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共犯同盟(1)

作者:水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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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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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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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938字

[1]


那天也是刚刚下过雪。被雪覆盖的佩利斯,就如同置于巨大玻璃箱中的玩具。


银发的骑士从庭院中疾行而来,因为他罕见的发色,在佩利斯的王宫中,人们除了叫他依雷斐总长以外,似乎更喜欢叫他“苍金的狄瓦诺”,不过据说这个称呼首先是由名媛贵妇们叫开的。某次出席一个宴会,狄瓦诺被一位大贵族的女儿叫了这个名字,引起了在场所有人善意的哄笑,而佩利斯的皇帝则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是你的新名号吗,苍金的狄瓦诺……倒是蛮符合的。”


“让陛下见笑了。”狄瓦诺鞠躬说,“因为在席间职下不方便佩戴头盔……”


“不不,我想大家都不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呢?”


被突然问到对于这个称呼有什么看法的狄瓦诺只是摇摇头:“职下不知。”


王座上的老人微微半阖着双眼,表情若有所思:“许多年前我倒是也曾经见过一个有着苍金色头发的男人,不知你们认识不认识呢……”


“职下的发色遗传自母亲,不过她在职下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狄瓦诺不感兴趣地回答,“除此之外职下还没有见过有着相同发色的人,如果有机会职下倒是也想见见。”


“有机会么……”对方意味深长地笑了。


好不容易从裁判仲审所的调查中解脱出来,狄瓦诺匆匆赶回骑士团。特舶尔正在门口焦急地等他回来,苍金的骑士看到他的副将脸色不善,知道出了事情:“怎么了?”


“教皇失踪了。”


狄瓦诺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您去了仲审所之后不久。”有着一头枯草色头发的特舶尔回答,“我本想去教皇那里探探风声,结果发现教会里的气氛不太对,买通了一个负责主要事务的神父才知道教皇不见了。”


狄瓦诺皱起眉毛:“瑞萨王室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该死的,仲审所关了我三天,所有信息源都被切断了。”


“据说有一位公主回来了。”


“慕艾拉·g·瑞萨?”狄瓦诺立刻反问。


“对,就是这个名字。先王的第七位公主,您认识?”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什么公主。”狄瓦诺放慢了语速,“我只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别国充当人质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据说名义是探望死去的父王并兼理朝政。”


“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能成什么气候?”狄瓦诺冷笑一声,“比起慕艾拉,我倒是更担心教皇。”


特舶尔赶紧点了点头,狄瓦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比他的长官还要高两个头的大汉只好老实地塌下肩膀,摇摇头说:“对不起,阁下的思路太跳跃我跟不上……”


“……有些时候我真想要赞同弟兄们说你脑子里都是肌肉的评价了。”狄瓦诺半开玩笑地说,“我们依雷斐骑士团现在效忠的是瑞萨王室,在先王暴毙与新主未决定期间,根据尼洛亚特大陆的律令,骑士团的一切军事行动必须遵照教会的安排。所以现在教皇失踪,也就是说我们的骑士团一步都不能动。原本我打算胁迫教皇交出法印的,结果却被裁判仲审所带走了好几天……混账。”


狄瓦诺用戴着手套的手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而就在他考虑自己被裁判仲审所进行例行审问是不是被人设计好的时候,又有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管那种麻烦事情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佩利斯人。”特舶尔气哼哼地抱着胳膊说:“我们重甲骑士团难道还要怕谁不成?直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嘛!”


狄瓦诺略显烦躁地搓着手:“不行,现在我们在明有人在暗,不能大意,我可不想因为一个疏忽将整个骑士团都输掉。”


“……有那么严重吗?”特舶尔耸耸肩膀,“老皇帝刚刚被人暗杀,他们忙调查凶手还忙不过来呢,有时间管我们?”


“就是因为要追查杀害皇帝陛下的凶手,我们的骑士团才更加不能轻取妄动,”狄瓦诺眯起眼睛,“哪怕那是最虚伪的忠诚。”


特舶尔发出了像熊在低吼一样的含糊笑声。


“那之后总长大人有什么安排?”


“你急什么,既然有人绑架教皇就代表他对我们骑士团有兴趣,所以下一个是谁最先来找我,那么他就是绑架教皇的人。”狄瓦诺舒舒服服地在椅子上一躺,“等着吧,我要看看接下来找我喝茶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特堡,我有点累了,让我先睡一会儿吧。”


“哦,那我这就去拿条毯子过来!”


本来还想再稍微考虑一下现在的局势,但连续几天积累下的疲劳随着狄瓦诺回到依雷斐总部后的放松,立刻如山一般向年轻的骑士压了下来。于是听着自己最信任的副将远去的足音,狄瓦诺很快就陷入了梦境……


[2]


但是后续的事件发展却出乎了狄瓦诺的意料——他虽然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拉拢依雷斐骑士团,却没有想到第一个找上他的人竟然是慕艾拉。


接到觐见的命令后狄瓦诺拎起银色的“庇顿”便前往皇宫,一路上非常安静,狄瓦诺只能听到积雪在自己的脚下发出松软的踩踏声。


快到皇宫的时候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突然走上前来,为首的是一名狄瓦诺从未见过的男子,长相并不粗犷,比起武将更像文官的样子。苍白着一张脸,甚至有点病怏怏的感觉。他走上前来对狄瓦诺伸出手:“请骑士长交出武器。”


苍金的骑士傲慢地回答:“‘狄瓦诺进出皇宫不必交出武器’,这是皇帝陛下的特许。”


“皇帝陛下已经去世了,这是慕艾拉公主的命令。”男子冷冷地回答,“慕艾拉公主身边有她亲自挑选的卫士,安全问题不劳阁下费心。”


狄瓦诺的琥珀色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如果我说不能把‘庇顿’交给你呢?”


这时候前来迎接狄瓦诺的使官见状立刻插身在两人之间打着圆场:“巴奔先生接下来就请交给我吧。”说着他转向狄瓦诺,“总长大人请不要生气,巴奔先生刚刚随着慕艾拉公主回到佩利斯,我们这里的许多规矩他还都不太了解,如有冒犯请多包涵。”


狄瓦诺点点头:“之后呢?看你的架势似乎还有话要说。”


“是的是的,因为慕艾拉公主刚刚回国的关系,大人也知道,女孩子对刀枪什么的终究还是有点畏惧。您不记得了吗,当初我们在九公主的生日宴上,您的‘庇顿’曾经惹得她大哭……慕艾拉公主温婉柔弱,此次回国又是因为这种天人永隔的噩耗,想必一定悲痛非常,像我们这些做仆人的,既然不能像您那样摧城拔寨所向披靡,就只能在其他方面为主人排忧解难了。”


“说得真好听啊,其实使官大人是暗示我如果持武器觐见公主的话,有可能会给她造成武力威慑的印象吧?”


“或许如此吧。”使官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深知‘庇顿’对阁下的重要意义,因此在您觐见期间定会对它严加保管,等您回来势必马上归还。”


狄瓦诺想了想,笑道:“你说得恳切,其实没有给我任何选择。如果我说拒绝交出武器,一定会被当成叛贼就地处决吧。”他看了一眼已经把手扶在腰间武器上的巴奔,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使官,“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你也是跟慕艾拉公主一起回国的么?”


“在下之前只是并不在皇宫任职而已,狄瓦诺先生没有留意也是正常。”使官含糊其辞。


“算了,忠诚是骑士守则之一,至少我在这里不会破例。”说着狄瓦诺将“庇顿”交了出来,“那么就有劳你们了,好好替我保管它。”


使官双手接过那把闪着银色金属光芒的长枪,又转交给巴奔,之后对着狄瓦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慕艾拉公主正在前面等您,这边请。”


之后随着沉重的铜门缓缓打开,当狄瓦诺看到躺在王座上的慕艾拉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确定了,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这位黑发公主为他所设下的陷阱。


[3]


荣托坐在窗边,一边吃着侍女奉上的一种叫做瑙玛、只在佩利斯才盛产的水果,一边看向窗外的风景。


比起本家辛波希德,他一直觉得佩利斯的风景死板又单调,但却因为七座佩堡炉的存在而生添了几分冰冷的金属感。他唯一对这点感到亲切,是因为他觉得这与那个有着苍金色头发的男人在气质上有那么一点相似。


“你说谁能成为佩利斯的主宰呢?”荣托像在问别人,又像在问自己。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名看起来跟慕艾拉年纪差不多的娴淑女子,名叫芙西蕾亚,出身低等贵族家庭,由于家道中落,辗转到了辛波希德,感激于萨巴通家族的收留,这些年来一直为其工作。芙西蕾亚将长长的棕色头发盘在脑后,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裙。长相非常甜美,就像盛开在路边的淡色花朵,虽然常见却让人备感温暖,不像慕艾拉的美,带着能够夺走人全部注意力的嚣张。


“佩利斯王室有那么多名儿女,可老皇帝一直没有确立王储,于是现在所有人都在为了那把绯色椅子明争暗斗……真有趣,到底会是谁最后落得个满盘皆输呢……”


“那么侯爵大人又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佩利斯呢?”芙西蕾亚忍不住问,“好好呆在本家里不是很好吗?也省得惹藩王大人生气……”


荣托向来为人随便,芙西蕾亚又是他的贴身侍女,从十一岁开始就跟在他的身边了,所以私下里跟他讲话多少有点随便,荣托自然也不在意。


“芙西蕾亚你知道吗?佩利斯的第七位公主据说有着能够超越我外祖母的美貌哦。”与慕艾拉有着可以忽略不计的远亲关系的荣托晃着酒杯说,“我在前天萨兰的舞会上远远地望过她一眼,确实名不虚传。”


“既然都说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又怎么可能会看得清楚呢?”芙西蕾亚反驳说,“露施玛殿下的美貌才是无人能及。”


荣托笑着挥挥手,像是在跟朋友进行着一场什么有趣的辩论:“算啦我不跟你争,反正你总会看到的。再有啊……狄瓦诺现在就在为她做事哦。”


像是刻意观察芙西蕾亚的反应一般,荣托慢悠悠地说出了上面的话,之后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淘气表情。


当年面对那名新来的要担当荣托护卫的苍金少年,一向待人冷漠的芙西蕾亚表现出了难得的热情与关照。因为狄瓦诺从不喝酒,她总是会挥舞着平底锅赶走那些想要灌醉他看他出丑的雇佣兵们,虽然芙西蕾亚地位卑微,但由于深受荣托偏袒,又从小长在本家中,大家多少还是会让着她几分。那时候狄瓦诺也不道谢,只是提着长枪默默走掉,傍晚归来的时候则会递给芙西蕾亚一袋柿子当谢礼。


“你特地去摘了柿子?”芙西蕾亚惊讶地抱着一袋沉甸甸的柿子睁大了眼睛,急急地问有着一双琥珀色眼睛的冷漠少年。


狄瓦诺似乎没明白她话里的重点,想了想歪头回答说:“是野生的,所以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是你偷的东西啦……”


“骑士是不会偷东西的。”狄瓦诺似乎有点不高兴,又看了两眼依旧定定望着自己的女孩子,“别抱那么紧,会弄脏你的裙子……”说完就拖着长枪走掉了。


看着芙西蕾亚想得出神,荣托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芙西蕾亚双颊不禁微微一红:“这么说来狄瓦诺现在也在佩利斯?”


“对啊,不然我特地带你来做什么?”看来荣托的恶作剧还没结束。


“狄瓦诺就像我的弟弟一样。”芙西蕾亚争辩道。


“我记得狄瓦诺年龄比你大吧。”轻描淡写地反击。


芙西蕾亚决定不再上当,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不过还真是怀念啊,竟然已经有七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变了没有……”


“没有变。还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臭脸,与那头惹人注目的头发。”说着荣托有点伤心地拉着自己金色的额发,“不明白啊,我这种怎么看都比他要有未来性的男人为什么就是不如他受欢迎呢?”


“我觉得大概是气质问题。”


“……芙西蕾亚,你到底站在哪边啊?”


被荣托嗔怪着的侍女轻轻地笑了起来,可心里某处却随之笼罩起越来越重的阴影——那个十年之前的苍金少年如今到底成为了什么样的人呢?他还可能记得自己吗?


芙西蕾亚虽然不谙战事,但对依雷斐骑士团的传说还是略有耳闻。可她总是无法把那个经常抱着长枪坐在台阶上看天一看就是一下午的沉默少年,与戮气过厚的重甲骑士团总长联系起来。还是说,那个曾经会对她眨着琥珀色眼睛温暖笑着的男孩只不过是一个掩饰的表象呢?


芙西蕾亚不太渴望追究真相,但是却又不能阻止自己去想。


[4]


凌晨里狄瓦诺叼着一根草棍躺在骑士团的台阶上看着天空。


佩利斯的天空并不好看,大多时候总是灰蒙蒙的一片,晚上更是狰狞如鬼魅般透出大片大片的红。教皇曾经在亲听狄瓦诺的例行告解时说“这是每一个佩利斯人身上都该肩负的罪。”狄瓦诺似笑非笑地追问教皇为什么要特地强调“佩利斯人”,却从没有得到过结果。


通过跟慕艾拉的讲和,狄瓦诺算是暂时赢回了对于依雷斐骑士团的控制权,但是作为公主贴身近卫的工作他依旧得做。不过能够不受人身限制地自由出入依雷斐骑士团,无论如何对他来讲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因为狄瓦诺自认只有在这里才能呼吸顺畅,才能让自己的大脑灵活。特舶尔总是不知道他的总长在想什么,其他的团员也如此。在他们看来,只要是狄瓦诺做出的决定就一定是正确的,只要是狄瓦诺说的,就必须是他们要去执行的。虽然狄瓦诺无数次苦笑:“你们好歹也动一点脑子好吗?”却总是被团中骑士酸溜溜地辩解说:“我们只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未来与生命都交给您去把握罢了,能放心地由别人去掌管自己的人生,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不也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吗?”


……


差不多到每天去慕艾拉那儿当值的时间了。


这么想着狄瓦诺从台阶上站起身来,吐掉草棍,骑士团内的静谧还未散去,狄瓦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之后前往慕艾拉的寝宫。


慕艾拉直到中午才起床,被告之狄瓦诺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见到他的时候狄瓦诺正坐在椅子中看书,冬日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里流过来,静静地铺洒在苍金青年的脚边,慵懒温暖得像是一只蜷缩而眠的猫咪。


年轻的骑士一边用手拄着头一边认真翻着一本诗集,看得很专注,连慕艾拉站在自己身后了都不知道。


“既然这么喜欢这本诗集就送给你吧。”慕艾拉突然说。


狄瓦诺这才意识到慕艾拉的存在,立刻站起来行了一个礼,礼后他发现慕艾拉今天穿了一件低胸的衣裙,颜色依旧是夸张的全黑。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条镶嵌着巨大翡翠的银色项链。这条项链狄瓦诺曾经在先王最宠爱的王妃身上见过。


算了,这跟我又没有关系。


狄瓦诺心中暗想。


“职下觉得埃勒的诗集修饰太多,反而华丽有余内容不足。”狄瓦诺拍着书背评价道。


“是么,我倒是蛮喜欢埃勒的……毕竟作为女孩子,总会有单纯追求‘漂亮’的一面吧。”盯着反应有些惊讶的狄瓦诺,慕艾拉笑了笑,突然问,“听说你以前每次觐见我父王,都不会被收缴武器,这是真的吗?”


“承蒙先王错爱,因为一次偶然曾经成功救驾,所以之后陛下就特许职下持枪觐见了。”


“救驾?不会是你自己亲导亲演的吧?”慕艾拉眼波一动,“不,从你昨天对骑士团的态度来看,你很重视自己手里的人,所以你不会牺牲他们去做这种事情。”


“所以职下是故意纵容了某场计划好的暗杀,之后坐收渔利吗?”狄瓦诺顺着公主的话说,之后两个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公主殿下今天有什么安排吗?”狄瓦诺问。


“还不是去某些至今不肯为我效力的顽固贵族家里喝茶么,”慕艾拉笑,“伐谋伐交,这才是兵家之道嘛。”


“等到需要伐兵,就是依雷斐骑士团该登场了的时候吗?”狄瓦诺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