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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晓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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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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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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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375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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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收标书的是宗秋媛。乔知农不在,侯保真也不在。


欧阳佟送的是资圆公司的标书,博亿公司的标书由寻万芳负责送达。和标书同时送达的,是一张支票,五十万保证金。欧阳佟弄了两间公司参与投标,保证金就高达一百万。按照德山市的要求,标书需要一式做七份,投标公司先将标书封好,交出的时候,由接收单位加盖公章。有关工作人员办理接收手续的时候,欧阳佟便和宗秋媛说话,问她,乔老爷呢?宗秋媛不回答,而是拿眼睛看寻万芳,又看了看身边的工作人员,没有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宗秋媛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去上个厕所,起身离开了。欧阳佟等了几十秒,返身出去,在厕所门口,恰好见宗秋媛从里面出来。


宗秋媛说,侯保真住院了。欧阳佟一愣,问,住院了?什么病?宗秋媛说,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听说昨天晚上突然生的病。今天早晨,乔主任就接到通知,由他全权负责市庆的工作。欧阳佟明白,这说明他的办法起了作用,侯保真不可能再坏他的事了。问题是,仅仅只是住院,对乔知农是否有震慑作用?他如果错误地解读了这一信息怎么办?他问,那乔老爷呢?他怎么看这件事?宗秋媛说,他呀,听到这一消息,当时就呆了。本来,昨天开会,决定由他亲自来接收标书的,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决定不来了,派我来。


宗秋媛不可能多说什么,仅仅几句话后,匆匆离开了。欧阳佟走进厕所,撒了一泡尿,重新回来,见朱丽依和杨大元已经到了,正在里面高谈阔论。


朱丽依先和欧阳佟打招呼,说,哟,这不是欧阳大才子吗?真巧,在这里见了。杨大元在朱丽依的话说到一半时也开了口,说,哥,你也来啦?欧阳佟没有理会杨大元,而是对朱丽依说,我说这屋子怎么亮了许多呢,原来是有个大美女在里面。朱丽依说,还美女呢,早成美女她妈了。听说你也开广告公司了。我们是同行了,以后别忘了多照应照应呀。欧阳佟说,这话该我说才对,我怎么能和你比?你的星期七是航空母舰,我嘛,顶多也就是一只小舢板,应该是你照应我才对。杨大元说,哥,我们哥俩好久没见了,相逢不如偶遇,要不,中午一起喝一杯?


欧阳佟根本不理杨大元,像不认识似的,只和朱丽依说话。他说,朱大美女,要早知道你也参加这次竞标,我就不来了。我那个小公司,赔葬都不够格呀。朱丽依说,在商言商,大家公平竞争,不在乎大小。这样吧,欧阳,我们难得见上一次,在雍州见不到却在德山遇上了,这是缘分。要不,中午我请客?欧阳佟说,好呀,我们两个也算是老熟人了,你到德山来,那算是到了我的地头,你请客,我埋单。不过,我有个提议,说什么我们也都是一起在媒体干过的,就我们两个,谁都别带跟班,我见着就心烦。朱丽依说,行,就我们两个,你等一下,我把标书交了就跟你走。


既然是单独请一位女士,欧阳佟就选了德山一个很特别的场所,这间餐厅叫玫瑰之约,创意是欧阳佟帮忙出的。这里规定,只接待一男一女进餐,单独一个人或者超过一男一女,均不接待。餐厅的设计非常浪漫,就连餐盘也都是特殊设计,有心形,有菱形,有多边形,如果将整餐摆满,就是一朵莲花。菜式也是特别设计的,名字全都与爱情有关,什么一心一意,什么海枯石烂,什么牵肠挂肚,什么心想事成,什么心有灵犀,什么两情相悦,什么两心相许。按说,欧阳佟和朱丽依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他担心朱丽依把杨大元也带来,自己心里腻歪,才找了这么个地方。


朱丽依见了他就开玩笑,说,欧阳,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欧阳佟说,这还不简单?我希望你和我,我们两情相悦。朱丽依指着他大笑,说,你和我?两情相悦?你要笑死我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女人,全都要十八岁以下的。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这种三十岁以上的孩子他妈两情相悦了?欧阳佟说,理解错了不是?两情相悦,不一定就是情人吧。朱丽依说,不是情人,那是什么?欧阳佟说,也可以是友情呀。


这次,朱丽依瞪着眼睛看他了,说,你什么时候想到这么个词儿?欧阳佟问,难道说,你不希望和我两情相悦?朱丽依说,还两情相悦?你和杨大元有友情吗?你们相悦了吗?欧阳佟说,别提他,提他我和你急。朱丽依说,看吧看吧,这就是你们男人,口是心非。你和杨大元,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没法两情相悦,你说你和我能两情相悦吗?再说了,男人和女人,两情相悦,那还能是什么?肯定滚到一张床上去,除了这种两情相悦,还能有别的两情相悦吗?你别哄你老姐了。欧阳佟问,我和他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朱丽依说,该知道的都知道吧。欧阳佟说,你恐怕是从他那里知道的,你难道不怕那是一面之词?朱丽依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任何两个人的事,全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能是个什么理儿?


欧阳佟说,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我只想问一句,他在利用你的星期七,把我往死里整,这件事,你知道吗?


朱丽依说,你是指这次争夺德山市庆举办权?这是公平竞争呀,现在你也是商场中人了,我也就不把你当文化人看。你要知道,商场之上,竞争是好正常的一件事。没有竞争,那还能算是商场?要不然,怎么会有在商言商这样的话?如果说,你把商场竞争说成是把你往死里整,那我要说,是你小心眼了。


欧阳佟说,你的意思是说,竞争就可以不择手段?


朱丽依说,手段是什么?你是文化人,一定知道手段的解释。不过,让我这个没读多少书的人理解,手段就是方法,或者说,解决事情的方法。如果说,一种方法或者多种方法能够把一件事顺利地解决,那么,你为什么不选择这种方法或者多种方法?还要选择别的方法?难道你傻?邓小平怎么说的?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邓大人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告诉你,别计较方法,只注重结果吗?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麻烦,既然有了结果,你管它是什么方法呢?


欧阳佟觉得自己是个能言善辩的,没料到,今天遇到一个女人,竟然可以辩得自己哑口无言。他说,好,我不和你辩这个。我和你讲个故事吧,有个人,开了个广告公司,接了一笔活,入账四百多万。而他所接的那笔活,也不是什么大投入,只是一个广告的拍摄费用需要他出。他算了笔账,就算再怎么胡天海地地花,顶多两百万就成了。可是,你不知道,他的总经理最后给他的账是多少?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很可能是负两百万。就这样,四百多万,他最后也只剩下四十多万。就这笔钱,还是总经理贪污以及非法占有公司财产被公安局立案,为了不坐牢,他不得不退赃退出来的。


朱丽依说,欧阳,我们是朋友。你和杨大元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也不想过问。既然你说到这里,我也就顺便说一句,因为你的关系硬,人家在看守所里待了一个多月,也因为你的关系硬,人家把自己的房子卖了,又借了亲戚朋友的钱,不仅还了你几十万的债,还让你有了几十万的流动资金,你还要人家怎样?


欧阳佟实在没料到,杨大元原来是这样告诉朱丽依的。其实,他只要认真想一想,也清楚杨大元这个人,他从来都是以假话取信于人。可是,他难道不知道,谎言永远不可能替代真实吗?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吗?看来,有关这件事,自己是没法对朱丽依解释了,女人一旦信任了某个男人,她就会认为这个男人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他说,你们公司今年有些广告外放给其他公司做,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朱丽依说,我知道呀。杨大元把一些广告给了你们公司。你看看,我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恩怨,他一直还在暗中帮你,仅仅这件事,就能说明问题。


欧阳佟叫了起来,说,他帮我?你知道他是在害我吗?朱丽依说,怎么会?有这样害你的吗?欧阳佟说,怎么不是?所有的广告,他都是通过别人介绍过来的。朱丽依说,那不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矛盾,他怕你不相信他吗?欧阳佟说,所有的广告,他全部拿走30%的提成,你知道吗?朱丽依说,那个化妆品广告没有30%,只有25%,而且,所有的发票,都是我们提供的。这有问题吗?我们拉到的业务,我们自然要赚一点利润,我们还要给业务员提成呀。


欧阳佟说,既然你知道这些事,那就好解释了。你应该知道,那个化妆品广告,业务提成是五百万,而文雨芳介绍的另外两个广告,业务提成接近三百万吧,加起来是八百万。朱丽依说,对呀,我知道这件事。欧阳佟说,八百万,你知道应该缴纳多少个人所得税?接近一百六十万。朱丽依说,不是给你发票冲账了吗?欧阳佟说,是给我发票冲账了,可是,他转过身,又向税务部门举报我逃税。


朱丽依很肯定地说,不可能,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


面对这样一个陷入想当然的感情之中不能自拔也不肯自拔的女人,欧阳佟真的无话可说。最后,他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既然你这样说,那我觉得我真的没什么可说了。现在,我能说的只是一句话,我知道,你将公司开到今天这样的规模不容易,你吃了别人无法想象的苦受了别人想不到的罪。你好自为之,千万别让你付出的这一切,成为春江水,一去不复返。


朱丽依说,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又不是孩子,我有分寸。


欧阳佟说,那就好,如果这次市庆举办权归我了,你不会把我恨得像铁一样了。


朱丽依说,彼此彼此呀,如果我夺得举办权,你不至于把我当仇敌吧?


欧阳佟说,我把你当仇敌有理由呀,你那么大的公司,和我这种小萝卜小虾子抢饭吃,说得过去吗?而你把我当仇敌就没有理由了,我够级别吗?


朱丽依说,你到底是自谦还是隐瞒实力?谁不知道,你只是起步晚却起点高?如果你像我一样,早几年下海,我们这些人,还能有饭吃?西北风都没喝的了。


欧阳佟说,既然这样,那你千万别把我当成目标。


朱丽依说,你这是说哪里话?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区别?我们谁跟谁?


欧阳佟举起两根手指,对她说,既然我们是朋友,而且彼此心心相印,有两件事,我需要向你通报一下。第一件事,我们公司最近一个时期遭遇一连串逃税举报,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举报我们逃税一百六十万。逃什么税?就是你刚才提到的以发票冲销个人所得税。这件案子一旦查实,除了补税还要罚款,我们公司必死无疑。好在我党一贯实事求是,有关部门知道这并不是本公司的主观意愿,且本公司账上确实没钱,就以培养税源为己任,网开一面,使得本公司免予倒闭。


朱丽依说,你说得像真的似的。


欧阳佟说,真不真,你去税务局问一问就知道了。你是纳税大户,和税务局的关系应该很熟。再说第二件事,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侯保真同志身体欠佳,昨晚被送进了医院。上级组织以爱护保护同志为己任,决定侯保真同志今后要以养病为主,工作为辅,全心全意将身体养好,以便有更多的机会和精力为党和人民服好务。据估计,这次德山市庆活动,侯保真同志继续参与的可能性很小。


朱丽依的脸明显有些变色,但出来的话,却是另一种感觉。她说,侯保真?谁是侯保真?我应该知道这个人吗?


既然朱丽依是很有保留地和他说话,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至少他明白了一点,杨大元所干的事,她并非全然不知。欧阳佟有一种感觉,这次的争夺举办权之后,星期七将会成为自己最强劲的商场对手,再加上杨大元的因素,交锋一定少不了。想想,一切都被王禺丹所预言,真是郁闷。自己的公司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没有摆脱困境,就自找了这么个强敌,更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他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将事情弄成了这个模样?从始至终,自己都抱着一颗与人为善之心,甚至是掏出心肝替朋友着想,结果却完全拧着自己的意愿运行,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人性使然?


命运让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想回头已经没有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欧阳佟此时深刻地体会到毛主席所讲的那些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种人生态度,和道家佛家那种“人若犯我,我必爱人”的观念是完全背道而驰的。这恰恰是一种竞争哲学,也是一种生存哲学,和物竞天择一脉相承。以前,欧阳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斗士,凡是与自己秉持的东西相悖的,他就坚决地战斗。比如和杜崇光的关系。他并非真的觉得杜崇光一无是处,只是杜崇光奉行的那种一切服从于权谋、唯我独尊、逆我者亡的官场哲学,他十分不屑。现在想一想,杜崇光难道不是被命运所迫?别说杜崇光,就说王禺丹,她是自己所喜欢的女人,因此,对她的另一种人生态度,自己视而不见。在对待杨大元这件事上,王禺丹的处置方法和杜崇光有区别吗?绝对没有。看来,世界上的许多事,无所谓对错,有的只是人生态度的冲突而已。


既然一定要战斗,那我就是最大无畏的革命战士。欧阳佟对自己说。


三天后开标,仪式由乔知农主持。七个评标委员,三个大学教授,两个当地名流,另外两个,一个是政府政研室的,另一个有市委决策顾问这样的背景。所有七个评标委员,没有一个掌握行政权力的官员。欧阳佟原以为,乔知农应该是评标委员之一,而且代表政府。这样的评标委员,将极大地影响开标结果。假若评标委员中再加一个侯保真,两人联手,几乎就可以决定结果了。即使现在这样的安排,乔知农仍然可能影响评标委员。乔知农敢不敢在自己的鸿门宴之后,再抱有明显的倾向性?欧阳佟没有把握。当然,他也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乔知农一定要和自己对着干,他就一定要将乔知农送进监狱。这恰恰是欧阳佟摆鸿门宴的根本所在。他要明确告诉乔知农,我要整你,只是小菜一碟,你却没法对付我。


评标开始,第一件事,便是将所有标书交给评标委员,当众拆开。接下来是标书,这段时间,参与投标者可以离场自由活动。欧阳佟离开的时候,杨大元立即跟了出来。欧阳佟有感觉,他似乎想和自己说话。欧阳佟很清楚杨大元是属孔雀的,喜欢表现自己。现在,他大概希望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好好表现一番吧。欧阳佟故意慢慢地踱着步子,杨大元果然赶了上来。


杨大元说,哥,我不知道你也参与竞标。欧阳佟问,那又如何?杨大元说,如果我早知道,我们就不参与了。欧阳佟说,想不到,你越来越会演戏了。杨大元说,我说的是真话。在星期七,我还是说得上朱总的话的。如果早知道,我就会建议朱总别掺和这件事。毕竟,我们是大公司,活干不完,业务多一笔少一笔,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但对于你们,就不一样了。欧阳佟说,是啊,你自然知道,如果这次竞标失败,我的公司可能关门。不过,你认为我会失败吗?最重要一点,你认为我会败在你手里?而且,是在德山败在你手里?他指了指不远处,说,那里有厕所,你去撒泡尿照照自己吧。杨大元说,哥,我一直把你当哥。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如果我做了,我就是乌龟王八蛋。欧阳佟说,这个事,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只有去问你妈才知道。


中午吃饭,所有的标书需要交回统一封存,吃过午饭后继续。然后又在所有人的监督下封存标书。为了杜绝竞标者和评标委员接触,他们被安排在了两家不同的酒店,评标委员所住酒店对外是保密的。名义上如此,实际上是否真的保密,就只有天知道了。至少欧阳佟知道,朱丽依和杨大元在频繁活动,杨大元约见了其中一个评标委员,此人是一名大学教授。具体谈了什么,不得而知。朱丽依约见了乔知农,因为没有第三人在场,他们之间的谈话,同样没有人知道。欧阳佟之所以知道这些,自然是因为贾宇革在起作用,他的人始终暗中监视着朱丽依和杨大元。


除此之外,欧阳佟还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其他一些事,比如曾宪平专程去拜访看望过评标委员。曾宪平并不是集体接见,而是一个一个单独拜访,和每一位评标委员谈了十分钟的话。曾宪平去拜访评标委员,所说的话,当然是一些场面上的话,他也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跟着市政府的其他几个领导以及招标工作小组的几名负责人。接下来,曾宪平又到了竞标者所在酒店,这次接见,就不是单独拜访,而是集体接见。曾宪平进行了一次简短讲话,首先感谢各位企业家对德山的支持,其次是表态,市委保证此次招标活动公开公平公正,如果有任何违规违法行为,市委都将严厉查办。


当天晚上晚些时候,宗秋媛溜进了欧阳佟的房间。宗秋媛给欧阳佟带来的消息是,七名评标委员,有一名是市政府指定,一名是市委指定,其余五名,全部是招标小组拟出名单后随机抽取,抽取过程,都录像备案。当初挑选大名单的时候,乔知农几乎没有插手,主要由宗秋媛和另外一个人负责。除非市委市政府的这两个人起到决定性作用,否则,评标委员的倾向性,应该不会太明显。


第二天上午是现场咨询。市长王文青和宣传部长侯保真以及市政府另外两名干部来现场参与咨询。因为王文青的身份特殊,开始自然由他讲话。王文青的讲话,和前一晚曾宪平书记的讲话调子是一样的,首先是感谢,其次是表达公开公平公正原则,最后他强调,自己之所以和侯部长以及政府其他部门负责人到场,不是来影响开标结果。今天到场的政府以及宣传部领导,可就标书中的某些事项或者涉及诸如场馆、资金、组织等方面进行咨询,但不参与投票。


咨询活动开始,评标委员提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之后,很快便集中到了欧阳佟的方案上。第一条意见,是由市委那位顾问提出来的。他说,他注意到了以一个全国性的体育赛事贯穿整个市庆活动这一方案。德山别说建市十年来没有举办过全国性体育赛事,就是历史上也没有过。这个方案,看起来很有吸引力,但他有一个疑问,这个计划可行性在哪里?如果没有可行性,那么,这份标书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刚说完,其他评标委员也都附和,表示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对此,欧阳佟胸有成竹,他说,在解释这位评标委员的疑问之前,我有必要对我们的方案作一个简单介绍。他说话的同时,雷蕾打开了投影仪,开始配合欧阳佟的讲话播放pp文件。屏幕上,最先出现的是一条直线,直线的一端标示着开幕式,另一端标示着闭幕式。欧阳佟解释说,这是我们计划的线性流程,上面标示的开幕式,既是体育赛事的开幕式,也是整个市庆活动的开幕式。闭幕式也同样如此。接下来出现第二幅图案,在前一幅图案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内容。包括江南省企业发展论坛、江南省农业发展论坛、江南省第三产业发展论坛三大块。每一块又有细节,每一个论坛都包括产品展销会、数个分论坛等。欧阳佟介绍说,通过这幅图,我们可以看得更为清楚,体育赛事,仅仅只是吸引全国的目光投向德山的一种形式,但不是我们这次市庆活动的根本。我们的根本,是要展示德山,规划德山,发展德山。所以,展示、规划和发展,是我们这个方案的主题,也是三大论坛的主题。


简略介绍过他们的方案之后,欧阳佟话锋一转,说,刚才有评标委员对我们是否能够成功举办一届体育赛事提出质疑。现在,我就这件事作一番解答。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你们完全可以把心放在德山之巅,安静而快乐地享受德山美景。我们有三大人脉,可以促成此事。其一,去年,我们做过林飞广告。对于林飞广告的一些细节,或许大家不清楚,我在这里需要耽误点时间向大家解释一下。


欧阳佟讲话充满了激情,极具煽动力。他说,为了签约林飞,王禺丹和邱萍专程在北京住了半个月。只要熟悉王禺丹和邱萍的人,肯定同意我的一种说法,在江南省,如果王禺丹和邱萍联手,这件事还办不成的话,那只能说明一点,这件事谁都办不成。所以,我不能再傻乎乎地往北京跑,我只有一个办法,曲线救国,我往上海跑。我让王禺丹把上海世贸大厦的总统套房包了一个月,又从深圳请了一个顶级的粤菜厨师,我一个人打着背包,去了上海。在上海,我把林飞的父母请进了总统套房。林飞的父亲喜欢下围棋,母亲喜欢做菜,我就陪林飞的父亲下棋,让那个粤菜厨师教林飞的母亲做菜。最后的结果,大家已经知道了,我和林飞一家成了朋友。后来,因为网民强烈反对林飞做烟草广告,国家体育总局的态度非常强硬,坚决不同意这件事。我只好和王禺丹一起飞北京,和国家体育总局谈判。最终,不仅完成了这次谈判,而且和国家体育总局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和林飞以及国家体育总局良好的私交,就是我的第一大人脉。


说到这里,欧阳佟停了停,故意看了看在场各位,接着又说,现在,我介绍我的第二大人脉。在座的很多人知道,我本人就是德山人,是当年德山市的文科状元,德山市的第一个复旦学生。当年,我这一届,有七十二个学员,和孔子的七十二贤人同一个数字。另外,我的上下届同学有一百多人。目前,这些人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相当一部分,是北京主流媒体的负责人,比如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等单位。也有一些人在北京的一些部办委工作,这些人早已经形成一股力量。第三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我的大学同学中,有一个人是北京某重要领导身边的人,这种人出面将一项体育赛事安排在德山,不违反任何党性原则。除了这上面三条,最为重要一点,我已经和国家体育总局的有关领导沟通过,已经得到初步意向。


他解释结束后,王文青立即说话了,他说,对于这一方案,我想问一个问题,德山的体育设施没有形成体系,在全国地级城市中,大概属于相对落后的。将一项国家级的体育赛事拿到德山来,对德山自然是一件大好事。问题在于,现有的体育设施如果不能用,需要新建体育场馆的话,市政府又拿不出钱,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欧阳佟说,有关这一点,我们做方案的时候,已经充分考虑过了。初步有两种设想。设想之一,新建场馆,由市政府在征地、规划等方面提供全力支持,至于资金,可以采取合资的方式,谁投资谁经营。如果达不到这种结果,我们还有一个备选方案,那就是对现有体育场馆进行一些改造。如果仅仅是改造,体育总局会拿出一部分钱,市里再解决一部分,通过广告赞助等筹集一部分,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此外,正因为存在场馆问题,在选择项目方面,我们已经和国家体育总局协商过,倾向于选择对场馆要求相对不是太高的项目,比如小球类项目中的乒乓球、羽毛球,体操、拳击以及棋类项目等。像球类项目,只需要对地板进行改造,体操项目也差不多如此,拳击项目,只需要建一个拳击台,而棋类项目,几乎不需要太大投入。


市政府政研室的那位评标委员说,既然谈到这个话题,我有一个问题需要向投标企业咨询,我注意到你们的标书中有聘请林飞为德山形象大使一项。我想问的是,这件事,可行性如何?我听说,林飞的代言费上千万了,费用从何而来?


欧阳佟说,非常感谢诸位专家对本方案的关注和重视,坦率地说,我们的方案,在我自己看来,得意之处有很多,但最大的得意之处,也是最大的亮点,有两处。一是以一个国家级的体育赛事作为依托,将全中国的目光都聚焦到德山,以此突出德山形象。第二个亮点,就是聘请林飞出任本次市庆活动的形象大使。这两处,恰恰是我们公司区别于其他公司的优势所在。我不敢说,这两件事只有我们干得成而别的公司干不成,但我敢说,让我们来干,肯定是费用最低的,效果最好的。为什么?因为我们有人脉。现在回到评标委员刚才的话题,前面我已经介绍过,林飞拿到奥运冠军之后,第一个广告是我去谈下来的,也是我做的。因此,我和林飞本人,建立了很深的友谊。有关聘请林飞担任形象大使这件事,我已经和林飞私下沟通过,他说,只要没有国际赛事,绝对没问题。我们查过时间表,这段时间,没有国际赛事。至于第二点,我在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目前林飞的广告价格。在座的都是专家,对于明星广告价格,十分了解。整体来说,影视明星的广告价格最高,体育明星次之,但是个别体育明星不同,比如中国籍的nba明星,价格就非常高。此外只有一个人,就是林飞的广告价格达到了千万。另一方面,在座诸位,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林飞广告价格之所以高,其中最关键还在于我所谈下来的第一个广告,对林飞的价格进行了定位。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的第一个广告高价位,后来林飞的广告,也就不可能水涨船高。我这样说,相信大家明白了,林飞绝对愿意给我一个极其优惠的价格。就形象代言人而言,一个城市的形象代言人和一个活动的形象代言人,意义是不一样的。我注意到刚才我们的评标委员将城市形象代言人和市庆活动形象代言人这两个概念搞错了。这并不是评标委员的错,而恰恰是我们在设计方案时,有意想让大家出现这种理解上的错误。为什么?原因很简单,费用问题。如果聘请林飞担任德山市的形象大使,就算我出面,没有七百万,肯定拿不下来,别人出面,肯定超过千万。而聘请林飞担任德山市庆活动的形象大使,我出面,一百万拿下来。而在给大众的感觉上呢?正如刚才这位评标委员所犯的有趣错误一样,相当一部分人,会误认为林飞担任了德山市形象大使。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概念,为我们节约近六百万,诸位说说,还有比这个更有价值更有趣的生意吗?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便笑了起来。


回答咨询的时候,欧阳佟也偶尔注意一下朱丽依和杨大元,他看到,这两个人开始脸色显得很平静,越到后来,脸色越难看。最后长时间集中于欧阳佟的方案时,朱丽依和杨大元颇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了。


评标的结果,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最终是欧阳佟的资圆公司高分中标。


结果是一项一项统计出来的,方案的创意性一项,便占总分的50%,每个评标委员最高可投十分。欧阳佟得到了六十八分,星期七才得到三十三分。这一项,一下子将资圆公司和其他公司的距离拉开了。其他还有十几项,仅占总分的50%,平均每一项,仅占不到3%。就算有区别,也很难拉开分数。


朱丽依和杨大元看到这个分数,知道败局已定,他们甚至没有留到最后,提前站起来离开了。欧阳佟原还在想,结果出来后,应该对朱丽依说几句什么话,最终连这个也省了。


此时,命运大概早已经安排他们做了永世的仇敌,面对敌人仍然谈笑风生,那是政治家的事,欧阳佟做不到,所以,他最大的愿望,是不要面对这样的窘境。从这种意义上说,他倒很感谢朱丽依和杨大元的退场,至少他的那些准备牺牲而并没有牺牲的脑细胞,会真诚地感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