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担忧

作者:燕德银

|

类型:历史·军事

|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

本章字节:5668字

洪绒不但对小云和张楠的现在和未来担忧,之前也一直在为海欣担忧,尤其今天的担忧最严重。我军攻打苍鹰山的事洪绒早就知道了,但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前线官兵上万人,却偏偏让海欣去当那个突击队长。海欣来到这里之前就是战斗英雄,来后又不止一次立新功,那次他们去侦察越军炮阵地时,遇到的情况非常危险,如果稍有闪失就回不来了,我父亲已经牺牲在战场上了,难道我儿子的父亲也要牺牲在战场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的命运就和母亲一样了。可是,我父亲牺牲的时候,我和弟弟都已经上学了,而我和海欣的孩子还不到一岁!儿子到现在也没有看到父母是个什么样子,难道要留下终身遗憾吗?那几天,洪绒日夜都在想着这些事,茶不思饭不想,还碾转难眠。


战场上的突击队就是敢死队,只是叫法不同而已,敢死队是干什么的?作为军人后代的洪绒当然知道,七岁那年,父亲带着她去看了一场至今还记忆犹新的电影,那些头缠红布、光着膀子、手执大刀的敢死队员形象历历在目,但同胞们面对的是洋枪洋炮,再英勇也只能悲壮地倒在前进的路上。看完电影父亲告诉她说:“手执大刀冲锋的那些就是敢死队员,八国联军侵占我们国家的土地,瓜分我们国家的金银财宝,中国人当然不答应,于是就和他们打,可那时我们的武器非常落后,难免要死在洋人的枪炮之下。我国人民这种不畏强敌的精神实在可嘉,但当时的政府应该告知实情,不能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尽管她当时对父亲讲的那些话似懂非懂,但从那时起就知道敢死队是怎么回事了。


在部队挖通道那些天里,海欣忙于侦察和模拟训练,两人既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电话。海欣不打电话的原因,是怕洪绒接受不了自己当突击队长这个现实,就采取能拖一天算一天的办法,反正到前线后可能发生的一切洪绒都能估计到。有一次洪绒在帐篷里听到伤员们议论说:“人家海欣副连长就是不一样,五年前就是战斗英雄了,来到这里后,又带领小分队侦察并协助毁掉越军那个最大的炮阵地;还用谁也没有想到的极小代价,顺利地收复了二一一高地;现在又当上了攻打苍鹰山的敢死队长。真有两把刷子,非常让人佩服。”大家在议论的时候,言语中透露着对海欣的羡慕和崇拜,而洪绒的心中苦辣酸甜都有,更多的是担忧,那些危险毕竟已经过去,正在发生的一切才让人提心吊胆。


洪绒还听说为把突击队员们的音容相貌留下来,上级专门请过来一个摄制组,让他们整天拍摄突击队员们的生活片断,说是要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他们都将去另外一个世界,临死前多少得留下点什么。听到这些,洪绒几乎要崩溃了。


作为一个军人,一个通情达理的妻子,洪绒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不能去干涉海欣的侦察和训练,叮咛已经多次,再说已无必要。可是当凌晨的炮声响起时,她却一个人站在小山包北面,静静地祈求所有的神灵都来保佑自己的丈夫,尽管她平时并不相信真有那些神灵。


小山包北面有一个临时卫生所,凌晨二点多钟,两个卫生队的人都到齐了。按照分工,打起仗来团卫生队的医务人员到现场去实施抢救,女子卫生队的医护人员则留在临时卫生所里等待伤员被抬过来。黑暗中洪绒与姐妹们坐在一起默默地等待,她们知道翻过南面那座山头,就是今天的进攻目标,所以谁也不敢大声讲话。


这时,洪绒多么希望能和海欣见上一面啊,那怕是一闪而过的身影也好。可是直到炮声响起,洪绒也没有见到海欣的影子,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看不到战场,但洪绒知道战斗如何进行:炮声一停,海欣他们就要冲上去了,接着是大部队。不用说最先冲出去的那些人最危险。洪绒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因此崩溃,就起身走到杜云华身边。


杜云华知道洪绒已经失去了父亲,不希望儿子也失去父亲,可处在突击队长的位置上,海欣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所以她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给洪绒一个拥抱。


炮声停了,呐喊声、枪声随之响起,这时洪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并且一直持续下去,连天是什么时候亮的也没有察觉到。那段折磨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她才听到杜云华说:“同志们,前面来电话了,说我们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其他女兵听到这个消息,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可这时洪绒的心却沉到了谷底:计划了这么长时间,胜利在意料之中,但海欣现在怎么样了?伤员什么时候被抬下来?如果能在伤员中见到海欣,就说明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一切就都好说,但如果……洪绒又不敢再想下去了。


“大家注意,不久后伤员就要被抬下来了,我们再检查一下设备和药物,准备实施抢救。”大家欢呼之后杜云华说。


自从来到战场,女兵们见惯了那些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驱体,不再害怕血腥的场面了,只怕伤员刚被抬来,生命就已经结束。


军工们的动作非常迅速,第一批伤员很快被抬过来了,医护人员立刻对他们实施抢救。一忙起来,洪绒就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伤员身上了,暂时不再去想海欣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但是半个小时后,被抬过来的伤员逐渐减少,洪绒还是没有在他们中间看到海欣的身影,忙乱一阵子后又开始担忧起来。凡是见到一连的人,她都会问人家看到海欣没有?人家摇头,她就像掉进了冰窟里。有个伤员来自突击队,他说:“你问我们队长啊!我冲出去后只顾朝着自己的目标狂奔而去,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听到这话,洪绒似乎看到海欣已经倒在前进的道路上了。


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洪绒既没有见到海欣的身影,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所有人都在忙碌,而她则是忙中担忧,早晨是不知道何时天亮,现在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大伙回到驻地的。


下午三点多钟,浑身沾满伤员鲜血的杜云华走到洪绒面前说:“洪绒,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海欣他们找到了小云、刘玲和张楠。”


“现在还能找到小云、刘玲和张楠太好了!是海欣亲自去找的?还是突击队里其他人去找的?”洪绒听后立刻问。杜云华说是一个好消息,可在洪绒看来却是两个,因为既然海欣能去找人,就说明他还活着,而且没有受重伤,受重伤就走不动路了。她之所以还要这样问,是因为海欣是突击队长,“海欣他们”是泛指,去找那三个好姐妹的人里可能有海欣,也可能没有,不能确定海欣还活着。因此问完看着杜云华急切等待她回答。


“刚才我听一个来这里的突击队员说,一开始是海欣一个人去找的,后来又去了两个班长。还说他们费了很大周折,才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把小云她们找到。现在海欣他们已经用担架把小云她们抬到桥东头去了,你去找老曲开着救护车一块去吧。”接着杜云华向洪绒交待了具体任务。


得到这个确切消息,洪绒就像放下一个千斤重担,感到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轻松了,她恨不得立即跑向大桥去见海欣,可老曲说救护车就快修好了,坐车总比跑步快,谁知一等就是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