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番外(2)

作者:梦三生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8

|

本章字节:10822字

“我不是一个人……昭儿需要我……我是被需要的……”皱着眉,眼睫轻轻颤动,她似乎在做梦,那样的语气,仿佛是想说服自己般的喃喃自语。


“嗯,你不是一个人,昭儿需要你。”昭儿靠着她,放轻声音,在她耳边哄道。


“明明是自己害怕孤单……我真的……很糟……”声音越来越小,她沉沉地睡去。


“姐姐不是一个人,昭儿会永远陪着姐姐。”昭儿悄悄地拥着她的肩,轻语。


娘亲临死的时候,告诉他一个秘密。


她告诉他,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夭折了。


那么,谁能告诉他,他是谁?


他叫狗儿。


很难听的名字,甚至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名字,可是,当一个人连吃饭都成问题时,便也不会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每天,他都跟着爹爹乞讨为生。


直到那一日,遇见了姐姐。


她给他吃很臭却又很好吃的豆腐,还给他讲奇怪却又很好听的故事。


第一次,有人对他那么好。


娘是风月楼的红牌姑娘,住在很漂亮的房子里,穿很漂亮的衣服,很多次,他都偷偷地躲在墙角边看她,他曾经幻想过娘亲手替他洗净满身的脏污,亲手替他换上漂亮的衣裳,然后很温柔地对他笑。


可是,爹却在娘的面前被人活活打死了。


那一回,他背着爹走了大半个许昌城,他身无分文,只得卖身葬父,因为……他不想让爹连死……都是孤魂野鬼。


她也跟着他走了大半个许昌城,用仅有的二十钱,替他葬了爹。


爹爹坟前,她将他抱在怀中,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在他口中,浓郁的香味,甜得不可思议。


很温暖的怀抱,她说,“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


于是,他便真的哭了。


姐姐亲手替他洗净满身的脏污,姐姐给他买了漂亮的衣裳,虽然……那是姑娘穿的……


犹记得姐姐拭去他脸上的泥垢,然后一脸惊艳地盯着他看,说,“哇,你好漂亮!”


那时,他便想,若姐姐能够一直那样开心,那样笑,那他愿意一辈子都穿成这样陪在她身边。


后来,娘也死了,是报了仇后,吊死在了爹的乞丐窝里。


死前,娘告诉他,其实,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夭折了。


听她说,他是她逛灯会的时候,被一个男子强行塞到她怀里的。


那么,他究竟是谁?


娘说,那男子衣着富贵,若能找到他,他便衣食无忧了。


他对揭开自己的身世一丝兴趣也没有,因为,他把自己卖给了姐姐,他便是姐姐的,一辈子都是。


他固执地跟着她,只要跟着她。


二十钱,不是一个价码,而是他能够跟着她唯一的理由。


因为她买下他了,所以他要跟着她,一辈子都要跟着她,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


从许昌到徐州,从徐州到襄阳,从襄阳到丹阳……


他有了新的名字,司马昭。


他是昭儿,只是姐姐的昭儿。


天庭地府,碧落黄泉,生死不弃,一生相随。


曹操:我爱你


他以天下为重。


何为轻?


当那笑靥如花的女子悄然离去……


他才明白,


何为锥心之痛。


夜,凉如水。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奔丞相府。


“如何?”相府门口,有人在等候,见来人滚鞍下马,忙上前急问。


“何公子?”见站在门口等候的是一名锦衣公子,那人有些讶异,随即忙抱拳道,“小人已往丹阳,春风得意楼内并无裴夫人的行踪。”


微微后退一步,何宴无力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府门。


刚进府门,何宴便停下脚步,愣住。


月色下,正站着一袭明紫的身影,他的发鬓之上,竟是沾染了好些的白发。


“环夫人她……”何宴张了张口。


“不必多说,继续找。”拂袖转身,曹操的语气不容置疑。


“已经一年多了,环夫人说不定早就已经……”看着那一贯挺拔的背影竟是带了几分萧索,何宴忍不住扬声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薄唇微抿,曹操冷声道。


他就不相信,不相信有人可以消失得如此彻底!


裴笑,上天入地,我一定会找到你!


建安十四年,整个洛阳的百姓都知道曹丞相在寻找一个女子,一个叫做裴笑的女子。


那样无望的寻找,恨不能掘地三尺,恨不能身登九霄。


建安十五年,依然在寻找那个女子。


房内,烛光如豆。


曹操握着书中的书简,想起那一个女子,心里有一某处忽然开始不可遏制地疼痛起来。


每一回,无论她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掌握。


可是这一回,他尝到了无法预知的惶惶然。


她就那样消失在他的面前,从他的怀中化作一缕轻烟。他宁愿相信,那只是她再一次逃跑的小把戏,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他宁愿相信,她仍在某一处笑嘻嘻地活着,仍然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嚣张女子……


忽然之间,头痛欲裂。


曹操咬牙放下手中的书简,站起身,将头浸入一旁的冷水之中。


冰凉的水没顶而来,他的疼痛却没有丝毫的缓解。


那般强烈的痛楚。


直起身,拿布巾擦了擦头上的水,他仰面躺在榻上。


以往,总有一双手轻轻替他按着头。


温暖的,柔软的手……


他从未见过比她更奇特的女子,有时很粗鲁,有时却又很温柔,而且,他吃定了她是那般的心软……


就像那一回,他被困在南阪下。她听说他有危险,即使远在丹阳,即使身怀六甲,她也依然大腹便便地赶来见他“最后一面”。


伸手探入怀中,他掏出一块玉佩,那玉佩十分廉价的样子,却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得微微有些温热。


直到天明时分,那强烈的痛楚才渐渐褪去。


“禀相爷,王图求见!”屋外,忽然有人高声禀道,却是许褚的声音。


“王图?”曹操起身开门,却见一脸怒不可遏的许褚正将王图双手反绑,狠狠押着他跪在地上,“你不是昨夜便出发去刺探敌情了吗?”看着王图,曹操微微扬眉。


王图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禀相爷,军令如山,王图竟为一个女人贻误战机,直至凌晨仍在一个歌姬的房中厮混!”


狭目微眯,曹操冷冷看向跪坐在地的王图,“押入大牢,择日处斩。”


八个字,判了王图的死刑。


令曹操想不到的是,中午时分,居然有一个女子闯进了他的书房。


看着那苍白着脸跪在他面前的女子,曹操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抬起头来。”


闻言,那女子浑身微微一僵,颤抖着抬头。


“来莺儿?”


此女原是洛阳城中名盛一时的歌舞姬,以能歌善舞而闻名于洛阳,现居于相府之内,为相府的歌舞姬。


“奴婢愿代王图一死。”她重重地磕头。


她应该便是许褚口中所说的那个令王图贻误军机的歌姬了。


“奴婢听闻王图此次任务险要,恐其有去难回,一时情难自禁,泪流不止,不觉已是鸡鸣天晓……才会令王图贻误战机,请相府治罪,让奴婢代王图一死……”


来莺儿跪在冰冷的地上,哀求。


若是以往,曹操定会嗤之以鼻,冷眼欣赏她哭泣哀求之姿。


来莺儿还在磕头,白皙的额头磕在冰凉的地上,一下,一下的,磕得极重。


她一直在说,“奴婢愿代王图一死……”


“你若死了,谁来唱歌跳舞给我解乏?”曹操的声音带着笑意,听在人耳中,却是令人心寒发冷。


来莺儿面色发白,仍是一个劲地在磕头。


一直说,“奴婢愿代王图一死……”


絮絮叨叨,无休无止。


“如果你能在一个月之内,将府中的每一个歌姬都调教得如你一般出色,我便饶王图不死,……你来代他死,……这样,你可满意?”扬唇,曹操淡淡地笑。


“谢相爷。”闻言,来莺儿猛地抬头,竟是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靥。


白皙的额头之上有着刚刚磕头留下的血痕,可是那个笑靥,却是美得不染一丝尘埃。


曹操微微一怔,随即眯起眼睛,那个笑容,是如此的熟悉……那是裴笑式的笑容。


一个月的时间,曹操亲眼看着那个歌姬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地调教着府中的歌舞姬,她唱歌唱得连嗓子都哑了,她跳舞跳得连路都走不稳。


一个月的时候,她竟然完成了他刻意的刁难。


而她拼命完成这一切,只是为了能够代替一个男人去死。


“谢相爷成全。”跪在他面前,来莺儿哑着声音谢恩,面上却带着暖暖的笑靥。


曹操看着眼前的女子,“其实……你可以不用死。”


“奴婢心意已决。”


六个字,奴婢心意已决。


“那你可还想再见他一面?”曹操不知今日自己怎么如此这般的多话。


来莺儿摇头,清秀绝伦的容颜上不带一丝哀凄,她是甘心代那个男人赴死。


“他爱你吗?”不可思议的,曹操忽然问。


来莺儿微微一愣。


曾在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有一个女子靠在他怀中,问他,“你爱我吗?”


他没有回答。


此时,眼前这个女子甘心代那个男人去死,曹操忽然很好奇这个问题。


来莺儿浅笑,“我爱他。”


无关乎他爱不爱我,只是……我爱他……而已么?


曹操看了她半晌,起身离开。


“赦王图无罪。”


身后,那个女子轻轻叹息,似是松了一口气。


“谢相爷大恩!”


曹操大步离开,亲自去大牢释放王图。身后,是来莺儿感激涕零的声音。


“相爷!”坐在监牢中的男子看到曹操,十分激动的样子。


“放他出来。”曹操下令。


一旁的狱卒打开牢门,王图几乎是冲了出来,跪倒在曹操的脚边。


“请相爷恕罪,王图贻误战机,罪该万死!王图愿亲手斩了那祸水,只求相爷给王图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王图苦苦哀求。


没有人发觉曹操的拳头缓缓收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不爱她?”曹操的声音冷冷地在空气中响起。


“只是一个歌姬而已,王图愿亲手斩了她,只求相爷给王图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王图忙道,竭力表现着自己的忠心。


曹操低头,冷冷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子。


我爱他……


来莺儿浅笑的模样在眼前浮现,曹操转身,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刀来。


眠唇,他狠狠一剑削向王图。


鲜血四浅。


傻女人……


那一回,在赤壁,那一场连绵的大火,那个叫做裴笑的女人,也是这般傻。


她不顾自己身在敌穴,却执意让司马昭来告诉他周瑜的计划。


甚至于……当那一箭射来的时候,她竟然胆敢挡在他身前!


那个叫做裴笑的女人。


她竟然胆敢挡在他的身前,竟然胆敢要代他去死!她竟然不问问他是否准许!好个自作主张的女人……


裴笑曾问他,“你爱我吗?”


他没有回答。


甚至于……甚至于他连她的孩子都没有保护好。


那个女人,在最后一刻,却仍是顾着他,帮着他,宁愿为他去死……


而他,没有给她承诺,没有给她名分,甚至于,连安全都无法保证……


怎么会有那样傻的女人……


无关于他爱不爱她,只是她爱他而已……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曹操一剑削下王图的头颅。


他不知道自己想砍的是王图,还是他自己……


扔下剑,曹操下意识地转身,冲向来莺儿的房间。


三尺白绫,已是香消玉殒。


那个悬在梁上的女子,气息全无,却仍是那般美丽,没有吊死之人的狰狞面目,没有垂死挣扎的扭曲痛楚。


雪白的容颜之上,甚至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那般安心。


傻女人……


他曾答应过裴笑,再不饮酒。


可是那一晚,他喝空了一地的酒坛,意识却仍清楚无比。


仰面半躺在石阶之上,他望着繁星满天。


一样的月色皎皎,一样的繁星满天……


眼前忽然浮现那个女子的容颜,带着期盼,带着狡黠,带着几分无赖……


“别跑了。”仰头望着那女子的容颜,曹操轻轻开口,仿佛怕惊扰了她一般。


那个女子仍然看着他,不语。


“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好么?”曹操喃喃着又道。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