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栾超家闯山急报(2)

作者:曲波

|

类型:历史·军事

|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7

|

本章字节:7704字

“这时我估计他们一定是上火车了,我就快马加鞭直奔四合站,到了四合屯中间,从南站来了个赶爬犁的,吹胡子瞪眼把我扯住,向我要马,硬说我骑的马是他的。牙口马性说的一点也不差。妈的!管你谁的马,我把马一提,奔上车站,那家伙转回头撵到车站,硬要向我夺马。这时围上一大群人,因为哈尔滨到牡丹江的车误了点,等车的人都围上来,正在争得不可开交,忽然从人堆里钻出来两个民兵,朝那家伙就是两个耳光,拿出小绳把他绑起来,拉到屯里。经过一番审问,听说这家伙是新安镇的逃亡地主冯老六,逃到神河庙专门给匪徒跑交通,我骑的那匹马正是他先套的那一匹,到了那个小屯把它换下来,刚换下两天,我就给骑上了。这家伙不走运,他实指望在这个远乡异地没人认识他,可是他没想到,现在的民兵正到处搜捉逃亡地主回家算账,车站上押得一串一串的,被民兵押着连一声也不敢吭。


“我进了车站票房,所有的人都瞧我笑,连姑娘媳妇也在内。可把我笑愣了。我想:为啥都上了我的眼?我这个模样也不怎样啊?”


大家一齐笑起来。


“后来我急忙跑到站长室,一进门看见一个人瞧我瞪着两个眼,满脸是灰,全脸只有一口牙和两个白眼珠是白的,翻穿着棉军装,白里朝外,翻戴着军帽还绑上一块白毛巾,腰里别一支二十响。我一看这人的模样我就笑了,嘴里还嘲笑地说了句:‘这个窝囊兵!看他那个军容。’可是我笑他也笑,我嘟哝一句他也张嘴,好像和我说话,可是我怎么也认不出他是谁。我就朝他走去,他也朝我走来,他还用疑问的眼光来打量我。走到近前,我向他一伸右手,想指责他的军容不整,可是手刚抬起一半,妈的,触上了一面安在墙上的大镜子,我这才发现那个人原来就是我自己,怪不得所有的人都看我笑我。原来我已经六天没洗脸,为了雪地掩护翻穿着衣服,一直我就没发觉。”


大家捧着肚子,一阵大笑。


“我这才整顿了一番,勉强像个兵样,在票房里急急地溜了一圈,找我钉的那个梢。嘿!那个女人完全变了样,全身是城市的阔太太打扮,抱着个小孩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要不是抱孩子的那床小被,和她脸上那个大大的滴泪痣,我几乎就认不出她来了。


“傍晚上了火车,我就坐在她坐的那节车上,火车走了一宿,她一直把孩子抱在怀里。那孩子也不哭,也不吃奶,像个死的一样。


“到了海林,正好政治处李干事到牡丹江开保卫会议。我向他说明我现在在干什么,要求他去牡丹江立即要求保卫科协助。


“到了牡丹江,那女人便乘着马车到了共和大戏院对过的一个大饭馆兼旅馆。一进门,一个大胖子账房先生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三小姐回来啦?好胖孩子,发财!’他的喊声未落,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妖精,头发都白了却还抹着口红。一见那位三小姐,亲亲热热地迎上去:‘哎呀!我的三闺女,可回来了!’接过去孩子,转到里屋。


“李干事帮助,由市公安局和保卫科一查户口,一点不错,户口在册。


“这就来了毛病,她在庙里许愿,那个老道明明说她只住在六十里的屯下,如今却在牡丹江有户口。


“我就扮了个哈尔滨老客,住在旅馆里。这个三小姐从此不抱她的孩子,而白天在饭馆当女招待,晚上在旅馆烧大烟。


“第四天来了两个穿洋服的老客,口称是佳木斯来的。他们真是一见如故,说笑打闹,挤眉弄眼的。那两人又常常喊着‘一撮毛!一撮毛’的开玩笑。我想莫非就是咱捉的一撮毛?也许是巧合了?腮上长一撮毛的人有的是,可是他们又提到小炉匠没找着,我却更对这两个新来的老客‘照顾’得多了。


“这两个人住了三天,每天是大吃大喝,打麻将,可是我没敢近前。


“第四天晚上,这两个人突然都改了装,换上了大羊皮袄、靰鞡靴子,活像个车老板,我便立刻报告了黄科长。


“保卫科黄科长和公安局的同志,便命我对付这两个,其余的交给他们,事实上,这个旅馆早就有了我们的侦察工作了。


“果然这两个家伙当天上车,又从四合站下车。走了二十里路,在一所孤零零的小房前,打了几声口哨,可是没有人出来。因为这房的主人已被民兵捉走了,后来他俩就步行往山里走,五天的路程,一直就到了神河庙。


“没歇息,二十九日晚上,这两个家伙出了庙门,一个向西北,一个向西南,正是座山雕和九彪的方向。我想一定是匪徒们有什么军事行动和指示。因此我就跟上向西南来的这个。真急坏了人,本当两个都跟,可是眼前别无旁人,我又不能劈成两半,只好丢掉一个。


“跟到第二天早晨,那家伙在一棵大树下坐着吃饼干。我想再不下手收拾他,进山就不好办了,他又不从夹皮沟走。我手下一个帮手也没有。


“我就开始下手,本来我想捉他个活的,我大喊一声:‘别动!’我的枪刚指向他,这家伙好辣手,回头就给了我一枪,正打在我臂膀上。”


栾超家露出臂膀,这才知道他负了轻伤,白茹赶快取药包,她一面上药,他一面继续讲:


“我看点子不对,开了我的二十响,当当几枪,那家伙直挺挺地躺在雪地里。我的心马上凉了,心想本来可以捉个舌头,没承想把活舌头打成块死肉头,便走上前去搜他的腰。我刚走到他近前一弯腰,那家伙朝着我的脑瓜又是一枪。狗娘养的,原来他装死。我想这一下可完了,嘿!天照应,他的枪没打响,臭火!我反手对准他的大腿又是几枪,心想别打死他,好留下他的嘴说话。没想到我这下全打在他的小肚子上,就这么把他报销了!


“我就满身翻,衣服全给用刀子刺开了,可是除了枪、子弹外,什么也没有。这一下可糟了!什么情况也了解不到。我丧气地爬起来,刚想走,突然发现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雪窝,看样像是比子弹壳大的一个什么东西刚打进去似的,我便过去用手一抓,原来是一支大钢笔。”说着栾超家就从腰里掏出一支大钢笔递给了剑波。


少剑波接过来,拧开一看,既没有舌头,也没有笔尖。大家正在奇怪,栾超家笑道:“秘密都在笔帽里。”


少剑波机敏地向笔帽一看,原来笔帽堵满了纸,剑波小心地用小刀把纸挑了出来,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复写的美浓笺。


栾超家继续道:“我一得到它,往夹皮沟就跑,三十上午到了夹皮沟,一看你们早走了,我心想,你们一定是赶大年三十座山雕的百鸡宴去了,这样的好机会,咱二○三首长是不会放过的。可是你们为什么不从夹皮沟取捷径直扑威虎山,反倒乘小火车向沟外去了,这一点我当时没想通。直到陈小柱同志对我说,前几天晚上你们在夹皮沟打了一小仗,打死了几个匪徒,从脚印上看,还剩下几个没死的匪徒,又跑回威虎山。我这才想到,座山雕这个老匪一定十分戒备咱们的夹皮沟方向,所以二○三首长才来个大迂回,绕到座山雕这个老杂毛认为最安全的方向,从他的后脑勺上给他一闷锤。这是咱二○三首长游击战法拿手戏。我想马上随后追你们,可是小火车又没在家,就是在家也没办法,我这两条猴登腿再快,也追不上你们这些雪上飞呀!唉,说句老实话,咱老栾落后了。怎么办呢?幸亏咱们的山林通陈小柱同志,他说:‘我早急着要去,就是二○三首长不答应,这样吧,栾同志,我的林道熟,咱们俩朝西南直奔威虎山,顶多不过一百五六十里,怎么样?’我一想,行,反正大年初一的威虎山是咱们的,不会再是座山雕的。好!就这么干。哈哈!就这样,我和陈小柱同志,从夹皮沟挨了三顿饿赶了来。”


大家听完了他的报告,奇疑地注视着这个笔帽的秘密,全神贯注地盯着剑波正在仔细摊平的那张复写笺上。剑波以嘲笑的神情默默地看了一遍,接着他像朗读一样地念了起来:


命令:


根据许旅长夫人和郑团长返山得见,及各处地下情报网探悉,大兵未动,山玉碎,许旅长等殉国,全系一小股所为。这小股自山后不知去向。近又在神河庙、夹皮沟一带出现。放粮、放衣,收买民心。并发放枪支,组织武装对我进犯。现应趁其羽翼未成,尽早剿灭,以绝后患。今特命五旅长崔,四旅长徐,率部假正月初七夹皮沟山神庙会,全力合击,一网打尽。秉蒋总裁一贯方针,屯中青年一律杀净,以绝后援;屯中粮食,一律抢光,以绝之食。至于屯中的房屋,可不予烧毁,备来春我军驻扎,以图再举。接此令务要奋战勇为,报效党国。此令!


中国国民党滨绥图佳党务专员侯殿坤


中央先遣军滨绥图佳保安总司令谢文东


附:战斗口令:“剿灭”!“赤患”!


联络记号:放火三把。


少剑波读完,大家一阵讽刺的哄笑。在哄笑声中,少剑波幽默


地说道:


“可爱的侯专员、谢司令,可惜你来得晚了点……”


“快送给座山雕看看!”刘勋苍一把抢过那张美浓笺和钢笔帽。由于他过分兴奋和紧张,那钢笔帽,在他那有力的手里已成了碎片。定睛一看,原来这个所谓钢笔帽,几乎和美浓纸一样薄。


原来这支“钢笔”,是匪特们使用的一种通讯联络工具。它既能防潮湿,又能在必要时吞到肚子里,这种物质能像胶状性的药片一样溶化。


“好啦!同志们,”少剑波兴奋地向大家一摆手,屋内立时安静下来,“匪徒的这个调兵符,给我们送来一笔收入,现在我们就来一个将计就计。”


小分队的三路大军,在威虎山欢度着年初一。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