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作者: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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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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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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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5516字


关谷想喊住她:“美嘉!”已经来不及了。


另一间套房里,展博的脑袋横靠在沙发上:“我还是接受不了,姑姑怎么会在医院里。”


一菲轻声安慰:“傻瓜,我以为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你想一想,小时候姑姑每次来我们家做客,爸爸都会兴高采烈地宣布:‘你们最喜欢的姑姑来做客啦,快到楼下迎接她吧。’可是后来,姑姑每次来,爸爸会说:‘姑姑要来啦,快把菜刀之类能伤人的东西都藏起来吧。’一直到最后,姑姑每次来,爸爸都会说:‘姑姑要来了,大家快逃命吧。’你没印象了吗?”


展博头摇得像拨浪鼓:“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小贤指着书本念:“精神分裂症引发的脑组织海绵化会导致缓慢失忆。”


展博心情低落到极点:“我就说我怎么经常忘记重要的东西……”


一菲都快不耐烦了:“老弟啊,我保证你百分之百是正常的……”


小贤插话:“……到目前为止。”


展博目光呆滞地说:“我有时会突然开始做俯卧撑,或者没完没了地挪车位……昨天晚上我幻想自己变成一只白狐狸,在雨中奔跑,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小贤忍住笑。


一菲求饶了:“好吧,百分之五十。”


小贤又从书上找到了只言片语,指着念:“你有没有什么精神寄托,自我放松休闲活动之类的东西?”


展博黯然地眨了下眼睛:“我最近每天都听你主持的广播节目《你的月亮我的心》。”


小贤很得意:“哦?”


一菲被触动开关一般站起来:“什么?姑姑发病之前最大的异常,就是疯狂地收听这档节目!”


展博倒吸一口冷气。


小贤强烈抗议:“喂,你姑姑那会儿就有我这档节目啦?”


一菲辩解道:“只是那时候这个傻冒节目还不叫这个傻冒名字,而且主持人是另外一个傻冒好男人就是我,我叫张小斌,哈”一菲把自己都给逗乐了。


曾小贤缓缓站起来,正要发作,展博却抢在前面往门外走。


一菲问道:“你上哪儿去?”


展博头也不回,直愣愣地往外走:“姑姑住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她。”展博的表情伤感极了,好像要哭出来似的,一菲看在眼里有点于心不忍,可还没等她继续开解,展博自己回过头来,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们觉得我还有救吗?”一菲被呛得觉得自己得了精神病。


胡一菲和曾小贤,正在楼下公寓大堂装订宣传橱窗。


一菲叉着腰,警告小贤:“曾小贤,你别老吓唬我弟弟,他什么都当真的,万一真的吓傻了你养他啊?”


小贤也并非存心,于是点头回笑:“展博人呢?”


一菲扬了扬报纸:“去看姑姑了,他说要办手续把姑姑‘保释’出来。”


小贤逼问说:“你们家还有另一个姑姑在牢里!”


一菲气得跳起来:“瞎扯什么呢!疗养院说姑姑最近情况挺稳定的,所以展博就想带她过来坐坐……”


小贤盯着一菲:“不危险吧?”


“不危险,没有暴力倾向……”一菲忽然想起爸爸的话,“我还是回去把菜刀什么的都藏起来……”说着,便去按电梯按钮。


小贤紧随其后:“那你觉得子乔的事情怎么解决?”


一菲这才想到重点:“他的问题才严重呢!和我姑姑当年的症状简直是一模一样。我姑姑以前也是没完没了地抄纸条。要不给他找一个心理医生?”一菲提议。


小贤慎重地说:“我觉得看心理医生只会让他更加紧张。”


建议被否定,一菲话里带刺地说:“找一个专业的医生,总比听那些只会说风凉话的广播节目主持人要强吧。”


没办法,这两人一见面就相互刺激得你刚跳罢我再跳,小贤被激得跳了一步远:“我只是建议,从长计议,不要贸然行事。这完全不等同于说风凉话。而且现在的心理医生和那些所谓的咨询公司一样,把你的手表拿出来,看一下然后告诉你时间,并且最后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这完全属于强盗行为!”


小贤讲得绘声绘色,一菲就不信了:“你又没去看过心理医生,你怎么知道不行。”


“谁说我没去看过。”小贤说完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一菲的眼睛马上发光:“真的吗?所以你也去了纳尼亚?”说完转身进了电梯。


小贤跟着走进电梯:“你才去了纳尼亚呢。子乔的情况我很清楚,不开心嘛!来得快去得也快。给他买个冰激淋就会好的。”


一菲冷笑一声:“哈!当时我们家人就是这么对待姑姑的。结果3个月之后,她就开始幻想自己是一台冰箱,然后就拿手指头往插座里戳。”


小贤一身正气地说:“关键要有爱!”


一菲不明白:“有爱?”


小贤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情真意切地说:“子乔需要的是真正的爱,来自人性的关怀。你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朋友在关心着他,这样才能让他从失恋的阴霾中挣脱出来。我们要送温暖。”小贤仿佛亲身体验般的真情流露,深深感染了一菲,这时候一菲甚至想为小贤的话配一首交响乐。


一菲要知道更具体的方法:“送温暖?你打算怎么送?”


这时,小贤发现两人等了半天,却没有按电梯楼层,本想伸手去按,一菲抢着替他按了。


中午了,一菲轻轻推开子乔房间的门,子乔依然躺在床上睡觉。小贤捧着一个床上小餐桌,蹑手蹑脚地跟进来。


一菲轻声唤道:“子乔~你还在睡觉啊?”说着,走到子乔的床头。


子乔被吵醒,显得满脸倦容:“啊,是你们啊,一菲,曾老师。”


一菲关切地问:“都中午了,还在睡呢?”


子乔吞吞吐吐地说:“啊~我半夜听了曾老师你的节目啊,《你的月亮我的心》,不错,很不错。”说着合上眼睛。


一菲与小贤面面相觑,感到事态很不妙。


子乔躺在床上暗自寻思:其实我昨天3点起来偷了隔壁的卫星信号收看亚洲杯,中国男足对柬埔寨女足,嘿!中国男足加油!慢着,他们不会又是来骗我去参加居委会的老干部联欢会吧。


想到最后,子乔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一菲与小贤看着有点心虚。

子乔可不想去什么老干部联欢会,于是推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感觉特别累。”说着就要坐起来。


一菲赶紧按下子乔:“别起来别起来,我们给你准备了麦当劳的超值早餐,麦香猪柳蛋,还有奶茶。”


小贤连着小餐桌把早餐端到床上:“子乔,快,奶茶趁热喝。”


子乔心里觉得不妙了,出事儿了,脸色发白:“猪柳蛋?出什么事了?你们直说吧,是不是美嘉死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美嘉。


“没有!怎么可能,”小贤的语言极富感染力,“我们……只是想,作为你的室友、邻居、好朋友,应该在这个晴朗的中午为你做点什么特别的事情。”


一菲也亲切地说:“有没有感觉到‘温暖’?”对着子乔使了个眼神。


小贤从口袋里翻出两张票:“对了,我这里有两张晚上《变形金刚ii》的首映式的票子,要不要去看一下。”


突然出现的温馨气氛反而叫子乔越来越觉得毛骨悚然:“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上传了我的视频?”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有视频!”


子乔把头一倒,想要逃避现实:“我还是睡觉吧。”


一菲降低声调,柔声说:“好吧。好吧。我还是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知道你正在渡过一段艰难的时刻。”


“是啊,我本来准备睡到下午的。你们半当中把我叫起来,然后跟我说一顿火星语言,我真的好艰难啊!”子乔说着拿脑袋往小餐桌上撞。


小贤本想制止一菲,可是一菲还是说了:“我们在你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掏出那张纸条。


“你翻我的垃圾桶?”子乔不敢相信。


小贤说到重点:“上面写着:伤口化作玫瑰,我的泪水早已轮回,bububu。”


“哈哈哈哈”子乔笑得很痛苦,一菲与小贤面面相觑,两人都感到这笑声慎得慌,“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菲很想鼓励子乔:“子乔,没关系的,你完全不用觉得尴尬。每个人都会经历低潮期。振作一点。”


小贤补充:“你的遭遇,我们也表示非常愤慨。”握紧拳头。


一菲接着补充:“还有遗憾。不过,谁没有经历过呢。我们会站在你这边,一直帮你渡过为止。”握紧小贤的拳头。


小贤想到用些实际的物质激励子乔:“情感和经济的双重打击,换作是谁,都很难接受。关于你水电全免,房租减半的问题,我们可以帮你申请继续享有。因为不是你的错啊!”使劲揉了揉子乔的大腿,表示深刻同情。


子乔完全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那个白色的小人又在他的脑子里说话,吐露自己的心声:“现在有一个选择放在我的面前,要么告诉他们:‘这些只是歌词,你们这两个文盲!’然后狠狠嘲笑他们一顿。要么,让曾老师给我票子去看晚上的电影首映式,并且从此以后衣食无忧,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一切。嗯!这真是很难选择啊!”


其实这并不难,子乔很快做出了选择:“我只是……只是突然感觉……”说着皱起眉头,然后推开汉堡,凝重地深情地说,“……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一菲和小贤又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子乔表情痛苦,内心却还在偷笑:“没想到,背歌词还能减房租。”但是喜悦不能流露出来,憋得难受啊,只有在心里高声唱起孙燕姿的歌:“幸福!我要的幸福!不交房租!”


关谷在书报箱取报纸,美嘉皱着眉头缓缓走进公寓大堂,手上还捧着两盆大蒜。


关谷仔细打量着美嘉:“美嘉,你没事吧?”


美嘉目光呆滞:“我找到了那个小孩子,让他把钱还给我……”


关谷看到同样的大蒜已经猜到了一半:“然后呢?”


“他就……他就给我看了照片。南极下了冻雨,长颈鹿真是太可怜了,呜~~~”美嘉放声大哭。


关谷呆如木鸡:“长颈鹿??”


美嘉边哭边说:“所以我就把钱都捐了。”


“啊?”关谷惊得合不拢嘴。


宛瑜推门进来,手上也捧着一盆大蒜:“下午好!”


美嘉擦擦眼泪:“宛瑜,你也捐了款?”


宛瑜心疼地说:“是啊,我看了照片,南极下冻雨,大熊猫好可怜的!”


关谷与美嘉同时惊叫:“大熊猫??”


美嘉走进子乔的房间。只见子乔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左手边挂着一串葡萄,右手边挂着一瓶啤酒和麦管,只需要动嘴就可以吃东西,他正在打游戏机。


美嘉气不打一处来:“吕子乔!说了你多少次了,为什么上厕所又不冲。”


子乔转头看了一眼美嘉:“没看见我正忙着吗?你帮我冲一下啦。”


美嘉大吼:“你在忙什么?”


子乔挑衅地咬了一口葡萄,吸一口啤酒。


美嘉看着更气:“你老人家懒到连手都不肯动一下啦。那你下次也不用上厕所,干脆直接在床上解决算了,反正你也懒得下床。”


子乔表情冷漠地摇了摇头:“不要跟我比懒,我懒得跟你比,我现在是病人。”


“疯牛病还是禽流感?”美嘉唾沫星子直溅。


子乔慢悠悠地说:“曾老师他们帮我鉴定过了,说我这是忧郁症。”


“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忧郁,忧郁两个字会写吗?”美嘉气得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呵呵。忧郁可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子乔接得也快。


美嘉叉起腰,不屑地下巴抬老高:“哟!你还真入戏啊!这是什么?”只见子乔的床边放着一个花篮,美嘉读卡片上面的字:“早日康复,重新振作,永不放弃,再创辉煌?什么乱七八糟的?”


子乔得意地说:“隔壁小贤送的。”


“那这个呢?这不是展博的游戏机吗?”美嘉凑近看清楚。


子乔更得意:“一菲拿过来让我解解闷的。”


美嘉狠狠地把游戏机磕到桌子上:“你这两天究竟耍了什么花招!又是好吃的,又是好喝的,再是好玩的,游戏机、dvd,都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你,你究竟耍了什么花招?”


子乔立刻举起四根手指:“我对天发誓,这次我什么都没干。”子乔心里也在默念:“我吕子乔,曾经发过无数个毒誓,不过我发毒誓,这次的确是真的!”


美嘉太了解子乔了,这样的毒誓,子乔在她面前一定也发过不少回:“少给我发四,”一巴掌抽掉子乔的四根手指,“还发五呢!你看看你,一点家务事都不做,我还要伺候你个少爷冲马桶,这算什么事啊!”


子乔真的是很无奈:“说实话我也很诧异,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看来那个算命哑巴没说错,我真是有少爷的命啊。唉!”


美嘉气急败坏:“我呸!你这算什么忧郁症,我改天也应该送你个花圈,上面就写着:‘吕大忽悠,音容犹在,千古混蛋,死不瞑目’!”喊得脖子都粗了。


子乔偷看了一眼门口,马上装出痛苦万分的表情:“美嘉,你居然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的心一下子好痛,好痛。”还不忘配上动作:闭上眼睛,摇晃着脑袋,手紧紧地握住胸口,很像那么回事儿。


美嘉不知有诈,继续咆哮:“是吗?哈!好吧,既然你已经忧郁了那么久了,何必还要苦苦挣扎。喏!电门就在哪儿,摸一下很快的。免得在这里害人害己!”


子乔再偷瞟一眼门口:“oh!5555555”用手捂着脸,呜呜地开始哭了起来。


美嘉转身要走,突然看见一菲站在门口。一菲刚才就在门边,看到了子乔的表演,这时正怒目看着美嘉。美嘉心生胆怯,再回头狠狠地盯着子乔,心知上当,但纵然千般委屈却也无法解释清楚,只好扭头离开。一菲也跟着出去。


子乔洋洋得意,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开始背歌词:“天上的风筝哪儿去了?一眨眼,不见了。”


一菲推开书房的门,小贤正在看书。


一菲余怒未消:“曾小贤,我还是要帮子乔找个心理医生。”


小贤抬起头:“怎么了?”


一菲气冲冲地说:“子乔一点起色都没有,甚至更糟了。刚才,美嘉把他弄哭了。”


“很正常啊。哭是一种排毒的方式。如果我每次被你虐待完之后都能哭得出来,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内分泌失调了。”小贤很无奈地又低下头去看书。


一菲大步走到书房里面:“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已经决定了,只有心理医生能帮到他!”


“wow,有那么严重?”小贤想让一菲打消这个念头。


一菲感到很不爽:“我一直搞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对心理医生有这么强烈的偏见?”


小贤回答得也刁钻:“你为什么总是对于心理医生有莫名其妙的好感?”


“他们都很成熟,善解人意,而且很帅啊!”一菲说话间,心里却被小贤的话给触动了:在一菲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非常英俊潇洒貌似柳云龙的心理医生的形象。这个医生边摆pose边说:“你……需要帮助吗?无论你感到痛苦还是悲伤,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因为,我就是你最贴心的心理医生。”说完,又摆了一个造型,露出洁白的牙齿,“叮”地一下。


小贤打断了一菲的思绪:“你这些概念是哪儿来的?《妙手仁心》还是‘jasonsiver’(成长的烦恼)?”


一菲冷漠地揭小贤的老底:“不是这样的吗?那你以前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


小贤就是嘴硬:“我当时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才去找他的。后来发现,其实我根本没事。”


一菲顺水推舟:“那就带子乔去啊。反正你已经熟门熟路了。”


小贤谈起痛苦的就医感受:“看医生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他们只会告诉你,add,ocd,ndoubleacpabcd~这些你根本听不懂的专有名词,给你开一堆乱七八糟的药,你就吃去吧。”


一菲可不管那么多:“能治病就行。”


小贤苦口婆心地开导:“后来我主持《你的月亮我的心》,我才发现每个人其实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问题,就好像皮肤上总是有点细菌一样,有什么关系呢?你难道需要24小时都随身带一块‘舒肤佳’香皂?”


一菲冷笑着:“那你衣服左边口袋里那是什么?”


小贤掏出来给一菲看仔细:“这是消毒面巾纸,不是香皂!”


一菲和小贤一同来到子乔房间,子乔依然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就像一尊雕像。


一菲靠近床边,轻声说:“子乔,我们大伙儿还是很担心你的忧郁症。”


小贤接过话:“我们决定为你做点事,能够让你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