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刘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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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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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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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600字

虽然采取这样合衣睡觉可以取暖,可官兵们又往往在半夜中被寒风吹醒,从而就再别想合眼进入梦乡。有的身体稍为差些的官兵,出现了失眠症状,连续几个昼夜没有合过一次眼。迫于无奈,那些自感睡不着的官兵,干脆想出一条自我折磨的方法,或自称头痛、感冒,或自称身体有病,便是三天两头向军区卫生员要扑尔敏、安眠片、阿斯匹林等药片,每天就寝之前囫囵吞下。可以说大多官兵服药入睡效果明显,而少数官兵却经常出现大小便失禁的窘相。


身居沙海深处,滴水贵如香油。摆在官兵们面前是上级已下令断绝供水保障车辆。大漠腹地没有一块地方能够挖出点滴水珠。可眼下又该如何是好呢?为了节省水,官兵们每天很少喝水,就连每顿饭,一碗饭水几个人还要分着喝。考虑到有些官兵身体虚弱,而身强力壮的官兵,总是说自己喝好了、喝足了、喝多了为由,经常把炊事员盛给自己的饭水,原封不动地倒给身体虚弱的战友。可身体虚弱的战友,又总是把身强力壮的战友倒给自己的饭水,却又原封不动地倒给了炊事员。就这样,一碗碗饭水倒来倒去,始终没有一个人张口喝下去,其最后还是倒在炊事班的行军锅里。


是啊,连部队吃喝用水也都显得极其困难,何况还谈得上其他方面呢?部队进住大漠已有半个多月,官兵们白天要进行各种各样的军事训练,要进行形式多样的文体活动,要进行点多面广的对抗竞赛。


就寝之前,谁都想好好用开水烫个脚,谁都想早晨起床后用凉水洗把脸。可是,大家看得非常真切,谁都享受不了这个待遇了。由于大漠条件所限,谁的脸脏了,谁的脚臭了,大家相互擦几把就过去了。


时间久了,只见官兵们脸上、手上、脚上灰尘不知摞了多少层,皮肤黑得像锅底。再看看大部分官兵衣裤和头发内,因为长时间没有洗澡,致使虱子横行,咬得大家直挠痒。


王泉森暗自想道:既然部队已到了今天这种处境,无论怎样也不能总是等待着上级支援,也不能整天地应付度日。必须要想方设法改变目前状况,让大家克服寂寞、孤独、消极低落情绪,重新打起精神,开展大练兵活动。想到此,王泉森责令身边的通信员当即叫来了各班长、排长。此时,见到大家先后来到了自己面前,王泉森便语重心长地说:


“大家现在都已亲身感受到了吧,如果我们再不好好的想点办法,说不定部队会出现什么大事,若是到了那个时候的话,我们在场的,恐怕谁都要承担责任。今天我叫大家来有这么几个目的,一个是怎样摆脱当前的生活困境,一个是怎样开展科技大练兵活动,最后一个是怎样组织部队野外生存。经过我反复考虑,如果大家能把这三个现实问题解决了,至于其他问题吗,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以说是很好解决的。”


王泉森说完之后,前来开会的干部骨干们,都陷入了深思,个个低着脑袋不作声。


“我来说吧!”


听到这沉重的关中方言,大家不用抬头看是谁,就知道是一班班长陈树全。这时,当陈班长看到王泉森向他点了点头,便开始壮着胆子说:


“大家都知道这样的基本道理,现代战争取胜条件,虽然说部队要具备高科技尖端武器,但也必须有可靠的后勤保障才行。海湾战争期间,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自进入大漠地区之后,每个士兵平均每天要喝5000多克水,不然的话,他们是难于承受的。而现在呢?大家已来到大漠有半个多月了,不管怎样都过去了,可到底部队何时撤离这个地方,大家谁的心里都没有个数。所以说,大家都要作好长期驻训大漠的思想准备,而做好长期驻训大漠的思想准备,我认为物质方面准备很重要,这其中吃喝问题应该摆在首位,眼下部队携带的米和面快吃光了,每个官兵身上自带的米袋和压缩干粮,我检查了几次,发现大多数人所剩无几。再说水的问题,各个炊事单位的水桶马上快要喝光了。更为严重的是,有些官兵已开始张口喝自己携带的壶中水了,照此下去的话,大家非要困死在大沙漠里不可。鉴于上述情况,俄(我)建议各单位要开展耐饥耐渴活动,尽最大能量把粮水问题解决好,确保部队在大漠地区走得动,藏得住,打得赢。”


说罢,陈班长就地坐了下去。不一会儿,三班班长刘俊迅速站了起来,用其自己浓重的宁夏口音道:


“我完全同意陈班长的意见,眼下部队应该开展耐饥耐渴活动,力求解决现实问题。在此基础上,我认为还要再加上耐寒、耐疲、耐困等方面的训练,各级都应严密组织、科学规划、反复认证、总结经验、以点带面、逐项普及的程序进行,决不能我行我素,盲目蛮干,违反科学规律。当然,要逐项完成这些课目训练,干部、骨干要身体力行,自觉给部队当标兵,作示范。但是,无论训练多么艰难,都不允许拿着士兵作试验,或者拿着某项试验训练课目开玩笑。”


三班班长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六班班长李建平,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打断他的话说道:


“三班班长说的有道理,作为我们每个党员,必须看清现在是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必须把自己所带领的官兵,看作是自己的亲兄弟。大家都知道《上甘岭》中志愿军战士坚守坑道那么艰难困难,个个都能挺得住。而我们眼前脚下无非是吃喝有点困难,无非是睡觉休息有点难受,无非是遭受沙暴袭击有点可怕,可比起过去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比起八路军,新四军抗日打鬼子,比起百万雄师过大江,比起志愿军抗美援朝,比起八连赴南疆卫国战斗来看,我认为差得太远了。所以说,大家不能光靠嘴上喊而关键要在实际行动上有所体现。当然,作为党员、团员同志,就应该在这个时候把旗帜竖起来,把劲头使出来,把汗流出来,把爱心献出来,用自己的模范行动,以此来启迪和感召部队安心大漠、坚守大漠、食宿大漠、苦练大漠的坚强意志和拼搏精神,让上级首长放心!”


话音落下,坐在沙地上的其他干部、骨干,便纷纷站了起来,准备借此机会谈谈自己的一些看法和建议。此时,看到天色已晚,王泉森忙向大家摆了摆手,要求踊跃发言的人就地坐了下来。


待大家情绪稳定后,王泉森既带有总结的口吻,又带着点命令的语气道:


“同志们,刚才我听了大家的发言,感到部分同志还是动了脑筋,讲得不错,有一定可行性,希望各单位尽快制定计划,迅速组织部队进行逐项落实,争取摆脱暂时困境。另外,我要求在场的各位,在认真组织部队完成各项训练的同时,还要注意强化自身训练和要求,具体地说就要以普通一兵的身份严要求,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方方面面都要给战士作表率。据上级来电预告,估计咱们还要在大沙漠驻训一些日子,估计近期还会遇到沙尘暴天气,估计撤离大漠没有车辆输送。所有这些,我们都要作好克服困难的思想准备和物质准备,特别是要充分发动新老战士换脑筋,想办法,突出重围,扎扎实实地完成上级首长赋予的各项任务。”


王泉森讲评完毕,与会人员迅速从沙地上站了起来,各自朝着部队的位置跑去……官兵食宿大漠,目的在于实战。按照现场会议精神,官兵们士气大振,只听激昂的番号、歌声,一个比一个单位喊得响亮,只见大小军官一个比一个组织严密,新老战士一个比一个训练高涨。有的分队指挥员为了严格训练,严格要求部队,特意选择在狂沙弥漫,寒风凛冽的天气,组织官兵走队列、练捕俘、搞散打、跑障碍。


有的官兵为了增强自己的身体抵抗力,随即穿上了十多公斤的沙背心,腿上捆上了五六公斤沙绷带,拼命地在大漠上蹦啊、跳啊、跑啊,总想练出一身好功夫。由于训练强度太大,官兵们汗水流得较多。尤其是脚穿大头鞋,只要谁解开鞋带,大头鞋定会散发出熏天般的臭味,让人闻起呕吐不止。


对官兵们来说,这点小小的困难不算啥,可大家最怕的困难,就是每天早晨起床后,双脚伸进大头鞋内,感到极其难受和痛苦。为什么呢?这因为官兵们每天晚上睡觉前,双脚离开大头鞋内则是大汗淋滴,热气腾腾,可到了次日凌晨起床,双脚无法伸进大头鞋,鞋内又硬又凉。尽管这样,大家还是要坚持将双脚伸进鞋,还是要走出帐篷,还是要参加训练,还是要完成各项任务……战友都是我的亲兄弟,大家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看到新老战友这副难受样子,二班战士刘亭现灵机一动,猛然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枕套内,那100多双的棉鞋垫了。是呵,如果把这100多双棉鞋垫,全部放进分队官兵的大头鞋内,多少也会减轻大家的皮肉之苦。


再说也可防止官兵们的脚冻伤现象,也可增加大家大练兵热情呢……想到此,战士刘亭现便在一天深夜里,悄悄地打开了枕套内,紧接着又不声不响地按棉鞋垫的大小尺寸,一双不少地放进官兵们的大头鞋内,双双大头鞋都被自己放进棉鞋垫,他这才上了地铺,钻进了被窝内,安心如意地睡着了……要问四连二班战士刘亭现为何随身携带如此之多的鞋垫到大漠,这其中还有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记得战士刘亭现当新兵下连时,由于班长看他头大身小,个子瘦弱,反应迟钝,动作缓慢。特别是当排里、连里、营里组织队列会操时,小刘总是洋相百出,拉了班里后腿。


从那时起,班长整天脸上总是绷得那么紧,始终对他没有一次喜笑颜开的表情。最让小刘担惊受怕的是,每当班里完成共同课目训练之后,班长非要把小刘单独留下吃“小灶”。有几次竟把小刘累得尿在裤裆内,可谁叫自己训练跟不上大家呢!


虽说班长经常故意对自己加班、加点、加量训练,可小刘想得非常开,始终没有半点怨言。小刘身体还有个不利因素,就是出脚汗特别重,每当自己从训练场上走回来,鞋内从里到外,始终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开始时,小刘显得非常勤快,每天总是不停地洗呀、刷呀、晒呀,鞋换洗得非常勤。可到了后来,由于自己训练太差,特别是吃上了班长“小锅饭”,小刘心想自己卫生再讲究,脚下再干净,可训练跟不上大家也没有什么用处。再说自己整天吃着班长“小灶”,不要说自己想寻找时间洗衣刷鞋,就是能有机会好好坐下来喘口气,好好躺下来睡个觉就不错了。然而,让小刘又没有想到的是,每当午休、晚休的时候,他脚穿的那双解放鞋,又往往会散发出臭气味。


为了这点事,班里新老战士简直把他烦透了。小刘是个很要强的战士,别看他长得笨手笨脚的,别看他平时不吭不哈的,可每当听到身边战友在埋怨自己时,他从不向人争执和发脾气,总是反思自己的过错。后来又经过再三考虑,小刘无奈,只好向远方的爸爸、妈妈写信求援吧。


儿行千里母担忧,数日后,小刘的爸爸、妈妈很快地收到了儿子来信,为此父母亲既欢喜又着急。欢喜的是盼了很久时间,终于盼到了儿子来信。而着急的原因是,如今儿子在部队大练兵,可脚下流汗有影响,急需寄去棉鞋垫。儿子可是妈妈身上的肉啊!看完信,小刘的妈妈心急如焚,便含着泪花,一针一线地干起了手头活。


不到半个月时间,小刘在部队收到了妈妈寄来的两双花样鞋垫。谁知道,班里新老战士偶尔发现小刘手里的鞋垫时,便是相互争夺了起来。


为了小刘手中的这两双鞋垫,老兵与老兵之间,新兵与新兵之间,竟引起了争执和矛盾。可小刘为了达到新老战士满意,消除彼此间隔阂,便当着大家的面,将爸爸、妈妈寄给自己手中的这两双花样鞋垫,分别送给一老一新两名战士了。紧接着,小刘再次写信向远方的爸爸、妈妈救援,并一五一十地讲述了班里新老战士的的心愿……远方部队官兵有困难,服役子女父母责任重。看了远方儿子再次来信,小刘的爸爸、妈妈立刻明白了很多,同时也悔恨自己当初想得太简单。


是呀,儿子当兵流脚汗,那其他的小伙子当兵也不是在流脚汗吗?再说分队那百十号人,大都与自己儿子的年龄不差上下,难道这些小伙子不都是我的儿子吗?想到这里,小刘的爸爸、妈妈经过反复商量后,决定把存折上全家十几年卖粮、卖菜、卖棉花、卖花生、卖生猪、卖鸡蛋所积累的2200元,当即从银行里取了回来。


这期间,小刘的爸爸推着独轮小车赶集买布料、买彩线,小刘的妈妈坐在炕头飞针走线做鞋垫,老两口为了赶制官兵们脚下穿的鞋垫,几乎放弃了家中的农活,忘记了吃饭、睡觉。在小刘爸爸、妈妈的心目中,只要官兵们能够在部队安心刻苦训练,握紧枪杆,守好边疆,哪怕自己倾家荡产也心甘情愿……过了两个月时间,小刘的爸爸、妈妈寄来了一大包鞋垫。


当小刘再次打开邮包一看,其爸爸使用铅笔密密麻麻,在正反三张信纸上写道:


现儿:


近来你在班里表现得怎么样?这次我和你妈商量好了,把咱家十几年存的2200元钱,也都一分不剩地从银行里取了出来。之后我去赶了趟集,买了一些你妈做鞋垫要用的布料。你妈坐在炕头上白天晚上手不闲着,你妈有时候,也不知是为啥缝着缝着便大声哭了起来,好在我反复安抚了她几回后就好了。借此机会,我告诉你一些实情吧,以后咱们家生活会有些困难,你弟弟上学要买书本、交学费,家里猪、鸭、鸡还要买饲料什么,自留地和菜园都要买化肥什么。不过,我们以后会想办法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自从你妈妈把100多双鞋垫做好之后,双眼说什么再也看不见了,头发也都变白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与以前相比完全变了一个人,整天地念叨你要打鬼子、杀敌人、当英雄什么的,可邻居们都说你妈神经上有了问题,这几天我会用小推车推着你妈妈去医院里看看。我和你妈的最大心愿,那就是希望你要好好干,多吃苦,跟上大家的步伐,为咱家乡人争点光啊!如果你做不到这几点,那你就对不起我和你妈,那你就不要再给我和你妈来信了……爸爸:刘光华


1999年11月25日


话说也真不凑巧,当小刘接到爸爸、妈妈从邮局寄来包裹的当天中午,刘亭现还没来得及给远方爸爸、妈妈写封回信,突然间,连里吹起了紧急集合哨音。小刘一看没有办法,也就只好将邮包鞋垫全都取了出来,紧接着又一双双地放进了自己的枕套内,随身带进了大漠腹地。


次日凌晨起床后,四连百余名官兵迅速地从地铺上爬了起来。按照以往的习惯,大家起床后最感到头疼和可怕的事情,就是将双脚伸进大头鞋里。因为大头鞋内的确太凉,让人无法忍受。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怎样也得将脚伸进,将鞋穿好。不然的话,谁也别想走出困境。


“怪呀,怎么今天穿鞋不冻脚了?”


“哎呀,我的大头鞋内为什么会变暖哪?”


“是呵,我的脚也有同样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