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者:金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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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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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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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4732字

第二十一章


可是回到格陵,她一扑进他的怀里,他的全部恨意立刻冰消雪融,她毕竟是没有走,听话地留在家里等他,他怎么忘了她曾经说过,他们的事情不要听别人来说。


“薛葵,坐好,我有话要和你说。”


“不。”


“快坐好。”


“不。”


他又好气又好笑——苦苦追她那段期间,何曾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缠着他,实在是神迹——十二个小时来的积郁一扫而空,将她抱到自己腿上,面对着自己坐下,顺势偷香一记,她窝在他的颈侧,摸摸他的下巴。


“你要和我说什么啊,卓大人?”


“幸亏有你爸帮忙,事情解决了。”


她的小手也窸窸窣窣地伸进他的衣领里,贴着他的胸口,想叫他暖和起来,他有些兴奋,眼睛黑亮亮地望着她。


“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百兽棋?”薛葵低语,“大象吃狮子,狮子吃老虎,……猫吃老鼠,老鼠又吃大象,所以呀,还是我爸爸最厉害。”


“你是不是有恋父情结?”他想起薛海光送给薛葵的绿松石手链还在外套口袋里,外加一条他在路上买的牦牛骨钥匙扣,正好用来拴住他送给她的钥匙,“我吃醋。”


“好极啦,我正愁没有追求者让你紧张一下,”薛葵吃吃地笑,刮一下他的鼻子,“你没和我爸说我们两个的事情吧?他肯定要伤心死。”


“来不及。你爸对我说,你要出国,伤心得不得了。”


他怀中温热的可人儿突然就僵住了。咬着嘴唇,薛葵稍稍直起身子,整了整衣服,离开他的大腿,坐到一边去。


她想他从进门到现在,情绪变了几番,对她忽冷忽热,可最后还是抱着她求欢——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她要走?看,他的手又摸了过来,缠住她的手指,想要把她拉回去。


他到底想怎样?是不是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亲热了再说?


原本以为自己看得开,所以献身也没关系,但是已经被沈玉芳骂过不自爱——有什么比亲人的辱骂更能让人难过的?薛葵突然觉得一股怨气冲上心头,甩开了他的手。


“上个月我的确答应了妈妈出国,那时何祺华威胁我和他结婚,我没有办法,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永远离开格陵。”


虽然能想到薛葵离开的理由绝对不会中听,但猛然听她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卓正扬还是感到了一股怒气涨满整个胸腔——上个月?上个月他们不是在热恋吗?她怎么能一边和他卿卿我我,一边想着远走天涯?


他杀气腾腾地插嘴。


“这就是你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嗯?那我呢?”


薛葵噤声。整件事情里,她的确摒除了卓正扬的存在。本来就是,那个时候也没预着要和卓正扬有个什么结果。


“不然?爸爸妈妈一直很希望我出国,这样是皆大欢喜。”


卓正扬眼底峻色一敛,腾地站起来,带倒了茶几上的蒸馏水,水汩汩地冒出来,洒在地毯上,又溅上薛葵的小腿,她躲,他伸手一捞,把瓶子扶起来——他想他是太宠着她了。宠得她连皆大欢喜的布局里都没有预备他一份。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他必须得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哪里,再想办法求得薛父薛母的原谅。


他走到落地窗附近,开始思索应该怎样说教一番才能不让她太伤心——没想到自己大学肆业,还得负起教育博士女友的责任。


“薛葵,离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这样做,不过是把问题全部丢给留下来的人。”


手机响了,沈玉芳打来,薛葵没有接,张了张嘴,不明白卓正扬怎么突然数落起她,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不就是在骂她自私懦弱吗。


何苦来!她留低,负尽所有亲人,卓正扬还要教训她,以彰显自己一身浩然正气?


“我知道我自私……”听她这样说卓正扬皱眉道“我不是说你自私”,薛葵很快地接下去,“抱歉,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遇到问题只会叫苦,只会逃避,你现在明白了吧?”


她反弹的太厉害,卓正扬有点招架不住。他觉得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怎么就闹得她咄咄逼人起来。


“薛葵,不要借题发挥。你现在不仅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对我也没有信心。就算你留下来,依然没办法解决问题……”


她自诩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没有摆不平的人事,可现在却成了走也不对,不走也不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还无计可施,于是脱口而出。


“我为什么要对你有信心?”


这话一说出口,她的心就痛得难以忍受,她不知自己是拿着一把双刃剑,将彼此都刺伤,覆水难收,卓正扬怒火冲天的同时想起自己在直升机上的种种设定,暗忖本来就不应该还试图和她讲道理,她完全没有身为女朋友的自知,什么伤人就讲什么。


卓正扬大步走到薛葵跟前,一把攥住她的衣领,想着怎么样给她点颜色看看;薛葵也感觉到了他周身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对,她对卓正扬没信心,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她和妈妈闹翻了,然后像个乞丐似的蹲在他家门口,乞求着他的一点恩惠来活命,她还有没有一点自尊了?


他看来是准备把她从沙发上拖起来……薛葵扭打着卓正扬的手臂:


“我自己会走!放开!放开!”


她有手有脚,能走会跳,不需要他下逐客令,她还想着给苏阿姨写信,坦白一切,简直就是荒唐到了极点!


她现在还想着走。卓正扬一言不发,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用膝盖顶住她,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他的手一直都是冰凉的,摸着她光滑柔腻的肌肤,莫名其妙的亢奋感越来越高涨,他把她翻过来,伸手去摸她内衣的搭扣。


薛葵的脸埋在沙发里,嘶声大叫:“无耻!无耻!”


这就叫无耻了?她应该把力气留着待会喊。卓正扬毫不留情地把她的脸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惊见她泪痕斑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骇然地松了手;手机仍然不屈不饶地响着,事态已经脱离原来设想的轨迹,卓正扬心想,趁着自己还有点理智的时候,让彼此都冷静一下。他起身,薛葵浑身无力地滑下去,瘫坐在地毯上,头发遮住了脸庞,看不清表情。


“接电话。”


她手指痉挛了一下,去拿手机,手机在沙发的另外一边,卓正扬替她拿过来,碰着了她的手指,她抖得厉害,他厌烦地将手机扔下,本来还想帮她披上外套,但已全无兴致;她摸索着拿起电话。他坐到一边去,又喝了一大口冰水,感觉平复了一些。


“妈妈。”


“薛葵。”沈玉芳的声音里含着冰,“你在哪里。”


薛葵的心砰砰直跳,难道母亲又到了格陵?她不敢骗沈玉芳,只好含糊答道。


“外面。”


“现在几点钟。你在外面。”沈玉芳慢慢地,冷冷地,一字一句,“薛葵,我本来觉得昨天对你说的话太重了,想着不该对你发火,想安慰你两句,但是我刚才接到你爸的电话。”


“嗯?”薛葵不明就里,“爸爸怎么了?”


“你让他帮忙处理卓正扬的事情对不对?你为了一个卓正扬,非叫你爸在理塘掉头,赶回雅江,川藏线上啊!薛葵!大冬天,路都冻实了,天又黑的早,你爸每次走这条线都要吸氧,身体差成这样了,还是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你想害死你爸爸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薛葵吓得眼泪都缩回去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局面。


“爸爸……爸爸没事吧?妈妈,你别吓我!”


“这次是运气好,没出事,但是下一次呢?你爸有义务帮你讨好卓正扬吗?没有!还有,你知不知道卓正扬赶去雅江处理什么事情?为了个叫程燕飞的女人决斗!这是你爸亲口对我说的——你叫你爸去帮卓正扬处理桃色纠纷,薛葵,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薛葵哭得肝肠寸断:“妈,我错了……呜呜……我错了。你别骂我了,我也不好受。”


沈玉芳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她是一路哭着回姬水的,也扇了自己几巴掌,不该对女儿那么恶毒地指责,可是薛葵和卓正扬恋爱以来的种种举动实在太令人失望。


“我没有告诉你爸你和卓正扬的事情。也没告诉他你不打算出国。我不想影响他开车。你等他回来自己和他谈!”


沈玉芳重重地挂上电话。薛葵蜷缩着靠住沙发,抱着膝盖大哭起来。她突然觉得爸爸妈妈变得很陌生。她一直引以为豪的就是一家三口的关系好像朋友一般亲密随和,但原来真相是如此残酷,他们不过是用彼此隐瞒来粉饰太平。


爸爸妈妈已经变了,卓正扬也是,整个世界都这样陌生,为什么只有她还是过去的薛葵?


她逼迫薛海光,又逼迫卓正扬,逼迫他们一定要按照她的旨意来行动,全然没有想过会给他们造成怎样的影响。


“别哭了。”卓正扬心想沈玉芳一定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过来想要抱住她,“怎么了?葵,告诉我。”


她抽噎着使劲推他,他吸取了教训,没有硬来,坐在她跟前,握着她的手,她哭了很久,挣扎着伸出个指头来探他鼻息,他不明白,她指头抖着,试了半天,不知道他有没有呼吸,又吓得直掉眼泪。


“你怎么回来的?机场都关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傻丫头,这世上哪里的鬼?我好好的,没事。”他吻了吻她的手指,又把她的脑袋靠近自己的胸口,叫她听自己的心跳,“我坐直升机在北京中转。”


至少她没有因为一时任性毁了这两个人。


以后,也不会了。


“程燕飞是谁?”她哭得精疲力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又突然打住,“算了,你没必要回答我。”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压抑着的怒气又开始探头。虽然他和燕子没什么,但她就不能表现的在乎一点?


“她是我发小。”他想她未必懂得北京话里“发小”的意思,“对门邻居,大学同学……”


薛葵马上就想起了沈玉芳说的话,恶狠狠地接过他的话尾。


“门当户对。”


卓正扬怒不可遏。这个女人把他推给辛媛,又把他推给程燕飞,他还把她当个宝,想要和她结婚——他抓起茶几上的文件袋砸进她怀里。


“打开看看。薛葵。像你这种人上战场,准保第一个做逃兵!”


他给她点时间反省自己的错误,气冲冲地走进浴室,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殊不知这句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洗了澡,又拿过医药箱换药,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薛葵在外面干什么,她总该有点觉悟了吧?他换好衣服,看见梳子上有两根长发,是她的,他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软了。


怎么办呢,别的女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只有薛葵,一再轻易地惹怒他,而他又总是想要以眼还眼地报复回去,叫大家都别好受。彼此折磨,如死循环。


他打开浴室的门,心想得这次,无论如何得好好和她谈一谈,还有她妈妈。


“薛葵,我们明天回姬水。”


没人理他。他一眼看见文件袋已经打开了,全部文件都被扯得粉碎,大门钥匙放在桌上,所有他送给她的东西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包括那双军靴——她已经收拾收拾走掉了。


盘雪照例是回家过元旦,2号早上直接去药理所,看见薛葵正上楼,道了声元旦快乐。时间尚早,没有什么学生,薛葵拿着豆浆一路走一路喝,盘雪站在膜片钳门口,随口一句。


“元旦去哪里玩啦?”


“在宿舍孵着呗。”


“没和卓正扬出去玩?不过外面人是多,打折都打疯掉了,”盘雪看薛葵这模样,大概是已经把那些事情抛诸脑后——她也的确是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便讲起31号晚上血拼的盛况,有些可惜自己衣服买早了,“比耶诞夜还便宜一百多呢!”


“可是你提前穿在了身上。”薛葵笑着说,“光这一点,值。”


又闲谈了几句,薛葵转身去开机器,一双运动鞋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那学生笑嘻嘻:“薛老师今天没穿军靴?以前每天都听您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咚咚声,觉得特别有分量,特别踏实。”


盘雪也去瞄薛葵的脚,一双半旧网面运动鞋,从夏天穿到冬天。薛葵开了机器,一边调整机械臂一边回应:“好的,等天暖和了,我穿双木屐,鞋底加钢钉,那声音一定更踏实。”


“薛老师就会拿我开心。”那学生看来心情也不错,一边同薛葵笑着,一边拿样品架,冷不防十几支装在透明塑胶管的样品翻落在地,“啊呀,糟糕!”


药理所用的是黄蓝绿三种颜色的小碎格水磨石地板,市面上最便宜的货色,塑胶管跌落下去,可以同地板混为一体,根本看不清楚。


薛葵陪着学生蹲下去一支支地找,感慨道:“这地板不仅可以用来测色盲,还可以训练视觉神经网的分辨极限,盘雪,你去拿个扫帚过来扫扫这块,拨动一下说不定就看得见了——向青蛙学习。”


新所的地板不如旧所好,花花绿绿不说,颜色总是雾蒙蒙,半新不旧,看来看去果然像体检时候用来测色盲的图案,她拿了扫帚来慢慢地扫。


“说到这个,我昨天在锦绣吃了道湖北菜,叫辣的跳。”


“什么是辣的跳?”那学生好奇地问。


“喔,”盘雪一边捡样品一边解释,“卤牛蛙。看起来不辣,一口咬下去,就跳起来啦。好了,还差一个。”


薛葵没说话,猛地站起来,有点头晕目眩,便站起来扶着实验台定了一会儿,盘雪同那个学生继续找,实在是找不到了,学生一跺脚。


“得,我现在回去再制一份过来,薛老师,你等我十五分钟!”


“行。”


她慢慢地坐下。盘雪也走了,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只有机器自检的咔咔声。


十二月底的时候,薛葵曾和卓正扬一起去专做湖北菜的锦绣吃饭,同行的还有卓开的一些员工,湖北菜并非以辣出名,况且她自认为格陵大的牛腩粉已经很辣,于是对这道毫不起眼的牛蛙掉以轻心,一口下去,顿时辣得她心脏麻痹,双眼发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摸索着去拿桌上的茶杯,一杯接一杯地牛饮还没办法缓过气,幸好还点了果蔬冷盘,她接下来的时间就只能吃那个冰冰舌头,否则一定自燃;偏偏卓正扬和展开吃得兴致勃勃,等结完帐出停车场,卓正扬看她嘴唇都肿了,便问她到底有多辣。


“让我试试看。”


他故意挑逗,俯身过来,她想,真是一切皆为接吻的理由,摇着头无奈道:“我觉得快要喷火了——你说有多辣?不行,回去要喝点牛奶。”


“何必那么麻烦。”那时他们已经到了宿舍楼下,站在树旁的阴影里,卓正扬扳着她的肩膀,俯下脸来吻她,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火热的,“其实我也很难受,帮我解一解。”


她才发现上了当。他的口水辣的要命,刺激得她的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来,流进鬓发里,又沾湿了他的大拇指,整个人好像在燃烧,烧得魂魄不齐,他温柔而又激烈地吸吮着她的舌头,不放过齿颊的角角落落,一开始她口腔里没有任何感觉,麻木得无法回应,后来慢慢地恢复,就促狭地开始挑逗,他大吃一惊,挤压着她,抵在树干上,又护着她的脑袋,长吻之后,他把印着树干纹路的手背给她摸摸,两个人贴着额头傻笑——那是他们最销魂的一次接吻经历。


“好一点没有?”他恋恋不舍地蹭着她的鼻尖,“下次在家里做来吃。”


“不。”想都不要想,这种对健康有害的东西她再也不会碰,“你也不许吃。”


“为什么。”


“不许就是不许!”免得你找别人接吻去火,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卓正扬,没有本姑娘陪同监督,不许你再吃这道菜,明白否?”


卓正扬看着薛葵,心想,这可是有点管着我的意思了,薛葵,你可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是什么含义?


他十分受用。看着她宛如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睛,他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话。


“搬来和我一起住。”


不出所料,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开始赶他走。


“走啦走啦,明天还要上班呢。”


现在回想起来,那才是他们一起去采购的真正原因。他买了足够两个人用的东西,是准备要开始同居生活——还有文件袋里的结婚资料,他为什么想要和她长久下去?尤其是在她变得如此糟糕的时候!


“薛老师?”学生拿着样品过来了,却看见薛葵在走神,“薛老师?”


“喔,抱歉抱歉,”她拍拍两颊,“我这是假期综合症。开始吧。”


没有卓正扬了,薛葵。至少现在没有。是你主动割断一切。不变回原来的自己,怎找得到来时的路。


元旦过后,春节之前,药理所各实验室都开始疯了似的补实验应付考核,就连平日里最清闲的盘雪也忙了个脚不沾地,精疲力竭,连带着神经都变得迟钝起来,直到连续两个中午她都在食堂和薛葵碰到,才惊觉不对。


“薛葵,你怎么在这里。”


“吃饭。”薛葵扬扬手中饭盒,“不然?”


“你不用陪卓正扬么?”盘雪的脑袋里还都是纷杂的数据在乱飞,自问自答,“不过也是,年底,大家都忙。”


薛葵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窗口的饭菜,乱炒乱炖,她有点犯恶心。


其实卓正扬从来不忙。即使是设计破冰者的那段期间,基本上朝九晚五,大把时间同她恋爱,只是薛葵不得闲,她处于社会食物链的底层,蝇营狗苟的小人物,忙的不可开交。


“展开说你以前在远星的时候常常加班,现在倒很清闲。”


卓正扬的个性十分专一。没有遇到薛葵,他专注于工作,所以干的昏天黑地;遇到她之后,卓正扬野心勃勃,江山美人都要揽入怀中,互不干扰。


“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如果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就背离了我的初衷。”


他这岂不是在指责她的工作扰乱了进食,她无奈地摊摊手。


“卓大人,我也想睡了吃,吃了睡,每日只担心衣服衬不衬指甲和唇蜜的颜色。我是法国三大空想主义者转世投胎,乌托邦的生活最适合我。”


他坐在一边看报纸,对她的心思十分明了。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等合同期到了赶紧换一个。你喜欢做什么?”


她喜欢什么?她做了五年的药用肽,说没感情是假的。即使现在还常常看文献追踪国际上的报道,老是担心自己跟不上这个领域的发展。实验讲究的是个手感,两年不碰,很多技能只怕早已退化。


“今天的西兰花很好,薛葵,吃一点。对了,还有香肠,我妈妈自己做的,很好吃。”


盘雪打开保鲜盒的盖子,极力推荐,薛葵看了一眼码得整整齐齐的香肠片,全精瘦肉,装在保鲜盒里,油光汪汪,有些反胃,婉拒。


“现在自己家灌香肠准备年货的真少。如果加点肥肉就更棒。我妈妈也做了一些,下次带来给你尝尝。还有蛋饺和年糕,吃火锅最好。”


盘雪心想,母女果然是没有隔夜仇。看来是已经和好。本来盘雪和妈妈也是这样的相处之道,气头上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发泄一通反而有利于打开心结,天底下的母女大概都是这样,非要互相伤害才能证明爱有多深。她想,薛葵不会走了,要和卓正扬相亲相爱地过下去了,沈妈妈也一定会被卓正扬对薛葵的爱打动,由反对变成支持——新的一年,就把过去的不开心统统抛诸脑后吧。


“好啊好啊,薛葵,那边有空位,我们一起吃。”


同事看她的眼光有些奇怪;薛葵心想,母亲在宿舍这么一吵一闹,也不知道旁人听到了几分,盘雪是她的朋友,自然挺她,但其他人呢?也许正等着和她“闲话家常”吧。


薛葵有些踌躇:“我想回去喝点热水。你们吃,我先走。”


她打了饭回到实验室去,吃了没有两口,果然又全部吐返出来,她连喝了两杯热水也压不住,胃部一抽一抽地痛,对她的敷衍十分生气;她把饭盒推到一边,趴在实验台上等这阵痛感过去。


节食的时候,她也曾跃跃欲试地想要试试扣喉,考虑到对身体伤害太大而没有付诸行动,现在倒好,前天,昨天也是神经反射般地全吐出来——开什么玩笑,难道没有卓正扬她就吃不下饭么?这算什么心理暗示?


一想到卓正扬,她更是反胃得厉害;冲到洗手间里干呕起来。


她下手太重。那天晚上她看到信封里的结婚文件,顿觉来了个大逆转,不但不能接受,反而激得她强烈反弹,站起来宛如困兽一般直打转,觉得吸进胸腔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在逼迫她尖叫出来——不能结婚。不能结婚。现在的她连自己都讨厌,哪里配得上卓正扬的爱。她撕掉所有文件,独独留下卓红安写给卓正扬的便笺,贴身放着,心里想着要去赶末班车回宿舍,好好思量清楚,卓正扬追出来,要捉她回去,她又慌又怕——他总有办法动摇她,她又要跟着他回那个自己完全做不得主的世界,贪图一晌欢爱,全然不顾后果——情急之下,挥起手袋打下去,她想着他能躲开,可是他不躲,手臂瞬间被血浸湿,她惶然住手。他就那么鲜血淋漓地抓着她的手,血一直流到她的手指上,他才松开。


他说了句什么?哦,他说,薛葵,别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悲。


若有时间考虑,她本来可以做的更漂亮一些,更委婉一些,留些余地给彼此——可是那个时候,她什么也想不到,恨不得割袍断义,以表自己的决心。


她擦擦嘴角的酸水,怎么会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想看,薛葵,想想看,在大富贵那一次,你看着镜子,说了些什么?你说要辞职,两个月过去了,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她放在盥洗台上的手微微使力,又攥成拳头,大步走出洗手间。


这世界本来就不是没了谁就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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