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歧路亡羊(5)

作者:黄晓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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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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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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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790字

他的话确实给外围集团指明了一条路。通常情况下,马迷们更乐于选择那些热门马,毕竟那类马虽然赔率低,胜出的可能性大。尤其是在外围集团赌马,更乐于赌胜出机会大的低赔率马,根本原因在于,外围集团提供的是保证金赌马方式,只要在他们那里开了户,你就可以透支,除非外围集团已经意识到你根本没有偿还能力,否则他们是不会阻止这种透支行为的。去马会赌马,如果赔率是一点几,那么就算你赢了马,也可能会因为要缴所得税而输钱。在外围集团赌马,遇到这种情形,也可能输钱,可因为付出的只是保证金,比例上就小得多。


外围集团不喜欢热门胜出,还有一个原因,马会的彩池是平衡池,外围集团没有单列的彩池,所有彩金集中在一起,老板集中赔付。他们最大的希望,中彩的人越少,他们赚得越多。偶尔有人中了冷门,赔率虽高,但与投热门马的彩金相比还是少的。而那些热门马以及热门组合,投注率非常高。这种高投注率的马一旦胜出,外围集团不仅没有钱赚,很可能会亏钱。如果能控制赛马的结果,让那些赔率高的冷门胜出,外围投注站很可能无人投注,外围集团则可以赚走所有的赌金。


冯万樽说出这种办法后,陈士俊大为心动,立即劝说冯万樽行动,开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力,所获得的彩金,由冯万樽先提三成,然后再按以前的方案分配。


冯万樽心中动了一下。他计算过,这个投注站,每个赛马日的投注额在五十万左右,好的情况下,会达到七十万。一个月下来,投注额在四百到五百万之间。正常情况下,赔付可能高达百分之七十,投注站每月能有一百万进账,就是相当不俗的战绩。这一百万中,冯万樽得到的分红比例是一成,大概只有十万。如果造马,效果肯定不一样,外围集团的赔付可能只有百分之二十,每个月的进账便可能达到三百到四百万。就以三百万计,冯万樽先提取三成,是九十万,再分红一成,是二十一万,每个月的入账就会超过百万。


这还不是最具诱惑力的,冯万樽之所以心动了一下,关键是每个月的一百万入账可以去马会赌马。他赌马的方法,是将全部赌金按赛季的月数等分,然后又按月以场数等分。之所以要这样分,根本原因在于,他的赌本是固定的,一定得留足全年的赌金。如果他每月能有百万入账,情形自然不同,就算他输掉了这个月的全部赌本,下个月仍然有相同的资金进来。每月用一百万赌本,则相当于一千万的总赌本,这个数字比他被笑面虎抢走那笔钱还多几倍呢,有了这笔钱,又运气不错的话,半年就可以还清债务。


心动归心动,真要付诸行动,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极其理智,这种理智,有一部分是天生的,有一部分是自我训练的结果。


陈士俊却不肯放弃这个计划,由此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游说。


冯万樽将他的赌马软件写好了,他将这套软件命名为赌马必胜10。他也知道,这套软件的推出还存在很多问题,第一,他无法前往更多的马场观察赛马,别说去澳大利亚、英国等地,就是香港,他也几乎没有太多机会去。他所获得的赛马资料,主要是通过观察澳门赌马比赛。澳门马场在全世界范围内,属于规模较小、参加人数不多的马场,因此,澳门的个案很难概括世界各国的情况。第二,他想尽快推出这个软件配合自己的讲课,可以在讲课过程中现场演示,给马迷们一个直观的印象,同时,讲课的过程也是一个推销软件的过程。第三,达鑫集团也一直在对他提出要求,他从这个外围集团分得一成的红利,就一定要替人家做事。既然他不肯实施那个用遥控汽车造马的计划,快点推出赌马软件,也算是对人家的补偿。


下一次讲课的时候,他在课堂里增加了一些设备,安装了一台电脑,并且安装了投影仪,让电脑上显示的一切投影到挂在墙上的幕布上。


玩外围马的通常都是社会底层人士,往往是一些码头工人、社会闲杂人员、无业流民、黑道人士等。他们的收入水平差别较大,但主要属于低收入群体,可用财力有限。就算那些黑道人士,也都是些小混混,收入不稳定,却又胡乱花钱,基本处于寅吃卯粮状态。这些人之所以混成了社会的边缘人士,一是他们知识有限,二是他们智商不高,三是他们人生态度有问题,不肯吃苦只想投机取巧。这样的人,最大的人生弱点是不喜欢思考,总喜欢简单地处理问题。冯万樽讲授的赌马知识,是一门非常严谨的学科门类,涉及数学、统计学、物理学、哲学等知识,这类知识对于这些社会底层人士和天书差不多。因此,前来听课的人数一直没有太大变化,保持在四十人左右。这些人中,很少有从一开始就坚持下来的,所以,每一次讲授,总能看见一些新面孔。


这次也一样,冯万樽主讲的是赌马软件的用法。这个用法是建立在细致周密的调查基础之上的,没有调查数据,这个软件半点意义都没有。因此,听课者显得兴趣不大。倒是最后,冯万樽根据自己的调查,就明天的赛事,提出了一个投注组合,令那些马迷兴趣大增。


外围马迷的投注方法非常单一,他们要么买独赢,要么买连赢,往往只投一种,根本不会考虑组合。之所以这样投,一是因为他们的思维模式是单向性的,带有强烈的赌博心理。二是他们的财力所限,比如买一注独赢,仅仅只需要十元,而冯万樽的组合,却会在单场赛事中选出有可能跑第一的三匹马,参照赔率的大小,按科学的公式,严格计算出投注的大小。比如说,abc三匹马均有可能在本场赛事中跑第一,如果这三匹马的赔率都不大,只有百分之一点多,即使只投单匹马,获胜后得到的赔付都只有百分之一二十的收益,你如果选择组合投注,就得三匹都投,其中一匹胜出了,获得的赔付也无法弥补另外两注的损失。这种情形,冯万樽的方法是不下注。只有当三匹马的赔率有一定差距,通过公式计算出他不同的投注额在无论哪一匹胜出都能获利的情况下,他才会下注。冯万樽的投注方法,甚至并不仅仅限于一个彩池,而是将所有彩池结合起来,设计出一套综合性的投注组合。


马迷们将他的组合抄下来,仔细计算后发现,如果按照冯万樽的组合投注,一个赛马日必须有上千元的赌本。许多马迷认为,这是冯万樽在替外围集团做托,目的是吸引马迷更多地投注。


第二天的赛事开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按照冯万樽提供的组合方案投注,只有少数人从他的组合方案中选择了几个单独的投注方案。令马迷们大跌眼镜的是,第一场,冯万樽的组合方案中跑出了一个三倍的独赢,而听过他讲课的马迷中没有一个人选择了这匹马。接下来的第三场赛事,又跑出了一个二倍的独赢,一个七点五倍的连赢。整天的赛事结束,冯万樽的组合中跑出三个独赢、一个连赢。事后,马迷们在心中算了一笔账,按照冯万樽的方法投注,虽然最低赌本需要八百多元,但中得四注后,获赔达到一千三百元,实际赢了超过四百元。确实是赚了。马迷因为没有严格按照他的组合投注,仅仅只有一个马迷中了一个一点七倍的独赢。


这一场赛事下来,冯万樽在马迷中的名声大震,下一次讲课,参加人数第一次超过了六十人,达鑫楼的人气也跟着旺起来。


10


投注点的人气旺了,陈士俊对冯万樽也就更加热情起来,天天都打他的传呼,一会儿说要和他一起吃饭,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去泡桑拿。冯万樽很清楚,陈士俊的目的是想自己参与造马。他不想陈士俊成为一种力量,不断冲击自己的道德底线。


如果冯万樽的处境稍稍好一点,任何人都不可能让他自己的道德底线妥协,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处境非常糟,尽管每个月他都能从陈士俊那里拿到约十万元的分红,这笔收入,对于普通的澳门市民或者香港市民来说,是相当可观的收入,可对于那几千万的债务和月息百分之十来说,绝对是杯水车薪。即使不赎回属于父亲的房产,仅仅那笔欠债,每月入账少于二百万,对于他都没有意义。按照冯万樽的组合投注方法,每个赛马日,利润在百分之二十以上,他是完全有把握的。当然,一周有两个赛马日,偶尔运气好,也可能投中高赔率的超级大黑马,但这种情况,必须将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周到细致,以目前冯万樽求稳的心态,投中这种超级大黑马的可能相对较小。即以平均每场百分之二十利润计算,若想每月利润在二百万以上,平均每月的投注额就得一百万。除非造马,冯万樽根本不可能获得上百万赌本。


因此,他一直都在和自己斗争,许多时候,他会告诉自己,干吧,豪赌一场,也许两个月就可以还清所有的债务,然后远走高飞,离开澳门这个是非之地。同时,有另一个声音告诫他,绝对不行,这是赌鬼的做法,是自杀。在自己内心斗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陈士俊不断施加力量,他很担心自己会彻底动摇。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躲得远远的。


可他忽视了一点,躲肯定解决不了问题,对冯万樽的承受力发生作用的,并不只有一个陈士俊,更大的压力自然是那笔巨额债务。


那天下午,冯万樽又一次去了马场,胡超女给他的越野车就停在马场前面的停车场。天黑以后,他结束了自己的工作,从马场出来,向停车场走去,准备取回自己的汽车。刚刚到达汽车旁边,正准备开门,突然觉得身边有人。他十分警觉,迅速向前跳了一下,同时感到自己的背脊一阵凉意。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抬腿便向前跑。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前面有一个黑西装像棒球运动员一般手持木棒在前面拦着他。他不得不迅速转身,发现后面有一个黑西装举着木棒向他逼来。此时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感到后背的凉意是那根木棒挥动的结果。


他不得不再次改变方向,向前面两辆车的缝隙中夺命狂奔。然而,他仅仅跑了两步,立即发现,那里也有一名黑西装等着。好在他身材高大,身手敏捷,迅速用手撑了一下旁边汽车的后尾箱,腾身一跃,越过了这辆车,到了车的另一边。落地时,他以眼角的余光向两边看了看,发现有另外两名黑西装从两端向自己扑来。他没有丝毫停顿,又伸手撑了前面一辆车的后尾箱盖,正要跃起,可人在空中时,一名黑西装手中的木棒已经击到,重重地打在他的腰上。他猝不及防,全身的劲一松,摔在了车尾箱盖的边沿,然后滚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爬起来,想继续夺路而逃,却已经来不及了,又有两名黑西装扑上来,对他拳打脚踢。


这一顿暴打持续了十几分钟。黑西装人数太多,地方又窄,冯万樽被一群人堵在两辆车之间不足八十厘米宽的空间里,根本就无法还手。很快,那些人将他打翻在地,立即就有无数只脚向他身体的各个部位踢来。


起初,冯万樽以为那些人准备打死他,可一顿暴打之后,有人叫了一声停,所有黑西装立即停止了攻击,其中一个人说:“樽少爷,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让你长点记性,要记得按时还钱。以后每个月一号自己去找能叔,免得我们兄弟又是跑腿又是动手,伤和气。”说过之后,这些人散去,上了停在附近的两辆商务车,扬长而去。


冯万樽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发现衣服上面有血迹,脸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再看手掌,满手都是鲜红的血。他也不知是鼻子流血还是脸上什么地方破了,自知这样驾车在街上走,一定会将很多人吓昏过去,说不定闹出数起车祸都有可能。想起马会侧面有一块草坪,草坪中有些自来水管,那是为了给草坪洒水用的。他迈开腿向前走,刚走一步,感觉腿上某处剧烈疼痛。他以为自己的腿被打骨折了,轻轻活动一下,感觉不是骨折,便又活动另一条腿。还算好,全身应该没有骨折的地方。


走到自来水管前,将自己的脸洗了一次又一次,因为没有镜子,只能在洗过后用手去摸。每摸一次,就觉得脸上什么地方有疼痛的感觉。此时的冯万樽,心理上显得很灰败,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欠一分钱的债,却已经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挨了两次暴打。这样下去,就算他是金刚不坏之身,又怎么经得起如此摧残?


总算脸上没有血迹了,驾着车,驶回胡超女的家,没料到长久不回来的胡超女竟然在家。她大约是听到了开门声,从楼上下来,恰好见冯万樽上楼。看到他脸上的伤,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啦?和谁打架了?”


冯万樽不想向她说明,只是说:“没什么,自己不小心碰的。”


胡超女一把拉住他,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