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性的激发

作者:曹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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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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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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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9278字


黑夜,凛冽的西北风吼刮着,在深山的雪地里一个黑影艰难地踽踽地走着。


“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哼!这是天公地道的理由,杀人必须偿命,血债应该用血清还!哼,我一定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心底在强烈地呼喊着:我一定要报仇呵……可是……


他忽然迷惘,茫然,懊丧地垂下了头,恍如堕身在层层密密的迷雾里,一片黑暗的深渊中。


我要替谁报仇呢?他暗想:父亲、母亲、哥哥、姊姊、弟弟、妹妹,但,他们都是谁?叫什么名字?仇人又是谁呢?


还有我自己,我自己又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叫……我叫……


他仿佛记起了,凡是认识他的人,他们都叫他作阿禄。


“阿禄,对了,我叫阿禄但是我姓什么?难道我就姓阿,名字叫禄吗?呵,不!不是的。我不姓阿,阿禄也决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哼!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弄明白的。”


他立誓,他发狠,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几乎咬碎。


蓦然,他想起一个人,脑子里立刻映起了一个天真活泼的情影,那是他永远忘怀不了的小燕。


她有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娇脸,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双眸珠子,像两颗黑宝石般明亮,光采照人。


小燕是他青梅竹马的伴侣,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她天真活泼,和他很要好。可是,最近她变了,不再和他要好了,她处处躲避着他,疏远着他,冷淡着他,有时见了面,神情也是冷冰冰的,像一块冰块。


对于小燕忽然对他变得冷淡起来,他心里虽然很难过,但,倒并不十分在乎,他自信,小燕会再和他要好的。他很喜欢小燕,因此,他曾经暗暗地立下誓愿:将来,他一定要娶小燕。


想起小燕,他便连带地想起了比他小两岁的君杰。


君杰是小燕的哥哥,他的个性与小燕完全相反,鄙视他,欺悔他,骂他是没有父母的野孩子,有时还动手打他。如果他不甘忍受,开口回骂,或者和君杰动手对打。那不但要遭到庄主——君杰的父亲的严厉的叱责,甚至于罚他三天不准吃饭。


并且,他也打不赢君杰,因为君杰会武功,而他却一点也不会,是以,他只有忍受,忍受。


君杰的一家人,除了小燕和她的母亲外(但小燕的母亲,那个慈祥的中年妇人,不幸已经于前年逝世了),其他的人,庄主的大徒弟杨东川,二徒弟徐培云,三徒弟张毅,四徒弟陆元青,甚至于江湖上人都称之为大侠的庄主追风剑客卓玉望,没有一个不是可憎的,可恨的。


虽然现在他已经远离了他们,不会再受到他们的鄙视、欺负了,但当他一想起他们平素对他的白眼、欺凌,他便不禁浑身热血沸腾,满怀愤怒与憎恨,脸上露出一股坚毅无比的神色!他咬牙发誓:“哼!你们等着瞧吧!只要我阿禄不死,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回去找你们算账,报复!叫你们知道我阿禄并不是个好欺侮的。”


于是,他心里在虔诚地暗暗地祈祷着:苍天啊!神明呵!


祈求给我指引,帮助我吧,帮助我找到一位异人,拜他为师,学好武功本领,遍走天涯海角,弄清楚我的身世,查出仇人,替父母全家报仇,以牙还牙,施予报复吧!


阿禄,这个在襁褓中就遭遇不幸、身世悲惨的孩子,才十六岁的年纪,便已备尝人世辛酸,受尽了别人的冷眼、欺凌、侮辱。


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他不但不知道他的生身父母是谁,连姓什么也毫无所知。


一个人活在世上,连生身父母是谁,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这是多么痛苦、可悲呵!


人生最大的痛苦,最大的悲哀,恐怕是莫过于此了。


呵,真可怜,也真可悲!


阿禄虽然只是个才十六岁的孩子,但他怎会甘心永远受人***、欺侮呢?况且在他的血液中,本就潜伏着一种倔强、坚毅、高傲无比的气质。


终于,阿禄这种属于先天遗传性的,血液里潜伏着的高傲的气质,坚毅倔强的性格,被激发了,在他的小心灵中抬头了。


不过,激发他这种性格的主要因素,并不是由于卓君杰他们对他的***,而是他的身世之谜。


关于他的身世,他已于无意中偷听到一些,虽然他的父母是谁?姓什么?他仍旧懵然一无所知,但却隐约听出他的父母全家人,全是被人杀害的,并且这里面不但关系着一件武林隐密,还牵涉着一场极大的江湖杀劫。


而他,因为从小即被追风剑客卓玉堃收养在身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才能够活到今天,否则,不但是江湖上人不容许他活着,只要他知道自己身世的一麟半爪,卓玉塑首先就不会放过他,必杀之以灭口,除去后患。


由于无意中偷听到有关他身世的这么一点点,他潜在的性格被激发了,他决心要查明白自己的真正身世,弄个水落石出。


但,这又谈何容易哩?他乃是聪明之人,知道只要对自己的身世稍露怀疑,向周围的人略略探询,不但问不出丝毫端睨,很可能马上便有性命之忧,除非他身负罕世绝俗、高极无比的武功。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乘着庄主以及所有的人都熟睡着的时候,他偷了一匹健马,悄悄地离开了名震江湖的天心庄。


他一出天心庄,便即不辨方向,纵马疾驰,当天心庄主发觉他突然逃去,急忙派人追踪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而他已在三百里之外了。


他逃离天心庄后,第一个目的便是遍赴深山大泽,寻访武林异人拜师学艺,学成一身惊人的武功后,出道江湖,探查自己的身世、杀害自己父母全家的仇人,血债血还,替父母全家报仇。


起初,他卖去马匹,作为住店歇宿的饭资,后来,卖马的钱用光,便以乞讨充饥,夜晚则在荒寺破庙中歇宿。在深山里,没有人家,无处乞讨,便采摘野果为食,以崖洞存身。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走过不少的深山大泽,绝谷幽壑,不但没有见到一个武林异人的影子,有几次还险些送命在毒鳞野兽的口下。


虽是如此,但他仍不稍稍气馁,毫不失望,依然勇敢地坚毅不拔地在深山大泽、人迹罕到的地方寻访,每当他偶然心底产生些微的失望感时,他便立誓,咬牙,发狠!以父母全家的血仇,自己的身世之谜,卓君杰他们对他的欺侮、***,以及他所喜欢的小燕……恨与爱来鼓励他自己。


他深信,苍天不会没有眼睛,正义之神决不会庇袒恶人,辜负他的苦心,令他失望。总有那幺一天,他定能寻访到一位武林异人,学成一身惊人的武功,如愿以偿的。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这正是严冬气候的写照。


时正腊月初稍,刺入骨髓的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吼刮着,雪花儿漫天飞舞,而又轻轻飘落地上。


最先落在地上的雪花溶化了,但时间一久,便一层一层地堆积起来,整个大地,便就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


如果说是白色代表着纯洁的话,那么,世界上这时的一切,应该是最纯洁、最完美的了。


贺兰山,位于宁夏境内,主峰高插云霄,海拔三千多公尺,峰顶常年积雪冰封,笼罩在浓厚的云层之中。


这天的夜晚,阿禄来到了贺兰山下。


此际,雪已停止,唯有那刺人骨髓的西北风,仍在不停地吼着、刮着,猛烈地吼着、刮着……


这个有着悲惨的身世,意志坚强,不屈不挠的孩子,他仰起头来看了看这座高耸入云、形势险峻的大山,竟是毫不犹豫地登上了山道。


其实,在这时候,天空一片昏黑的夜晚,虽有雪光的反映,但他的目力有限,是无法看清楚三五丈以外的事物的。


尚幸山道上的积雪只不过五六寸厚,他借着雪光反映的光亮往上走,坚强而勇敢地往上走着。的确,在这严寒的雪夜,在这罕无人还的荒山山径上,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不但要坚强而勇敢,而且还需要一份大无畏的精神和胆识,因为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恶兽的突袭送掉性命哩。


阿禄一面往上走,一面在想着爱与恨!他立誓,咬牙发狠!又在默默地祈祷着,祈求苍天、神明,给他帮助。


他走着,走着,深入了这座贺兰山脉。


不辨方向,没有时间,也不分昼夜,在这座深山里摸索着,走着。累了,就找一处可以遮蔽风寒的崖洞歇息,饿了,便采取一些黄精山果之类的东西充饥。


一天又一天,也不知道过了几多天,他走到一处下临百丈深壑的绝壁崖顶。


这时,正值半月中天,在灰黯的云层里时隐时现。他借着那时隐时现、并不大亮的月光,向下望去,虽然极尽日力,仍旧看不到一点什么,只觉得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有多深。


他看看这四面均是悬崖削壁,无路可通,深不见底的深壑,心里在暗想:这下面是个什么所在呢?我怎么能够下去看看呢?唉。


他虽然勇敢坚强,不怕苦,不怕难,不畏惧任何危险,但在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形下,他也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


忽然,一个幻念自他的脑子里闪过,暗忖道;我几乎已经走遍了这座大山,如果这个漆黑深不见底的壑底,有着一座古洞,而这古洞中正隐居着一位武功盖世的武林异人,若不设法到下面去看看,就此放过,岂不是功亏一篑,失去一个难得的机缘吗?


正在他望着深壑发呆,心中暗想之际,身后蓦然响起一声襄雷也似的虎吼,震得山崖晃动。


他急地转身一看,只见丈外之处,一只白额吊晴的庞然巨虎,正在弓背作势,张着大口,露出两排锐利的虎牙,双睛宛如两道电炬,灼灼地瞪着他,状极猛恶地做着扑向他的样子。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走过好几座深山大泽,虽也曾遇到过不少的毒蛇恶兽,但像这种白额吊睛、庞大的巨虎还是第一次碰上。


他心中不禁骇然大惊,暗道:“完了!前有巨虎,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深壑,今夜纵不命丧虎吻,亦必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死,他倒并不怕,只是在身世未弄清楚,心愿未了之前,就这样地死去,实在心中不甘,死不瞑目。


就在他心中惊骇暗想之际,那巨虎忽又一声猛吼,庞大的虎躯已经纵起,卷起一阵疾风直向他扑了过来。


“呵!”他明知道自己站立的地方是悬崖的边沿,只要往后退一步,就得掉下悬崖,落个粉身碎骨,葬身壑底。


但人在悼慌急乱之中,往往会手足无措忘记一切的。


是以,他见巨虎陡然扑来,心中一骇一慌,便即身不由己地倒退了两步。


待至一足踏空,警觉之际,为时已迟,口中发出一声惊叫,一个身子便直向百丈深壑底跌落了下去。


身子直如殒星下坠,耳畔只听得风声呼呼!他心中甚是明白,这一摔下去,必无侥幸之理。除非有不可思议的奇迹出现。


但这世界上真有奇迹吗?能有怎样不可思议的,令他不死的奇迹吗?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呵。


于是,他只好闭起眼睛,听天由命,不!应该说是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他不闭起眼睛,听天由命行吗?别说他不会武功,纵是一个身怀罕世武学功力的绝世高手,在这种情形下,也还不是一样地毫无一点办法,得闭起眼睛,听天由命。


虽然他从未想到过死亡的可怕,但,这时,由于他有许多的心愿未了,不禁感觉到可怖起来,心底在呼喊着:“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呵……”


蓦然,轰地一声大震,他眼前一阵发黑,立即失去了知觉,直挺挺地躺在壑底,死了。


真的他就这样地死了吗?


不,不!他怎么能够就这样无声无患地死去呢?


不能,他当然不能死,否则……


天下的事,往往就是那么的使人无法臆测,令人不敢相信,不可思议的奇迹终于发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他悠悠地醒过来了,缓缓地睁开眼睛,但四周是一片漆黑,任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里在暗想:我没有跌死吗?我还活着吗?从那么高的崖顶上跌下来,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我现在觉着我还活着的,并不是我的生命,只是我脱离了躯体的灵魂吗?


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立时忍不住又发出了呵的一声叫喊,敢情他浑身骨节,竟是像折散了一般,那么疼痛难当。


由于躯体的知道疼痛,证明了他活着的并不是他所认为的灵魂,而实实在在的他确是没有死去。


“我真的没有死吗?”他在反问着自己。


陡然,他的手摸触到一片湿濡濡的毛茸茸的物体而他的身子倒有大半躺在这毛茸茸的物体上。


他想转动一下身子,看看自己身子底下毛茸茸的物体是什么东西?可是他实在无力动弹!只要他动一下,浑身四肢便疼不可当!


原来,当他一脚踏空,往崖下跌落的同时,那只身体庞大的巨虎,竟也朝百丈深壑底跌落下来。


虎躯庞大,比他的身子重着几乎有两倍还多,是以下落之势较他快速,先一步跌落壑底!


从峭壁悬崖顶上跌下,他自忖必定粉身碎骨无疑,但世间就偏有那么凑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的身子竟然不偏不斜地跌落在巨虎那庞大的尸身上,因此,他乃才得侥幸不死!


这真是俗语所谓的无巧不成书了。不过,如果他就这样葬身壑底,不但是天道太也不公,而本书的这段武林故事,也就无从写起了。


这时,他神智已经完全清醒,确知他自己实在未死,虽然目前他浑身还酸疼无力,但他知道这是因为惊骇过度,跌得太重后的必然现象,只要好好地养息几个时辰,就会慢慢地恢复的。


于是,他不禁兴奋若狂地大声呼喊:“呵!我真的没有死,我真的没有死呵。”


他正在大声呼喊之际,忽听得左边不远的地方,响起一阵阴森怪笑,一个冰冷得令人浑身悚栗的声音说道:“小娃儿!你先别高兴,你从崖顶上跌下来没有跌死,虽然算得命大,但你仍旧活不成,非死不可!”


阿禄闻言,心中陡然一懔,不禁脱口问道:“为什么?”


只听得那冷冰冰的声音嘿嘿一笑道:“这是老夫弟兄立下的规矩。”


“什么规矩?”


“老夫弟兄初入此谷之时,就曾立下过誓言,凡是进入本谷之人,除了第一人可以获得活命外,自第二人开始,都必须死亡!”


“为什么入谷的第一人便可以获得活命呢?”


“因为入谷的第一人便是老夫弟兄的弟子。”


“如果这人不愿意呢?”


“老夫就将他囚禁终身,永远不准他离开此谷一步。”


“这入谷的第一人是谁呢?”


“宋士龙。”


“他是你的徒弟?”


“嗯!……”那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一变,厉声喝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阿禄摇摇头道,“他人呢?”


“走了。”冷冰冰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阿禄想了想问道:“从他以后,还有人来过这谷中吗?”


“有。”


“他们都死在这谷中了吗?”


“没有一人能逃得活命!”


“有多少人?”


“三十年来,进入此谷的人虽然不算太多,可也不在少数,确数老夫已经记不清了,你只要数数地上的人头骨,就可以知道了。”


“这地方这么黑暗,我什么也看不到,如何能数?”


“那么等到天亮,你再数吧。”


阿禄缓缓地闭起了眼睛,心中暗暗地想道:说话的这人是谁呢?声音怎地这样阴森冰冷呢?为什么要立下这种奇怪的规矩呢?


阿禄正在暗暗思忖之际,忽听那冰冷的声音又在说道:“小娃儿!你在想什么?”


“没有。”


“为什么不说话了?”


“无话可说。”


“随便谈谈不好吗?”


阿禄此际的,心情坏到了透顶,他实在不想说话,心中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等到天亮,看看这个说话声音阴森森冰冷之人,究竟是个何许样的人后,再作打算。是以,他便没有出声,回答什么。


过了一阵子,那阴森冰冷的声音,似乎忍不住沉默,又说道:“小娃儿!你觉得害怕吗?”


阿禄眼皮动也没有动一下,依旧闭着眼睛,缓缓地说道:“害怕什么?”


那冷冰冰的声音,阴森森地道:“天亮后,你数过地上的人头骨,便须死了,你不害怕吗?”


“你以为我害怕吗?”


“我想大概是吧。”


阿禄忽然睁开眼睛,哈哈一声大笑道:“人生百年,只不过是弹指光阴,总是要死的,何必要害怕呢。”


“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死就能不死吗?”


“你何不求求老夫呢?”


“你要我向你求饶乞怜?”


“或者老夫会同情你,格外破例,放你一条生路也说不定呢。”


“哼!”


“你哼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何必为了死,求人同情乞怜,况且我还未必一定就死呢。”


那冷冰冰的声音,阴森地嘿嘿一笑道:“听你的口气,倒是蛮有骨气嘛。”


阿禄剑眉广轩,冷冷地说道:“没有骨气也能算是人吗?”


“对,没有骨气就不能算人,你这小娃儿,只有十多岁的年纪,就能有这种骨气胆识,倒颇难得。”


那冷冰冰的声音似在赞许地说着,但说到这里声调忽地一变,显得温和了许多,问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是何人门下?”


这壑底谷中,黑暗得伸手不辨五指,他什么也看不见,听这说话之人的口气,对他似乎看得极是清楚,他心中不禁感到惊异,问道:“你看得见我?”


“嗯。”


“你是谁?”


“小娃儿,别问我是谁,先回答老夫的问话。”


阿禄禀性聪明,他虽还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从这人说话冰冷阴森的声音,以及所立的这种奇怪的规矩上听来,分明是个本领极大,性情凶残的怪人!因此,他心中在考虑沉吟着,是不是应该将他的实在情形,照实告诉这人。


这怪人一身武学奇高,内家功力已臻绝顶化境,这壑底虽然黑暗得伸手不辨五指,但他却能辨微见物,周围十几二十丈内的事物,均看得极是清楚。


他见阿禄沉吟不语,似已明白阿禄的心意,便即阴森森地一声冷笑,沉声说道:“小娃儿,在老夫面前你休想捣鬼说谎,最好实话实说。”


阿禄心中不禁一震,知道自己的心意已被对方看穿,忽然,一个念头自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何必要说谎呢。心念一动,便即朗声说道:“我名字叫做阿禄,哪里人,我自己也不知道,至于是何人门下,那更谈不上,因为我不会一点武功,也没有师父。”


“你这话是真的?”


“你以为我在说谎?”


“我想可能。”


阿禄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我连死都不怕,何必要说谎。”


“你姓什么?”


“姓什么,等我查出了再告诉你吧。”


“你不知道你姓什么?”


“要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了。”


“你没有父母?”


“有!但是不知道是谁?”唉……阿禄说着忽地悲伤地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就连我这阿禄的名字,也是别人替我起的。”


“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吗?”


“有。”


“你怎不问他们呢?”


“不能问。”


“为什么?”


“这里面关系着一件武林隐秘,只要我一问,我便会被杀死的。”


“你不是不怕死吗?”


“但是那样糊里糊涂地死了,心中实在不甘。”


“所以,你就跑到深山里躲避来了?”


“不是躲避。”


“哦!”怪人心中不禁一动,沉吟有顷,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你知道?”


“老夫已经三十年未出此谷一步,武林中的事,已经毫无所知,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世,不过……”说着略顿,又道:“知道你身世的人,是不是都是武功很高的武林中人?”


“不错。”


“所以老夫要……”


怪人说到这里倏地顿口不语,他在踌躇、犹豫……担心这个名叫阿禄的孩子,将来会和宋士龙一样……


对于宋士龙——那个进入此谷的第一人,他们唯一的徒弟,伤透了他们的心,愤恨到了极顶,恨不能生啖其肉。


可是他们心中虽然这样恨他,但却无可奈何他,因为他们已中了他的阴谋诡计,被他锁禁着,他们有一身当今武林无人堪敌的武学功力,却无法挣脱穿透他们琵琶骨的铁练!


阿禄听怪人忽地顿口不语,不禁感觉奇怪地问道:“要怎样?怎地不说了?”


怪人朝坐在身旁始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的老二老三俩人望了一眼,老二老三朝他点了点头,于是他立即说道:“老夫要成全你,传授你的武功!”


“你是可怜我?”


“嗯。”


阿禄忽地大声说道:“我不要。”


阿禄这一句“我不要”,颇出怪人的意外,他不禁微微一愕,但旋即明白阿禄的心意,纵声一阵大笑道:“好!小娃儿,你真有志气!”


怪人说着略顿了顿,又道:“如果老夫不是出于可怜呢?”


阿禄想了想道:“不是出于可怜,我阿禄当然求之不得,不过,我还得要看看你的武功本领,比不比天心庄主卓玉堃大。”


怪人闻听,心中微微一惊,问道:“卓玉堃知道你的身世?”


“我想他可能是知道最清楚的一个。”


“如果老夫的武功本领与卓玉堃差不多呢?”


阿禄略一沉吟道:“那么你的好意,我只好谢谢了。”


怪人忽地又是纵声一阵大笑道:“小娃儿,你放心吧!老夫要在三天之内,使你成为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


“连卓玉堃在内?”


“否则怎能算是天下无敌!”


阿禄怀疑不信地问道:“三天的时间可能吗?”


“老夫年已将近百岁,岂会妄言骗你这个十几岁的小娃儿。”


阿禄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已不似先前那般疼痛难禁,好得多了,于是他挣扎着坐起来。


他刚坐起来,便听得那怪人温和着声音笑道:“小娃儿!你现在身上不感觉疼痛了吗?”


“好多了。”


“小娃儿,你相信老夫的话吗?”


阿禄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既然这样说,我怎能不相信呢。”


“你愿意成为一个天下无敌的人吗?”


“只要你不是出于可怜我,我便拜你为师。”


阿禄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有什么条件吗?”


怪人忽地大声笑道:“你这小鬼的确聪明,老夫传你武功,当然有条件,在你获传老夫武功之后,便得要替老夫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去杀掉宋士龙。”


阿禄不禁一愕,问道:“为什么?他不是你的徒弟吗?”


“现在不要问,只问你能不能做到?”


“只要他有该杀之罪,我定能做到。”


“好,就这样说,天不久就要亮了,你先静静地坐在那里养养神,等到天亮后我们再说吧。”


阿禄点点头,没有说话,依言闭起了眼睛静静地养神、休息。


这时,他真能静静地坐着养神吗?不能。他兴奋,他狂喜,想想从崖顶跌落下坠的刹那,已自料必然葬身壑底定死无疑,想不到不但竟是死里逃生,反而因祸得福,这真是奇迹。


他想到三天以后,他便将成为天下无敌的武林高手时,他心底有难以言喻的惊与喜。


他想着,想着……天渐渐地亮了。


漆黑的天幕被拉开了,东方现出了一片鱼肚白色,这黑暗得伸手不辨五指的壑底,透进了一些天光。


阿禄慢慢睁开眼睛,他看清楚了自己坐着的毛茸茸的物体,原来是在崖顶上扑向他的那头吊睛白额巨虎,现在早已经死了。


他是个聪明人,一见这种情形,当然明白他是因为跌在虎身上,才没有被跌死,真想不到,却是这头要想以他为食的猛虎救了他的性命。


接着,他看清了周围地上的事物,目光所及,心中不禁骇然大惊,惊骇得几乎失声发出惊叫。


原来,这壑底遍地尽是一堆一堆,不可胜数的死人骨头,惨不忍睹。


正值阿禄心里感觉惊骇悚栗之际,忽听那冷冰冰、阴森森的声音,发出一阵嘿嘿笑声说道:“小娃儿!看到这多死人白骨,你觉着害怕了是不?”


阿禄闻声抬头,注目朝话声发处望去。


“呵!”阿禄竟是情不由己地脱口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惊叫。


原来阿禄所看到的,是三个形状极其可怖,比地上那些死人白骨,还要使他感觉恐怖,毛发悚然的怪人。


只是这三个人,都只有一只眼睛,满脸疤痕累累,简直找不出一块原来的皮肉,本来是灰白色的头发,因为沾满着泥灰,竟成了灰黑色,长长地披散在背后,足有六七尺长,拖在地上的尖端,已在逐渐地枯萎。


三人并肩坐在一座岩洞口,一条半寸粗细的铁练,穿透着三人的琵琶骨,铁练两端拴锁在两边的石壁上,六只脚均被齐踝断去,双手指甲曲卷着,看那样子,如果伸直怕不有一尺多长。


身上的衣服,禁不住日月的侵蚀,均已碎烂,浑身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但,一只独眼开阖之间,却是寒光灼灼射人,令人胆寒。


阿禄被这三个怪人可怖的形状,惊骇得呆住了,瞪着一双眼眼,骇异地望着三人只是发愣!


忽见最左边的那个怪人睁着一只寒光灼灼逼人的独眼,望着阿禄一笑道:“小娃儿,你看见老夫弟兄的这种样子,心里害怕吗?”


阿禄摇摇头道:“不,我觉得你们很可怜。”


“可怜!”怪人忽地纵声嘿嘿一阵大笑道:“小娃儿,老夫弟兄虽然落得这样惨,可也不愿被人可怜呢!”


阿禄点点头道:“对,做人确实不应该被人可怜才有意味,老人家,你们怎会落得这样的呢?”


怪人脸上的疤痕一阵颤动,无限悲愤地叹了口气,沉痛地说道:“这就是老夫要你获传武功之后,去杀宋士龙的原因了。”


“什么!”阿禄猛地跳起来,惊异地望着怪人问道:“你们是被你们徒弟害的?”


“你不相信吗?”


“天下哪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人。”阿禄摇摇头不相信地说。


“小娃儿,你可知道,当一个人的欲求不能获得满足时,便会不顾一切后果,做出令人无法相信的事情来。”


阿禄恍然若有所悟地,望着怪人说道:“这样说来,必是他向你们要求什么,而你们不肯答应,所以他便下了这样的狠心毒手。是吗?”


“你猜得很对。”怪人点点头笑着说。


怪人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形状也更令人感觉恐怖。


阿禄仍觉得怀疑,问道:“他是你们的徒弟,难道他的武功比你们还高吗?”


怪人点点头说道:“小娃儿,你这话问得很有道理,这畜牲阴险恶毒至极,他在酒里下了迷药,老夫弟兄一时不察,中了他的诡计,才被他所乘。”


“哦!”


那怪人忽地独眼猛张,寒光暴射地逼视阿禄问道:“小娃儿,你愿不愿替老夫去杀宋士龙?”


阿禄满脸义愤于色,毫不犹豫地坚毅地说道:“老人家放心,别说你还要传授我武功,就是不传授我武功,像这种大逆不道万恶之人,被我阿禄遇上,也必杀他为武林除害。”


“好,小娃儿,有你这句话,老夫弟兄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罢,忽地纵声大笑起来,旁边那两个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怪人,也跟着一齐纵声大笑了。


笑声落后,那怪人忽地望着阿禄说道:“小娃儿!你把那只死虎拖过来,老夫弟兄要好好地大嚼一顿之后,传你武功,使你在三天之内,成为天下无敌的第一人。”


阿禄望了望地上的那头虎尸,费尽了全力,才把虎尸拖到三个怪人面前,三个怪人立即六手齐伸,顷刻间便剥去了虎皮,一个扭断一条虎腿,血淋淋地送到嘴边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


一刹之间,只见三个怪人嘴上手上,鲜血淋漓,那形状更使人恐怖可怕。阿禄在旁边不禁看得呆住了!


那个说要传他武功的怪人,忽地扭断余下的一条虎腿递给他笑说道:“小娃儿!你肚子饿了吧,也吃一点吧!”


阿禄从来没有生吃过野兽肉,他本想说“不要”,但肚子里觉得确实饿得很难受,于是他便接过这只虎腿,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虽然觉得腥臭刺鼻,恶心欲呕,但他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


“很好吃吧!”那怪人望着他笑着说。


阿禄没有回答他,又咬了一口虎腿肉在嘴里咀嚼着。


那怪人一边吃虎腿肉,一边望着另两个怪人笑说道:“想不到我弟兄三个在临死之前,还能享受到这么一顿佳肴美味,也真算得上是口福非浅了。”


另两个怪人闻言,点了点头,忽地独眼暴张,寒光电射地望了阿禄一眼,面容沉凝地说道:“但愿这小娃儿不负大哥所望就好了!”


阿禄闻听,心中不禁蓦然一惊!愕然地望着三人道:“怎么?三位老人家都要……”


那个被称做大哥的怪人点点头道:“我们把武功传授你之后,便就都要死了!”


“呵!”阿禄很感诧异地望着三人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我们要把本身的真元,苦修数十年的内功都传输入你的体内,那时,你便成为一个天下无敌的武林第一人。”


阿禄接口道:“而你们三位老人家,也就精枯力竭死去。”


怪人点点头道:“不错。”


阿禄闻听后呆了呆,忽地摇摇头,坚毅地说道:“我不要。”


这种事情,在别人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而阿禄竟说不要,三个怪人闻言,均不禁为之一愕!但也旋即明白了阿禄的意思!


那为首的怪人忽地大笑道:“孩子,你心地不坏,老夫弟兄天幸得遇上你,想来你定不负老夫弟兄的期望了。”


阿禄正容说道:“老人家请放心,我阿禄说过的话,决不食言,他日我定必手刃宋士龙那恶徒。但是,三位老人家这种传授武功的办法,我不赞成。”


怪人的独眼里闪灼着一片慈爱的光芒,说道:“孩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非此你不仅不能在三天之内速成,成为武林第一高手,而且难以胜得宋土龙,即连卓玉堃,你恐怕也不易胜得了呢。”


“舍此而外,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那就必须苦练十年。”


阿禄坚决地说道:“我情愿苦练十年。”


“十年的时间很长呢。”


“长有什么关系,古语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怪人与另两个怪人交互的望了一眼,点点头,然后又望着阿禄点头说道:“好吧,孩子,我依你,你跪下拜师吧!”


阿禄闻言,连忙端端正正地跪下说道:“恩师在上,弟子无名叩头。”


说着,恭恭敬敬地叩了八头响头,叩罢头后,便站起身来,垂手侍立在一边。


那为首的怪人诧异地望着阿禄问道:“你不是名叫阿禄吗?怎么又说叫作吴明了呢?”


阿禄恭敬地答道:“弟子以为阿禄既不是弟子的真正姓名,不如干脆不用,改叫无名的好,如果恩师认为不当,就请恩赐名字好了。”


怪人闻言,这才明白他口中所说的乃是“无名”,并不是“吴明”,音同字不同,心中不禁暗赞阿禄的聪明,于是便点头说道:“好,好,无名本无名,这名字改得颇妙,将来出道江湖时,不妨就以无名谐音吴明名之,待弄清楚身世之后,再恢复本姓好了。”


“弟子遵命。”


怪人忽地用手指了指身后右边的洞壁,说道:“那洞壁上有个活门,你去把那活门打开,里面有一个长方型的小铁匣子,把它拿来。”


无名遵命去打开洞壁上的活门,取出那只长方型的小铁匣,双手捧着放到怪人面前。


怪人说道:“把匣盖打开来。”


无名打开匣盖,只见里面盛放着的是一根长约八寸的碧绿玉笛,一枝长约尺许金光夺目的三角旗子,和二本小册子,一个铁牌,另外还有一只小玉瓶,里面有三颗赤红如火的丹丸。


那怪人望着无名问道:“徒儿,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吗?”


无名摇摇头道:“弟子愚昧,乞恩师告示。”


怪人叹了口气道:“就为了这几样东西,为师等才落得这样地步。”


无名不禁一惊,问道:“难道宋师兄就是要的这几样东西吗?”


怪人忽地厉声喝道:“以后不准叫那畜牲做师兄,知道吗?”


无名,心中一骇,连忙恭敬地答道:“弟子遵谕。”


怪人复又叹了口气,肃容缓缓地说道:“徒儿,你别小看了这几样东西,它们无一不是武林至宝,这二本小册子,乃武林罕世奇书《骄阳真经》,小玉瓶中的三粒火红药丸,名为骄阳丹,铁牌乃为师和你二师叔三师叔当年在江湖上的信物,旗名辟毒追魂旗,是你二师叔威震武林的兵刃,碧玉笛是你三师叔心爱之物,不但可作兵刃拒敌,吹奏一曲,笛韵可退千军万马,现在这些东西都属于你的了。”


“呵!”无名听得心中惊异不止!他肃容说道:“承恩师垂爱,徒儿感德终身,不过这多至宝,徒儿恐无德消受,只求恩师随便赐给一样,于愿已足,何敢奢求。”


怪人闻言,衷心赞佩地点头笑道:“你能如此不妄贪奢求,实在难得,不过,为师之意已决,你也不必多说,现在由你二师叔开始传你旗招,然后再请你三师叔授你笛招,及吹奏笛韵。”


无名知道多说无益,于是便也就不再说什么,走到中间的那个怪人面前,跪请传授。


第一天,他学会了旗招。


第二天,他学会了笛招,也记熟了笛韵曲谱。


第三天,他师父——那个为首的怪人,在石洞中命他在对面相隔两尺远的地上盘膝坐下,开始传授他运气行功吐纳口诀,然后拿起铁匣里的那只小玉瓶,倒出里面赤红如火的三粒骄阳丹,递给他说道:“服下这三粒骄阳丹,立即遵照为师所授的运气行功口诀,屏除杂念,凝神静息,运气行功,接引药力与你体内真气汇合,为师的当助你一臂之力。”


无名依言,服下骄阳丹后,便即闭目垂帘,凝神静息,运气行功接引药力。


他刚行功不久,顿觉着有一只手掌轻按在他头顶百会穴上,同时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低喝道:“注意,不可松懈分神。”


喝声入耳,便有一股强大的热流,自百会穴缓缓地输入体内,直达丹田,复由丹田入关元,经气海、阴交,缓缓上升,走百穴,通行全身四肢百骸,周而复始,不休不止,源源不绝。


渐渐,他便进入了神与天会、物我俱忘、浑然无觉、无知的境界。


原来此际,三个怪人均已掌心互抵,各自潜运一生苦修真元,经由为首的那个怪人按在无名头顶百会上的那只手掌掌心,缓缓不停地传入无名的体内,立意要在短时间内将无名造成一个天下无敌的武林高手。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长久的时间,他醒过来了,从那浑然无觉、无知的境界里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只觉得神智清朗,体力充沛无比。


“呵!”睁开眼睛,他发出了一声悲叫,仆伏在他师父的身上哀恸至极地放声大哭了。


“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这是……何苦呢?”


他大声哭喊着,是那么沉痛、悲哀!在这荒山深壑之底,遍地磷磷白骨、阴森森的环境里,这哭声显得格外的凄惨。


忽然,他师父缓缓地睁开了那只神光完全散失的独眼,望着他喘息着,无力地,声音颤抖地说道:“孩子,别……哭了。”


无名连忙停止哭声,只听怪人继续说道:“现在你已是武林第一,天下无敌了,希望你不负为师与你两位师叔成全你,对你的期望……”


无名静静地聆听着,怪人喘息了一下又道:“对面七八丈高处的崖壁间,有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石洞,那是此谷唯一的——条通路,你……走吧。”


无名含泪说道:“恩师请放心吧,弟子决不会有负你老人家和两位师叔的期望的。”


这个把一切都交给了他的怪人一他的师父,点了点头,闭上独眼,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丑脸上挂着一丝丝满足的笑意,安祥地结束了他的一生。


另两个怪人——无名的师叔,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精枯力竭死了。


“师父,师父……”无名又放声悲痛地哭了。


哭了一阵,声音都嘶哑了,他这才慢慢地止住悲哭,抹去脸上的泪渍,将铁匣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揣进怀内,贴身放好,然后去搬了些石块来堆砌着,将洞口封闭起来。


他肃立在封闭了的的石洞前面,对着新堆砌的石壁,低垂着头,默默地祷告着:“恩师,二位师叔,弟子就要走了,你们三位老人家放心地安息吧!他日弟子定将宋士龙生擒来谷中,将这恶徒手刃在三位老人家的灵前。”


他默祷完毕,便即转头走到对面的崖壁下,仰头望了望七八丈高处的崖洞,猛吸一口真气,双足一蹬地面,身形便已平地拔起,毫不费力地跃立在石洞口。


他不禁兴奋忘形地挥舞着双手,脱口大声狂喊着:“呵,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呵!”


他转过身形,直往石洞中狂奔……


从此,江湖杀劫开始了,红粉情海掀起了一片波澜,多少少女为情饮恨终生,多少少女为情……


武林中被闹得天翻地覆,正邪两道都走上了厄运!


在贺兰山中,他沿着山道一路大步飞奔,此际,他一身汇集了三个当代绝世高手苦修数十年的内家功力真元,功力身手之高,已臻达罕世无匹的超凡绝境。


月正中天,他一路大步飞奔,只见他身形恍如奔马,在月影下,快得成了一条黑线。


他奔驰得兴起,忽然身形略停,仰天发出一声清啸。


声如龙吟凤鸣,响彻云霄,震荡长空,山谷回音绕耳,历久方绝。


啸声中,他猛提一口丹田真气,双足用力一点地面,向前跃去,身形直如脱弦箭矢,耳畔风响呼呼,恍似驭风飞行,朝前飞驰,直飞出十七八丈远去,身形方始力尽落地。


身形甫落,足尖略一点地,便又二次腾身向前跃去,竟又是十七八丈远近。


他突然获得如是绝顶的功力身手,心中兴奋如狂,更极感有趣好玩,便不住地腾身纵跃。


他这样不住地腾身纵跃,何消多时,便已出了贺兰山口,出了贺兰山口,他这才停住身形,不再纵跃。


时值四更左右,月影偏西之际,他停身站立在贺兰山的出口地方,心中在作着何去何从的思忖:我现在应该先去哪里呢?找宋士龙?这恶徒在哪里,怎么找他呢?而且我又不曾见过他,就是面对面碰上了,也不认识呵。


那么还是先去天心庄。找卓庄主问问他我的身世吧。


他踌躇,犹豫了一会,自语道:“对!先回天心庄,看卓君杰他们还能再欺侮我吗!只要他们敢骂我一句,我便给他们颜色看……还有小燕,呵,小燕她知道我已经学成了一身惊人的武功,她一定会很高兴,非常欢喜的。”


于是,他就这样开始向他从小生长大的地方——河南鲁山县西南,名震江湖的天心庄进发了。


江湖、武林,都在暗中开始摇撼了,暴风雨般杀劫的序幕,慢慢地将要展开了。


无名,这个身世似谜,隐藏着无限杀机,身怀武林至宝的孩子,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已经跨出了宁夏,踏进了陕西省内,不久穿越过陕西进入河南省境。


说真的,他此去天心庄,以他血液中潜伏着的坚毅强傲的性格,追风剑客卓玉塑一个应付不好,天心庄便得惨遭血劫。


这天夜晚,他走在陕西黄陵附近,时正二更刚过,他正行之间,忽闻寒风中隐隐传来一个女人的娇叱声与男人的朗喝声。


他内功已臻上乘化境,耳目之灵聪无人能及,稍一凝神谛听,便即知道这喝叱的声音远在南方十里左右。


他一时不禁好奇心起,暗道:“这是什么人在这深夜中动手打斗?我何不去看看呢。”


心念一动,立即跃起身形,直朝南方扑去。


十里左右的路程,在他的脚下,还不是转瞬间即可到达,那消半盏茶的时辰,便已抵达现场。


他目光一扫斗场,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在和一个年约四十多岁,体高精壮的中年大汉动手激斗。


那女孩子年约十四五岁,脑后垂着两条尺许多长的发辫,手中使的是一柄一尺四五寸长,寒光夺目的短剑,娇小的身躯,纵跃腾挪,避招还攻,身法颇为伶俐活泼,敏捷不凡。


脑后的两条发辫,随着她的身形纵跃腾挪,不住地晃动,有时在她突然腾跃的刹那,便荡起老高,煞是好看。


那男孩子的年岁与自己相仿佛,手中使的是一柄三尺青钢剑,看他身法剑招,似曾得过高明指点,变化颇为巧妙,惜因火候欠差,沉稳不够。


至于那中年精壮大汉,他手中使的是一对怪形兵刃,无名不认识它叫什么名字,不过,他却看得出那汉子的功力不弱,兵刃招式不但很是奇诡,而且势沉力猛,非常狠毒,每招每式均指向男女两小孩的身上要害。


无名毫无江湖经验阅历,他也不知道掩蔽身形,一抵达当场,便两手叉在腰间,往旁边一站,坐山观虎斗。


只听那小女孩一边动手,口中一边娇声骂道:“你这恶贼真不要脸,竟想以大欺小,欺负我和哥哥,今夜我要不叫你跪下磕头求饶,也就……”


女小孩的骂声未完,中年大汉猛地一声怒喝道:“住口,鬼丫头,你那老鬼父亲,五年前打了大爷一掌,今夜要在你们这两个小畜牲身上讨还一点利息,然后再去找你们那老鬼父亲算账,讨还本钱。”


无名一听,心中不禁觉得甚是有趣,暗自好笑道:这算是什么话,五年前挨了人家一掌,五年后就找人家儿女的晦气,算是利息,这是什么账?


无名心中暗笑了一会,忽然朝动手的三人喊道:“喂!你们暂且停停手,我有话说!”


动手的三人闻喊,心中不由齐都一惊,连忙各自收招停手,跃身后退,六道眼神均皆惊异非常地投视在无名的身上。


他们除了惊异外,更觉得奇怪,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衣服褴褛、肮脏不堪的小要饭,是什么时候来的。


中年大汉忽地双睛遽瞪,精光灼灼地望着无名喝问道:“小化子,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话要说?”


无名一见中年大汉气势汹汹,恶狠狠的样子,心中便不禁很是不悦,感觉得这中年汉子有点讨厌。


人对人之喜恶,本生于一念之间。无名这个绝世高手,他在江湖上,也就由于他心底的喜与恶这一念之间,不知道造下了多少杀孽!多少江湖高手,在他看得不顺眼的厌恶下,断送了性命!


这大概是天意如此吧,才会造成他这么一个江湖杀星。


他望了那中年大汉一眼,缓步朝前走了两步,冷冷地问道:“你说谁是小化子?”


那中年大汉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不是你还是你大爷不成。”


“我?”无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


中年大汉点点头道:“当然是你。”


忽然旁边响起一声轻笑,无名听觉何等灵敏,已知道是那小女孩在笑他,他斜睨那小女孩一眼,便望着中年汉子冷冷地说道:“好吧,你说我是小化子,我就是小化子吧。”


中年汉子一声冷笑,喝道:“小化子,大爷可不耐和你废话,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话快说吧。”


无名依旧冷冷地说道:“我是走路的,正从这里走过,听你刚才说的几句话,感觉得甚是好笑,想问问你,所以才喊你们暂时停手。”


中年汉子不禁一怔,问道:“什么话?”


无名笑说道:“你刚才说五年前挨了他们父亲的一掌,五年后的今夜,你要先向他们讨点利息,然后再去找他们的父亲算账,要还本钱。我有点弄不清楚,不懂你这笔账的利息是怎么个算法的!你告诉我好吗?”


中年汉子一听,脸色不禁勃然一变,旋即哈哈一声大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好吧,小化子,你先站在一边等着,待大爷向这两个小鬼讨过利息后,再告诉你是怎么算法的!”


无名望了那站在丈外的两上男女小孩一眼,点点头说道:“好吧,我等着你。”


那男孩望了无名一眼,说道:“小兄弟,你别站在这里等他了,你走你的路吧。”


无名没有说话,只朝他摇摇头,微微一笑。


那女小孩见状,忽地噘了噘小嘴,望了无名一眼,完全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娇声低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骂着,便即转向那男小孩道:“哥呵,你管他呢。”


中年大汉嘿嘿一声冷笑,自语地说道:“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保,还要管别人……”


中年大汉自语着,忽地朝无名狞笑了笑,便即转向男女两小孩,一摆手中兵刃喝道:“两个小鬼动手纳命吧。”


中年壮汉的喝声甫落,朗喝娇叱之声也就立即齐起;男小孩震腕抖剑,剑走龙蛇,欺身进招,寒光一闪,直挑壮汉肩井穴。


男小孩剑势才发,女小孩手中短剑也已划起一道弧形寒光,娇躯一晃,疾似流星般扎向壮汉腰肋。


壮汉嘿嘿一声冷笑,脚下倒踩子午,偏肩井,避腰肋,双手怪兵刃招演野马分鬃,分攻男女两小孩身上要害。


他身材高大精壮,出招快捷诡异,对付两个小孩自有他的优势。这招野马分鬃狠毒异常,眼看将要得手,但见眼前一花,那男孩的三尺青钢剑封挡住自身重穴要害,女孩却跳跃轻挪,灵巧地转到了他的身后,短剑直取期门穴。


中年汉子大惊,当下一声怪叫,纵起丈余,在空中避过这背后一击。他双腿倒踢女孩的头顶百会,两手连发怪招,兵刃直取小男孩的门面。这一连串的动作俱在瞬间完成,足见他的武学功底深厚无比。


说来也怪,两个孩子似乎早料到那汉子的这一手,当时身子微斜,闪避进招,两剑随着汉子下落的身子,前后夹击而至。


那汉子斗得一时性起,陡将真力提至九成,展开师门绝学,双手齐发,将那对怪兵刃舞得如风火轮一般。他闪过身后小女孩的剑刺,侧身直扑男孩而去,两手兵刃一左一右,当头直劈而下。


这是极其狠辣的绝学,那精壮汉子平时斗敌向不多用,今日与两个小儿对阵,数十招未见胜败,他因恨而发,带着凶猛的外家内力,霸道非常。但见空中银光闪闪,幻影连现,似有七八件兵刃劈向那男孩,一时间分不清哪件是真,哪件为幻,情况紧急非常。


无名在旁观阵了许久,觉着这两个小孩勇敢可爱,他们配合默契,剑法招式如出一家,身法步式亦轻捷诡异。只是灵巧有余,沉稳不足,与那汉子斗上数十合,真力自然不济,因此渐露败象,守多攻少。先前他们一攻一守,或前或后,靠着诡异的身法,颇能分散那中年汉子的注意力。但时间一久,那汉子渐瞧出小孩的破绽,集中一面,打开缺口。眼前这形势便是男孩闪避不及,欲左不能,欲右也难,只有用剑硬接汉子的一对怪兵刃。


大凡练武之人都知道,兵刃厚重不同,力道就大不相等,对敌进招最讲究扬长避短。长剑属于轻兵器,功在灵巧劈刺,而持外门兵器者,多横练有一身硬功,硬接硬打,靠得是武学功力,小男孩显然因一时忙乱而犯了武学大忌。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哨的一声,无名看时,小男孩的长剑已然飞向半空,男孩暴退六尺,跌坐当地。这一切均发生在瞬间,那女孩欲上前救援,已是不及,眼见精壮汉子的左手兵刃已劈向男孩的脑门。蓦地,猛听一声怒吼:“住手!”


就见两团黑影分左右,直奔汉子的肩井、关元穴。那汉子一惊,急忙撤招封挡。但听哗的一声,两团泥土应声四散。那汉子正要破口大骂,只见眼前人影一晃,金光四起,一条漂亮的弧线自他眼前划过。他呼然倒地,黑暗随即降临到他的头上。


原来这无名观阵多时,早替两个孩子捏了一把汗。他暗中抓了两把黄土,揉捏成团,以备不测。无名先前就对那精壮汉子的狂傲无理、以大欺小表示不满,这时见汉子突施杀手,情急之下,两团黄土迅即出手。随后无名纵身掠起,在空中取出师门的辟毒追魂宝旗,一招春风化雨,加之他缺少临敌经验,一上来便使上十成功力,那汉子岂是对手?倒地之前,汉子看到了一弧漂亮的金光,他做梦也想不到猜不透,这就是致他死命的一击。


且不说汉子如何,这时那小女孩已在惊呼之下,奔到男孩身旁,一手扶起男孩:“哥哥,你没事吧?”满脸俱是关切之情。


“没事。”男孩长身而立。


兄妹俩这才看清眼前的这个小叫化原来是个身负绝学的武林中人,他们朝无名拱手一抱拳:“小兄弟,多谢搭救!我们兄妹没齿不忘。”


无名正为自己的武功感到惊异,想不到自己离开天心庄两个月后,竟然学成了这手神奇武功。他见人家向他称谢,忙学天心庄上江湖人士的模样,拱手抱拳道:“些些小事,两位不必客气。”


他一身又臭又脏,这副江湖豪举,顿时引得那小女孩一阵格格娇笑。她朝无名轻施一礼,道:“喂,小哥哥,刚才小妹言语冲撞,你不要见笑呀。”说时,又是嫣然一笑。


无名先时观战,看那女孩生动活泼的身影,对她印象颇佳。至于言语冲撞,他亦浑不在意。此时他听女孩这番赔罪,心中早已释然。


三个少年草草掩埋了那汉子的尸首,一路说笑同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看看前途两条岔道,那男孩朝无名一拱手道:“我与妹妹要回山西家中,吴兄此去河南,可走右边这条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前途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