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计划

作者:特威西格耶·杰克逊·卡古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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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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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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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794字

在印第安纳安顿下来后,我就立马赶回了乌干达,从一个叫卢库姆的人那里买了两英亩地,还取得了建学校的许可证。在鲁巴加,老朋友波利和他太太爱玛邀请我到他家吃饭。我们聊了聊各自的近况,话题最后转到了建学校这件事上。


“学校?”爱玛很惊讶。


“特威西建了一所孤儿学校。”波利跟爱玛解释道。


“就在村里,”我补充说,“我们打算叫它‘那卡艾滋孤儿学校’。”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爱玛前不久在荷兰获得了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要说到财务上的事,她比我清楚多了。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质疑,所以爱玛的话我一点也觉得不生气。“我们筹了些钱,先给学校建两间教室还是够的。”


听了这话,她使劲拍了拍桌子,弄得盘子直响。“真是不敢相信啊!”


我有点心虚了,等着她说我这是纯属浪费精力。


谁知她笑着说:“我的学位要求有一部分就是关于规划学校建设的,我还做了详细调查呢,建筑规划、材料成本还有雇用当地工人的费用,这些都有!”


“规划?”听到了太多的反对意见甚至不理解,爱玛的话让我难以置信。


“应有尽有,”她接着说,“这是我跟两个同学一起完成的,一个美国人,一个瑞典人,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这个规划付诸实际,如果能跟你合作就太好了!”


主啊,谢谢你!我又一次在心里默默念道。就在我要规划如何建造学校的时候,贵人就来帮忙了,真是太好了!


“我真心地祝福你!”我说。原来上帝总是秘密地出现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啊。


吃过午饭,我就从他们家的电脑上往软盘里下载了一份项目复件。


弄完之后,我就立马踏上了回那卡叶兹村的公共汽车,虽然车上很拥挤,可我心里却是很高兴。


这种喜悦感一直延续着,直到那天我回到家里,走到父母的门前,看到屋里昏暗的烛光下,父亲独坐在那里,眉头紧缩。他没跟我打招呼,也没喊母亲出来迎接我回家。


“你买的地不好,”他说,“一点都不方便,学生们还得走那么远才能到。”


我都六个月没见他了,这就是他要跟我说的话吗?我默默告诉自己要忍住。


“妈妈呢?”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这样问道。


“那里只适合放牧,盖房子不好。”


我从他旁边经过,往后门那边看了看,只有羊儿和小鸡在院子里乱转。厨房里的火都要灭了。


“你听见了吗?”他又说,“那块地不好。”


“嗯,听见了!”我有点急了,“我们就只能买到这些地了,也只能这样做了。”


“还是我们这儿的地好些,”他说,“平整点盖房也容易些。”


“可你不是没把地给我们建学校吗!”


“那都过去了,”他用眼睛往我这儿扫了扫,“你买的地在悬崖边上,怎么能建学校呢?”


“我们只能建在那里了,”我不明白父亲准备干什么,总之我不能让步。经验告诉我我能耗得过他。


还记得1982年,那时我只有12岁。那时候,村里十几岁的孩子想要脱离家人的约束稍稍独立是比较常见的事。当时,我们家只有两间泥糊的卧室,父母住一间,我跟姐姐们住一间,还没有窗子。随着我们渐渐长大,这间房子就不够我们三个大孩子住了。克莉丝汀和费达想有自己的隐私,我也早就烦了,天天晚上被踢不说,一大早起来心情也是糟糟的。母亲后来提议说我可以睡在靠近后门的客厅里。


起初,这确实有用。不过,我只能等所有人都回来了才能躺在门边的垫子上睡觉。有段时间,父亲总是半夜才从外面回来,他会跟村里的人在酒馆里喝酒聊天。有的晚上,他踉踉跄跄进来的时候,我刚好盖着母亲的长袍在睡觉。这时,他还总让灯亮着,要吃东西,要用热水洗脚。如果碰巧他有什么烦心事,他就会乱骂一通,非把每个人弄醒不可。


“出去,”他喊道,“都给我出去!”


等他把我们都赶了出来,一个个都瑟瑟发抖的时候,我们就只好沿着黑魆魆的路找能收留我们过夜的人家,有时是在亲戚家,有时是邻居那里。即使父亲这样把我们赶出来,母亲还是会回去。第二天,父亲总会为此向我们道歉。可随着自己渐渐长大,我发觉这种道歉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


终于,我无法忍受这种例行公事了,逼不得已,一个建房子的计划在我脑中浮现。首先,我需要找些木杆当框架。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因为每天下午我的任务就是把牛羊赶到牧场去吃新鲜的草,趁着这个时间我会用弯刀去砍些灌木,所以找些木材不是问题。于是,每天这个时候我就会挑选一些小树,截成合适的尺寸,然后一根一根地拖回家。就这样一天一次,大概花了我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弄齐足够建房的木材。


“你弄的这都是什么呀?”终于,父亲发现了我的“储备”,他问道。他不知道我还有其他东西呢,承重用的木杆,墙里起侧面支撑作用的苇秆,我把这些都藏在农场里,用香蕉叶和土盖得严严实实的。


“我在给自己盖房子呢!”我告诉他。


“我们家没房子吗?你如果没事儿干,我再给你找点!”


“我都在门口睡烦了!”


“烦了就去睡厨房!”


要蜷在灶台边的脏地上睡觉,我更不会答应了。我还是想有自己的房间,有个自己睡觉的地方。再这样跟父亲争下去也是白费口舌,他总是有自己的道理。


又过了段时间,我的小屋还没开始动工。虽然准备好了材料,可总是抽不出时间。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我都要上学,而且早上五点起来就要做家务,放学之后更多,一直要忙到天黑。星期六是安息日,我又不能做事。星期天的话,父亲又总是给我找各种各样的事去做,根本没有时间。


我只能尝试第二号计划。


因为父亲晚上不怎么在家,我就决定趁这个时间来做。每天晚上挤完奶后,姐姐们会帮着母亲做晚饭,我就在这所房子北边的不远处挖了些浅浅的坑。因为这块地有点儿起伏不平,要想在这里建房子可不容易。不过,我还是用锄头尽力把它整平,有时还要用脚弄。头几天晚上父亲没觉察到什么,我干完之后也会把它盖好,以防别人发现,可有天早上父亲还是怒气冲冲地进了屋。


“你知道你在干吗吗?”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紧紧握着锄头,原来是我不小心留在了那里,结果被他发现了。


“没干什么!”我说道。


“你如果真的敢建那房子,就试试,”他生气地说,“我看见了就把它弄倒。”


“可其他孩子都有自己的房子呀!”难道他不明白我已经长大了吗?我就要长成男子汉了,他不能永远把我困在这儿吧。


“你跟他们不一样!”他紧紧皱着眉说道,还用眼睛紧紧盯着我,我明白这回他真生我的气了。这里有这么多现成的树枝,都是我收集来盖房子用的,他随便拿一个就能用。


我低下头没再说话,他是怕我自己住了之后就会趁他睡觉出去乱跑,比如偷偷去跳舞。但愿这些事不会很有趣,放学后不能去踢足球已经够让我窝火了,所以我常常把羊拴住,偷偷跑去玩。


就这样,我的建房计划被迫中止。不过很快我就又有了第三号计划,要快点把房建好就得有人帮忙,而好朋友伊曼纽尔是最佳的人选。


我们两家的情况很不一样。我家的生活并不是很艰难,可父亲还是很辛苦地供我们上学,一家人只能挤在小房子里。而伊曼纽尔的父亲是英国国教教堂的教士,他们家有很多地,还有好几个农场,屋子也有六间。平日里,我都得跟费达一人一半分一根铅笔,就连橡皮擦都得抢半天,而伊曼纽尔自己就有很多的学习用品。每天晚上,我只能看着星星、听听蛐蛐儿叫打发时间,而伊曼纽尔却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入眠。即便如此,我们俩还是成了好朋友,有什么事儿我也总是找他帮忙。


“我们必须在一个晚上就把它建好。”我跟他说。


“一个晚上!”他瞥了我一眼,似乎不信,他肯定以为我是在跟他开玩笑。


“对,一个晚上,”我告诉他,“不然我爸爸会把它拆了的。我们得弄好放在墙角的承重的柱子,还得用泥把墙垒起来,这样第二天墙就会变干,还会很结实。”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我们真能弄完?”


我肯定地点点头。“我会再找些人来的。”


两天以后的夜里,我们就要开始动工了。柱子和芦苇都已准备齐全,我还另找了两个人帮我们抬水、和泥。


父亲似乎察觉了什么,那天下午他还回家看了看,问我羊群怎么样,在学校的表现好不好。而且,他还给我派了更多的活,甚至让我弄些芦苇当柴烧。


眼见着太阳渐渐落下,他们几个就要过来帮忙了,父亲还没有想走的意思。我尽量显得不那么着急,可还是控制不住。后来,外面终于漆黑成了一片,我只好在厕所里待着。


“在里面吗?”伊曼纽尔敲着墙问道。


“我爸走了吗?”我又问他。


“早走了。”


“我感觉他好像知道什么了。”我从厕所的缝里往外看。


“快点吧,汉森和杰弗里都来了。”


父亲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隐私,在家宅的四周都密密麻麻地安上了带钩的栅栏,还在大门上装了带刺的铁丝,连房子也都是朝里建的。况且,父亲几天前就有些警觉了,好像知道我要干什么似的。他那样子好像是在说:“我才不会蠢得让你那房子建起来呢,就算是有人要盖房子,门也得朝里。”


长这么大,父亲总是想把我困在里面。这一次,我就让门朝外,他再也管不了我了。


想到这儿,我就赶紧把挖好的洞找出来,还和了点泥,就是为了牢牢地固定住四个角的柱子。我们把横梁绑在一起做支柱,还在墙体上垂直放了几根柱子。接着,我们又在横梁周围编了些苇草填进去,这样墙体结构基本上就弄好了。只要把泥糊进这苇草里,墙体就会更结实了。


乌干达的夜里比白天凉多了,可我们几个还是大汗淋漓。就在大家都忙得起劲儿的时候,父亲唱着歌晃悠悠地回来了,可离完工还差得远呢!


“快停下来,”我赶紧小声对他们喊道,“我爸回来了,赶紧藏起来!”


说完,我们几个就赶紧往农场里窜,还找了些落在地上的大叶子盖住自己。透过这些叶子的缝儿,我看到厕所里的灯在闪着。接着,就传来了父亲粗鲁的声音,他还在抱怨什么。母亲赶紧从后门出来,往四周看了看。她知道我们在盖房子,可没告诉父亲,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回到厨房给父亲热饭去了。


我紧张得一直不敢大声喘气,想着父亲千万别出来,否则我们今晚的事儿他就都知道了。感觉过了好久,屋里才渐渐静了下来,终于灯也灭了。不过我们还是在等着,直到听见父亲那熟悉的鼾声才敢从那里爬出来。


那一夜,我们一直干得很起劲儿,还往房屋的四个角里糊上了泥,让它更结实一点。现在,父亲要想把这房弄倒可不那么容易了。等第二天早上这些泥都干了,就得用大锤子才能敲得动了。


“终于完工了!”伊曼纽尔兴奋地说。


“看看明天父亲能让谁把这么结实的房弄倒!”我也高兴极了。说完,我们几个人还像篮球员动员夺冠之后那样击了击掌。那一刻,我感到很自豪,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明天父亲要干什么就让他干吧!


第二天早上太阳渐渐升起,阳光也透过来照在我的垫子上,我在等着父亲走过来对我大发脾气。可谁知道,他根本就不在家。


“上帝一直在眷顾着你和你的小屋呢,”母亲告诉我,“你爸爸去参加葬礼了,离这儿差不多四十英里,还要在那儿停一晚上。”


听到这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天,我就没去上学。我们几个忙着把墙壁盖好,还用木材搭了个屋顶,这些都是前几天的夜里我们从三家当地的林场里偷来的。有一个林场还是伊曼纽尔家的呢!


如果上帝真的在眷顾着我,他就知道我们偷木材是迫不得已的,也就会原谅我们吧。不过我隐隐觉得,这惩罚迟早会来,父亲会亲自“主持正义”的。


两天后父亲回来了,他看到完工的房子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气愤”来形容了。他在前门那儿不停地走来走去,还摇摇头咕哝着:


“我这是在养儿子还是在养羊?”他似乎愤怒到了极点,一把从头上摘下帽子使劲摔到地上,“我绝不能容忍这种事再发生了!”


母亲和费达只能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这回谁也帮不了我了。


“你在我的院子里盖这么个东西也就够了,还敢让门口朝着外面!”父亲扫了一眼屋顶说。我知道这房子我们建得很好,房子盖得很结实,估计能用好多年呢。


“你让我这脸往哪里放?”他大声吼道。


“我错了。”我只好小声地跟父亲道歉,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这么说,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父亲看着我的眼睛,“没别的办法了,我必须把它烧了!”


听了这话,我这一天都难过得没胃口吃东西。等我们都干完活,父亲还是执意要去烧房子。他让我去放羊,我很不情愿可也没办法,只好把羊群赶到远一点的牧场上,心里担心这火随时都会烧起来。


等我回去之后,没想到的是房子还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父亲又去酒馆里了,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后来,父亲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烧了我的房子。我用木材和苇秆给自己做了个床,还把香蕉叶做的垫子铺在了上面。奶奶给了我一点钱让我去安个门,窗户我就用编织的芦苇挡上了。一切都弄好之后我还得寸进尺地想要办个聚会,但这次母亲没同意。


“你都做了这么多了,”她劝我说,“别给你自己再找麻烦了,如果你父亲回家看见我们在聚会,谁都逃不了一顿打。”


母亲总是想着让家里和平点,我就顺从了她。没办成聚会,我就只好干点别的事来庆祝一下。等父母都睡下之后,我就跑到伊曼纽尔那里跟他一起听收音机里的音乐,一直到很晚。


母亲进屋之后,我跟父亲就都没再提办学校的事,父亲甚至生气地出去了。第二天,父亲找到我说要跟我做个交易,他要我拿买的那块地跟他房后的那块换,他的那块地可真不错,就在路边。我本来不想换,但那块地确实更适合建学校,考虑到这会给那些孤儿带来更多方便,最后我还是答应了。为了这些孤儿,我只能忍气吞声,况且这又不是第一次。看来,即使是最倔强的羊儿也要学会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