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常我会把世间的真相告诉孩子

作者:王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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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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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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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534字

我从不拿庸俗的处世信条教育孩子,必让他正道直行;我会把世间的真相告诉孩子,同时告诉他自己必须有力量;我会教他善良地对待众生,同时告诉他邪恶有时会让你失去信心;我不会让孩子定下高不可攀的大志,但必须教他学会吃苦;我不怎么同孩子讲大道理,多会同他一起判断是非。


教育——我从不拿庸俗的处世信条教育孩子,必让他正道直行;我会把世间的真相告诉孩子,同时告诉他自己必须有力量;我会教他善良地对待众生,同时告诉他邪恶有时会让你失去信心;我不会让孩子定下高不可攀的大志,但必须教他学会吃苦;我不怎么同孩子讲大道理,多会同他一起判断是非。


敬重——昨天,儿子同他外婆说,他很敬重爸爸,因为爸爸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自己长大也要像爸爸那样,堂堂正正地做人。我听说之后,心里很温暖。倒不是因为儿子背后表扬了我,而是觉得自己给了儿子正面影响。也许我并没有儿子看到的那么好,但他能懂得如何为人立世,足可欣慰!


决定——做了两个关于健康的决定:一是坚决戒烟,二是不再染发。白发丛生,原形毕露。今天去照护照相,照相师一片好心,想把我的白发ps掉。我忙说:千万别弄成黑发,不然签证过不了关的!想起了辛词:人言头中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


惊呼——发一张我十几天前在日月潭的照片在微博上,朋友们为我的白发惊呼!我其实早把自己的白发忘记了。中国目前满头青丝的中老年男人,必定是领导干部。我一个普通老百姓,不敢把自己混同于一个领导干部!


染发——已坚持三个月不染发,基本打回原形。人每诧异:怎么头发白这么多呀?我说:今年流行挑染白发,很时髦的。有人居然相信:这么染,很贵吧?我说:找的是熟人,免费,不过很花时间。问:多长时间?我说:四十多年!


道喜——生死之事,乡下人通达多了。乡下老人,都是自己给自己预备棺材。棺材做好之后,还要自己爬进去睡睡,可以添寿。有天,我老父亲打电话来,高兴地说:我今天请木匠做老屋(棺材),好粗的料!我笑道:恭喜啊,我马上打钱过来贺喜!想着父母已是暮年,常忧心在怀。可依乡俗,我得向父亲道喜!


买墓地——今天是个艳阳天,去的却是殡仪馆。一至友的老父亲去世了。行至殡仪馆外十里左右,便见灵车不断地出来。又想起不久前给重病的岳父买墓地,见那里山水极好,也想给自己那份买好算了。陵园管理者说,七十岁以上才可以买。作罢。古人说:死生亦大。我却想:死生亦常!


温暖——一位朋友说,儿子刚上大学时,他满怀深情地把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不料儿子猛地摔开他的手,说:爸爸,你成熟一点好不好?是的,男孩子多有这样的经历,他们渴望成长。我儿子已度过这个成长过程了。现在,他会不经意地把手搭在我肩上,我会感觉到温暖。父亲的幸福是很简单的。


理想——下午在儿子店里同他聊天。我说:小学时,我们的理想是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儿子说:我们小时候,写作文谈到理想,必定是长大要当科学家。望着进进出出的顾客,儿子说:我们父子两代受到的教育,拿现在流行话说,都是“被理想”。我笑笑,心想:也许儿子现在干的,才是脚踏实地的事。


指望——古人有道:床头黄金尽,英雄无颜色。老家有俗话说:一分钱逼死英雄汉。儿子想自己做事,我非常赞同。祖上曾为当地大户,前三代沦为升斗之家。因此,父祖辈家教便是居安思危之类。我不指望儿子大富大发,能觅生度日就行。


海报——儿子的店子正式开张,他在做准备。有顾客进店看,我就紧张得想躲开。没办法,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店子的海报简单十六字:名鞋新店,开张大吉;九折酬宾,有礼奉送。儿子的朋友提议最后一句改作:买一送一。其实就送一双袜子。儿子说这有歧义,别人以为是送鞋子,有欺骗之嫌,不予采纳。


无知——乡亲在我老家忍冬居种的玉米,因为干旱长得不太好。但每株一个玉米棒子还是如数收获了。一株只能有一个玉米棒子壮实,多余的都没用。这事儿,我问了老乡才知道。我的家乡以水稻为主,并不主产玉米。我于这方面无知,也是情有可原的。


世纪——忍冬居墙头的紫藤很茂盛了,才三年的功夫!我的头发花白了,用了近半个世纪!


拍照——我坐在屋前,见有人下车,远远地拍我家房子。老爹坐在门口,光着膀子,说:哈哈,又把我的光身子拍走了。父亲说,常有人下车拍照。我想,自己幸好不是娱乐明星!


闲坐——每日黄昏,闲坐屋前,看山影慢慢暗去,月轮慢慢明亮起来。夜风。虫鸣。


故园——回到了故乡,想起前人的句子,改作:他乡生白发,故园见青山!


革命——小子随哥哥去上海看世博。哥哥对弟弟说:我们不是出来享福的,是来革命的!于是,几天下来,不准坐的士,长时间排队,还淋着雨。小子表现很勇敢。回到家里,又去素质教育基地,参加小学毕业典礼,打地铺,做军训,很艰苦。小子回来说:爸爸,我参加两回革命了!


口诀——想起母亲的母亲,我的外婆。外婆年老之后,见面就会说:“外婆没什么留给你的,教你一个口诀吧。逢着有人卡了鱼刺,你拿碗清水来,念这口诀三遍,水叫他三口吞下,鱼刺就化了。”我每次都像头一次听见,怕伤了老外婆的心。外婆迟暮十多年,我学了她口诀十多年。怀念外婆,不忘口诀。像哈利·波特!有朋友问我口诀是什么?此乃家传,不足为外人道也!随意说与外人,实是对外婆不孝。见谅,见谅!


六字真言——母亲给我的六字真言:紧闭嘴,慢开言。可惜,不孝如我,从未做到过。我的毛病就是话太多了。


母亲节——我母亲整整八十岁,住在乡下老家。老人家做了一辈子的母亲,不知道世上还有母亲节。我也从不祝她母亲节快乐,怕她听了突兀。去年秋天在老家给母亲做了八十大寿,奉上从山东栖霞带回来的苹果。果子上晒有我的名字,母亲很高兴。


偷饭——小时候厨房是上了锁的,但我同弟弟可以从门上面的副窗爬进去。中午没中饭吃,我有时瞒着弟弟爬进去,弟弟发现后立即大喊:奶奶,二哥偷饭吃!若是弟弟爬进去了,我也会大喊:奶奶,七坨偷饭吃!我同弟弟的所谓偷饭吃,就是从饭蒌里抓了剩饭往嘴里塞。通常只抓一坨,塞进嘴里赶紧逃跑。


山花——想起家乡那些山花了,她们夜里必定也在开放。夜里的山花,就像躲在暗处窃笑的女子。


俗人——十五六年前,从偏远的老家跑到长沙觅生。当时年轻,放眼望去,未来无限辽阔。而今思之,倍觉苍凉!放弃所有关于意义的追问,只为应尽的责任,为爱和亲人。人有不舍不忍,必是有情有爱。倘若无所挂碍,自可放浪山水,任意西东!确实,我是一个俗人,没法潇洒和超脱!


从前——早些天,我偶然翻出自己二十四岁时的照片,照片上那个目光清纯却有些怯弱的青年简直叫我不敢相认。那个青年同现在的我差距有如天壤,细细辨认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的关联。皮肉之相的差别已是如此,而皮肉包裹之下的这个人,早已死死生生多少次了。我永远走不回从前,不管愿意不愿意,只能朝不可预知的未来走去。未来虽说不可预知,终点的黑线其实早已划好,只等着我哪天蹒跚而至。


天明——我有三大崇高理想:1每早一碗牛肉面;2午间小睡三十分钟;3晚上安睡到天明!细想想,我并没有贪欲啊!


无病呻吟——失眠,不得已服药而睡,却恶梦缠绵,强迫自己醒来。心情有些糟,想忘记一些东西。吃过早餐,慢慢喝杯清茶,整理纷乱的思绪。听窗外秋雨,想无涯宇宙,叹有涯人生!然手边有必做之事,顾不得无病呻吟。


枕头——我的历史,就是失眠的历史。长年同枕头搏斗,枕头不是高了就是矮了,不是软了就硬了。其实,是同自己搏斗。曾说向往小时候睡过的荞麦壳枕头,就有不知名的朋友寄来了。人生真是美好。却仍睡不着,愧对朋友!想仿海子说,从明天起,做一个会睡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