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姐啐出一口污血，冲法明吼道：“小日本都是畜生，你普渡他们干啥！”龟五六朝藤原正义“嗨”了一声，“噼里啪啦”给了“猪头三”一通耳光。“猪头三”的头，顿时肿成名副其实的“猪头”。藤原正义朝花大姐深深鞠了一躬，道：“对不起。”又朝张不来鞠躬，道：“对不起。”花大姐依然破口大骂：“畜生！一帮畜生！”藤原正义道：“像‘猪头三’这样的日本人才是畜生。”

花大姐没理会他，冲法明叫道：“你还去日本吗？”

法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日本更需要佛法。”

是夜，月光昏暗，四周寂静，“九头鸟”号在夜幕里行进。

甲板上空无一人，龟五六、“猪头三”龟缩在角落密谋。龟五六道：“炎黄子孙血统高贵，所居地域广大，物产丰富，世界上没有哪个民族能比得上。日本是个岛国，地域狭小，物产匮乏，且多火山多地震。自然环境决定了我们岛国人没有高原人的坦荡，没有雪山人的真情，更没有大陆人的胸怀，有的只是危机与忧患。不过上苍没有抛弃我们，给了我们一条出路。”“猪头三”忙问：“出路在哪儿？”龟五六跺了跺脚，道：“占领这块大陆，让我们岛国居民大陆化！”

“猪头三”摇摇头，道：“很难，像登天。”

龟五六道：“要想达到这一目的，必须在日本推施‘武士道’，让每一个日本人都有恒久战力。敬佛礼佛，只会使日本人丧失战力，贻害无穷，必须阻止佛教在日本的进一步渗透。”“猪头三”问道：“如何阻止？”龟五六道：“杀了法明！杀了鉴真！杀光佛门弟子！杀光佛教信徒！”

“猪头三”慢慢抽出佩刀，龟五六将他的手按住，道：“不能让藤原君发现，否则你我只有死路一条。”“猪头三”道：“那……怎么？”龟五六道：“丢进长江，不留痕迹。”“猪头三”压低嗓音“嗨”了一声，道：“像丢石头一样……”

二人把佩刀摘了，将身上所有能发出响声的东西都放在甲板上，而后朝法明的房间欺去。二人在中国学了十几年武术，对付一个白面书生，哪里需要许多周折？

法明正在打坐。门慢慢开了，闪进两道黑影，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将法明扭住。法明在二人肩上随意拍了一下，借力而起，顺手一扒拉，二人受力不住，像陀螺一样旋转一圈，“扑通”跪倒。法明仍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坐在二人的背上。二人屁股对着屁股，双手撑地，背上似有千钧，大汗淋淋，“吭哧吭哧”说不出一句话。谁能想到，看似文弱的法明，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身手。

门口亮起火把，藤原正义、张不来、花大姐和“歪瓜”迈步进门。

原来，花大姐白天险些被辱，便悄悄留意“猪头三”。今夜见“猪头三”一瘸一拐偷偷摸摸上了甲板，花大姐就料到他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果然见“猪头三”与龟五六密谋一回，溜进法明的房间，花大姐当即密报藤原正义。张不来想说服“歪瓜”参与夺船，故意把他喊上，好让他知道龟五六、“猪头三”是些啥人。

藤原正义朝法明双手合十，道：“法师受惊了，回到日本后，我会如实禀告天皇。”

龟五六叫道：“别别！藤原君，我错了！”

“猪头三”被压得喘不过来气，结结巴巴说道：“藤原君救命！”

法明“呼”一下飘起，又“呼”一下落到蒲团上，姿势丝毫未变。

龟五六、“猪头三”跪爬到藤原正义面前，“砰砰”连磕响头。藤原正义道：“求我没用。”二人赶紧爬到法明面前，响头震得船板“咚咚”作响。

花大姐将脚轻轻放在“猪头三”屁股被钉过的地方，道：“如实招来，今夜来干啥？”“猪头三”哪敢瞒哄，据实答道：“想把法明法师丢进长江里喂鱼。”花大姐稍稍加力，“猪头三”叫了一声，却又不敢发作，喊道：“我说的是实话，怎么还踢我？”花大姐骂道：“去你娘的！”狠狠踹去，“猪头三”发出一声惨痛大叫。

张不来故意对“歪瓜”说道：“看到了吧，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不可救药啊！”“歪瓜”点点头，道：“是咧，真没想到。”张不来朝法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难怪鉴真大师甘冒生命危险东渡日本。”

花大姐吼道：“鉴真大师真是瞎了眼。”

法明道：“鉴真大师已经双目失明了。”

花大姐道：“难怪！”

日出东方，“九头鸟”号继续航行。

藤原正义、龟五六二人手扶船舷站在甲板上。

藤原正义道：“我对你很失望，以大唐为师乃天皇钦定国策，难道你都忘于脑后了？你到中国来学习武术，看来只学了些花拳绣腿，对武德一窍不通。”龟五六“嗨”了一声，道：“藤原君，我有话说。”藤原正义道：“你说。”龟五六指指岸上，道：“这块雄奇秀美的大陆，应该归于日本天皇治下，这块大陆上的民众，应该成为天皇的臣民。”

藤原正义不咸不淡地道：“现在是白天，你怎么还在说梦话？”

龟五六十分认真，道：“日本是个岛国，地瘠物乏，如何生存和发展？日本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等的民族，不能坐以待毙，要想称雄一方，必须扩大国土，这块大陆恰恰就像嘴边的肥肉。盛唐中国就像一座高山，确实让人仰视，但‘安史之乱’让人看到了这个帝国华丽外表下的虚弱。从现在开始，日本应该时刻准备着，一旦时机成熟，首先攻取朝鲜，而后进入中国北部，再横扫江南，占领整个中国，称霸世界。”这种想法代表了一种思潮，有些日本人正是从“安史之乱”中看到了征服中国的希望，丰臣秀吉就说过“在我生存之年，誓将唐之领土纳入我之版图”。

到了20世纪初，日本一撮军国主义分子以为时机终于成熟，悍然发动侵华战争，并宣称三个月灭亡中国。那个时候中国是历史上最弱的时候，日本是历史上最强的时候，不过战争打了多年，日本除了靖国神社里多出数不清的牌位外，在战争中得到的一切，又在战争中全部失去。

藤原正义这样的智者却十分清醒，见龟五六不可一世的样子，冷冷地道：“你见过中国的长城吗？”龟五六不明其意，懵懂答道：“见过。”藤原正义道：“看到长城，你应该知道中华民族为什么不可战胜。”龟五六辩道：“长城只是一堵墙。”

藤原正义握了握拳，道：“中国还有一道长城。”

龟五六翻翻龟眼问道：“什么长城？”

藤原正义道：“就是这个民族的血肉长城，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

龟五六“嗤”了一下，神情轻蔑。

藤原正义道：“难道你忘了‘白江口之战’了吗？”

“白江口之战”是中日历史上的第一次战争，发生在唐高宗龙朔年间。当时朝鲜半岛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三国鼎立，百济进攻新罗，新罗向大唐求援。苏定方率十三万大军赴朝击溃百济，俘虏百济国王义慈。义慈的次子福信收集残部，向日本求援。公元662年5月，日本阿昙比逻夫率日本水师抵达朝鲜锦江下游的白江口，大唐将领刘仁轨、杜爽率大唐水军迎战。当时日本有四百余艘战船参战，大唐只有一百七十艘。8月17日，经四个回合大战，日本战船全部被焚，兵卒大多溺死，残部投降，百济灭亡。就是从那时起，日本开始派遣更大规模的遣唐使，向中国学习。

藤原正义道：“这是中日间的第一次交战，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否则无论交战多少次，完败的都会是日本。”龟五六道：“你在长中国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藤原正义耐着性子说道：“中国有老子，有孔子，有《孙子兵法》，有《三十六计》，日本有吗？如果日本突然袭击，或许还能得逞一时。如果两国拉开架势开战，日本必败无疑！”

龟五六道：“错！公开开战，日本也不会败！因为中华民族已经没有了凝聚力了，一盘散沙，不堪一击。藤原君，我要证明给你看！”

藤原正义奇道：“如何证明？”

龟五六诡秘一笑……

“九头鸟”号到了长江出口，因即将入海，靠岸补充淡水。

龟五六递了个眼色，“猪头三”带着四个遣唐使悄悄下了船。

花大姐、张不来在船舱里说话。花大姐道：“靠岸了，咱跑吧，要不一出海就更没机会了。”张不来道：“没法跑，只能再等机会。”花大姐拧住张不来的耳朵，咬着牙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到了日本你就不怕我被他们卖到青楼。”张不来故意调侃，说道：“青楼里的女子可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你想去青楼，估计困难。”花大姐喝道：“老娘可是贵妃。”张不来揉揉耳朵，道：“夺船的关键是‘歪瓜’和他的水手船工，现在他们尚在迟疑中。”

岸上忽然传来叫骂哭喊声，此起彼伏，估计来了不少人。甲板上脚步声声，显然乱作一团。花大姐一怔，道：“老天爷啊，出大事了！快去瞧瞧，看看有没有逃跑机会。”拉着张不来飞速跑上甲板。

二人被眼前一幕惊得呆了。只见十来个遣唐使围住“龟五六”和“猪头三”，“歪瓜”和五十个水手船工，或持擀面杖，或拿烧火棍，个个义愤填膺。岸上，一百多个村民挥舞农具，群情激愤。因跳板已被龟五六掀进江里，岸上的人无法上船。

花大姐冲进圈内，一眼看到“猪头三”衣服开花，露出几条血痕，顿时幸灾乐祸，道：“猪头，你被人打了？”“猪头三”大喘粗气，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因其说的是日语，花大姐一句也不懂。

这时，藤原正义冲上甲板，高声说道：“怎么回事？”

一个遣唐使说道：“‘猪头三’杀了九个中国人，烧了一个村子，被村民追杀。”

藤原正义两眼喷火，喝道：“八格牙路！”抡去一巴掌，把“猪头三”打倒在地。“猪头三”一骨碌爬起来，叫道：“怎能怪我……”一语未了，“啪”一响，脸颊的另一侧也起了五个手指印迹，重重摔倒。龟五六道：“藤原君请息怒，这都是我的主意……”藤原正义不由分说拍去一个耳光，把龟五六打翻。

龟五六慢慢爬起，挺了挺脖子，道：“藤原君且听我说，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藤原正义吼道：“证明什么？”龟五六叫道：“我要证明中华民族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指指岸上的村民，振振有词，道：“昨日藤原君说，日本只有突然袭击，才能得逞一时，而公开对垒，则日本必败无疑。今天我让‘猪头三’闯进村寨，言称杀人，结果怎样，死了九个中国人，他们自顾逃命，果然是一盘散沙。”说罢仰天大笑。

藤原正义吼道：“强盗，不可理喻！”

一个遣唐使喝道：“‘猪头三’，你带去的四个遣唐使弟兄哪里去了？”

“猪头三”嗫喏道：“被村民打死了。”

藤原正义颤巍巍指指岸上愤怒的人群，又指指这些愤怒的遣唐使，指指天，指指地，愤怒已至极处，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大姐暗暗点了一下人数，除了藤原正义原本该有15个遣唐使，果然只剩11个，不禁暗喜。

遣唐使纷纷叫道：“藤原君，日本遣唐使的名声都被他们毁了，杀了他们！”“不能让两个败类毁了中日友好，杀！”“为死去的遣唐使弟兄报仇！”“为死去的村民报仇！”

“歪瓜”和船工们喊道：“把凶手交给村民！”“杀了凶手！”

花大姐正打算趁乱逃跑，一心火上浇油，冲过去朝“猪头三”脸上左右开弓连扇四个大耳刮子，因用力过猛，手腕酸麻，甩着手骂道：“你这个王八蛋，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