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世子

作者:瞬间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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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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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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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212字

再旖旎的景象也终有散掉的时候,例如现在。刘恒蹙着眉,不耐烦地问:什么要紧的事,不能明日再回?那宫娥哆嗦着身子,俯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却不曾领命退下。原本已经睡着的我,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只是望着四方榻顶,不去看那来人。


她战战兢兢,抖着声音说:王后,王后娘娘生了,但是出血不止,怕是怕是


刘恒登时起身,忙问:何时,可叫御医?那宫娥带着一丝哭腔:叫了,御医也无可奈何!说只能听天命!刘恒怔住,许久不曾说话,我起身,推了推他:现在王后危急,您还是赶快过去看看吧。


他,愧疚看着我,我摇摇头,传个宫娥进来为我穿衣。见我如此,他面沉似水,头也不回的,随那宫娥前往安宁宫,殿外值夜的太监,慌不迭的尾随着而去。空旷的大殿只有我和那个帮我穿衣的宫娥。冰凉的夜,我心也有些冷,转头笑着看她,多大了?那宫娥是长久服侍在乾坤殿的,久经见识,只是笑着说:回娘娘,十九了。


你可知那你可知王后诞下的是王子还是郡主?我问的小心翼翼。


她笑了笑:代国洪福,是王子。哦。我答了一声,再不说话。打理好衣物,我随车辇返还,车行至承淑宫外,但见宫内一片通明。随行的内侍叩门,大概并不知道我会此时返还,开门的太监有些呆愣。灵犀闻讯急忙跑来,端量我的神色,见我不喜不怒,她有些捉摸不定,只是搀扶我下车,谢过众人,将殿门掩上。我坐到床上,只是低头冥想,她蹑了手脚,服侍我宽衣。娘娘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莫非?灵犀担忧的问。我摇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是,没出问题,是王后难产,代王去安宁宫了。


她有些明了的看着我,将锦被为我盖上,我神情木然,双眼看向远处,不言不语,她见我睡意全无,叹了口气:娘娘不想睡的话,奴婢就陪娘娘说会儿话。我苦笑一下:说什么?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奴婢已经派人去安宁宫了,说王后娘娘刚刚生的是个王子。灵犀压低声音,轻轻地说。


我知道,在乾坤殿就知道了。我转了半个身,平躺在榻上,灵犀寻了个小凳蹲坐在榻边。


那娘娘现在可知,麻烦到了吗?她说的平缓,却让人心惊。我抬眼看着她:你说的是册封世子?灵犀点点头,果然是这个事。代王年幼,虽有分封属国却难免少些威望,此时将王后所生的王子加封世子内可威服百姓,外可镇治汉宫,时间分寸刚好,薄太后应该是最高兴的人了。听说玉牒都已经下了,看来满月都等不及了。灵犀有些怨意。是急了些,怕是还有忌惮我这方面,薄太后始终不相信我们,见许氏夏氏因我获罪,更觉我高深可惧。今朝承幸,他日再生个王子,势头便无法遏制。如今杜王后危在旦夕,如果万一,怕来日我不容杜氏之子,提前为杜氏母子铺好了后路。想到此处,我淡笑,薄太后果然老练,却高估了我的野心,王后之位我不曾觊觎,更何况是个世子。灵犀见我如此,在我面前摇晃着手指,我一把将手打落,她委屈的抚着手背说:娘娘不着急?还笑得出来?奴婢不明白,他日若是娘娘也生了王子该如何谋划?我看着她,慢慢的一字一句说出:放了他,远远的放出去,远离这里。


生身于皇家,多的是兄弟相残,秦皇二子就是先例,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沦落到被人一杯毒酒逼死,所以我会将他放逐出去,永生不踏入这样的纷争。灵犀不信,只是摇头:难道娘娘就舍得?更何况,又凭什么世子就该是他们杜家的?


我笑着抚过她的发辫:那你说,是要命,还是要王位?她语塞。两者之选,残酷而必然。任何人都会选择要命,却又垂涎着王位,这才是百般争端的起源。我拉起锦被,转过身,将后背对她:睡去吧,想的太早些,仔细听着安宁宫的动静,明日早些我们过去看望。还有那个随我进宫的臂环也找出来,明日做了贺礼一起带过去。


灵犀答话,熄灭了榻前灯,起身退去。我翻过身,盯着远方的犹亮着的启事灯,心思沉重,不知杜王后能否逃过此劫。不,她能逃过此劫。毕竟刘恒陪在外边,或许也会有少许安慰。安宁宫里寂静非常,素衣宫娥在前引领,我与灵犀前行。乔美人和段美人比我先到,看见我进殿,早早的站起。许是我的恶名在外,她俩分外恭敬。我浅笑,寻了左手坐下,执事的宫娥立刻端来了茶盏。我摇摇手,轻声问:可好些了?那宫娥噤口不语,垂首退出。三人默默等着,各有各的心思。殿内寂静,只有旁边的更漏做响。稍后御医鱼贯而出,我起身上前,微微施礼,为首的张御医是我病时常见的,我小声问道:王后娘娘可好些了?张御医捋着胡子长叹一声:尽人事关天命吧!我心一沉,如此说来他不答话,只是对我唱了声诺,缓缓的退去。不等我们几人有所反应,一行人远远的走来,前面的内侍高声喝喊众人奉迎,原来是太后。


几人忙整了衣裳,步出殿外,乌鬓低垂,连同侍女密密的跪了一地。太后脚步并未停留,由宫娥搀扶,快步进入内殿,我们则依旧跪在原处。


我直直的盯着面前的方砖,黑石缝对的整齐,看的久了有些晃眼,左边的乔美人有些不满,轻哼出声,身边的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撇撇嘴,把头压得更低。余光看见右侧的段美人,她倒是安静,只是鞠身向前,以头叩地,一丝不动,看不见表情。


好久,好久不曾跪得这样长的时间了。灵犀扶住我的胳膊,用眼神询问我是否安好,我点点头,笑了笑,接着躬身。里面走出一名内侍,尖锐地声音有些刺耳:太后传见,众人起身!我们徐徐站起,段氏跪的太久,未等直立,几乎栽倒,众人互相搀扶,歪斜着进入大殿。


太后上方端坐,我们又依次跪拜见礼,她转着手中的佛珠,点点头:起吧,生受你们了,哀家想着王后的事,着急了些,忽略了你们,莫怪吧。此番话在于我们听来极大的讽刺,三人只是微笑,却不能答话。王后危急,你们倒也该帮些忙,有仙人说,抄些符咒,大难便可逢凶化吉,你们若是得闲就做些吧,就算不是为了王后,为自身积些福寿也是好事。又是一番真心点头,又是一番诚意微笑。至于窦氏,你今天该向王后请安的,如今她病了,哀家就替她受你这个礼,你意下如何?太后说的语气轻松,我却骤然紧张起来。我忙站起:回太后娘娘,王后娘娘统辖六宫,嫔妾昨日承宠,礼该有此一拜,只是机缘不巧,娘娘贵恙,有劳太后娘娘受嫔妾一礼,实在有些惶恐,嫔妾有礼了。我双膝下跪,一双手背放于面前,身向前倾,实实的叩在地上,不敢起身。又是许久,段美人乔美人,有所讶异,齐齐的看向太后。太后闭目,口中默念着,佛珠缓慢转动,似已将我忘掉。我贴着冰凉的地面,虽是初夏,却仍有寒意。颈项布满汗水,额头砥触冰凉。


抬头吧。上方的声音传来时,我有些恍惚,以为说的是起身吧,撤开双手,扶裙准备起身。重重的一声鼻哼,我立刻发觉不对,将裙摆掖在腿下,抬眸看着太后,等着训诫。


日后要为代王多繁衍子嗣,对待姐妹也要平和谦忍,你可知道?太后睁开眼,看着我说。


我低头又叩首:嫔妾知道。那哀家问你,你认为现在封世子,是早是晚?她淡笑着问,眼底闪着肃意。


我思索片刻,答道:国之安定,民之所向,自是该早立。你们以为如何?她又抬头询问我身后两人,那两位美人也起身跪倒同声说,太后圣明,确该早立。那好,哀家就听了你们的话,不管以后如何,这个位置可不会再变了。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我,言下之意,尤其是我。从我们奉迎开始,到此时此刻,一段完整的下马威才告以结束。既用我们之口说出了早立世子,又堵住了大家将来会有的非分之想,来个有苦不能言,太后果然用心良苦,我恍若不知,默然随着众人拜了又拜。太后娘娘,王后娘娘醒了。王后身边贴身的宫娥低头近来禀报,太后闻言急速起身,因为太过匆忙,眩晕着扶住椅子扶手。我起身上前,搀住太后。她看着我,就像那次中秋之夜,眼神中略带深意,沉沉道:既然如此,你也进去看看吧。我点头领命,随着进入内殿。


内殿血腥气味依然未散,王后躺在床上,秀发散落在四周,惨白的面容印衬着乱发,愈发的骇人。进出的宫娥无声的更换着一个个铜盆,内里飘浮着血色的污秽和染血的棉布,让人看着心凉。


她虚弱的睁开眼,看见太后,强扯出一丝笑意,挣扎着想要起身,太后伸手将她按倒在床,拜拜手。杜王后面带愧意:母后见谅,臣媳无法见礼了。太后拉住她冰冷的手,微微带着颤意,傻孩子,见什么礼,等你好了哀家罚你跪个一天就是


闻言,杜王后笑出来,带着猛烈的咳嗽,喷出一丝血迹。身边的侍女上前拍抚着,将头扭向一旁,带有些许哭意。混账的东西,来人,给哀家拉出去。太后见那宫娥哭声渐大,有些动怒。


那宫娥慌了神,只是下跪求饶,哭声哀求声混在一起,充满了原本寂静的内殿。


杜王后,听到此处,想要起身阻拦,却因十分的虚弱支撑不住,趴在床边不断倒气。


太后见此,叫人将那宫娥拖了去,只是安慰杜王后,世子哀家去看过了,御医和嬷嬷照顾的很好,过些日子就能送过来。杜王后听到世子一词,抬起头望向太后:世子?嗯,哀家已经下了玉牒,又圈了名字,就叫刘熙,封为代国世子,已经派人送表奏请大朝核批了。太后带着笑意娓娓的说。他还太小,他杜王后有些担忧,又有些欣喜。太后急忙说:小什么,社稷要紧,更何况你的姐妹们也都劝你接受了封赏,她们也是乐意的。杜王后看向我,我点点头,她的笑浮于脸上,带着欣慰。想了想,突然看向我的身后,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太后了然,恒儿上朝去了,一会儿就来,他也同意立熙儿为世子。直到此时,杜王后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躺下,合上双眼。太后使个眼色,宫娥跑出殿外出来御医,替王后诊治。恭喜太后娘娘,王后娘娘病情已经回转。张御医鞠身抱手着说。太后闻言,宽慰了不少,只是用手指着张御医的头说:好生看着,若有旁事,唯你是问。


那御医唱诺,我搀扶着太后转身离去。外殿的两人显然已经得知杜王后无恙的消息,太后刚刚出来就上前恭贺,太后舒缓愁眉,笑意满怀,赏赐了有功的宫娥,内侍,起身回转,已有宫娥上前接过我搀扶的胳膊。我慢慢的退下来。


灵犀上前,娘娘累了吗,回宫休憩吧。我点点头,跟着灵犀,登上车辇,回承淑宫。一场世子之争起的慌乱急促,去的出乎意料,各人犹自心惊,却称了太后的心意,我望向窗外,清风拂过,飘过玉兰的气息,又是一年夏天到了,却不知还有几度寒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