述(即一只神圣的容器),翻制成一种符合他自己需要的形状。总之,克雷蒂昂对这个容器的描述并不是直接的,而仅仅只谈到了它所装的东西。


约柜毕竟也是个容器,其中的确装着石头——准确地说,是两块石板,上面写有”十诫”,那是上帝用手指写上去的。所以,使我感到兴味盎然的是,沃尔夫拉姆描写的圣杯也像诫板一样,也时时带有一种天书的印记,它规定了一些守则。


还有一些这样的巧合。例如,圣杯对其仰仗者发挥着天启的功能:


我们跪倒在圣杯前,突然看见它上面写着:一位骑士将会来到我们这里,若听说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的悲苦便会终结。然而,若任何一个儿童、少女或男子事先告诉骑士要提问,圣杯便会立即失效,便会造成伤害,并引起更深的痛苦。”你们懂了吗?”那段文字问道,”你们若事先提醒他,这杯便会造成伤害。他若在第一天晚上没有提问,这杯的力量便要消失。但他若适时地提出了问题,他便会拥有这个王国。”(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付自西法尔》,第246页)


同样,约柜也时常被用作神谕,发布着与以色列人生死攸关的忠告。例如,在《圣经·士师记》中,上帝本身也常常被与约柜完全混同起来。我读到了其中这样的段落:


那时,神的约柜在那里。亚伦的孙子、以利亚撒的儿子非尼哈侍立在约柜前。以色列人问耶和华说:”我们当再出去与我们弟兄便雅悯人打仗呢?还是罢兵呢?”耶和华说:”你们当上去,因为明日我必将他们交在你们手中。”(《旧约·士师记》第20章第2728节)


我还读到了《圣经》里的一段话,它在这段话后面很远的地方。它说,约柜极难得真正地说话,而那种”幻象现在已经是”非同寻常”。然而,即使如此,当先知撒母耳跪在”上帝之殿,约柜也在其中”的时候,这件圣物还是发出一个声音,警告说:”我在以色列中必行一件事,叫听见的人都必耳鸣。”(事见《旧约·撒母耳记上》第l11节——译者注)


说话也好,幻象也好,井不是约柜传达上帝默示的惟一方式。像圣杯一样,约柜也经常用书写文字的方式来传达这些默示,例如它曾经向大卫王透露了神殿的蓝图,而他的儿子所罗门日后将建造那座神殿(事见《旧约·历代志上》第28章——译者注)。


罪孽的重量、金牛和天降之石


随着研究的进展,我发现圣杯与约柜还有许多共同特点,尤其与那两块石头诫板有许多共同特点。其中的一点,就是圣杯的重量似乎是由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控制的。沃尔夫拉姆写道:”圣杯(当被心地纯洁者携带时)非常沉重,罪孽深重者无法将它提起来。”


我想,这个说法很可能和犹太人的一个古代传说有关。那传说谈到,先知摩西带着诫板,从西奈山上下来,诫板上刚刚写下”十诫”的神圣律条。这位先知走进营地时,恰好看见以色列众人在膜拜金牛,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


他发现诫板上的字迹立即消失了,同时感到它们无比沉重。这是因为,当那些天书在诫板上时,它们携带着诫板自身的重量,并不使摩西感到沉重。但是,这些文字一消失,情况便截然不同了。(路易斯·金斯伯格:《犹太人的传说》)


沃尔夫拉姆写的那个神秘故事里也出现了金牛。不仅如此,这金牛还出现在一个万分关键的时刻,以致于我可以断定,作者是在刻意地以此传达一个信息,而这个信息则把圣杯和约柜进一步地等同了起来:


(在《帕西法尔》的第9章,我读到:)有个异教徒,名叫弗列杰塔尼斯,以其知识渊博而闻名。这位精通天象者乃所罗门之后,具有自古代承袭的以色列人血统……他记载了圣杯的种种奇迹。弗列杰塔尼斯将一只金牛当作自己的神明崇拜,而他的父亲就是异教徒……(弗列杰塔尼斯)能告诉我们每颗行星的何时消失,何时再回来,运行到天空某处的周期有多长。所有的人都受星体运行的影响。这异教徒曾敬畏地说,他能看到星座中隐含的秘密。他声言:世上有件东西,名叫圣杯,他从星象上很容易地便读出了它的名字。


”一群天使将它留在了地球上,然后飞向高空,飞到星星上方,又仿佛其清白还会将他们再度吸引到地球上。”


在我看来,这段话中真正重要的是:它让弗列杰塔尼斯(他的所罗门和犹太人后裔的出身兼异教的背景十分有趣)去宣布圣杯来自天界。


何以重要呢?这完全是因为:我研读过一些最严肃的《圣经》学者的著作,他们都指出,约柜中的石头诫板,实际上就是两块陨石。这个见解并不完全是后世人的诠释,而摩西和《旧约·利未记》里祭司们不可能有这样的看法。相反,据说从古代起,像以色列之子这样的闪米特人部族就已经在供奉”天降之石”了。


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了现代,因此,最能说明它的实例就是穆斯林对那块神圣的”黑石”的格外崇拜,它被镶在麦加清真寺天房的一个墙角里。到这个圣地朝圣的每个香客都要亲吻这块圣石。先知穆罕默德宣布:这块圣石自天而降,在地球上,它先被给予了被逐出伊甸园的亚当,以吸收他的罪;后来,天使加百列把它交给了希伯来酋长亚伯拉罕;最后,它成了麦加清真寺天房一一伊斯兰世界的”跳动的心脏”的基石。


我知道,地质学家们毫不犹豫地认为这块”黑石”来自陨星。同样,伊斯兰教诞生前的一些阿拉伯部族在沙漠荒野流浪时,也随身携带着两块被称为”beyls”的圣石,而研究者也认为它们就是陨石。学者们也公认,有一条文化传播的直线,把这些”beyls”(它们常被放在随身携带的神龛里)与麦加清真寺天房里的”黑石”、与约柜里的两块诫板联系起来。


后来,我还了解到,中世纪的欧洲把这些”beris”称作”pisbeilis”。而这个名称来自闪米特语,后来被希腊人和罗马人用来称谓那些据说具有神奇生命的圣石,它们具有灵魂,并且被用于为潜水者的迷信服务,以及用于魔法和占卜。它们是些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很难相信,沃尔夫拉姆特别提到他的圣杯一石头来自陨石,这会是纯粹的玄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仅使用了弗列杰塔尼斯这个人物,而且在几页之后就给圣杯起了另外一个名字——”psiexillis”。


对于这个伪拉丁语称谓的真正意义,我虽然见到过种种解释,但到目前为止,听上去最可信的解释却是:它来自“pisexcaelis”(来自天空的石头),“lapsiexcaelis”(它自天而降),甚至可能来自“pis,papsusexcealis”(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同时,我也感到,“psiexillis”这个不纯的拉丁语词组也非常接近“pisbeilis”,这就使我产生了一个怀疑:这位德国诗人是在有意制造一个双关语,并且也是个典型的密码(拉丁语“pisbeilis”的一个意思是“被带走的石头”,此处可以暗指被带走的约柜或圣杯;但它也指“流动的石头”,即陨石,所以作者说这也许是一语双关——译者注)。


献辞、超自然光和选择之力


沃尔夫拉姆在他的作品里反复讲到,圣杯是使那些与之接触的心地纯洁者得到赐福与丰饶的源泉。这是用来把圣杯喻为约柜的另一个颇为不同的方面,我只举众多例子之一。在《帕西法尔》第5章中,有以下一段文字:


在圣杯前,无论你伸手索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你会发现,你要的东西已经在你手里了——热菜、冷餐、鲜鱼以及你平素喜欢的东西……因为圣杯就是赐福之果,就是这个世界满载丰饶的羊角(cornucopia,古希腊神话中哺育主神宙斯的羊角,充满花果,象征丰饶——译者注)。


在我看来,这段描述很可能反映了古代《犹太法典》上的说法,那里面说:


所罗门将约柜带入圣殿时,殿中所有金树皆充满水露,结出硕果,为众僧带来丰厚收益与快乐。


我发现,约柜和圣杯之间还有一个更加相似的共同特点,那就是:它们都能放射超自然的光芒。《圣经》上说,保存约柜的所罗门圣殿内殿(后来约柜从中被挪走)是个”漆黑的”所在。然而,《犹太法典》里却说:”以色列大祭司借着神圣约柜发出的光进出圣殿。”而约柜遗失以后,这种便利也就不复存在,从此,大祭司只好”在黑暗里摸索而行”。


因此,约柜就是一种超自然光的光源,它能发出耀目的光芒,《圣经》里的无数段落都提到了这一点。同样,克雷蒂昂描写的圣杯也能放射光芒,”无比明亮……使所有的烛光都暗然失色,如同初升的日月面前的星辰。”沃尔夫拉姆想必很乐于接受这个描写,因为他已经把圣杯描写为石头,而圣杯放光这个特点为他编制的约柜密码提供了依据。


同样,克雷蒂昂描写的圣杯是用”纯金”做的,而约柜则”里外都包着纯金”,还有一个盖子(它被称为”仁慈之位”),也是”纯金做的”。不过,使约柜和圣杯放光的,却并不是这种贵重金属,而是它们本身蕴藏的强大的天界能量。上帝的手指在诚板上写下”十诫”之后,正是诫板发出的这种能量,使摩西走下西奈山时,脸部被一种奇异的超自然光照亮:


摩西手里拿着两块诫板下西奈山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面皮发了光……亚伦和以色列众人看见摩西的面皮发先,就怕挨近他。(《旧约·出埃及记》第34章第2930节。作者此处引用的是希伯来文《圣经》的希腊语译本,与中文”神版”译文略有不同——译者注)


所以我认为,沃尔夫拉姆描写的”圣杯一石头”,从它在《帕西法尔》中第一次出现起,就由一位叫勒庞斯·德·索哑的少女拿着,而她的脸也”放射着明亮的光辉,使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时升起了太阳”,这也不是纯粹的巧合。


上天命定的英雄


勒庞斯·德·索妮是位”公主”,并且”无比贞洁”。不过,她最重要的特征却是圣杯已经选中了她。”圣杯本身让一位女子持着,”沃尔夫拉姆解释道,”她名叫勒庞斯·德·索妮……我听说,圣杯只愿让她拿着。”


这个说法似乎是在暗示那件圣物具有某种感觉。与这个特点相连的,还有另外一个特点。”谁都无法赢得圣杯,”沃尔夫拉姆在《帕西法尔》第9章里说,”惟有一个上天命定者才能赢得圣杯。”该书第15章又突出强调了同样的观点:”谁都无法以强力赢得圣杯,惟有那个被上帝召唤到那里的人才能做到。”


在沃尔夫拉姆作品的事物整体格局中,圣杯的这两个特征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即它具有选择力,而只有”上天命定者”才能赢得它。不仅如此,我还认为,《圣经》对约柜的描述当中,已经谈到了这两个特点。例如,在《民数记》第10章第33节里,约柜不但选定了以色列众人穿过沙漠的路线,也选定了他们应当露营的地点。同时,《历代志》里,也有”上天命定”某些人去接近约柜的例子:


那时大卫说:”除了利未人之外,无人可抬神的约柜,因为耶和华挑选他们抬神的约柜,且永远侍奉他。”(见《旧约·历代志上》第15章第2节,又见《旧约·申命记》第10章第8节——译者注)


但是,我发现约柜与沃尔夫拉姆的那只有感觉、上天命定的圣杯之间最密切的联系,却不是在《圣经》里,而是在《国王的光荣》里。该书讲述了约柜被拐到埃塞俄比亚的故事。我e·a·瓦利斯·布奇爵士权威性的英译本时,看见了一段话,它提到约柜时几乎像在提到一位女性(像所有的女性一样,她也时常改变主意):


汝言及的柜去彼之城,去埃塞俄比亚国,若上帝愿如此,若她本身愿如此,那便无人能够拦阻她。因若上帝应允,她本身愿去,她本身愿回。


接着,我注意到了以下几段奇特的说法,它似乎在暗示这件圣物具有智能,而保有这圣物则是上天命定的结果:


约柜依照其自由意愿行事,无论其意愿为何意愿,它若不愿意,便无法将它从其底座上取下。


若无上帝的旨意,上帝的约柜便不会随意去任何地方。


但那些为上帝选定者则是埃塞俄比亚人。因那里有上帝之居所,即锡安山,有上帝之约柜。


最后,同样重要的是,在《国王的光荣》第60章里,我发现了一段长篇悲悼文字。据说,这是所罗门得知约柜被他儿子门涅利克从耶路撒冷圣殿内殿拐走后说的话。在所罗门最痛苦的时候,一位天使出现在他面前,问道:


”汝为何如此悲愁?此乃上帝之意志。约柜已交与汝之长子……”听罢此话,这国王方觉安慰,言道:”此乃上帝之意,而非人之意。”


我想,沃尔夫拉姆写下”谁都无法以强力赢得圣杯,惟有那个被上帝召唤到那里的人才能做到”这句话时,难道他想的不正是这些吗?换句话说,如果圣杯确实就是被化成了一个密码的约柜,那么,这位德国诗人所说的那位”上天命定的”英雄,其原型除了门涅利克本人之外,还会是谁呢?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又把《帕西法尔》读了一遍。但我并没像海伦·阿道夫那样去寻找《国王的光荣》对这部作品的文学影响,而是想找出书***现的一些能指向埃塞俄比亚的清晰线索。我想知道书中是否存在着有关暗示,说埃塞俄比亚可能就是沃尔夫拉姆所说的那块神秘的”erresalvaesche”(赐福之地)——即圣杯所在之地,因而也暗示了约柜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