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诡道行(6)

作者:余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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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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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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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640字

那是一个遥远的故事,那是一个遥远的梦,那是一个心仪的女人,那是一对令人向往的海豚夫妻。这些都与近期发现的野生海豚无关。


陈图强从沉思中醒来,又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高秋萍一愣怔,似乎也刚从一种什么性质的深思中醒来。“什么真的?那当然是真的。报纸上的消息还有假?!”


陈图强“噢”了一声又不说话了。他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他要重回女儿岛。


陈图强把要去女儿岛观察海豚的想法告诉了高秋萍。


高秋萍少女般拍手叫好,并一再要求同去。


陈图强说,那当然,一块去会能收到更多的研究成果。


这个时候,陈图强才对自己那天的粗暴向高秋萍道歉。


他说“那次我之所以一时失去理智把你打到池里,显然是因为你有意刺激我。你告诉我那事时的神情,在我面前从未有过的羞态,让我很不舒服。我觉得,雄野之于我,它更容易使你害羞,更容易使你不好意思。我忌妒它。”


高秋萍不失时机地问:“这么说你是真的吃雄野的醋了?图强,你想呀,我对它再好,再怎么想同它在一起,它也是一头兽呀。难道我和这动物还能真的产生一点叫作爱情的东西?简直是可笑至极!你真是可笑至极!从根本上说,你与它没有可比性。”


陈图强不自然地说:“人是一种情感因素极其复杂的怪物。我说不清楚那天为什么会粗暴对待一个与我不相干的女人。”


高秋萍沉下脸来。“我与你相处这么长时间,在你眼里,原来只是一个与你不相干的女人。那你为什么还吃雄野的醋?”


陈图强躲闪着她的目光。“我吃雄野的醋了吗?我说不清楚。”


高秋萍盯着他:“你能说清楚。”


陈图强却没再说话。


陈图强和高秋萍是搭一条渔船上女儿岛的。多年前,特训队撤离后,这里就重新被渔民占据。岛上已经有数十户居民。他俩给了一户渔民部分钱物,便分别在这院中的东西两房中住了下来。


第二天太阳刚露出海平面,他俩便拿着渔具出发了。


陈图强领着高秋萍在岛上走了一遍。他来到他曾学习训练过的大院。这里院墙早已倒塌,房屋也被几户渔民改造成了住房。渔民家里养了狗,生人靠近不得。


陈图强远远地站在这片房屋前,久久凝望,好长时间一动未动,一言不语。


高秋萍陪着他站着,没有打扰他。


末了,陈图强说:“我曾来过这儿。这里有我的所爱,这里给我的一生留下了最难忘的情谊。”


高秋萍没有惊讶地问他:“是吗?你怎么会来过这荒无人烟的岛上?”而是静静地说:“是啊,人的一生总有那么一个倾洒真情的地方让他终生难忘。”


他们来到他曾经与海豚结下不解之缘的蛙石礁。


陈图强并不忙着布投渔具,而是望着海面出神。高秋萍也不催他,陪着他望海。


他们开始默不作声地钓鱼。


钓了一篓鱼后,陈图强示意高秋萍说:“开始吧?”


高秋萍不解地问:“开始什么?”


陈图强笑笑说:“往海里扔鱼,读电码。”


高秋萍一脸吃惊地说:“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陈图强侧脸看她。“行了,别装了。多年前,我俩曾多次在这儿玩过这把戏。”


高秋萍一下站了起来。


陈图强拉了她一把说:“坐下吧。我扔鱼,你读电码,这样做海豚才能出现。这些你不会忘记吧?”


高秋萍就坐下来,开始“嘀嘀嗒嗒”读电码。


海豚并没有出现。


高秋萍说:“我们别玩这个把戏了。自那年后,这儿再没有过海豚。那消息是假的,是我想办法在报纸上弄得一条假新闻,目的是骗你到女儿岛来。”


陈图强耐人寻味地说:“我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识破我身份的?”


“在火车上的交谈中。尽管你整了容,把你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但你的眼神和声音是不会变的。在交谈过程当中,我就把你彻底破译了。你什么时候整的容?”


“我撤到境外的时间比较早,一出境上司就让我整了容,以备后用。没想到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准确地记着我的眼神和声音。”


“这说明,你在我心里潜伏很久了,永远逃脱不了了。也说明一个被男人在乎过的女人,她的外表不管怎样变化,都难以迷惑住这个男人的眼睛。”


“在与你相处的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尽管有些担惊受怕,但我还是很愉快的。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很愉快。”


“说说你和素雅在上海的事。”


“我不想再提那些旧事。为了救你,我被捕了,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而素雅在逃跑中被击毙了。”


“素雅她真的死了?”


“真的,当时特工部人人都这么说。有人称亲手干掉了赵素雅。”


陈右军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也早听说过这一消息,但我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张秋琴盯着他:“既然你早已识破了我的身份,为啥不报告政府逮捕我?”


“我想弄清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说说你这次潜回大陆的任务。”


“无可奉告。”


“你不说我也知道。多年的老特工了,这个敏感性还是有的。你们的潜伏电台接连被破获。你们知道有密码破译专家破获了潜伏台密码,你也肯定猜到是我这个知名专家干的。于是,他们就派你和那两个专家来劝我到境外发展。如果这个阴谋得逞,既消弱了破获你们潜伏台的力量,今后我又可以为你们所用。”


“是的。可你不为名利和金钱所动。”


“于是。你又实施了第二方案,把我引诱到这个女儿岛上,想重新燃起我俩的旧情,然后,劝我同你一起到境外过美好生活。”


“是的。从今夜起,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过美好生活。我们要在这个孤岛上好好过几天无人搅扰的恩爱生活。你知道,这种生活我已经向往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我时刻幻想投进你的怀抱。你答应我,我们有这个感情基础。”


“你觉得我能为情跟你跑到境外去吗?”


“能不能的先不说。在女儿岛的这几天,你得好好待我。多少年了,我一直孤身一人,我一直在等你,我一直在等着我俩痛痛快快地过上夫妻生活。哪怕最终成不了你的妻子。”


“撇开感情不说,仅你我的政治背景,我们就不可能成为夫妻。”


“可我真心地爱着你。多年来,一直这样痴情地爱着你。为了救你,我可以不惜性命在上海街头劫车;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冒着被大陆抓获的危险,前来同你相处。为了你,我可舍弃一切。”


“那你就弃暗投明,到新中国来。”


“敌特很凶残,他们会派人杀掉我的。他们还拍了我很多裸体照片。他们会把这些照片撒遍你我所在的城市。杀不掉我,他们也不会让我安生。而你若跟我到境外去,大陆则不会派人到境外去杀你。在那儿我们才能幸福地生活。”


“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能跟你到境外去吗?杀了头我也不会去的。要去早在解放前就安安全全地去了。”


“这些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你必须答应我这几天我们要好好呆在一起。”


“那也不可能。”


“陈右军,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你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为了你,我性命都可以不要,而你却不肯好好陪我三两天。”


张秋琴把渔具摔在他面前只身走了。


晚上,张秋琴从东屋溜进了陈右军住的西屋。她刚进屋,屋顶上就落下几块石子。


陈右军合衣坐起来。


张秋琴偎上来。


他朝里坐了坐:“我们可以说说话。”


“我知道你想听到什么。我把我知道的我们在大陆的潜伏情况全都告诉你,你能否答应好好陪我几天?”


“这是两码事,不能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无条件地把你们的全部情况告诉我。否则,你我都不好收场。”


“你好好陪我几天我就告诉你。”


“既然不谈正事,那你就回东屋去吧。”


屋顶上又滚过一阵石子。


张秋琴骂了一声:“狗东西!”就回到了东屋。


陈右军不知他是在骂扔石头的人,还是在骂他陈右军。


第二天,俩人又一起爬山、钓鱼,一起回忆了很多当年女儿岛上的事。她又泪水涟涟地讲了那个荆棘姑娘的故事,一起寻找了那眼泉水。


泉水早已干涸。她在泉眼旁流了一阵眼泪。


晚上,张秋琴来到西屋,俩人坐在土坑上,谁也说服不了谁,一直僵持到天亮。


最后,张秋琴说:“你把我杀掉吧。你不杀掉我,我会干掉你。这是我这次大陆之行的最后一个使命。策反不成,就必须干掉你。即使我不下手,也会有人下手要你命的。”


他泰然笑说:“我还真不忍心杀了你。你是政府的罪人,还是让国法惩治你吧。”


“你不杀我,那你自己就在这孤岛上等死吧。”说完,扬长而去。


第三天上午,俩人由渔民领着看了看他们当初学习训练时的教室旧屋。下午,就各自分开闲转去了。


晚上就果然出了事。先是有黑影在西屋窗前闪过,随即有人推门进得屋来。陈右军躲在一墙角内,看不清来人是张秋琴,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持枪观之。


这时,来人突然朝土坑上的被子开了枪。陈右军正欲还击,屋外又进一人,朝那人射击。那人应声倒地。


后来者喊:“右军,右军,你没事吧。”陈右军听出是张秋琴。张秋琴朝倒地之人又补了一枪。


这时,又进来人搂住张秋琴,下了她的枪。


被张秋琴击毙的人是她的同党。这同党先于她与陈右军一天上了女儿岛。他的任务是在张秋琴规劝陈右军不成后,协同张秋琴干掉陈右军。到死他都没有想到,张秋琴会在背后干掉他。


最后进来的人是政府部门派来保护陈右军、缉捕张秋琴的。陈右军在来女儿岛之前,已经将全部情况报告给了政府有关部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张秋琴被政府关押起来。


张秋琴交待了她所知道的全部情况。根据她提供的线索,又破获了五六部电台,抓获了十余名特务。


在张秋琴知晓范围之外,各地还隐藏了一些没有破获的零星电台。这些特务十分狡猾,经常变换发报地点,所用密码也极为复杂,令陈右军绞尽脑汁也终未破译。


有关部门对陈右军施压,不破译敌台密码,就拒绝他继续到海洋研究所同海豚在一起。自从张秋琴被关进牢房后,陈右军对海豚愈加痴迷,时有坐在池边读电码。他曾几次提出要见见张秋琴,都未获批准。


他把全部激情都投入到了破译那部难啃的密码上。


陈右军一度感到生活甚是无趣。苦闷至极,无处发泄,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向密码发起了攻击。他多次变换战法,使尽了他曾屡试不败的伎俩,都奈何不了潜伏台的密码。他感到他的破译生涯走到了天尽头,自己无计可使了,自己黩驴技穷了,自己走投无路了。


他的精神世界开始混乱无序,他的脑海整日沸腾不止,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这个时期,他时常不可救药地想起女儿岛,想起女儿岛上早期的海豚趣事,当然也心绪异样、兴趣昂然地重温了他与张秋琴的那段友情交往,还回忆了最近一次他与张秋琴在女儿岛上的那三天三夜。


陈右军被那该死的密码几乎逼到绝境。


这天上午,陈右军突然提出一个要求:同张秋琴一同破译这个密码。领导说,早已派人把这部密码素材送到过张秋琴的手里,以减刑为条件让她破译。可她至今也没有攻克它。


陈右军说:“我们俩联手作战也许还有希望。我们曾有过默契的配合,我俩的密码灵感相通。相信我们能行。”


有关部门权当把死马当作活马医,在监狱里为张秋琴和陈右军弄了一间特殊的牢房,俩人开始了一段特殊的生活。白天他们死守在一起破译密码,晚上张秋琴则被带回她原来的牢房。


刚在一起的几天,俩人手中虽然拿着密码的素材纸,实则心完全没在密码上。他们只管悄声细语地交流着心声,传达着情感。


通过这一系列变故,陈右军对张秋琴的态度有了重大变化。


张秋琴弃暗投明了。她非但没有干掉他,反而干掉了想干掉他的同党。她的心自始致终都在他身上,尽管她为敌所用,但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他。敌特组织派她来策反他,来干掉他,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敌特组织只知道她熟悉他、了解他,执行该项任务条件更充分一些,而忽视了他俩之间的情感因素。


陈右军彻底放弃了多年来对张秋琴的抗拒态度,他拿定主意要痛痛快快地接受她。他对她说尽了天底下有情人所有的爱慕言辞。哨兵不在门窗前晃动时,他就抓着她的手缠绵,甚至还把她拥在怀里一会。她不再对他说一句爱语,只无声地享受着这迟来的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