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山山头的核心(3)

作者:耿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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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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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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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874字

但后来,杨秀清利用天父身份和洪秀全平分秋色,在政治上,洪秀全是天王,是一国之主,位极人臣,称“万岁”;杨秀清是东王,位于洪下,称“九千岁”,洪、杨是君臣关系。但在宗教神权上,洪只是上帝次子,而杨却是上帝(天父)的代言人,在神权上杨秀清的地位反高于洪秀全,实际剥夺了洪秀全是上帝在人间唯一代表的资格。这样“政教合一”的体制为后来的内讧埋下了引线。由于在神权上杨高于洪,在战斗中杨曾屡次以“天父下凡”鼓舞士气确有实效,所以杨秀清常以“天父下凡”的名义斥责洪秀全,洪秀全虽知这是骗局,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假戏真做,因为神话一旦被揭穿,连自己也被否定。定都天京之后,洪秀全闭在深宫,耽于享乐,荒于政事,杨秀清更是不可一世,屡为无谓小事斥责、羞辱洪秀全,借以树立自己的权威。如1853年12月杨秀清曾以洪秀全虐待宫内女官为由,赶到天王府当众怒斥洪秀全:“尔有过错,尔知么?”洪秀全立即下跪回答:“小子知错,求天父开恩赦宥。”杨继续怒喝:“尔知有错,即杖四十。”众人一再替洪求情,杨仍下令杖责,直到洪秀全俯伏在地表示愿意受杖才算罢了。


1856年8月,实权在握的东王杨秀清又假托天父下凡,将天王洪秀全召到东王府,逼洪秀全封他为“万岁”,洪只得答应:“东王打江山,亦当万岁。”杨又逼问:“东世子岂止是千岁?”洪又回答说:“东王既万岁,世子亦便是万岁,且世代万岁。”这样,潜伏已久的洪、杨矛盾迅速激化。面对杨的步步紧逼,洪秀全急忙密诏正在江西作战的北王韦昌辉、在丹阳作战的顶天侯秦日纲立即率部回京诛杀杨秀清。9月1日深夜,韦昌辉率精兵三千赶回天京包围东王府,冲入卧室,将熟睡中的杨秀清杀死。而后血洗东王府,将府中其他官员、卫兵、杨的亲属、仆役等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杀尽。杀戒一开便难封刀,韦、秦之部又滥杀无辜,仅9月4日就屠杀已放下武器的杨秀清余部五千人,一个多月下来共杀两万余人,甚至婴幼儿也不能幸免,天京城内一片恐怖。


天京内讧使太平天国元气大伤,而且“天父”、“天兄”自相残杀,神话开始受到质疑,信念开始破灭,太平天国灭亡的时日也不远了。


但公孙胜却并不是杨秀清,作法时,他像草船借箭的诸葛亮,松纹古锭剑一举,顿时天昏地暗风雨大作,犹如巫师,但作法后,却退到一边,自己寻找修道的地方逍遥。


吴用和公孙胜是梁山上的正副军师,是诸葛孔明的变体,公孙胜在梁山集团一直是常委的角色,他不像吴用热衷于功名利禄,但他有拯救百姓的愿望,他看出当今朝政“奸臣弄权,疾贤妒能,闭塞贤路,非亲不近,非财不用”,于是,他脱下了道袍,也化妆成贩枣子的商人,在黄泥岗等着杨志钻入圈套。


其实,我们看公孙胜,一直有疑惑,为何他加入梁山队伍,常常又脱离组织?为何他不改造一下梁山,以宗教来凝聚人心?中国历史上折腾出名堂来的多忘不了打着宗教的旗号,以上帝、老天的代言人出现。从大泽乡的陈、吴学狐狸叫“陈胜王”,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张角,一直到义和团,还有我们前面例举的太平天国起事之前的拜上帝会。从这点说梁山没有信仰,只是吃吃喝喝,打打杀杀,一盘散沙而已,我们看梁山的山头,东溪村上山的晁盖旧部、闹江州一起上山的团队、二龙山派、桃花山派、少华山派、清风寨派、祝家庄派,也许,是公孙胜洞彻了宋江的秘密,他一次一次脱离梁山,不愿意为梁山殉葬。


我们看宋江一上梁山,就将老父和兄弟宋清接上山来,于是晁盖备了筵席,庆贺宋江父子完聚,众人饮酒之时,只见公孙胜起身对众头领说道:“感蒙众位豪杰相带贫道许多时,恩同骨肉。只是小道自从跟着晁头领到山,逐日宴乐,一向不曾还乡看视老母。亦恐我真人本师悬望,欲待回乡省视一遭,暂别众头领三五个月,再回来相见,以满小道之愿,免致老母挂念悬望。”晁盖道:“向日已闻先生所言,令堂在北方无人侍奉,今既如此说时,难以阻当,只是不忍分别。虽然要行,再待来日相送。”


谁知公孙胜到了期限却没有返回梁山的意思,李逵拿着板斧又是吓唬公孙胜的老娘,又是砍墙头、劈罗真人,这才把改名一清的公孙胜逼了出来。因为这时梁山遇到了麻烦,在公孙胜省亲回家的时候,宋江大战高唐州为高廉妖法所败,吴用献计,“要破此法,只除非快教人去蓟州寻取公孙胜请来,便可破得高廉。”


这一节不像刘备到隆中三请诸葛,而像漫画,读到此处,常诱人发笑,江湖真是好地方,什么手法都有,戴宗和李逵,一黑一白,都是为了革命事业。


戴宗、李逵再赴蓟州搬请公孙胜,很快打听到他的下落,不料公孙胜有意回避,让老母出面挡驾,声称“孩儿出外云游,不曾还家”。戴宗见状,暗命李逵:“今番须用着你……他若说不在时,你便打将起来,却不得伤犯他老母,我来喝住你便罢。”李逵于是取出板斧,杀上门去,砍翻一堵墙壁,叫道:“你不叫你儿子出来,我只杀了你!”把那婆婆惊倒在地。公孙胜无奈,只得走出来与两位兄弟见面。


其实在这回之前,宋江也曾先后两次派人下山寻觅。头一次是在第四十四回,宋江差戴宗赴蓟州寻踪觅迹。戴宗于路先收了杨林,又于饮马川劝说裴宣、邓飞、孟康等归并。后至蓟州,结识了杨雄、石秀。


嗣后因寻公孙胜不着,戴宗径投饮马川,会合裴宣诸人回山。而又由蓟州话头勾出杨雄、石秀杀潘故事,并连带引出三打祝家庄的重要关目。而远在蓟州的公孙胜这时正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时隔十回,直至第五十三回柴进被陷高唐州,宋江才再度想起下山日久、道术高明的公孙胜,于是派戴宗、李逵重赴蓟州,再度寻觅,终于将他搬请回来。后来在征王庆回来之后,公孙胜又脚底抹油溜出了革命队伍。


其实我们读《水浒》,可以处处感受到道家文化的痕迹,《水浒》开篇即说:虚名薄利不关愁,裁冰及剪雪,谈笑看吴钩……兴亡如脆柳,身世类虚舟。


人生是脆弱虚无的,功名利禄也都是过眼云烟,人不应当受此羁累,这种思想无疑也源于老庄。


在生活道路上,道家坚持功遂身退,天之道。在《水浒传》结尾,施耐庵说:莫把行藏怨老天,韩彭赤族已堪怜……早知鸩毒埋黄壤,学取鸱夷范蠡船。


对功劳显赫但不得善终的韩信、彭越深表惋惜。而对道家人物范蠡,作者相当推崇,认为宋江如学习他的话,也可避免“鸩毒埋黄壤”的悲惨下场。在《水浒》中,施耐庵屡次表明此观点。如道士许贯忠劝告燕青功成名就后应寻个退步,费保对李俊解说不为官的理由。作者还将燕青与卢俊义的生活道路作对比,面对功成名就,燕青要纳还官诰,隐迹埋名,逍遥一生,卢俊义则希望衣锦还乡,封妻荫子。作者认为燕青知进退存亡之机。所有英雄们的结局也印证了这一点,没有在朝为官的功成身退者都得以善终,在朝为官而得善终的凌振、安道全等都无实权,实际也是一种“朝隐”。而没有退出权位的关胜、呼延灼战死疆场,宋江、李逵、卢俊义饮毒而亡,吴用、花荣自缢而死,得善终的仅为朱仝一人。而这时公孙胜正远离尘世喧嚣,在景致幽雅、人迹绝少的山里逍遥呢。


在《水浒》里,公孙胜落了一个好下场。自古以来,中国不缺少有智慧的高人。这种人物聪明绝顶、进退有据,知道从最辉煌的时候抽身而退。《红楼梦》有一句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是说的普通人,公孙胜先生是不在内的。


千古之悲——说豹子头林冲



“男儿脸刻黄金印,一笑身轻白虎堂。”——聂绀弩(《咏林冲》)我有很长时间,曾在夜间到梁山为生活奔波。有时霜雪遍地,有时残月挂枯枝。夜奔,真的是夜奔。夜行的驿车,叮叮咚咚的,本来昏昏欲睡,但一到梁山就醒来。真是奇怪,像惦记着什么一样。不是红拂夜奔,有那奇女子在夜间到旅馆投奔,是一辈子的造化和激荡。但一想到夜奔这词,心里就莫名激动。词也是有体温和声音的,词也有机缘。人到了中年才深深理解夜奔的无穷与丰富。


那一场大雪飘在八百年前,那雪下得紧,如掌如拳,如片片鹅羽。


从远处来了一个人,走近了才看清,此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人是从戴敦邦绘《水浒人物谱》逸出的吧,多么传神写照的一幅“夜奔”图:“毡笠腰刀,花枪葫芦,斜身躜行。”身外四周虽没怎么点染,却让人觉得雪紧风劲。也惟林冲这样的孤独者才配得上这样的空间,耸肩缩首,负冤衔屈,苦寒中另有一股英气。若换了李逵踏雪,必坏了宋朝的一场大雪。戴着一顶旧毡帽,一副冷峻的颜面,肩上扛着枪,枪上挑着的不是敌人的首级,而是一个包袱,包袱里面就是这个人的全部家当——一些换洗的衣物和一些碎银子。他是谁?他便是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而现在却成了一个逃犯,一个任人追讨的逃犯!


应该说林冲是亲近雪的。他把雪当成一种砥砺自己的他物。在沧州的时候,大家还记得风雪山神庙那节。那也是一个雪夜,冬天里取暖的最好方式是回家。但林冲的家呢?他买了酒。整部《水浒》都是飘散着酒香,但酒色和酒性有多么大的差异啊。武松的酒是豪情的道具,你这酒不是烈吗,是67度的烧刀子?不是三碗不过冈吗?我老武偏要喝上一十八碗。再是鲁智深,他的酒香缠绕着狗肉和花椒麻翻了和尚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只要心里有原教旨,何畏惧肉、酒、色啊?而林冲的酒呢,却是苦的。寒冷的雪中,酒成了这个独行者最好的巢穴。“好大雪”,林冲的这句话从八百年前传来,这是一种英雄末路的孤独的呐喊,是一种面对漫天彤云接迎命运时对未来的期待,是一种对人生低谷最重打击的承受。再者,李少春扮演的林冲在舞台上喊出“好大雪”时,我的眼里总是泪花绽开而内心渴望,“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良夜迢迢红尘中误了俺武陵年少实指望封侯万里班超到如今做了叛国黄巾背主黄巢”。凄凉哀婉,诉尽命运无常。无论林冲还是我们,谁能逃脱命运的巨掌?这个貌如张飞,身手如赵云,隐忍求全像窝囊刘备的林冲,何尝不是我们自己身上或多或少的影子。


性格就是命运。作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高强、无辜善良,本想成为国家的干城,在履历表上写下光辉的一笔,但被高俅这小子像拨算珠似地随意摆弄,最后被害得家破人亡,远走异乡,上演一出风雪山神庙和公家人彻底断裂的两讫戏,然后夜奔蹿入草泽。一个奸邪无赖的书童靠伶俐钻营,靠足球国脚的身份,位列三公,画像上凌烟阁;而身怀绝技,政治思想品德高尚的林冲呢?既没有贪污腐化也无男女关系的丑事,却在大宋的朗朗乾坤下,惶惶如丧家之犬,可叹也夫。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大贤处下、不肖居上、暗箱操作的政治格局,在一句“好大雪”中我们听出了愤懑、讥笑、高洁,也听出了无奈。这样的命运,是我们民族一再书写的主题。千百年来,诗里有、戏里有、弹词里有,身边有、朋友中有,这悲歌不知被中华民族吟唱了多少遍。只要屈原仍被放逐,只要岳飞风波亭还在,这道怨郁而又慷慨的悲歌还要被我们吟唱下去。


林冲呢,是谁把你送上了梁山?是高俅的白虎节堂国防部的大楼,还是发配路上,董超、薛霸两个人渣的水火棍?在沧州牢城营,因银子稍慢掏出,被小人得志的差拨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忍啊,忍啊,我想到母亲的话:“憨瓜长得大”。记得母亲常说“庄稼冤,庄稼冤,庄稼人长远。”这是面对无边黑暗的生存哲学,还是犬儒主义?母亲不懂那么多,母亲只是教导我——忍。不知林冲在小时,林老太太是否如此教诲?但林冲一切都逆来顺受,一切都忍了,可他要忍到何时何地?陆虞候来了,这个两脚兽来沧州了,终于有什么东西醒来了。


一幕风雪山神庙,那男儿的豪气如睡狮猛醒,在漫天的好大雪中,在火烧草料场的熊熊火光中,血溅山神庙前的石狮子,留下一副血红雪白的木刻雕塑一般的身影让后人评说。而后,大踏步走上了夜奔梁山的不归路。


那夜是冷啊!风雪之途,经过柴进的庄园,进入看米囤的草屋烤火。这是多么温暖的细节,“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但是天寒白屋呢,那些野狗和家犬怎样对待这“风雪夜归人”?但我们看到了裂变后的林冲的大快乐:“林冲烘着身上湿衣服,略有些干,只见火炭边煨着一个瓮儿,里面透着酒香。林冲便道:‘小人身边有些碎银子,望烦回些酒吃。爷老庄客道:‘我们每夜轮流看米囤,如今四更天气正冷,我们这几个吃尚且不够,哪得回与你,休要指望!爷林冲又道:‘胡乱只回三两碗与小人挡寒。爷老庄客道:‘你那人休缠休缠。爷林冲闻得酒香,越要吃,说道:‘没奈何,回些罢。爷众庄客道:‘好意着你烘衣裳向火,便来要酒吃!去便去,不去时,将来吊在这里。’”酒入豪肠,三分变成热量抵挡风雪之夜,七分化成快乐。林冲为两碗酒再三软语商量,但在遭到喝斥拒绝后,再接下来却是像李逵一样了,这是林冲吗?我说,是林冲,是新生的林冲。


林冲怒道:“这厮们好无道理!”把手中枪看着块焰着的火柴头,望老庄家脸上只一挑将起来,又把枪去火炉里只一搅,那老庄家的髭须焰焰地烧着,众庄客都跳将起来。林冲把枪杆乱打,老庄家先走了;庄家们都动弹不得,被林冲赶打一顿,都走了。林冲道:“都去了,老爷快活吃酒。”土炕上却有两个椰瓢,取一个下来,倾那一瓮酒来,吃了一会,剩了一半,提了枪,出门便走。一步高,一步低,踉踉跄跄,捉脚不住。走不过一里路,被朔风一掉,随着那山涧边倒了,哪里挣得起来。大凡醉人一倒,便起不得。当时林冲醉倒在雪地上。让他快活地醉一次吧。压抑太久的灵魂需要放松,果真林冲醉倒了。在《水浒》中,林冲饮了唯一一次快活酒后,他醉倒在山涧边的雪地上,如一头沉睡的豹子。身外是好大的雪。


这是林冲的一生唯一的一次放胆喝酒,从他的嘴里竟然喊出“快活”的口号。武松在快活林饮酒,如龙饮虹吸;鲁智深是揣着狗腿吃酒,那是烂漫的快活;没有心计的李逵呢?是凡吃酒都能获得快活的没心没肺的主儿;而这时林冲有点无赖似地夺酒及大呼“老爷快活吃酒”,那真是心底压抑后想学习李逵、武松、鲁智深那般地放纵啊。其实放纵是人的另一种状态,林冲在朝廷内,从身体到心灵都是压抑的,什么时候大声爽朗地笑过呢?什么时候大声呜咽地哭过呢?这匹压抑的豹子,颓然一醉,喝快活酒,俨然最别样天然的图画,在山涧边。



小时候在牛屋听人读《水浒传》时,是不理解林冲的。只觉得武松打虎、醉打蒋门神、斗杀西门庆的爽快,总觉得林冲缺少敢做敢为的气魄。年龄渐大,觉出林冲蕴涵的宽广和丰富。林冲的忍是能看出和体味的,金圣叹却说林冲毒和狠:“林冲自然是上上人物,写得只是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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