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位小公民的来历

作者:叶永烈

|

类型:科幻·灵异

|

更新时间:2019-10-06 12:30

|

本章字节:11176字

小虎子的曾爷爷的办公室是个套间。我们参观了办公室,小虎子的曾爷爷、曾奶奶带着我们走过一扇门,里面是一间卧室。小虎子的曾爷爷和曾奶奶就住在这里。


不过,他们的卧室一片纯白色,看上去像病房似的。令我惊讶的是,卧室里放着四张病床:两张普通的单人床,床边各放着一个摇篮式的小床。


不用说,那两张单人病床当然是曾爷爷跟曾奶奶睡的,可是两位老人家的床边,为什么要各放一张小床呢?


我对那小床发生兴趣。走近一看,里面竟然都睡着一个小宝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我又一次懵了的时候,进来一位穿白大褂的阿姨。


小虎子的曾爷爷向我们介绍说:“这是白阿姨,我的助手、年轻的教授,‘cl研究所’的常务副所长,正在主持一项重要的克隆研究工作。”


白阿姨说:“唷,今天怎么来了一群小客人?”


小虎子的曾爷爷逐一向白阿姨介绍说:“这是我的曾孙小虎子,这是我的曾孙女小燕,这是我家的机器人铁蛋。”


接着,曾爷爷提高了声调:“这是来自时光隧道那一头的著名小记者……”


没等曾爷爷说出我的名字,白阿姨倒是先说了出来:“小灵通,欢迎你!”


我不明白,白阿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白阿姨又补充说道:“我从电脑网络上看到记者‘铁灵通’的报道,知道小灵通第三次来到我们未来市。”


我注意到,这时候,铁蛋悄悄得意地笑了。


当白阿姨从怀里掏出磁卡名片的时候,我赶紧抱歉地说:“对不起,白阿姨,我新来乍到,还没有磁卡名片。”


白阿姨笑道:“在我们未来市,有两种人没有磁卡名片:一种是大人物,大名人,谁都知道,用不着名片;另一种是刚出生的婴儿,就像躺在这里小床上的那两个小公民,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名片,也就没有名片。小灵通,你是属于前一类,你写了《小灵通漫游未来》,你的大名在未来市已经如雷贯耳,用不着名片。”


白阿姨的话,又使我不好意思起来。我问:“在你们这里,也能看到《小灵通漫游未来》?”


白阿姨说道:“当然能够看到——从‘未来市互联网’上看到《小灵通漫游未来》。不仅能够看到你对我们未来市写的文字报道,连书上画的精美插图和漂亮的封面,也都能看到。我们的‘未来市互联网’上,同样写着中央电视台那言简意赅的八个大字:‘传承文明,沟通未来’。《小灵通漫游未来》在你们那里是‘沟通未来’,在我们这里则是‘传承文明’。”


白阿姨快人快语,跟她见面才几分钟,我们就变得很熟悉了。


作为记者,凭借着职业“嗅觉”,我理所当然地关注起小床上那两位没有磁卡名片的小公民……


就在这时候,白阿姨走近一张大床旁的小床,为小公民检查身体。我趁机跟了过去。我发觉小床上的小公民颇似曾爷爷,只是没有又浓又密又长又白的络腮胡子。


得到小虎子的曾爷爷和白阿姨的同意,我用数码照相机给这位小公民拍了照片。


白阿姨接着又走近另一张大床旁的小床,为另一位小公民检查身体。我又紧紧跟了过去。我发觉小床上的小公民颇似曾奶奶,只是没有又浓又密又长又白的头发。


我又用数码照相机给这位小公民拍了照片。


我问白阿姨:“这两位小公民是……”


白阿姨笑了:“我知道,记者最喜欢‘打破砂锅——纹(问)到底’。不过,这里不是接受采访的地方,我们的谈话会影响小公民的休息。另外,曾爷爷、曾奶奶上了年纪,也该休息。到我的办公室去谈吧。”


于是,我跟着白阿姨离开了曾爷爷、曾奶奶的卧室和办公室。小虎子和小燕跟我一起离开。铁蛋则紧紧跟在我的身后,显然,这位“铁灵通”也具有新闻记者“刨根问底”的素质,也想从白阿姨嘴里“掏”新闻。


白阿姨的办公室,就在曾爷爷、曾奶奶的套房隔壁,那天花板也是一块硕大的玻璃,玻璃上面是鱼虾世界。


我坐定之后,问起了那两位小公民的来历。


白阿姨在一旁,一声不响,不作回答。


这时,我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猜测:“他们是不是‘克隆人’?!”


白阿姨仍旧没有正面回答,说道:“我先给你们放一段录像吧。”


墙上出现“焦点访谈”录像。不过,这一回“焦点访谈”不是谈老龄化问题,而是谈论一个惊人的“焦点”话题:


“人类能否‘克隆’自己?”。


屏幕上依然是两排桌子,分别挂着“甲方”、“乙方”牌子,端坐着一位位学者,面对面进行辩论。只是那些学者跟谈论“老龄化”话题时不同,已经换了一拨。正中,还是坐着“焦点访谈”那位电视主持人。


主持人说了这么一通开场白:


“各位观众,今天我们就‘人类能否“克隆”自己?’这个争论不已的‘焦点’话题展开辩论。


“需要说明的是,我们所讨论的并不是‘克隆人’这一技术本身是否已经成熟,人类现在能否‘克隆’自己。


“早在1978年,美国科幻作家罗维克先生就出版了长篇科幻《人的复制》,讲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无子无孙的百万富翁,请科学家用‘单性繁殖技术’复制了他本人,以继承他巨额财产……这本科幻,曾在西方世界引起轰动。其实,人的‘复制’,也就是人的‘克隆’。罗维克先生在《人的复制》中,写的就是关于‘克隆人’的故事。


“自从公元1997年英国科学家维尔穆特等首次成功地培育了‘克隆’羊‘多利’之后,‘克隆’成了科学界的热门话题。如今,我们不仅已经成功地‘克隆’国宝熊猫,‘克隆’濒危动物滇金丝猴、东北虎,而且已经成功地‘克隆’人类的近亲——猴子和猿,当然完全有把握‘克隆’人类本身。但是,‘克隆人’遭到许多人的强烈反对。今天,我们就这一焦点问题展开辩论。”


接着,甲乙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甲方:我们坚决反对“克隆人”,因为“克隆人”会产生一系列严重的社会问题。比如,“克隆人”算不算人?


乙方:“克隆人”当然是人!


甲方:我们所说的人,是指有公民权的人。


乙方:“克隆人”是人,当然拥有公民权。


甲方:“克隆人”会造成人际关系的极度混乱。比如,“克隆人”跟本人算是什么关系?是父子关系?是母女关系?“克隆人”是否享有财产继承权?


乙方:“克隆人”是本人的复制品,所以既不是父子关系,也不是母女关系。“克隆人”等同于本人。“克隆人”享有本人享有的一切权利。


甲方:我们要提醒对方——“克隆人”是从胚胎开始培育的。如果本人是成年人,那么“克隆人”起码比本人小二三十岁以至几十岁、上百岁,试问怎么能够等同于本人?


乙方:正因为“克隆人”比本人要年轻得多,这才达到延续生命的目的。也正因为“克隆人”比本人年轻,可以代替本人以充沛的精力投入工作,是解决“老龄化”的一条有效途径。


甲方:“克隆人”出现,等于一个变俩,甚至变三,变四……使人口徒增,造成未来市人口危机,住房紧张,教育不堪重负……


乙方:这可以通过立法来解决,即规定每个公民只允许克隆一个自己的“拷贝”,实行“计划克隆”,就像实行计划生育一样。每一个人有了自己的“克隆人”,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本人患病的时候,可以从“克隆人”身上获得血液或者器官。


甲方:即使如甲方所言,实行“计划克隆”,一个人只允许克隆一个自己,那也会使人口增加一倍。再说,从“克隆人”身上大量抽血或者取得器官,会导致“克隆人”残疾或者死亡。“克隆人”也是人,“克隆人”的人权也应得到保护。从“克隆人”身上大量抽血或者取得器官,将严重侵犯“克隆人”的人权。


乙方:“克隆人”是本人的“拷贝”,实际可以看成是本人的一部分。从本人的臀部割取一块皮,移植到本人受伤的脸部,谁都不会认为“侵犯人权”。从“克隆人”身上取得血液、器官,其实就像从本人臀部移到脸部一样,取之本人,用于本人,无可指责。


……


这场辩论,又是以无胜无负、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平局告终。


这一回看完录像,小虎子、小燕、铁蛋没有展开争论——尽管从铁蛋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是赞成“克隆人”的,不过她见到连乙方专家都只跟甲方专家打成平局,她也就不做声了。


“铁灵通”自己不明确表态,却发出了一个“刁球”,她问白阿姨道:“您是赞成‘克隆人’,还是反对‘克隆人’?”


白阿姨语出惊人:“我不仅坚决主张‘克隆人’,而且我已经成功地‘克隆’了人!”


我非常惊讶:“白阿姨,那两个小公民真的是‘克隆人’?”


白阿姨坦然答道:“不错,一个是小虎子的曾祖父的‘克隆人’,一个是小虎子的曾祖母的‘克隆人’。”


小虎子傻眼了:“这两个小‘克隆人’,是我的什么呢?”


小燕笑道:“当然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喽!”


白阿姨又一次语出惊人:“论辈分,他们应当是你们的曾祖父、曾祖母!”


小虎子一听,呆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两颗核桃。


小燕一听,也呆了!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进一个大苹果。


只有铁蛋无动于衷,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小辈分在嘛!他们是曾爷爷、曾奶奶的‘拷贝’,辈分当然跟曾爷爷、曾奶奶一样。可惜我是机器人,没有‘辈分’。如果我也是‘克隆人’,该多好呀!”


白阿姨这时话归正题:


“那两位小公民的‘辈份’问题,暂且先‘挂’起来。我坚决主张‘克隆人’,是为了解决未来市严重的‘老龄化’问题。我主张男人、女人到了一百岁,就上我们研究所进行‘克隆’。这样,当男、女‘克隆人’长大到二十岁,就可以接替男、女本人,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使未来市的居民永远年轻。”


我感到不解:“等到‘克隆人’长大到二十岁,那男女本人已经一百二十岁,‘老龄化’不是仍然存在?”


白阿姨说:“这些高龄老人,到医院里施行速冻手术,保存在冰库里。将来,当医学科学家发明‘返老还童术’的时候,再把他们解冻,返老还童,成为年轻人。”


白阿姨又补充说明道:“男女本人在速冻之前,可以实行‘记忆移植’手术,把他们丰富的经验和人生记忆,移植给他们的‘克隆人’。另外,我还准备向未来市政府建议,规定每位高龄老人只许‘克隆’一个‘克隆人’——人们称这为‘计划克隆’,是计划生育政策的新的组成部分。”


我问道:“白阿姨,您已经完成了多少次‘克隆’手术?”


白阿姨答道:“这次是第一次。主要是人们对‘克隆人’顾虑重重,没有人愿意做这个手术。另外也考虑到‘克隆人’毕竟是很严肃的课题,反对者比比皆是,我们必须非常谨慎地进行,所以先做一男一女两例。”


我感到奇怪:“进行‘克隆’手术,对于本人并没有什么痛苦呀。”


白阿姨说:“尽管在做手术的时候,对于本人并没有什么痛苦,只是取下一个体细胞而已,但是必须立下字据,同意在二十年后进行速冻手术。我正准备在互联网上发表“征求志愿者”启事,我们的老所长知道了,就勇敢地给我打来电话,他和夫人愿意做这一手术。他说,他本来就是‘cl研究所’的名誉所长,‘克隆人’是他一直想实现的梦想。作为科学家,愿意首先拿自己作为试验品,而他和夫人又已经年过一百,正好符合‘克隆人’的条件。”


经白阿姨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她才是进行“克隆人”实验的主持人。


白阿姨还告诉我:


二十年后将对小虎子的曾爷爷、曾奶奶所实行的速冻手术,如今在未来市已经很成熟。未来市的所有医院,都有这种速冻设备。这是因为如今未来市的居民去世之后,不再实行火葬,而是实行“冷葬”。


什么是“冷葬”呢?那就是用快速冷冻机,把人在百分之一秒中迅速冷冻起来,体温猛然间降低到摄氏零下二十度。然后,把人装在巨大的镀银玻璃箱(一种类似于保暖瓶胆似的东西),以便隔绝起来,一直保持低温。这样,可以保存上千年。


在未来市的科学家们看来,许多病症只是“现代医学”还无法制服的病症。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未来医学”必将征服那些顽固堡垒。到了那时,可以从巨大的镀银玻璃箱中取出“冷葬”者,用快速升温机在百分之一秒中迅速地把“冷葬”者的体温从零下二十摄氏度猛升到零上三十七摄氏度,送上手术台……


正因为这样,在未来市,追悼会都改成“暂时告别会”——“死者”只是“暂时”跟亲友“告别”而已!


也正因为这样,在未来市,花圈已经消失。因为在“暂时告别会”上,不需要送花圈。


不过,进行“冷葬”的人,都是患了绝症、“暂时”无法医治的人。像小虎子的曾爷爷、曾奶奶那样没有患绝症而进行冷冻,则需要非凡的勇气和为科学献身的精神。


白阿姨说:“不过,在对小虎子的曾祖父、曾祖母进行身体全面检查之后,发现曾祖父患高血压,曾祖母有糖尿病。在进行‘克隆’的时候,我从他们的遗传基因中‘剪除’了高血压遗传因子和糖尿病遗传因子,那两个小公民长大之后,不会再患高血压、糖尿病了。”


铁蛋听罢,用铁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小虎子的肩膀:“小虎子是勇敢的,第一个做了‘记忆移植’手术;小虎子的曾爷爷、曾奶奶也是好样的,第一个做了‘克隆人’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