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夏茗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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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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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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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128字

怎么会通过名字的好听程度来选择搬东西的搭档?太乱来了吧。


因为我觉得名字越动听,本尊越有可能又丑又粗犷,不会传出绯闻。


我反倒觉得,通常中考状元才又丑又粗犷。


从一开始就是互相不屑的辩论,没有走向暧昧的可能性。


也正因如此相处得轻松异常,成为彼此唯一交心的异性朋友。


“想不到你和季霄有这种友谊,真令人羡慕。”风间感慨道。


“你呢?”


“我什么?”


“有类似的友谊吗?”


认真地思忖一会儿,接着摇摇头:“完全没有。”


女生对他的侧脸凝视片刻,伸过修长的手,温柔地拍拍他另一侧肩胛,用类似自我安慰的语气说:“好可怜。”


那么我们的相遇相知,又是缘何而起的契机?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有幼年时残留的记忆。


出生在阳光碎裂的日子。躺在摇床里的婴孩,她是我。她吮吸着自己的手指笑得不知忧惧,我却以旁观之姿心如死灰地看清了自己纷扰难堪的一生。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又断不了庸常奢望。


被孤独和迷惘推着后背,我走向那个阴影浓重的地点,而恰于此时,你沉抑的怜悯从黑暗中浮出海平面,转化成无名的光粒子,不可思议地遏止了我内心的张皇。


下午第三节课后,风间依据短信指定的地点到教室找夕夜。学生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男生很快认出不远处的夕夜,但没有走向她身旁,只是倚门而立。黑板上第一行用稍大的字体写着:


期末小组作业可选课题:


接下去是题目。标注了序号。从1到7。


夕夜所在的小组爆发出一阵骚乱,男生转头看过去。


一个外卷长发的女生双手交叉在胸前:“反正我不管,要么她走要么我走。”她身边那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眼镜男笨拙地打着圆场:“哎,你不要这么情绪化。大家只是在一起完成作业而已。”


“我就是无法跟这种品行恶劣的女人共事。”


被指为“品行恶劣的女人”的夕夜缓慢地眨着眼睛,语气平静地对那长发女生说:“但我并不认识你,以前没见过你,请问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陈瑶茜是我朋友,她你总该认识吧。”


思绪崩断,像单排梳突然豁了齿,夕夜连呼吸也阻梗起来。同组的其他几个学生都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还是说,你连她也不认识了?呵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休学的人,你却能这么轻易忘得一干二净,还真是符合你顾夕夜的一贯做派呢!”


无论怎么努力,喉咙深处也只能发出含混的吞咽声。


其实在听见那个名字的瞬间就已经失去了反驳与争辩的能力。


不知不觉,指甲深深嵌进自己的皮肤里。


“怎么?直到现在还要坚持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女生冷笑一声,“顾夕……欸?”


咄咄逼人的非难因某人出现戛然而止。


夕夜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何未能顺利继续,却感到左手手腕被轻柔地牵了起来。


牵起夕夜的风间对卷发女生淡然道:“适可而止哦。如果你和我每任女友都过不去,我就只能理解为你看我不爽了。”施过定身术后又转过头对夕夜说,“你也应该适当尊重别人嘛,人家辛辛苦苦抢了你前男友,你怎么可以连去认识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围观的同班同学听得云里雾里,被其中复杂的关系绕了进去。


风间冲面色转青的卷发女生微微笑一点:“……你说对吧,单若水?”


雨点顺檐滴落,森森的长廊深处笼罩着琥珀色的雾霭,好似悬浮了仇怨魂灵。空气微寒,又因蕴涵过多水分而变得沉重。虽然没淋雨,但夕夜感到衣服被濡湿了。


出教室拐过楼梯,风间立刻放开了她的手。


“老实说,我不喜欢逆来顺受的女生。那个黑着脸果断说着‘拜托别再来烦我了’的顾夕夜哪儿去了?”


“我不是逆来顺受,而是自作自受。”夕夜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地面,“有些事你不了解。”


“陈瑶茜么?我多少知道一点。不过单若水并不是她的朋友,对她的了解程度大概和我差不多。总而言之,单若水没有任何女性朋友,这个我再清楚不过了。”


“……”


“走吧,”男生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眼,“不是约好一起吃晚饭么?”


“……陈瑶茜的事……你什么都不问吗?”


“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你这样……反而让我更愧疚。”女生跟在后面走出几步,又再次停住,“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男生回身注视她。


寒风倾注进走廊,从两人中间穿过。


“我知道她是单若水,上节课考勤抽查点名时就知道了。今天叫你来也是故意的,我想向她炫耀。但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陈瑶茜。其实说到底我还是自作自受。”


夕夜不敢去看那静置在深深眼窝里的犀利的眼睛,只是盯着他冷酷的薄唇,已经对即将吐出的言辞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出乎预料的,那双唇弯出一段柔和的弧度。


“炫耀?第一天不就说了随便借你用吗?是你自己拒绝了。”


“……那不一样!我并不想演戏。”因为神经紧绷而变得滔滔不绝,“我不想借一个帅哥来争回一口气,但如果得到真实的幸福,我也会想炫耀。单若水脾气不好,稍稍一句不悦耳的话她就会被激怒,如果她和我发生争执,我猜你会出面帮我,这样就顺理成章让她感到和我当时同等程度的悲伤了。对不起,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单纯可爱的女生……”


“我没认为你是单纯可爱的女生。”男生幽幽地一句。


“欸?”


“你也完全可以事先跟我商量,何必绕这么一大圈。”


“可是我……”女生嘟哝着,音量渐小,身不由己往旁边的一根廊柱后面躲,看起来有点滑稽。


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得到了真实的幸福。


不知道你对我的感觉。


我要怎样和你商量,你才能理解?


即使到此时,我都无法把心情转化成言语表达出来……


我……


忘了是你叙述中何年的暮春初夏,星斗虚悬,高大的乔木如剪影,一簇一簇白的粉的花在静谧中堆叠,没有浓烈的香气,却开得喧嚣而张扬,使幻觉丰盛。


又听见风声呼啸,无形的气流在枝杈间游走穿梭,楼道里溢出温暖的淡黄色灯光。


那些细节,在许多年后被碾压成记忆,定格在你大脑皮层的浅处。那时的少女带着怎样忐忑不安的神情推门而出,你依然历历在目。


此时虽已是深冬季节,却分明有什么与当年相似。


我的语气和音调像极了你最熟悉的某个人在灰色云层堆积于天空时为你照亮整个世界的那个人。


我与她都具有某种特殊的属性,能让你在优柔、脆弱前变得坚定。


于是你,也依旧站在那片阴影里,一脸平静,言之凿凿


“我知道你喜欢我。只要对我说这句就够了。”


可悲的是,那时的我一无所知。


夕夜的瞳孔在瞬间收紧。与冻结了表情的脸形成对比的是被狂风扯着满面乱飞的发丝。


愣了长长几秒,她蹙了眉紧抿着嘴,却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踮起脚尖伸过手,默不作声地环住风间的颈部,直到把脸埋在他锁骨上方才发出沉闷的呜咽。


像一根冰锥精准地刺向心脏。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的人,换成了风间。


你如此神情,是否真的意识到今昔两个女生的不同。


无论在亲情、友情还是爱情的范畴中,我都从未得到过爱,从未被任何人真心对待。


犹如被掏空五脏六腑奄奄一息的生物,已经失去了索取的力量。


锱铢好意,都可能,成为我维生的氧。


由于都没带伞,天色渐暗又毫无停雨的趋势,两人只能先奔回风间和季霄租的房子里,到家时全身都湿了。


“我来叫外卖,你先去冲澡。”


“……可是我没有换穿的衣服。”


男生顿了一下,进房间取出衣服和毛巾:“我的借你。”


洗完澡,才顾得上环视屋内,不由发出感慨:“你和季霄……有洁癖吗?”


“季霄略有。”男生发现她尴尬地立在空地处,帮她拉开餐椅,把刚送来的比萨外卖拆开放在桌上。


“说起来,你没买季霄的份啊。”指比萨。


“他今天和亚弥约会,应该不会回来……”


“不会回来?呃……还真不像他的风格,变化好大不能接受……”女生失神碎碎念。


男生邪气地笑一点,补完整句话:“……吃饭。”


“什么啊!”才反应过来被耍了。


“就算不回来也不奇怪吧,他已经二十多岁了。”


“对哦,时间过得好快,我对他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十七岁。”


“十七岁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从此失忆啊。”男生只是不经意地随口问。


女生却不无凄凉地苦笑起来:“不知道还以为你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失忆的人又不是我。”


“啊……该不会是高二时阳明中学那个坠楼事件吧?一个女生失忆一个女生死了。叫……颜泽和萧卓安对吧。那时候本市新闻每天滚动跟踪报道。”


“是我的两个朋友。季霄没跟你说吗?”


“没有。我们不交流这个。”


“说是朋友,现在想起来真讽刺。”夕夜长吁了一口气,眼睑低垂着,有节律地用塑料叉子戳比萨,却一口也没有吃,“我最笨的方面就是交朋友太一厢情愿,人家根本就从没把我当朋友。卓安的爸爸是政府要员,她虽然家境一般,但她从小一块儿玩的朋友要么是家里有权有势的要么是非常有钱的,你明白么?就是那种公主,人也漂亮头脑也好,除了脾气有点火爆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风间微笑:“这样的女生好像每个圈子里都有一个。”


夕夜继续说:“有一次她过生日,我整个月没有吃早餐,把钱省下来买了个绒毛小熊送她,在我印象中,她很喜欢娃娃之类的东西。我妈当时刚过世,我寄住在别人家,拿出这样的礼物已经是极限,但在她收到的礼物中完全不起眼。她接过礼物时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是泰迪熊呢,这熊好丑啊’就随手扔在沙发上。后来整个晚上都没有再碰过那只熊。可以说我是个没有童年的人,也从来没收到过绒毛玩具做生日礼物,在我眼里熊就是熊,它们都长得一样,我不知道什么是泰迪熊,就算我知道也买不起。那时候,看着被丢在一边的小熊,我特别……想偷回去自己玩。”


男生本来深陷剧情,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噗”地笑出声:“你怎么就这点志向,我对你无语了。”


“我是说真的,觉得她不喜欢,还不如自己留着,但送出去又不好意思要回来。所以纠结了一晚上。当然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蛮悲哀的。而且后来寄养的那户人家又发生了一些事,在我最糟糕的时候,她竟然一声没通知就跑去了国外。”


“何止悲哀,处境这么悬殊,人家又不拿你当回事,干吗做朋友?”


“我本来就没什么多余选择。”


“那另一个呢?”


“颜泽?事后我也想明白了,我拥有颜泽最需要而得不到的东西,颜泽拥有我最需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我们互相嫉妒,又不能互相理解,根本不适合做朋友。”


“能让你嫉妒的人?我有点好奇。”男生顿了顿,“嫉妒她哪方面?”


“她擅长交际,和什么人都能做朋友;家庭幸福,拥有宠她爱他的双亲。亲情友情都完美得无以复加,更何况……”夕夜长吁了一口气,“我喜欢的男生喜欢她。”


记忆深处的某些沉淀物被轻轻晃了起来,浮上水面。


收拾了餐盒再进得房间,风间见夕夜正拿着自己和高中时好友的合照打量:“发现不和谐之处了吗?”


其中一个女生闭着眼,另一个女生侧头望向镜头之外,剩下那个男生则看着侧头的女生。除了风间,没有一人看镜头。


夕夜当然注意到了,指着侧头的女生:“她叫什么名字?”


“夏树。”男生顿了顿,“为什么特别问她?”


“风间的恋人。”夕夜指着照片上的夏树,接着又指向照片上的另一个男生,“风间的情敌。”


男生在她身边的床沿坐下,微笑起来:“怎么知道的?”


“观察嘛。表情,距离,肢体语言。”


“挺犀利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但我觉得,还是有瞒着我的部分,不是么?”夕夜转过头,盯住他的眼睛。


风间一时哑然。


“是情敌,又不仅仅是情敌”的部分,曾经对夏树那么轻易地和盘托出,此刻面对夕夜,却做不到毫无保留,能做的只有诚实地点点头。


弹指之间,深深的孤独与无助在夕夜内心疯狂地滋长起来。宛如世界行将毁灭,视线所及处却已杳无人烟。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幽深的迷宫,无法通过抚摸他的脸或亲吻他的唇去感知、探寻路径。瞳孔是唯一的入口。


但风间有一双决绝的眼睛。坚定、坦诚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其实夕夜自己也不明白,悲伤从何而来,她是如此敏感而脆弱的女孩,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其实夕夜自己也不知道,这悲伤已经渗进了她潜意识的最深层,它将在未来的某些时刻成霜成雪,封冻出一个寒入骨髓的极地。


而此刻,女生只是勉强挤出微笑,语调中混着一丝哀求的余音:“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会愿意听。”


房间里再没出现声音,被刺痛了的,是两颗心。


客厅里有些奇怪动静,想必是季霄他们回来了,夕夜正为难于无处藏身,见面会有些尴尬,推门却只见亚弥。


“季霄人呢?”风间先开口问。


亚弥忙脱了湿透的外套,一头扎进浴室关上门,过半晌,回答才伴在水声里响起:“逛花鸟市场时突然下起雨来,所有人一起奔走避雨,一不留神就走散了,季霄的手机又放在我包里。我好不容易抢到辆出租车,就先回来了,想必待会儿他找不到我也会自己回来。”


夕夜问风间家里的雨伞放在什么地方,男生帮她开了阳台门,取了伞:“你要去接他?”


“找不到亚弥,他是不会自己回来的,”边说边像自我肯定般地点点头,“伞只有一把,我去找他,你们在家等吧。”


风间不解地看着她匆忙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在旁观者无法知晓的过去。


高一第二学期时,交往中的季霄和颜泽一起去公园看烟火大会,回来后颜泽闷闷不乐,季霄只好向夕夜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