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作者:步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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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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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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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934字

姜博邺是备选名单第一位,往下数,大约还有几十个,只是男宝宝的名字。至于女宝宝的名字,庆娣拿起新出现的第三张纸,立刻有些偏头疼。她老公最近执着于女字旁,玉字旁,还有心字底。


宝宝在六一儿童节降临,坚持顺产的庆娣紧张地瞄了眼宝宝的手脚是否齐整,松了口气的她倒头进入昏睡,阖上眼睛之前,额头上那一吻的温度陪伴她入梦。


似乎他从未离开过身边,醒来后入目便是他关切的眼睛。庆娣微笑,乏力地抬起手抚摸他的下颚。


十六年前那个月光下,会神地聆听一个陌生的,从不受人关注的,自卑内向又沉默倔强的女孩倾吐心事的他现在就在身边,吻她的掌心,冲着她笑。


她为他生了个孩子,缔结他们俩的血液。


真好。


“儿子?”她依稀记得睡着之前有人告诉过她。


他点头,表情满足。


“等我毕业了,我们再生个女儿。”她许诺,知道他内心的遗憾。


姜尚尧有些吃惊,“庆娣儿,太辛苦了。”这十个月里的辛苦他感同身受,特别他远在原州或闻山时,夜半摸不到身边温暖柔软的身子,当即惊醒,冷汗频出。试想第二遍经历这种煎熬,他又出汗了。但是,有一个像庆娣般柔软,善良,聪慧的女儿,害羞娇怯地抓着爸爸的大手掌……他似乎在这个充满医院味道的病房里嗅到一丝奶香和花香。


这个诱惑……


姜尚尧笑得白痴般,“女儿,好。”


姜博邺出席自己的满月酒那天,像是懂得这是他人生的第一场盛宴,表情极为严肃,眼睛有神,努力想看清楚周遭。事实上,他只模糊地辨认出最亲近的寥寥数人而已。特别爸爸妈妈,离他太远,被抱在奶奶怀里的他,顽强地从襁褓中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掌,遥遥指向正在招待亲朋的爸爸妈妈的背影,愤怒地用婴儿语咆哮出两个单音,不一会就在奶奶怀里沉睡过去。


他不知道这一天有个人渴切地想见他一面,以至于坐在停靠在闻山大酒店门前的车里,眺望了许久之后才难过地离开。


姜尚尧并未邀请他血缘上的父亲,但是在小家伙出世的第三天,前后思量他还是打了个电话去原州,告知了这一喜讯。


巴思勤等待这个电话似乎等待了一万年,在短暂的满足和快慰之后,又有更深切的渴望浮起。权柄是力量的一种,但深藏在血液里的天性呼唤他,令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六十岁的虚弱的老人。


他虚弱得不敢踏入那个喜气洋洋的大门,用颤抖的手指蹭蹭小家伙稚嫩的脸庞的行为也只停留于幻想。


华灯初上时,省委一秘蔡晋林踏入闻山市招待宾馆的小楼。


“老板。”几年过来,蔡晋林的称呼由最初的客气礼貌转为私下时的熟络,上下级的关系也多了几分师生情谊。此时,蔡晋林没有忽略老人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虽然这个济西官场私下里以镔铁代称的一把手迅速换上一幅常用的面具。


巴思勤点了点头,意思是“回来了”。


如今已经揣测到些许内情的蔡晋林能理解他尊敬的这位老人的心情,如果是他,他需要的同样是独处的空间。不过除此之外,还有更需要的呢?


蔡晋林笑了笑,将一个信封置于茶几上。“林岳那小子问姜总讨了一张满月照,说是要对亲家,我也顺手牵羊要了张。”


初时蔡晋林与傅可为的秘书林岳关系尚可,在意识到姜尚尧的隐晦身份,而且发现姜尚尧与林岳私交甚笃的情况下,蔡晋林有意接近,对这位省委一秘林岳当然是回送秋波,一来二去,两人友谊日增。


这回姜家摆满月酒,恰逢省委调研组到闻山,蔡晋林自然与原州赶来的林岳联袂相贺。


巴思勤脸上难得现出一丝激动,仍然克制着,不去看那薄薄的信封,对蔡晋林说:“早点休息吧,明天日程照计划去岳中,就不多在闻山停留了。”


岳中与闻山相邻,看来这一趟老板算是满意而归。蔡晋林心里高兴,脸上不显得色,说了声是下楼。


许久后,巴思勤凝视茶几上的信封,终于动了动手指。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小家伙像只小猪般趴着,含着自己短胖的手指好奇地张望镜头,前庭饱满,鼻头丰隆,很像尚尧,也很像……他。


手中的照片微微抖震,三十多年前,尚尧也是一般模样,那时候,他这个作爸爸的在哪里?巴思勤搜寻遥远的记忆,那时送乌云回京不久,乌云说她父亲也快回家了,希望他多留些日子,父亲要见见他。经过那痛苦动荡的十年,安宁且富有希望的生活多么难得,面对抉择,与乌云银铃般的笑声歌声比起来,北地的苦寒只余残影。


巴思勤的手上下抚摸照片里的小家伙,阔别数十年的液体从眼角溢出,一滴老泪落在手背上。


北地,草原。


七八月份才适合去草原奔马,姜尚尧记得上一次来就是七月初。庆娣离开之后他浑浑噩噩的,始终不肯接受她的不告而别,但是,冰冷空洞的宿舍里,渐淡渐消失的馨香气味,以及总是垂下尾巴在他脚边打转,低低哀嚎的福头,一切都在沉默地告知他现实的残酷。那时他一个人开车进了内蒙,第一次回到他出生之地。


德勒格玛已经去世,她的孙子比姜尚尧的母亲小几岁,看过姜尚尧拿出的黑白照片,他记起那个城里的姐姐。草原上的牧民心胸开阔,善良直爽,姜尚尧在他家住了半个月,白天骑摩托车帮忙牧牛羊,晚上衔着草根数星星。


如今八月底,已经打了两遍草,满地接天的浅黄,两侧丘陵起伏。同样的故乡,心情大不一样。


姜尚尧从后揽住庆娣的腰身,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脸贴脸,目光随她一起攀越远处的丘陵,投向天际的云。牧马安静地翻检草皮,时不时抬头迎着风耸动鼻翼。草原上千种野花,花期晚的犹在绽放,衰羽鹤每年飞越世界屋脊来到草原产卵,如今它们带着幼鸟在草甸上寻找食物,准备十月时飞回南方过冬。


天地渺远,身处其间只觉心胸豁然开朗,似乎超越了所有俗世的樊笼,甚至躯壳的羁绊,独剩下悠然魂魄缓缓融入此间灵透的气息中。


“喜欢这里?”


“难忘。”庆娣低叹,“这是你的家乡呢。”


“再往前走半个小时有个泡子,那里风景更好,我带你去看看。”姜尚尧抱她上马,心头有些遗憾,八月底天凉了,不然……


庆娣在他怀里扭动,“又乱摸!”


“庆娣,那湖边夏天的时候草长花香,也没多少人去,你说——”


她转眼看他,姜尚尧脸上并无丝毫尴尬和惭愧,反而眼睛发亮。


“你也知道现在天冷,我又才坐完月子,别指望我和你一起下水,还有那些……”她忍不住笑起来,“等明年夏天。”


他扬眉,咧开嘴开心地吆喝了一声,狠踢了一下马腹,伴着她的惊叫声俯冲下丘陵。


晚上在大蒙古包里,德勒格玛的孙子布日固德送给小夫妻一把长弓。以往大草原上的生存利器如今演变为旅行者家中的装饰品,四王子旗里就有个针对游客的手工铺子,但是布日固德送来的这把明显更精致,用料也更考究。


喝了不少马奶酒的姜尚尧挽弓试了试,饶是他力大也不过半开而已,只见他眯眼盯着跪坐于铺垫上的庆娣,喊了声“射”,弓弦嗡嗡,假作一支箭射了出去。


被他以那样的目光紧锁着,庆娣低声啐了口,好在火光相映,也看不出她红扑扑的脸有什么特别。


只有小夫妻才明白的调笑话,主人自然不懂得其中含义,但是眼神缱绻缠绵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两人情深。所以,在他们早早溜出去,回到自己的蒙古包时,老夫妻也只是理解地相视而笑。


夜晚的天更高,不似墨黑,倒像海水的深蓝。


主人家临时为他们支起的蒙古包略有些简陋,地上铺着毡垫,再加一层厚厚的羊皮褥子,老旧的杨木门微启,庆娣静静聆听草原的风声。


“冷不冷?睡我身上来。”他将她搂紧了些。


“我想儿子了。”


“又疼了?”


这几天庆娣涨奶的时候全靠姜尚尧施以援手,这时他的奉献精神顿时激越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捏捏,庆娣立刻感觉峰尖接触的底衣稍稍湿了些。


“要我帮忙吗?”


“去你的。”庆娣捶他肩膀,接着被他按摩的力道逗引得低哼了数声。


星光下,他眼底奕奕神采,“求我,庆娣。”


“才不求你,一肚子坏水。”她想起下午躲在草堆里的事,脸一红,准备起身找吸奶器。


他按住她不放,手掌施以惩罚。“我嘴巴累了,下午吸太……”


“你小声点。”耳根泛起绯红,庆娣掩住他半边脸,“这么静,人家全听见了。”


“好,我不出声。”他低笑,埋脸亲吻她的耳垂,诱惑性的舌尖让她克制不住颤抖,而在他的掌下,她万分涨疼的位置也在渴求解脱。


“求你了,我真疼。”


“求谁呢?”他支起手臂看她,眼中笑意无限。


庆娣随着他手指打转的频率轻喘,阔野静谧,她的喘息混合他的心跳,回应在她耳际,宛若天籁。在她准备开口时,他低下脸,若有若无的吻从她唇上浮掠而过,然后移向她颤抖着的,欢喜得似能发出尖叫的峰尖。


她揽住他的脑袋,手指在他发间穿梭,低声唤他:“求你,我爱的,我爱了很久的……将来还要爱一辈子的……”


他捉住她的手,吸吮她的指尖,“庆娣……”


夜色更深,她一寸寸袒露在星光之下,他的目光一寸寸梭巡,又一寸寸回到她的脸庞,然后他的吻一寸寸依循之前目光的轨迹,一寸寸抚慰她,发掘她的喜悦。“我爱的……爱了很久的……爱一辈子的……”


那顿歇的话语,是草原上最美丽的悠远长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