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南飞
|类型:惊悚·悬疑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7
|本章字节:12548字
“很好!”靳局长点点头,“现在,把陆凡一放了。”
“什么?”谢刚愣了,笑容僵在脸上,半天没动静。
“我刚刚已经审问过陆凡一了,我相信他是被冤枉的。”靳局长说。
“可是……”谢刚还想说什么,然而,看到靳局长一点一点沉下来的脸,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极不情愿地打开铁门,解开陆凡一的手铐,犀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在对方身上。
靳局长回到会议室,向全体民警宣布陆凡一重返重案队工作的消息,同时还通报了美国富商吉姆的女儿艾丽失踪的具体情况。
“靳局长,艾丽失踪案我们要立案侦查吗?”谢刚问。
“暂时还不用,艾丽失踪现在还不能定性为绑架,fbi正在积极寻找艾丽。一旦有绑匪同吉姆先生联系,那个时候,我们再介入调查。”靳局长答。
谢刚又问:“您的意思是,目前我们还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连环谋杀案上,是这样吗?”
“刚刚我听了陆凡一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艾丽失踪案和连环谋杀案,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所以,抓到连环谋杀案的凶手,自然就会找到艾丽。”靳局长说,“谢刚,我建议你们多听听陆凡一的意见,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你们必须尽快抓住凶手!”
从陆凡一的宿舍抓了人回警局后,欧阳嘉就一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经过推理,一路顺藤摸瓜查到的绑匪同伙竟然会是陆凡一。看到他被五六个民警压制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怎么会这样?
谢刚看她一副快昏倒的模样,强制让她回家休息,她确实快站不住了,就老老实实回来了。她浑身酸疼,脱下衣服扔在椅子上,洗了个热水澡,就麻木地倒在床上睡着了。她睡得很沉、很沉,沉得像死过去一样,身躯像铅一样重。一觉醒来,已是傍晚19∶00,她一个人上街,没有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胡乱吃了些东西,直到现在才回来。
她不记得刚才离开的时候是否开着院门,以为只是自己出去的时候忘记把院子门关上了。
22∶30,街上空荡荡的,路灯的光线很微弱。站在院子门口,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站在黑暗的院子里,正望着摇曳的树木。她一下子愣住了,双脚不知道该迈向何方,雨夜使她家前院的景象变得很模糊。
那个黑影也望着她,不说话,一身简简单单的衬衣和西裤就英气逼人,这却使她倍感威胁和恐惧。
“你怎么在这里?”她僵直地站在原地。
“我觉得有必要过来,向你解释清楚。”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欧阳嘉的心脏跳得更剧烈了,该死的,枪在换衣服的时候被她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面了。
“欧阳,我能出来是因为靳局长相信我是被陷害的。”陆凡一走向她,随口问,“你吃饭了吗?我真是饿坏了,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几杯水。我刚刚叫了外卖,等一下送来就可以吃了。”
“站住!”欧阳嘉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话了。别再跟我装蒜,直接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欧阳!”他望着她冷漠的眼睛,“我说了,靳局长相信我是被陷害的,她还宣布我可以重返重案队。”
“陆凡一,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相信你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案发现场,我不再信任你,事实上,此刻,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用充满了悲伤和无奈的口气说:“欧阳,我很抱歉让你这么累,也很遗憾你不再信任我,这很正常,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却偏偏都让我碰上了,有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从裤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然后把电话交给她。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
她一下子就听出对方是谁,“李宁。”她说。
“欧阳队长,怎么了?”
“陆凡一在这里,他来找我。”
“哦,他已经重返重案队了,恐怕你得给他一晚上的时间,听他好好解释一下,事情真够乱的。”
“我知道了,你睡吧。”
陆凡一从欧阳嘉手中接过手机,挂断。两人沉默地进屋。
房间安静极了。他站在沙发旁,看着她走到吧台给自己到了一杯红酒,迟疑了许久才开口,把下午追踪女绑匪的经过缓缓道来。
“这么说来,所有情况都在凶手的掌控中。”欧阳嘉低声说,“我和你都中了他的圈套。”
“从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他颇为无奈。
客厅电话铃声在这时突然响了。
这么晚,会是谁打电话过来呢?陆凡一和欧阳嘉面面相觑。
由于久久没接电话,答录机自动开启,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敢打赌,你一定想死我了,欧阳队长。我一直注意着你,你看不到我,可我看得到你。你可以跑,但你逃不了。昨晚我来找你,但你不在家。快了,欧阳队长,快了,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了。”
那是一种耳语式的声音,非常沉静,而且故意如此,感觉不到对方语气中的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陆凡一马上察觉不对劲,“有人打电话骚扰你?”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他是谁。”欧阳嘉心脏像铁锤一样敲着,极力压抑着紧张的情绪,“他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连我早上在超市买早饭时穿着白色的运动服,他都知道。”
“该死的,他在跟踪你,他是什么人?”陆凡一又气又急。
“是割舌案的凶手,你猜他犯了多少案子?你绝对猜不到,二十八起,从北到南,遍布各地。”欧阳嘉坐在沙发上,啜了一口红酒,不急不缓地说,“因为我公开批判涅磐乐队,所以现在,这位疯狂的粉丝找上门了。”
“我建议你,以后每接一个电话,就把日期和内容记下来,晚上窗子要关好上锁,是该装个报警系统了。还有,如果发现任何可疑车辆,马上打电话给我或者李宁。”他环顾四周,眼中流露出担忧,“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实在是不安全,要是出什么事,就算呼救都不会有人听到。”
他话音刚落,有人敲门,欧阳嘉吃惊地看着陆凡一飞快地从腰上掏出枪,靠近大门,举枪从门镜里看了一眼,然后将枪收起,开门。
他的晚餐到了。
付钱后,他拎着一大份水煮牛肉和一盒米饭进屋。
“今晚我会睡在沙发上,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他把饭和菜端上茶几,把枪放在旁边,随手可以拿到。
等到他坐下来用餐,欧阳嘉才问:“和我说说你对重案队发生的这几起谋杀案的分析吧!”
“凶手在模仿开膛手杰克,这是显而易见的。”陆凡一匆匆扒了几口饭,看得出来,他真的饿坏了,“能给我找张纸,找支笔吗?”欧阳嘉拿了纸笔给他,他在纸上刷刷地写下:
rapeme(现场音乐)
jackheripper(谋杀方式)
jack(被模仿者)
john(模仿者)
警察(谋杀对象)
洗手间(谋杀地点)
上天的恩赐(谋杀动机)
“每次作案,凶手都会在死者口中留下一组数字。随着谋杀计划的深入,数字不断减少。”他继续在纸上写出数字:
1303231979
03231979
231979
1979
“每次谋杀案发生,数字都减少两位。为什么数字会越来越少呢?我觉得这是引导我们抓住凶手的关键!老吕死的时候,少了‘13’,老李死的时候,少了‘03’,现在老樊死了,少了‘23’。你说,会不会是这样。”陆凡一推理,“每两位数字代表一个人,每杀死一个,数字就会减少两位。‘13’代表老吕,‘03’代表老李,‘23’代表老樊!”
“现在的数字是‘1979’,表示凶手还要再杀两个人!”欧阳嘉说。
“应该是这样。”陆凡一皱了皱眉,“只可惜,我们现在连‘13’、‘03’、‘23’为什么代表老吕、老李、老樊还没有搞清楚。”
“‘19’和‘79’分别代表谁呢?”欧阳嘉陷入沉思,久久开口,“说说你在老吕房间里发现的线索吧。”
“我在老吕的保险柜里发现这个。”陆凡一把纸递给欧阳嘉,纸上写着:
欧阳嘉25,李宁1317,陆凡一185
曹帅163,杨帆13,老马10
∞3,老贾8,老李7,谢刚052
“老吕到底想说什么呢?”欧阳嘉越看越糊涂,“尤其是数字中还冒出个无穷大。”
“要正确解读这张纸条的含义,我觉得,首先要回答一个问题,这张纸条真的是老吕写的吗?会不会是凶手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你觉得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欧阳嘉反问。
“不管怎么样,是凶手引导我去老吕那里找线索的,这一点就极不寻常。凶手一定知道有这张纸条的存在,我怀疑,线索也很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欧阳嘉想了想,起身,走进书房,不一会儿,她拿着一本会议纪要回来:“这是每次开会时,老吕作的会议纪要,我们比对一下纸条的字迹就清楚了。”
只看一眼,就可以确定两份东西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你的第一个问题解决了。”欧阳嘉说,“纸条是老吕写的。”
“第二个问题,如果确实是老吕写的,那么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呢?”陆凡一继续抛出疑问。
“难道你认为是凶手逼着他写的?”
“不是这个意思,凶手没必要这么做,我是在想,老吕出于什么目的写下这些奇怪的数字?换句话说,他在纸上记录这些数字,有什么用途。”
“用途无非两种。”欧阳嘉端起杯子,“一种用途是把信息传递给其他人,还有一种用途是把信息传递给自己,也就是备忘录。”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是老吕备忘录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把这些数字记下来。”
欧阳嘉点头同意。
“第三个问题,解读这条线索的关键点是什么?任何谜题就像一面墙,总会有一个最容易击破的地方。”
“你认为呢?”欧阳嘉反问,“这条线索最容易击破的地方在哪里?”
“就是这里。”陆凡一指了指纸上的“∞3”。
欧阳嘉想了想,说:“确实很奇怪,其他组都是人名加数字,只有这一组,没有人名,只有数字,为什么呢?”“因为这里不用写名字。”“什么意思?”
“按理说,这一组也应该是人名加数字。如果这是老吕留给自己的备忘录,那么你觉得他在写谁的名字时可以忽略不写呢?”
“他自己!”欧阳嘉恍然大悟。
“对。”陆凡一点点头,又扒了几口饭,就着水煮牛肉大口咽下去。
欧阳嘉看着浮在表面那么多红通通的辣椒,感同身受似地觉得舌头又麻又辣。看到他吃得太急,呛到了,她连忙倒了杯水给他,感叹地说:“你真是全天下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了。”
“看在这一点份上,能不能让我先把晚饭吃完,然后我们再讨论。”陆凡一苦笑着望向她,“为什么不先去洗个澡呢,你看上去像泥塘里爬出来的小猪。”
欧阳嘉突然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运动上衣和短裤,皮肤黏湿,小腿上沾满了泥点,头发乱作一团。她从街上闲逛回来的路上顺便跑了一会儿步,她已经有一个月没跑步了,不消片刻就汗流浃背,后来又开始下雨,好在只是小雨。
她起身上楼,半小时后穿着一件长过膝盖的棉质睡衣下楼。
陆凡一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鼾,他真的累坏了,手上还捏着筷子。当欧阳嘉替他轻轻盖上毛毯时,他立刻睁开眼睛。这位首席警探就连睡觉的时候,脑中也绷着一根弦。
“哦,我睡着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是累的话,明天再讨论吧。”欧阳嘉弯腰收拾茶几上的碗筷,宽大的领口露出一片洁白无暇的肌肤。
陆凡一呆滞了片刻,飞快地错开视线,回到正题:“现在的关键是解开无穷大的含义。无穷可以理解为没有尽头,也可以理解为只有开始却没有结束。老吕在什么情况下,只有开始而没有结束呢?”
欧阳嘉沉默了一阵,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惊呼:“在监控录像里!”
“没错!”陆凡一也猛然记起来了,“老吕在监控录像里确实有一段时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还曾因此怀疑他是凶手。”
“就是他待在c通道的那一段,那一段录像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可以理解为,只有开始,却没有结束,所以老吕在记录自己时就用了‘∞’这个符号。也就是说……”欧阳嘉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老吕写下的这些数字,表示案发当晚,大家在c通道停留的时间。”
“对!”陆凡一目光灼灼,“因为许建东是在c通道的女洗手间里被杀的,所以每个人在c通道停留的时间,直接决定了他是否具有作案的时间。老吕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一定又重新看了现场的录像,对于在c通道停留两次的人,他就用加号分别把两次时间加起来。”
陆凡一和欧阳嘉,就像两种造成风暴的因素结合在一起,风起云涌般地不断迸发出新的灵感。
“谋杀许建东至少需要五分钟,从老吕记录的时间上看,只有谢刚在c通道的停留时间是少于五分钟的,这么说来……除了谢刚以外,你、我、李宁、曹帅、杨帆、老马、老贾,都有作案动机!”欧阳嘉看着纸上的数字,摇了摇头,“不行,嫌疑人的范围太大了,还是无法判断谁是凶手。”
沉默持续了片刻,气氛有些凝重。
“不对!”陆凡一从沙发上霍然而起,突然说,“我认为老吕通过录像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什么?是谁?”欧阳嘉几乎惊叫。
“我现在也不敢肯定,还需要核实一些情况。”
“那还等什么,我上楼换衣服。”欧阳嘉毫不迟疑地转身上楼。
“等等。”陆凡一看了眼外面的黑夜,“明天再查吧!”
欧阳嘉迟疑了一下:“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查。”
“我想,你明天最好请假离开w市,等抓住割舌案的凶手再回来。也许你可以去丽江,那里适合放松心情,你可以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我不会离开w市,我的工作就是我的生命。”欧阳嘉站在楼梯口,转身看向他的时候,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陆凡一走过去,张开双臂,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我无法不想到那个死在卧室的女演员,我不敢想象,她的遭遇要是有一天降临在你身上,我会怎么样。你留在这里太冒险了。但我也知道,工作一直是你的生命,我的工作也是我的生命,这么说,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欧阳嘉知道,他说得完全正确,嘴唇动了动,想开口,眼泪却先滚落下来。
“如果这个案子顺利破了,我们结婚吧!我不能再看你这样下去了!”陆凡一的手指温柔地理着她的头发,“什么都不要想,跟我结婚。”
“我逃得掉吗?”欧阳嘉抱着他的胳膊,低声抽泣。
陆凡一扳过她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对着她的脸颊低声说:“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