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崔莺莺,花影浮动玉人来(1)

作者:纳兰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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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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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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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818字

莺莺和元稹的恋爱经历,记录在一个叫做《会真记》的唐代传奇里面,而传奇的作者就是元稹本人。


他们是远房表亲表兄和表妹元稹的母亲和崔莺莺的母亲俱都姓郑,而且属于同族中的姐妹辈分。


贞元十六年,宰相崔鹏病死长安,遗孀郑氏和孤女莺莺因在京城无依无靠,娘俩商议不如抚柩回乡。


行至蒲州,家仆就对崔老夫人说,夫人,往年间我也曾从此路过,可不大太平,有匪盗占山为王,专事抢劫掳掠,无恶不作,尤其是夜间,明火执仗,杀人越货,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还是暂避为妙。


崔老夫人就问,何处可避祸?家仆回答,城东普救寺,地处偏僻,又是善堂,匪盗一般不往。老夫人无奈,只好暂厝普救寺,等待匪情缓解后再动身不迟。


此时,元稹正在蒲州游学,年方二十三岁,长得清秀儒雅、一表人才,饱读诗书,性情孤傲,除诗词酬答外,很少与人交往。


读书之余,元稹喜欢登山玩水,郊游散心,偶然路过普救寺,被这里的秀美风景所吸引。这座普救寺,远离尘世喧嚣,堪称世外桃源,满院古柏修竹、绿荫森森、幽静宜人。元稹很快喜欢上了这里,索性夹着行李,在普救寺的西厢租了一间房,决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静心读书,准备秋闱大考。


恰巧,元稹所住的房子就在崔家母女的隔壁,院中间隔着一道矮墙。


一日黄昏,元稹读书累了,就漫步出屋,到窗外呼吸新鲜空气,听鸟语,闻花香。因为个子足够高,可以越过矮墙往院内观瞧。呵,好一个春意盎然的世界。一排垂柳,扶着微风,款款而动,像是绰约的女子;花坛里鲜花锦簇,枝丫高低参差,把整个院落点缀得粉妆玉砌。


元稹正要移步院内,作进一步的赏玩,忽听见花丛中有女子的声音。一个说,小姐,你快看蝴蝶,成双成对,留恋花蕊,真真的羡煞人;另一个说,呸!偏偏你知道,你这小丫头,真不知羞!然后响起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元稹好奇,凑上来想一窥究竟,却发现花丛后隐着两位比鲜花还娇嫩的女子。


莺莺出身名门,自幼接受严格的礼教,养成一副文静娴雅的大家闺秀风范。丫鬟红娘天性聪慧活泼,因是下女身份,也就没有那么多约束,一举一动都透着机灵、顽皮和爽直。


红娘拉着莺莺正要离开之际,忽见元稹从花丛中探头出来,痴痴的望着她俩。红娘吓了一跳,急忙护着莺莺往屋里去了。


元稹感到十分尴尬,愣在当场,仿佛做梦一样。


梦境中,花团锦簇中飘然而出一位红衣少女,步履轻灵,神情活泼,看装束可知是一侍女。接着,又款款步出一位姑娘,淡黄衣裙,身段颀长,在落日余晖中,好似弱柳迎风,惹人爱怜,细看之下,杏花含烟的脸庞,秋水凝碧的眸子,远山微蹙的娥眉,丹蔻轻点的朱唇,淡淡的神情,似喜非喜,似忧非优,宛若画中仙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惊艳”,用现代的话讲,叫“艳遇”。这下好了,元稹再无心读书,眼前脑后,纸上纸背,字里行间,全是莺莺的影子。最后,茶不思,饭不想,终日对着窗子发呆,要不走到花坛,希冀着第二次艳遇的发生。


怎奈造化弄人,因为受了惊吓,莺莺不仅以为元稹是轻薄之徒,而且再不愿往花坛中来。纵使元稹望穿秋水,终是一无所获。


日子一长,元稹这棵焦渴的禾苗终于迎来了些微的甘霖。


因为住得近,出来进去总能见面,久而久之,元稹渐渐地就跟丫鬟红娘混熟了,他就请求红娘代为引荐,介绍他与莺莺认识。


直率的红娘大惑不解,劈头盖脸地问,既然如此倾慕我家小姐,为何不大大方方地托媒人说合呢?这一问倒难住了元稹,因是孤身一人在外,无父母做主,他确实没想到要找媒人求亲。


不过元稹有办法,他面带痛苦地说:“这些天来,因思念小姐,我食不甘味,睡不安寝,简直无法度日。若托媒人说合,恐怕数月半载难有结果,那样的话,我岂不会像枯池之鱼一样。远水难救近火,拜托姑娘不行吗?”


也许因为红娘生性热心,对元稹有一丝怜悯之情,竟应允了为元稹与莺莺设法撮合。于是,元稹开始施展自己的绝杀技写情诗,将第一封情书透过红娘的手,传递给了莺莺。


春来频行宋家东,垂袖开怀待晚风。


莺藏柳暗无人语,唯有墙花满树红。


深院无人草树光,娇莺不语趁阴藏;


等闲弄水浮花片,流出门前惹阮郎。


诗中暗藏“莺莺”两字,词句含情,充满诱惑。


莺莺看后,心里也不禁荡起春意。但她是大家名媛,深受礼教陶冶,自然不便私许男女之情。元稹刻意策谋的这封情书,投出后就象石沉大海一样,了无回音。


一介儒雅书生,能放下面子求红娘传书,已是相当不易了。书去无音,他当然也就无可奈何了,除长吁短叹外,再也想不出博得佳人青睐的良策。


正在元稹苦于没有回音的时候,当地打家劫舍的大盗孙飞虎,风闻普救寺住了一位艳丽如花的美娇娘,一时色心大发,决定抢来做压寨夫人。孙飞虎率领一彪人马将普救寺团团围住,然后派他的狗头军师进院提亲。


崔老夫人一听这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心想,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想我堂堂宰相夫人,竟遭这帮山匪毛贼欺侮讹诈,岂有此理!


崔老夫人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老诰命,情急之下,想出一策,希望能藉此拖延时日。她派了一个可靠的家仆去见孙飞虎,传话说:“小女莺莺新承父丧,尚未服满孝期,不便议婚,请将军改期再来迎娶。”


孙飞虎倒爽快地答应了,反正跑不了,多等几日无妨,临走时撂下话,留些时间给小姐尽孝道,半月之后再来迎娶。


孙飞虎怕其中有诈,答应放宽时限后并不撤兵,而是在普救寺四周驻扎下来,准备就地等上半月。


寺院内,急坏了崔老夫人一家。


柔弱的莺莺小姐除了对着母亲悲啼不止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一切担子都压在崔老夫人肩上,她冷静下来,冥思苦想,知道靠自家的力量无论如何是解不了围的,最后只好命家人召来寺中所有的僧人和住客,承诺说,如果有谁能设法解围,必将酬以重金,若是年貌相当,则以小女莺莺下嫁!


崔老夫人许以嫁女,并非诚心,但站在众人之列的元稹,正苦于有情无缘,听到此说,心中又萌生了希望之火。


原来,元稹跟这里的守军将领白马将军有莫逆之交,白马将军有精兵数千,对付毛贼孙飞虎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元稹当即写下一封告急书,差崔家一位能干的家人连夜送出,很快就搬来了白马将军,不待大动干戈,就赶走了孙飞虎的乌合之众,并擒杀了孙飞虎。


解围之后,崔老夫人设宴酬谢了白马将军及众将土,当然也没忘了把元稹让到上座。酒桌之上,一些话自然难以启唇,好不容易待白马将军走后,元稹迟迟逗留,希望崔老夫人能话付前言,将爱女莺莺嫁与自己为妻。


但崔老夫人顾左右而言他,不断地表示感激之情,却并不提及许婚之事。这可急坏了元稹。崔老夫人没话找话,问起元稹的家世,谁知,这一问竟问出瓜葛来,原来元稹的母亲郑氏与崔老夫人乃是同族姐妹,莺莺论起来竟是元稹的小表妹。


崔老夫人见有这层亲故,就命红娘叫来莺莺,让她见过表兄。一会儿,莺莺轻轻下楼来,只见她淡扫蛾眉,眼神中无限柔情,纤腰微摆,娴雅地过来以礼见过表兄,秋波盈盈似语,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元稹正暗喜可以亲上加亲,崔夫人却悄悄拿定了悔婚的主意,一是考虑到元稹家境贫寒,二是元稹又无功名,若将女儿嫁了他,母女后半生就没有权势可依靠了。因此她只是细述亲戚之情,绝口不谈婚事。


元稹察觉到这位远房姨母有反悔之意,而他自己又碍着情面,不敢斗胆提出,叙谈至晚,只好悻悻地离去。


回到房中,元稹愈发无法释怀。表妹莺莺的影子不断萦绕脑海,令他坐卧不宁,行止无心,终于忧思成疾,病倒在床上。


幸好,莺莺知落花有意,自己不愿做那无情流水,又加表哥确实一表人才,善解风情,风流蕴藉,故偷偷差派小红娘前去探视。


红娘穿花拂柳来到张生房中,并不说安慰之语,只是笑容可掬地递给元稹一方诗笺,只见上面写着: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疑似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