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长看到有的兵在帐篷周围插红旗，喊道：“插什么插红旗？这个习惯早就该改了，搞演习就搭参观台，铺地毯，喝矿泉！过去我们哪有这个毛病？演习也好，打仗也好，军首长也跟我们一块儿在路边儿围着盆子吃大菜。我看是这些上边那些花丽屁股把我们整坏了，把部队带坏了！”军长说的上边当然也会包括过去的寒星，“全都上指挥车！战斗发起后，指挥所必须紧跟着转移！我也出过国，可我看除了技术装备差一点，我们的步兵还是比他们强！直升机起飞了没有？”

参谋报告：“早晨6点整从陆航团起飞，应该到975团集结点了。”

“就是嘛，他们也要飞一下，正好配合一下，别搞得整天个人练个人的，让王春风骂我们浪费柴油！美国怎么了？美国人脸白，你也白？你看美国大兵那个战术动作，就跟阉猪的似的，阿富汗连个拉登都找不着，我们272师小兵们上去，早解决了！”

王春风他们都听得出来，军长虽然自己嘴边上也不得不提外国怎么样，但他非常不乐意听寒星这种上边下来的言必称外国。

“我看真正想着明天就去打仗的，只有我们这些兵！”军长往指挥车走着说，“说真话办实事很难，难就难在你们这些人骨子里还是想升官儿！脑子里真正想着打仗的有几个？”

军长带着王政委一起上了师长的指车。这是一台特制的轮式装甲步战车，内部的载员空间全部被电子指系统占据，师长的车比参谋长、团长们的车配置高，看上去那些结结实实的绿铁疙瘩一样的电子设备并不多么先进，就这已经很不错了。一则这些计算机和通信系统肯定不能与民相同，首先要具备高强度的抗震动能力。二则这些指挥作业、情报、通信系统必须尽可能简便，要加以熟练地配合使用，用得好，作用也非同一般。在这台车上可以与任何网络沟通，随时得到战役范围内任何一个点上的战场细部情况。空间很小，有空调设备，一般情况下坐在里边肯定不如帐篷舒服，坐在里边就是指挥打仗了。

参谋巳经把计算机和各种通信系统启动了，噪声哇啦哇啦地传出来，屏幕中显示着各种作战地图和数据参数。看到军长上来，参谋刚好接到要军长的一个电话：“军长，集团军政治部徐主任电话找您！”

军长接过其中一个坚硬而小巧的话机，听了一会儿，笑了，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好，让她来吧！”然后回头对王春风和寒星说：“总政歌舞团的演员沙依丽来了，要看看272师的战术动作，下午全师拉歌比赛！”

“好啊！”王春风摸着板寸头笑了。

寒星要把自己那个最舒适的师长座位让给军长，军长却不客气：“该谁的就谁坐，我坐参谋的也很舒服！”在师长旁边的小座位上坐下。

王春风也在旁边的小座位上坐下，顺便发句牢骚：“从条令到大纲，都找不着政委在指挥车里的位置！我建议以后配发指挥车要考虑政工主官！”

盖军长穿着冬季作训服，仍然不摘钢盔，肌在小小的作业桌上很挤，但也很舒服：“本军长当然喜欢任何战场环境，进人这种环境才会有感觉。寒星，我知道你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有个性，本军长也喜欢个性，这样才会使训练有味道嘛！”

“我也感觉还是跟着盖军长干舒服！”寒星面对着军长真诚地笑着，说的也是真话，“虽然我不是09军出身，我看哪怕就焉演习铺红地毯，搞点形式主义，都不是缺点，打仗铺红地毯都没问题！就是现代战争，打到敌人的国土上去，我们272师也铺着红地毯，我想敌人更会害怕！”

“先不说你成功不成功，就这点实在劲，我还比较满意，进入了一种状态，不是糊弄鬼子！你的不足是不熟悉基层！”

“我补课嘛，军长！当然就现在一般的作战指挥而言，我们的指挥所都在车上！发的自动化指挥车，我们这个师是配置最好的。按照实战要求，一般情况下，我们这个师所有指挥所都不许下地，打仗时所有指挥员的位置都在车里！这些年好多部队搞演习，都是车开去不用，有的甚至搞个很大的指挥所……这个习惯当然不好！”

“寒星，你当过多长时间的参谋？”

“十一年。”

“我宁肯当十年连长，也不当十年参谋！通知下去，哪个团长下地都要撤了他！一台卫星定位指挥车好几千万，还搭帐篷铺地毯！”

寒星笑了，拿出一点司令部人员的神气地：“军长，这不就是自动化吗？我的车就是师指挥所，如果谁不知道师指挥所，这里就是！在战斗中指挥所的生存就来自移动，稍微停下，通信指挥以有线网络为主，一旦发生情况就转了。还要去拆帐篷，搬桌椅板凳，人家当然就打你这个！”

“实在！今天就选择一个非常适合实战的，找个山羊都爬不上去、手机也不通的地方，就让他们找找师指挥所。顺便看看有兔子没有！”

“下雪是练枪法的好季节，新的班用枪族打兔子那还不跟装上雷达一样？”王春风摸着光头笑了，“975团去年演习就这么干的嘛，师长三天没找着胡林指挥所位置在哪儿，两小时就开设完毕！”

郭红垒也钻上来了，有点挤，就让参谋到前部当副驾驶去了。他也冒火地说只要师长、政委有要求，以后演习就都这么干！我们能进去的地方，想必首长的车也能进。再说我们演习，管首长干什么？整个指挥部门必须以演习为主，可以准备板凳，首长愿坐哪儿就坐哪儿！”

“就怕搞成叫上级看的演习。”王春风说，“其实师招待所编制就一台车！”

大包子已经蒸出朵，少尉管理员带着一台大屁股北京吉普车，装着热笼屉，呼呼地开过来。这群带着部队干的大校和将军们，在拥挤的指挥车里吃包子，喝开水，确实很舒服。

寒星吃着大肉包子，很过瘾，他咽下一大口包子后说道：“作为我们这个师的定位，合成作战模式中的步兵，它的基本作战平台就是装甲团队。打仗时师长、政委都在装甲车里，团长、营长、连长，指挥自动化都装到了车里，虽然没达到高度数字化水平，但形成了非常完整的系统，必须熟悉这个系统，才有可能在真正两军对垒的快速突击作战中，快速机动，快速反应，达到最佳状态的平衡！”

“起点高，这个定位像你自己的玩意儿！”盖军长咬着包子。

寒星咬着包子，露出孩子气的酒窝儿笑着：“军长当然比我们站得更高！联合作战的样式就是机动战的思想，打高技术战争的思想。虽然我们这个师还没有完全完成应有定位，但是现有装备突击速度已达到一小时80公里以上，这是任何一个步兵徒步都不可能达到的。何况我们这个师一旦完成模式，就是最好的！”

军长颇为动情：“让我们当个指挥官就得真正讨论打仗，一讨论这个就啥都不想了，真正两军对垒的快速突击作战嘛，我就喜欢这个。班子里有你这么个人，还有冲击性！”

郭红垒用大碗给军长递着开水说军长刚才正和我们讲这个，师长。可是我们从老祖宗孙子开始就讲谋，我们现在好多战略战术也都讲要以谋为主。今后打仗在什么地方突破？人家美军以技术为主，没有技术没有力量用什么谋？阴谋诡计？就电视上那些红蓝军对抗，军长刚才还骂呢，对付自己人窝儿里斗！外国也学我们的谋，战略上可以，但人家以技术优先，把谋反映在技术上。我们这些所谓谋略家们，真正在未来战争中能行吗？根本轮不到我们想！”

寒星好像听到另一台车上的参谋长接通了担任越点攻击的975团的指挥系统，擦干净手接通对讲机，车内的人都听到里边是团长胡林河普口音的密语呼叫，在干扰噪声中还是很清晰：“老虎，我是狐狸！”

寒星抹抹嘴跟胡林通密语狐狸！我是老虎！”

“老虎，我是狐狸！全部正点就位！”

“大鹏展翅！”

军长也从监视器上看到直升机了。可是胡林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没有关闭讲话系统，师指挥车里所有人都听到他跟政委唐岩红对话普通话倒不错，怎么听都不像我们自己人！”

“像撒吗（什么）？”唐岩红文绉绉地问他。

“像敌台！”

王春风他们嘿嘿笑。寒星却像不在意一样，用非常规范的普通话回答他：“首长要学会讲密语！长话短说，瞬间结束，不要给人分析寻找的机会！”

这话把胡林搞定了，噪音没了。

寒星当然很聪明也很敏锐，知道这些基层起来的指挥员，每个人都不能简单地只看表面。他们每个人都很有个性以及丰富的生活经历，基层部队竞争更公正，大机关的人往往不具备这些鲜明个性。这些人具有丰富的带兵经验，很有鼓动性，具有了解士兵了解部队的种种本领，懂得如何给基层官兵以光荣和自豪感。

这样的环境气氛也让寒星很受感动，他开始理解他们了。他知道要想与基层指挥员真正协调好上下级关系，得慢慢来，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一些新变化。最要紧的是不能伤害他们的情感和信念。他明白自己走的路线为什么让这些军人不服气，也明白必须付出什么代价去证明自己。军队的发展与社会是相同的，现实有些令基层指战员最敏感最憎恶的东西，他们还没有当着寒星的面说出来，不好意思点透那层纸而已。

寒星就在这时出了一个让这些指挥员日后不能不拿着当做把柄的笑话，指挥车在山路上行进，惊动了路边一只特别美丽的山鸡，高高地飞到树上，寒星从小窗口看得很清楚，惊讶地说了一句：“这么一只美丽的大鸟！”

军长和那些军官们一愣，噗地一下全都笑起来。郭副师长笑道：“师长当知青也没见过咱这儿的山鸡啊！”

军长喷着水说：“妈的，你这说的什么密语？肯定让美国听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