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名捕变血人

作者:温瑞安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21:04

|

本章字节:32152字


冷柳平避过满天松针,已退出七八丈,避过十二点精光,又去了丈余远,再避过那一记


穿心飞刃,又退了十余尺,等到闪过飞镖与铁蒺藜,又再退了十六八尺。


这一次,他己退出了悬崖。


他连忙收势,凭他深厚的内力,虽硬把退势收住,但已踏出了悬崖的脚步,便无法制止


地下沉。


冷柳平这一次估计错误,无情这次的一扑,是想扑至他背后,截断他退路,以使他不至


跌落山崖的。


两人身形闪动如疾电,那时语言根本来不及表达。


可是冷柳平误解了无情的意思,以为敌手要全力出击,于是退得更急,终于下坠绝崖。


这片土地虽只是山腰,但离地逾两百丈,这样落下去,只怕未到中途便被尖棱的岩石砸


得个粉身碎骨。


冷柳平只觉一阵昏眩,重心顿失,往下落去,怪叫一声,双臂乱舞一通,想抓住些什么


——左臂一紧,一件东西已紧紧扣住他的左腕。


人手,无情的手!


可是无情出手虽及时,内力却不济,被冷柳平下坠之力一扯,不禁往下沉去。


无情人已给扯离崖沿,翻身下坠,但他下坠之势,却不似冷柳平那般猝不及防,故能及


时抓住崖边的一片草根与泥块。


这一来,无情挂在崖边,另一只手仍紧扣住冷柳平的左手,冷柳平的身子在半空不住摇


晃。


无情勉力想把冷柳平抡上去,可是内力大弱,无法办到,想自己扳身撑上,但身负两人


之体,也力有未逮,尝试了几次,手已酸麻,只怕就快支持不下去,只好不敢再试,任由自


己吊在那里。


冷柳平惊魂稍定,仍不禁问道:“你为甚么要救我?”


无情道:“因为你连铁环都未发出过,我怎能让你死。”


冷柳平闭上嘴巴好一会儿,忽然道:“放开我吧!”


无情道:“为什么?”


冷柳平道:“因为我在,你撑不上去的。”


无情冷笑道:“看不出你是个婆婆妈妈的人。”


无情与冷柳平就吊在悬崖上。


日暮猿啼急,寒鸦点点飞,翠峰九重,满天血霞,黑夜已迫近眉睫。


无情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冷柳平沉默了良久,忽然道:“你骂我没种也好,婆婆妈妈也


好,我还是要求你一件事。”


无情道:“为甚么?”


冷柳平道:“放开你的手。”


无情烦恶叱道:“闭你的口。”


其实,此际冷柳平若要借力一扯趁势,身跃上山崖,也有六成把握,可是这么一来,力


已将尽的无情就势必给他扯落断崖下去成肉泥。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沙沙之声,脚步声。


风急,霞落,暮已至。


冷血和铁手,仍是找不到冷柳平的踪迹。


几乎在同时的,冷血和铁手在一片桑树林里止了步。


铁手道:“不对。”


冷血道:“冷柳平冒险救了追命,而他与追命又并无恩怨,一定另有所图。”


铁手道:“问题是他所图的是什么!”


冷血道:“棺材店前的一役中,无情曾激走冷柳平。”


铁手疾道:“冷柳平誓要与无情在暗器上较个高低,决一死战。”


冷血急道:“但冷柳平怕的是无情的轿子。”


铁手道:“他要与无情交手,就必须把无情迫出轿子。”


冷血道:“不错,若无情在轿中,冷柳平根本没有胜算。”


铁手道:“要无情出轿,也是绝不容易。”


冷血道:“除非用饵。”


铁手道:“追命是饵。”


冷血道:“我们追错了。”


铁手道:“冷柳平既知我们埋伏树上,也必然知道无情就在我们后头接应。”


冷血变色道:“只怕他们已经遇上了。”


铁手喝道:“我们马上赶去。”


正待转身,忽然漫天暗器,又急又快,打向铁手、冷血。


冷血疾喝:“杜莲!”


铁手怒叱:“欧阳大!”原来他们过于关切无情的安危,不意已被人钉上了。脚声缓慢


而轻,终于走了近来。


冷柳平喜而叫道:“救——我们在崖边,喂!”


那人似乎歇了歇脚,迟疑了一阵子,才走了过来。


无情沉声叫道:“这位老哥,我们失足落崖,请高抬贵手,拉拔一下。”


那人已走得比较近,这壁崖是平斜的,所以冷柳平仍可以清楚地望见崖上面的人,脸色


遽变:“嘎——”


只听崖上的人亲善地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位。”


——无情的心沉了下去。


棺材店前,他之所以被迫出轿,就是败在一个侏儒的手上。


——他听过这侏儒的声音,迄今还不忘。


——这侏儒当然便是九幽先生的心爱入室弟子,“土行孙”孙不恭。


土行孙俯首端详,遂而笑道:“赫,咱们可真有缘哩。”


无情没说话,他的手越来越酸,越来越麻。


土行孙笑道:“欧阳大、杜莲、司马荒坟、独孤威去追捕铁手、冷血,而我认为,冷柳


平骡子脾气,定必找你一决雌雄,铁手、冷血既已跟上来,你必因行动不便而在后头,我独


自过来想伺机下手,没料到三大高手忙得团团转,却让我老孙独拣便宜,哈哈哈。”


冷柳平怒道:老孙,说甚么也得拉我上来,咱们慢慢解释。”


土行孙容色一冷,咧齿而笑道:“我拉你上来,你眼睛是屁眼?”


冷柳平脸色勃然大变,土行孙冷笑,提起脚,慢慢的、缓缓的、带着欣赏似的,用脚向


无情指骨屈露的手指踩下去。


杜莲外号“毒莲花”,她一出道,手上便有了一株毒莲,心狠手辣,毒莲花中暗器无


数,而在她手上死得不明不白的人,甚至比她的暗器还要多。


杜莲很少狙击过人,因为她的暗器,用不着狙击,也可以使人无法防范。


欧阳大外号“阴阳神扇”,他是武林中唯一能把“阴阳扇法”练好的人,武林人都说他


扇子一挥,阴阳立判。


不过这终归是据说而已,可是他“阴阳神扇”中有三招绝技,其中一招是扇中的暗器。


多而密,细如牛毛,且淬厉毒。


而今他们一齐狙击铁手与冷血。


铁手与冷血正在全神贯注的对话中。


就算不是对话中,要躲开欧阳大与杜莲的暗器,也极不容易。


可是欧阳大与杜莲也犯了一个毛病。


轻敌之心。


他们一见铁手与冷血,便认定冷血已挨了独孤威一记凌厉威猛的“霸王枪”,铁手已中


了杜莲剧毒无救的毒针,所以立时分别出手。


他们没有等司马荒坟、独孤威也联手。


他们甚至没有全力出手。


要不然,纵铁手与冷血,武功再高,人再机警,也得立即送命。


暗器漫天袭至,铁手、冷血避无可避,猛向前冲去。


他们冲入暗器网中。


土行孙的脚慢慢踩下去,暮色更沉,远山重重,只见无情冷静的望着他,手指因力尽而


颤抖,冷柳平望着他,眼睛已露出哀怜之色。


人类求生存是本能的欲望。生命都是珍贵的,你怎能这般忍心,一脚踩断两条生命。


土行孙忽然在半空停了腿,收回,露齿笑道:“不,不用脚,我要用手一根根把你的手


指拗断。”


说着便蹲下来,仔细地看着无情青筋暴现的手指,土行孙十指如钩,慢慢地伸了过去,


扳开了无情的食指。


只听冷柳平恨声道:“你这可耻的家伙,莫要怪我不客气。”


土行孙得意地笑道:“待会他五指齐折,你才知道甚么才是真正的可耻哩。”


说着,正待运力,忽然胡啸一声,寒芒破空而至。


土行孙根本没有防备,两大高手的性命在他的掌握之中,使他太过踌躇满志了。


刀锋砍至,他不及遁土,只得飞起。


他反应快,可是刀更快!


他免去断膝之危,但五指自第二节骨起被齐齐切去。


他的拇食二指,本要扳断无情的食指,而今先给切断了,仍拈在无情的食指上。


寒芒“虎”地旋了一个大弯,沉下崖底去,收回冷柳平手上。


上行孙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及至发觉五只手指都没了时,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双目睁大,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啸来。


然后他瞪着无情!


无情冷冷地看着他。


无情身下的冷柳平,也淡淡地看着他!


土行孙怪叫道:“你……!”


冷柳平平静他说道:“是你先要杀我的。”


土行孙脸涨得发紫,五指伤处这时才剧痛起来。


剧痛入心入肺,土行孙反而冷静下来,冷笑道:“莫要忘了,你们尚在崖下,只要我一


切断无情的手,你们是要死在我手里。”


冷柳平冷笑道:“你敢过来,我人虽在崖下,但我的刀仍可追杀你于崖上。”


土行孙怪笑道:“反正你们上不来,我等你们疲极落崖,也是一样。”


笑声一歇,举步向右侧一株巨松行去,边道:“不过,我还是要亲手杀死你们的好……


而且保证不必走近崖边的。”


无情看着巨松,冷柳平看着土行孙,脸色都变了。


铁手冲向杜莲,冷血冲向欧阳大。


铁手的手一下子变成了千手金刚。


暗器都钉在他手上、掌上、腕上、臂上。


暗器震飞,四散而落。


在这刹那间,铁手已冲近杜莲。


杜莲心中一凛,一记莲花迎头劈下。


铁手一手抓了过去。


杜莲心中大喜,毫不回避。


“毒莲花”梗上长满倒刺,连追命都是栽在一抓之下的。


铁手抓住毒莲花,劈手夺了过去。


铁手毕竟是铁手,“毒莲花”还奈他不何。


杜莲一招失算,莲花己被夺,大惊失色。


铁手一拳擂了过去,快若惊雷。


拳至半途,明明是打向杜莲,忽然一转,往后打出。


打出了那一拳,铁手才回身。


那一拳是打向司马荒坟的。


司马荒坟正好潜在铁手身后,正欲全力施出“三丈凌空锁喉指”的刹那。


铁手那一拳往后打出,可说十分突然,司马荒坟不及戒备,勉力侧身一闪,“砰”地拳


中其右肩,司马荒坟立时倒飞了出去。


可是司马荒坟震飞去的同时,他的“三丈凌空锁喉指”也发了出去。


铁手也只来得及一侧身。


指风锁不中喉咙,却扣中他左肩。


铁手的手比铁还难以击破,由指至臂,内力遍布刀枪不入,肩膊的护体罡气只有手臂功


力的一半。


“‘三丈凌空锁喉指”击碎铁手的内家罡气,侵袭铁手的左肿骨。


在同时间,铁手听到自己骨头的呻吟声,还听到另一种声音。


司马荒坟的肩头,被他一拳打碎的声音。


铁手不得不作玉石俱焚的决定。


因为他要以一敌二,胜算大微了,他只好乘一鼓作气,利用片刻间的错愕,自己双手的


奇功,击毁敌人的防线。


他左臂已抬不起来,却吐气扬声,右手一擅,竟把“毒莲花”捏得成为一团烂铁。


然后他冲向独孤威。


因为独孤威已严重地威胁到冷血的性命。


土行孙在摇着一棵巨松,才摇了没几下,松针籁籁而下,松根已裂土而出了小部分。


土行孙停下手来,看着位置,调整一下,换个角度,才合抱松干,再摇一阵,树已倾


斜。


树身倾斜向崖边,正好向着无情那疲惫的手。


无情瘦嫩的手,怎经得起百年巨松的崩压?


冷柳平怒叱道:“土行孙,你给我住手!”


土行孙用臂摇了一阵子,五指剧痛,收手调息了一会,又再摇动,边道:“冷柳平,你


认命吧!”


冷柳平手一震,“呼”地一声,一道寒芒,自右手飞出。


寒芒直斩土行孙头部。


可是土行孙刚受了创,学了精,身形一闪,已闪至巨松背后。


“霍”,寒芒***树中。


树籁籁而动,轧轧倾斜,参天的枝极互相磨擦,发出嘎然杂响。


土行孙大笑道:“冷无刀,多谢你的刀。”


刀入树干,使将要倾倒的树干更危危乎。


土行孙反手拔刀,不料刀身一震,竟倒飞而出,土行孙急忙缩手,右手尾指已被削去。


寒芒倒飞,居然能回到崖下冷柳平手中。


土行孙痛极怒极,叭叭大叫,猛一沉身,竟遁入地去,泥尘飞扬,古松之根,转眼已给


他掘出了一半,树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无情似疾对冷柳平说了几句话,冷柳平一震腕,寒芒再度飞出。


无情因左手攀崖,右手抓住冷柳平的左手,所以只有冷柳平的右手能动,要不是冷柳平


的刀法能飞取人之性命,土行孙早就得手了。


寒芒飞出,射向土行孙,土行孙猛一低头,没入士中,寒芒旋劈两圈,终于力尽,欲倒


飞回,土行孙猛地冒出头来,反手激起一大团泥块,盖绽在寒芒上。


寒芒原来就是铁环,这一下打得铁环大抖,往斜里飞出,不知落在何处,再也没有回到


冷柳平手上。


土行孙冒出半个身子在土外,大笑道:“冷柳平,看你还逞凶不!”


但土行孙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再也不走前去,双臂合拢起松干,力拔大喝道:“你们


去死吧——”


眼看这一拔,就要把松树连根拔起,把无情与冷柳平,一齐砸落崖底去。


土行孙丢了六根手指,自是非取无情与冷柳平性命不可。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土行孙忽然脸色大变。


因为一道急风,自他背后陡然而起!


快且有力,雷霆万钧!


土行孙不及出土,也不及入地,只好反手一格。


但他忘记他的左手已经没有了手指,而他用的正是左手。


“砰”,招架不住,土行孙被那一脚劲道扫中!


“蓬”,他的背撞在松干上,这时他才回过头。


追命就站在他身前,已开始踢出第二脚!


土行孙没有招架,因为他的功力己被第一脚踢散。


他实在不明白,因为追命明明是被点住了穴道的,怎会站起身来给他这一击。


土行孙是在第二腿时失去了知觉,第三腿上去了命,而追命一共踢了四腿。


踢了四腿之后,树已开始倒下了。


追命冲到崖边,用一只腿,挑起无情与冷柳平。


两人借一挑之力,飞身上崖,然后追命开始倒下。


这几天来的折磨,以及受伤,使迫命仅能凭一股真气,杀土行孙,救二人后,便已力殆


而晕。


冷柳平及时挟着追命,掠出三丈。


无情双掌往地上一按,飞出四丈。


树轰然而倒,落下崖去,带动土行孙的尸首,消失不见,余音仍不绝传来。


无情、冷柳平惊魂甫定。土行孙怎么也没料到,冷柳平那最后的一记飞环刀,虽给他破


去了,但也是冷柳平有意带动环身,使它落于追命卧地处,撞开他的穴道。


这一下拿捏奇准,授计人却是无情。


问题只剩下一个,就是追命还有没有能力伏杀土行孙。


关键是土行孙的六指已被冷柳平削去,所以事出猝然,抵挡不住追命的铁脚一轮急攻。


在追捕这十三凶徒里,追命是首先参与也首先受伤的人,土行孙是他第一个手刃的凶


徒,其他薛狐悲与莫三给给,是死在无情手上的。关老爷于、武胜东、武胜西、张虚傲则是


相互残杀而死,西门公子乃死于冷血剑下。


冷血冲向欧阳大。


他人还没冲到,已刺出三十七剑。


他的剑招原本都是攻势,可是他反攻为守,三十七剑砸开三十六暗器。


第三十八剑到了欧阳大的咽喉。


对方人多,也必须速战速决。


欧阳大是在他第三十六剑才肯定了一件事,肯定了冷血丝毫未曾伤在独孤威的“霸王


枪”下。欧阳大的“阴阳神扇位”运聚起“阴阳神功”,斜切而出,扇面都铺了一层淡漾


漾、幽森森的紫气。


冷血的剑快,欧阳大的扇慢,然而欧阳大的扇却及时敲中冷血的剑身!


“叮”剑从中折为二截。


“阴阳神扇”天下就没有多少人能练得好,一旦练成,则柔可分水,刚可断金。


欧阳大是在武林中“阴阳神扇”的第一高手。“阴阳神扇”所包涵的三种绝技,他都能


精通而透,所以他才能成为司马荒坟等高手之领袖。


“阴阳神功”正是“阴阳神扇”的第二种武技。


冷血剑断,断剑一抖,竟比长剑还快,直刺欧阳大。


断剑本就是冷血的绝技。


西门公子就是死在这一击之下,可是欧阳大却不晓得,等到剑断剑光再起时,剑已离喉


不到三寸!


欧阳大百忙中一偏,折扇一张,一扇打了出去,只运得及三成的“阴阳神扇”的功力。


断剑刺入欧阳大左肩。


扇拍在冷血胸前。


冷血倒飞出去,飞鸟投林,飘然落下,嘴血已溢出。


冷血倒飞时抽剑,欧阳大左肩创口血亦泉涌而出。


这一招平分秋色,但冷血知道,自己是出奇制胜,而对方的“阴阳神功”只聚三成,要


是七成以上的功力,他现在就断断挨受不住。


欧阳大脸色也变了,因为他知道,武林四大名捕中,以无情最难对付,铁手次之,追命


再其次,冷血名列最末。


然而冷血仍能使他重创。


两人各自心悸,正在此时,独孤威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枪,如电殛一般刺了过来。


冷血想闪躲,想迎击,但枪长势猛,冷血根本冲不近去,只有挨打的份儿。


就在这时,铁手已到!


铁手一拳打出,金铁交鸣,竟未能震飞金枪,却打歪了枪嘴。


冷血趁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冲了过去。


独孤威本就是枪长人远,已立于不败之地,但冷血忽然间冲了进来,使独孤威长枪全不


管用。


冷血断剑直刺独孤威的咽喉!


他受过独孤威的暗算,也吃过独孤威的大亏,是以他矢志要先废掉这劲敌!


不料乌光一闪,独孤威的左手竟还有一支枪。


一支短枪,枪尖已闪电般点来。


这才是独孤威的绝技:“霸王枪”。


枪短而细,但破空一划,竟有雷霆之势,才是真正的霸王枪。


所以不少武林中人都以为独孤威只擅长攻不善短打;往往不惜想尽法子欺近身去,结果


也只是送死。


山谷听来是这般宁静,树泥之声沉落谷底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声息。


良久,无情忽然说道:“你可以动手了。…


冷柳平道:“我已不想与你动手。”


无情冷然道:“不行。”


冷柳平道:“为什么?”


无情道:“十九年前,你们一十三人,是否冲入一位叫盛鼎天的家里去,烧杀殆尽?”


冷柳平微微一震,道:“你是……?”


无情道:“我便是唯一的生还者。”


冷柳平脸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隔了一会,只听他道:“不错,我们迟早仍得一


战。”


无情道:“既然迟早,不如现在。”


冷柳平断然道:“不行。”


无情道:“为什么?”


冷柳平道:“适才我自欧阳大手里劫走追命兄时,己惊动冷血、铁手二位挡驾,现在只


怕……”


无情变色道:“那我先料理那儿的事,再与你决一死战!”


冷柳平冷然道:“错了。”


无情道:“怎么错了。”


冷柳平道:“我仍是他们一伙的,我认识路途,先带你过去那儿,届时你做你的捕快,


我当我的杀手,咱们公私事一齐了。”


无情忽然大笑,声音一顿说道:“好!”


冷柳平道:“那你快把追命兄扶上轿子,只有在轿子之中,别人才不敢对他妄动。”


无情道:“我双足不便,烦你扶他到轿中去。”


冷柳平一愕道:“你不怕我抢夺了你的法宝么?”


无情肃然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那种人。”


冷柳平呆了一阵子,仰天长笑,止声而道:“我冷柳平交得着你这种朋友,死而无


憾。”说着去背起追命,走向轿子。


无情淡淡道:“我们这就动身吧。”


枪尖已到了冷血的咽喉!


冷血已刺出去的剑忽然斜劈,斩在枪尖上。


枪尖所蕴含的力道,捣碎断剑,但也被震得一歪!


枪尖贯入冷血右胸,鲜血尚未标出,冷血又发出了一剑。


冷血手中已无剑,他怎么还能发剑?


独孤威发现时已迟,冷血以手作剑,掌中隐然淡金乍现,闪电般刺了出去。


“掌剑”!


当日冷血大败诸葛贤德的大师兄,用的就是这一式绝招!


独孤威眼见一枪得手,正在大喜之际,“掌剑”已切中他的咽喉。


刹那间,他唾液、眼泪、粪便便全流了出来,想大声叫喊,却发现喉管干裂,发不出一


个字。


在同时间独孤威便倒了下去。


这边的铁手,却已身历奇险。


因为他迫开独孤威一枪,但杜莲、欧阳大、司马荒坟已纷纷扑过去。


杜莲愤怒如狂,因为她的独门武器“毒莲花”已毁在铁手的铁手里。


司马荒坟愤忿至极,因为他的右手已毁在铁手的拳下!


欧阳大扑过去,但却不是扑向铁手,而是震动折扇,攫杀冷血,因他的右肩正是给冷血


一剑刺得鲜血淋漓。


杜莲扑了过去,十指直插铁手脸部,她已把铁手恨之入骨。


铁手只做了一件事。


他把渣成一团烂铁的毒莲花,扔了过去。


毒莲花中所有的机簧皆已损坏,里面的暗器正不断的发出来。


杜莲一见自己的独门兵器飞过来,下意识里便伸手去接,不料暗器如雨,向自己射来,


纵退避得快,也中了几枚。


杜莲脸色死灰,痛痒难当,她自己对毒莲花里的暗器有多霸道,是心知肚明的,急忙撕


开衣襟,以取解药,但因毒发,全身抖个不停,动作更是困难。


铁手正待追击,猛地人影一闪,司马荒坟左手持钦,一钹盖下。


铁手左臂受伤,只得功聚右臂,用力一格!


“崩”一声,二人各退三步,俱被震得热血翻腾。


这电光火石间的一战内,铁手已毁毒莲花,碎司马荒坟一臂、震开霸王枪、重创杜莲,


但自己一臂也为司马荒坟所伤,功力大打折扣。”


那边欧阳大冲向冷血。


冷血与独孤威二人本就相隔极近,只见独孤威乌枪陡现,冷血、独孤威二人便缠斗作一


团,至”冷血断剑粉碎,欧阳大登时舒了一口气。


他以为冷血已经死了。


然而倒下去的却是独孤威,欧阳大一惊,阴阳神扇平推而出,一股紫色的罡气直迫冷


血。


冷血已然惊觉,倏然回头,但他所有的剑招中无一招可以破这股罡气的。


他只有把“掌剑”向紫气刺了过去。


淡金的剑气与淡紫色的罡气相碰互撞,冷血胸中的扇伤与枪伤,一并发作,后力不继,


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昏跌当场!


欧阳大大喜,猛前一步,折扇一合,直戮冷血的百会死穴!


此时天色已全黑,猛地电光陡闪,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将下,也在同时间,一道精光,


直夺欧阳大后心,


欧阳大猛地惊觉,不及伤人,半空三个翻身,凛然落开丈外。


“霍”!一柄长刃,没入桑树干中。


三丈外有一顶铁黑色的轿子,轿子旁有一枯瘦清癯的老人!


轿中飞刀的当然是无情。


而在轿旁的老人,却正是“无刀叟”冷柳平。


欧阳大倒抽一口凉气,冷笑道:“是你们!?”


冷柳平身形一闪,鹰划长空,已立欧阳大身边,道:“欧阳大,我们……”


这一句话本来是说:“欧阳大,我们现在是同一阵线的人……”但话未说完,欧阳大折


扇一张,紫气大盛,“阴阳神功“已撞向冷柳平!


这也怪不得欧阳大不分青红皂白,因为事实上,冷柳平午间劫走追命,尚有铁手与冷血


为他护驾,而今居然和无情一齐回来,一回来就给他一刀,救了冷血一命,更且还过来直呼


他的姓名,欧阳大只晓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当下全力施为。


冷柳平不尊称他为谷主,乃因他不想与无情为敌,却被迫无奈,见欧阳大等重施故技,


以多击少,心中十分不快,故此直呼其名,不料却惹动了欧阳大的杀机!


欧阳大一扇击来,冷柳平始料不及,仓促间掷出铁环,寒芒直劈欧阳大。


欧阳大不想同归于尽,紫气一转,撞向寒芒。


寒芒被紫气一撞之下,斜飞而出,“夺”地***了一株桑木干上,再也没有回到冷柳平


手中。


照常理来说,冷柳平寒芒虽未必敌得过欧阳大“阴阳神扇”中的第二种绝技“阴阳神


功”,但也不致于一招便丢了铁环,只因冷柳平仓促飞环,功力未聚,故不及欧阳大全力而


为的“阴阳神功”,乃为其所破!


欧阳大一破飞环,“阴阳神功”大盛,再袭冷柳平!


冷柳平急飞身长空拔起,欧阳大已贴身而至!


冷柳平猛吸一口气,再升丈余,欧阳大龙腾而上,紫气已迫冷柳平眉梢。


冷柳平大喝道:“好!”


人在半空,一刀劈出。


冷柳平铁环已失,手中无刀,何来刀芒?


刀芒来自手中,比刀还锋锐。


这正是“手刀”,也正是“无刀一击”的绝技!


他的刀已练得与人合一的境界,正如“驭剑之术”的最高技法。


当年“一刀千里”莫三给给,就是雌伏在“无刀叟”冷柳平这一击之下的。


冷柳平“无刀一击”一出,金芒大盛,紫色冲破,“阴阳神扇”扇面破碎,“阴阳神


功”自然也运不起来了。


冷柳平飘然落地,不再追击。


忽然乌光一闪,欧阳大手中的折扇,扇虽已毁,数十根扇骨却完好,忽迅疾搭扣在一


起,成一长链,长链射出,直刺冷柳平心窝,快得不可思义。


电光一闪,雷声霹雳。


冷柳平捂着心口,欲呼无声,口咯鲜血,勉力指着欧阳大道:“你,你……”


欧阳大冷笑道:“这就是‘阴阳神扇’三种绝技之最后一种‘阴阳一线’!”说着手握


链尾,用力一扯,乌链收回,鲜血标出,冷柳平捂心,一脸痛苦之色,缓缓倒地。


冷柳平以“无刀一击”大破“阴阳神功”,旋又被欧阳大以“阴阳一线”搏杀的当儿,


无情也遇上了事。


杜莲中暗器后,好不容易才吞服了解药,伸手一摸,整个脸颊都浮肿了起来,心中又急


又恨,眼见铁手犹自力战司马荒坟,心中大怒,猛潜身于后,意图夹击铁手。


就在这时,电光一闪,杜莲马上看到,一黑色的轿子,拦住她的路。


她心中一凛,想起江湖上的人们对这顶轿子的传说,可是她还没有吃过这顶轿子的亏。


所以她只是提高戒备,依然走了过去。


倏地,她双足一点,直扑铁手。


同时,轿中打出三点寒星!


杜莲猛一偏身,已扑向轿子,三点寒星落空。


杜莲足尖在轿子的杠木上一点,晴蜓点水,已扑上轿顶,正想一掌击下。


轿顶确是打开的,可是杜莲身影才现,数十枚飞蝗石已射了出来。


杜莲心中暗叫不好,鹞子翻身,斜飞丈外。


猛地一白衣人影长身而出,右手一震,一道白光,飞射而来,破空而至!


杜莲心中一凛,知道此人便是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杜莲足尖一挑,挑起霸王枪,横枪一格。


这一管丈二长的“霸王枪”,乃精钢铸成,自然犀利,白刃“当”地打在枪杆上。


白刃斜飞而出,弹入一桑树干内,直没至柄。


杜莲虎口发麻,长枪也脱手落下。


倾盆大雨,密集而下、


周遭传来铁手与司马荒坟的喊杀声,及冷柳平和欧阳大高来低去无声之拼斗。


杜莲心中大怯,电光掠空,猛见地上有一钢钹。


这铜钹本来共有两面,原本是司马荒坟的武器,但他右臂已被铁手打碎,一钹也落了下


来。


杜莲心中一动,一个翻身,起来时已抄起铜钹,往轿前冲去。


大雨急下,杜莲衣衫皆湿,但铜钹却把她身上的要害都护住。


轿中又“夺夺”两道精光,“登登”打在铜钹上,被激飞了出来。


杜莲已冲近轿前。


轿子又“飕飕”两道小箭,射向杜莲,也给铜钹“叮叮”格落地上。


杜莲身形更快。


轿中“霍霍霍”三声,三粒铁胆,专取上、中、下三路!


杜莲听声不好,双脚腾空,两粒铁胆险险打过,而头上一紧,原来发髻露在铜钹之外,


给一粒铁胆打散。


这一下,只差一发,杜莲惊魂甫定,横空而起,钹在身前,连人带拔,直撞轿子。


这一下她全身藏在钹后,轿子中的暗器纵然再强,也奈不了她的钹!


杜莲快如闪电,钹已顶中轿子。


轿子轰然反倒。


杜莲心头大喜,急风陡起,“霍”地一声,一柄一尺一寸长的白刃,自背心而没,前胸


出。


杜莲呆住了一阵,缓缓回身,只见黑夜里,大雨中,无情就盘坐她身后,冷冷的瞧着


她。


杜莲这一刹那间,想起了很多事,也明白了自己何以致命。


她之所以致命乃因为中了无情飞刀,她之所以中无情之飞刀乃因不知无情在其身后,她


之所以不知无情在其后乃因铜钹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用铜钹护身是因为全副精神都用在对付


那轿子上,但她本来要对付的不是轿子而是无情。


所以她只有死。


杜莲缓缓的倒下去。


无情双手往地一按,正想回到轿去,忽见身影一长,一人已拦在轿前。


无情冷然道:“你杀了冷柳平?”


欧阳大垂拖着乌链,道:“你也杀了杜莲。”


无情沉默了一下,抬首,雨水流遍了他的脸:“你知道,冷柳平在死前,和我已经是朋


友。”


欧阳大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杀他。”


无情静静地道:“所以,我为他报仇。”


欧阳大目光转向地上伏尸的杜莲,忽然道:“你可知道她是我什么人?”


无情没有作声,欧阳大继续道:“去年,她为我生了个孩子。”


无情的目光闪过一丝悲悯,旋又回复平静,一种极其冷酷的平静。欧阳大仰望雨天,


道:“所以不管你武功有多高,我也要为她报仇。”


无情道:“你可知我若离轿,放手与冷柳平一战,可有多少胜算!”


欧阳大笑说:“你说。”


无情道:“六成。”


欧阳大道:“很好。”


无情道:“但你却杀了他。”


欧阳大道:“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也只有五成胜算。”


无情冷声道:“而我现在,就要与你一战。”


欧阳大仰天长笑,说道:“可是不管如何,你是绝不可能有机会回到轿子里去了。”


巨雨声中,传来阵阵嘶喝,那边的铁手与司马荒坟已拼出了真火,到了玉石俱焚的阶段


了。


司马荒坟与冷血的武功,可说是功力相当。冷血攻人每在咽喉,而司马荒坟的“三丈凌


空锁喉指”,也专取咽喉。


可是总括来说,追命的武功,要比冷血来得高一些,而铁手的武功,又要比追命高一


些。


铁手一开始因连战司马荒坟、杜莲、独孤威三人,所以精力大耗,后来又因心分二用,


计伤杜莲,而被司马荒坟铜钹取得先机,要不是他还有一只铁臂可用,根本无法挡得住司马


荒坟的一轮急攻。


司马荒坟一旦占得先手,铁手就极难挽救得过来了,因为他们二人功力本就相距不远。


可是三十招后铁手仍不倒,局势就有了显然的转机。


铁手的肩部琵琶骨给司马荒坟捏得重创,但司马荒坟也给铁手击碎一臂。


铁手伤的是左手,司马荒坟伤的却是右手。


司马荒坟和平常人一样,总是右手较为灵便,何况他善使双钹,双钹本就是要右左配合


的兵器,一旦少了一只手,就使得不大如意了。


铁手喘得了一口气,便全力反攻,铁手擂在铜钹上,发出震天价响。


八十招后,铁手与司马荒坟已打成平手。


一百招后,铁手已占上风。


这点司马荒坟自然清楚得很,他心头大急,无奈下风已现,他欲败走,但铁手的铁拳却


把他的退路封死。


一百三十招后,司马荒坟已是败迹毕露,险象环生了。


司马荒坟情知久战下去,遭殃的必定是自己,忽然大喝一声,铜钹绽出。


司马荒坟掷出的铜钹飞斩而去,虽不及冷柳平的迅急犀利,不及莫三给给飞刀的歹毒凌


厉,却因铜钹体积大,所挟的声势,更摧人心魄!


铁手不敢怠慢,反手欲全力相接,猛见司马荒坟拇食二指凌空一扣,竟施出“三丈凌空


锁喉指”指风直锁向自己的咽喉。


铁手闪躲无及,只好招架,但招架铜钹就格不住指风,格得住指风就架不住铜钹的旋


劈。


“三丈凌空锁喉指”有名断喉碎骨,一招致命,而司马荒坟手中铜钹,向不轻易脱手,


这一掷已是拼命招式,铁手却宁愿硬接铜钹,也不愿硬挨一记“三丈凌空锁喉指\


铁手不退反进,猛然冲近。


铁手右臂一招猛格,“嗤嗤”二声,指风便扣在他的手臂上,衣衫俱裂,臂上留下两道


焦痕,但筋骨未伤!


同时间,铜钹已劈中铁手腰间。


铁手在瞬息间已把一生功力,全凝聚在腰间,加上这一力硬冲,硬接这一钹!


铁手原本除了一双铁臂绝技外,内力也算是四大名捕中最为深厚者。


他这一发挥,铜钹劈中他腰间,血溅出,但铜钹也被带得回撞过去。


这时铁手已冲近司马荒坟,贴身撞在一起。司马荒坟不料铁手不退反进,闪避无及,铜


钹另一端完全割入他胸腹间。


司马荒坟始料不及,是以并未凝聚内力,功力又不如铁手,这一下被铜钹反割,嵌入胸


际,惨呼不绝。


铁手藉着余劲,一拳擂下,司马荒坟的脸马上一团稀烂,厉鬼一般惨呼着倒了下去。铁


手眼见司马荒坟倒下,舒了口气,反手拔出铜钹,鲜血溢出,他随手丢掉铜钹,反身倚靠在


一棵桑树干上,大声的喘息着,任由大雨冲涤着他的伤口。


也冲涤这一场如恶梦一般的拼斗。


大雨唱着壮烈激昂的歌,无情与欧阳大衣衫尽湿。


无情忽道:“谁是你头儿。”


欧阳大干笑道:“凭什么我要告诉你!”目光闪动,桀桀笑道:“只怕你回去京城之


际,已见不到紫禁皇城了。”


无情道:“万一你毙命了,十三个高手都为了他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么?”


欧阳大忽道:“好,我说……”


乌光一闪,长蛇般噬向充情胸膛。


无情右手一震,一道白练飞出,人冲天而起。


欧阳大全身蒙有一遍淡淡的紫气,竟把“阴阳神功”不必透过阴阳神扇,也可发散出来


了。白刃飞近欧阳大,受罡气一阻,落于地上。


无情冲天而起,也躲过乌链一刺!


“飕”,乌链又抽回欧阳大手中。


欧阳大未等无情落下,又发出了第二刺。无情在半空猛一提气,又急升三尺,双手一


震,双刃绽出。


欧阳大一刺又告落空,但护身的阴阳神功,也把二刃震飞!


欧阳大不等无情身形落下,纵身而上,又是一刺。


无情正想提气再腾挪闪避,忽觉腰间一阵剧痛,他本无内劲,所以剧痛一生,换气寒


堵,便告落下。


他腰间剧痛,乃在棺材店前,被土行孙迫出轿子时,给冷柳平一刀所伤而致的。


无情在百忙间还发出一刀。


刀飞向欧阳大,但半途脱了力,斜飞他处。无情唯一能控制的是使他身形往斜侧落去。


欧阳大的“阴阳神刺”“飕”地刺入他左胁之中。链入一寸二分,无情顺势斜飞,脱链


而出,落在地上,血流不止。


欧阳大笑道:“你认命吧——”正待发出最后一刺,忽觉背后一麻!


一柄一尺七寸长的白刃,自背后射入,前胸贯出。


欧阳大就在这一刻,看到自己的胸前忽然冒出一截带血的刀尖,没有比这件事更惊疑的


事了,欧阳大望着这一截刀尖,简直不能相信。


只听无情喘息道:“刚才……我那一刀……是飞向轿子,撞开机钮……再弹出这一刀


的……”


欧阳大听完了无情这一番解释,才甘愿地倒下去。


他最畏惧无情的轿子,所以要想尽办法,把无情迫出轿外,但仍是死在这轿子的机关


下。


欧阳大倒下去,倒在泥泞中,雨中把他身上的血,冲到泥土里去。


大雨终于止息。


第一个转醒的反而是追命。


他踉跄地自轿子里跨出来,只听桑林里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好一片崭新的风光。然后


他便看到尸体,杜莲的、冷柳平的、独孤威的、还有司马荒坟的,甚至欧阳大的。


他惊震。立刻全身肌肉绷紧,寻索了起来。


只见一人慢慢扶着腰,自泥泞中挣扎而起,正是铁手。铁手的左肩挨了一记“三丈凌空


锁喉指”,腰际吃了一记飞钹,受伤甚重,但总算都不是要害,而他内力也最深厚,是故苏


醒得也最快。


追命急忙过去扶持铁手,但他身受数伤,尚未复原,脚下一阵踉跄,扶着一棵桑树,大


声喘息了起来。


正在那时,另一个浓浊的呻吟响起,追命和铁手一起望去,只见冷血自地上挣扎而起,


冷血本就挨上欧阳大一扇,胸膛中又中了独孤威一枪,再加上给“阴阳神功”一激,所受的


比任何人都重。


可是冷血的躯体就像是铁打的。


他有钢铁般的意志,也有超人体魄。


所以他站了起来。:


就算他站不起来,只要有一口气,他爬也得爬起来。


铁手、追命、冷血三人的手握在一起,良久没有说话,然后他们都在同时间脱口而问


道:“大师兄呢?”


然后他们同时瞥见翻倒的轿子,心里已凉了半截。再看到伏在地上的无情,都说不出话


来。


无情伏在地上,一身都是泥泞。伏身的泥上上显然有鲜血的痕迹。


他们没有把握肯定,无情是不是已经死亡。他们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一步一步的走过


去,地上的无情没有声息。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悲哀。然后他们一齐扶起无情,把无情翻过来。


无情一脸都是泥泞,手按左胁,但居然睁开了眼睛,脸上展开了笑容,缓缓的游目看了看铁


手、追命、冷血一阵子,欣然道:“我们都平安无事……可惜还不知道头儿是谁……。”


铁手、追命、冷血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要欢呼大笑,要唱一千首歌。


只要知交都健在,天大的失败,都承担得起!何况他们根本不能算是失败。


就算是失败,也有失败的英雄,譬如项羽。


项羽何等英雄盖世,何等叱咤风云,只因他刚愎自用,终于被刘邦击溃,最后还是用自


己的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虽是被打败了,不过被打败的也不过是形躯而已,他的意志力,他的精神是打不败


的。


更何况天下真英雄者,又何必斤斤计较于得失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