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范艳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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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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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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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426字

我听到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汪明明:“金耀,我出国的手续全部办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现在我还要到朋友那里,她有东西需要我带给她老公。你不要去送我了,免得难过。咱们在这里就此告别吧。”


金耀:“都准备好了?那我就不去送你了。到了那里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要学会照顾自己。多跟家人打电话,保持联系。”


汪明明:“好的,我知道了。金耀,你也要多多保重。自己不要乱走,出门和上下班一定要用车接送。这是我给你买的拐杖,没有我在你的身边,就让它代替我陪着你吧。”


金耀:“谢谢。你放心走吧。”


汪明明:“到了我就给你打电话,你的手机不要关。”


金耀:“好的。我等你电话。”


“金耀,再见!”汪明明紧紧地拥抱着金耀,我看见两行热泪从她的脸上流下来。


“一路平安。”金耀也是一脸激动的表情。


汪明明一闪身,离开了诊所。留下失魂落魄的金耀,站在那里发呆。


“你的女朋友走了?”我来到金耀身边,看了眼那根够得上精制的拐杖,小声问。


金耀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看到他难过的样子,我不忍心去打扰,便匆匆与他告辞。


离开诊所的路上,我想着金耀的经历,又想着明天要做的事情。是的,人的一生不会一帆风顺,总会有许多挫折。今天的失意又算得了什么?也许,还有更多的机遇等着我呢。还是要振作起来,要有信心。明天,把那些苹果卖掉。也许,好生活就可以从此开始了。


傍晚时分,我回到了住处。进得门来,我却没有看到那些尚未售出的苹果。但在那角落里,我看到了一堆果皮与果核。这说明,我这廉价的成功被掠夺了,我明天的希望也随之被扼杀。它们被轻易地丢弃在角落里,就像丢弃那封信一样。这让我忍无可忍。我走上前去,将那两扇门敲得像炸山一样响。


“出来,出来。你们都快点出来!”我怒吼道。


“什么事?”


“怎么了?”她们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一指那空空的箱子:“这里的苹果哪去了?谁吃了?”


“我们吃了。怎么了?”阿香淡淡地说。


“你们凭什么吃我的苹果,是谁让你们吃的!还有这信,是谁收的,是谁把它扔在垃圾堆里的。”我的声音渐渐地高了起来。


“这信谁也没收,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我不知道是谁的,才把它扫到垃圾里了。”


“可是你竟然私自拆看了别人的信件。”我恨恨地质问道。


“是的。因为不知道是谁的,我才拆开看的。怎么,很重要吗?里面又没有钱,又不是情书。”阿香还是一副莫不关己的样子。


阿云:“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能知道是你的信。”


“怎么不知道呢。我一来就主动与你们打招呼,向你们介绍了我的姓和名。”我愤愤地说。


阿香不屑地:“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谁能记得住。”


“可记不得也不能把它就这样丢掉啊。这是我应聘公司给我发来的公函,我原本有机会得到这个工作的。还有这苹果,它们不是你们的零食,它们是我的商品。商品,懂吗!”


“真是在卖苹果吗?”阿香扭过脸,小声嘟哝道,以表示对那天的不满。


阿云也不甘示弱地站出来:“不就是一份工作吗,能挣多少钱?就那几只苹果,能值几个钱?至于这样恼羞成怒的吗。”


“就是。”阿香接话道,“给人打工,累死也挣不到钱。你就是卖上一屋子苹果,又能赚几个钱?女人嘛,只要年轻,只要有个漂亮的脸蛋,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挣钱了。做生意容易得很。这你还不明白吗?再说,你没有手机吗,那个单位的人不能打个电话通知你吗?这样不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嘛。还需要这样来找我们的事。”


是的,我没有手机。自从看到了小梅发给我的那些照片和短信后,我对手机就产生了极度的厌恶感。但这些无需对她们讲。我只能对她们说:“怎么样生活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来指教。我只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与我过不去呢?”


阿香晃了晃身子,说:“谁跟你过不去了,不就吃了你几个苹果吗,给你钱不就得了。”说着,她拿出一张大钞,递到我面前,“这些够不够?顺便说一句,把这个月的水电费交出来吧。”


我没有接下那钞票,也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一样。只是鄙视地扭过头去,冲出房门。这时我发现,我根本没有与她们理论的必要。我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她们的思想和人生观,与我有着本质的差别。况且,事已至此,我也只能不予理睬,我不愿在她们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我很累,也感到从未有过地苦。但比起金耀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睡不着觉,也不想待在那屋子里,便来到姜大妈的小卖部。姜大妈正在外面乘凉,看到我来便问起应聘的事。


“大妈,我发现我真的不是享受的命。好的事情总会与我擦肩而过。”我沮丧地坐在姜大妈的对面,一手托腮地说。


“嗨。不行就算,别灰心。好工作多的是,就是不能着急,慢慢找呗。”姜大妈靠近我坐下来,“我女儿和女婿都是教书的老师,也帮不上你什么忙。真是的。”


“大妈,我想好了。我只能自己做事情,现在找个工作太难了。”


姜大妈:“就是。本来也挣不了几个钱,还这么难。我看自己干也挺好。”


“明天我还是卖苹果去吧。”我苦苦一笑。


“我看也行,等有机会再说。你前两天不也卖得还可以嘛?”


“对了,大妈,不如您也进些水果来卖。现在天气这么热,西瓜最好卖了。您反正看着这一摊,多卖点也更好呢。您说呢?”


姜大妈一拍大腿:“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个办法我看行。明天我就让我女儿女婿帮我去进货。”


看到我的建议得到了大妈的响应,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们要是有时间,就让他们进,你只管卖就行了。”


“是的。他们有车,很方便的。对了,小姜,你进货要不要用车啊,我可以让他们帮助你。”


我摇摇头:“不用。我进了货肯定是直接去市场,不用往家运。”再说,我做生意这点本钱,又能进多少东西呢。我在心里这样说。


“大妈,买盒蚊香。”一位大嫂走到小店柜台前,看了我一眼。“你是三楼的吧。我住在你们楼上。刚才有两位警察到你们那屋子里去,不知道是查身份证的,还是查暂住证的。”她停了一下,又问,“你们是一起的?”


我摇摇头:“不是。我刚来没多长时间。跟她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大嫂:“这就好。我看她们不像是干正经事情的人。大妈你发现没有,她们老是往回带人,都是些不正经的男人。你说她们像不像是干皮肉生意的?”


“啊?!”听到大嫂这样说,我一下子恍然大悟。自从住到这里,我一直感到别扭,却一直没有找出原因。大嫂这一语道破天机。我像是吃了苍蝇,心里只想吐。


姜大妈看了我一眼,对大嫂说:“她们年纪轻轻的不会干这种事吧,也可能是那种爱交朋友的人。反正要是干违法的事,警察不会不管的。小姜,你要是看她们不顺眼,就不要搭理她们。虽然住在一个屋子里,也是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对她们要有所防备。咱们不惹人,也不能被人欺负。对吧?”


大嫂:“对,就是。依我看,你趁早搬走,免得生出是非。”


本来为了苹果和信的事情,我就不愿意看到她们。经大嫂这么一说,我也就有了主意。对,明天就去找中介耿大姐。


在姜大妈的小店待到很晚,我才回到住处。一进我的房间,眼前是一片狼藉。只见屋子里面乱作一团。床板被掀翻在地,蚊帐扯到一边,凉席撕成了两半,用作饭桌的板凳倒在窗下。


“这是谁干的?你们出来!给我说清楚!”我冲着那两扇门大吼道。


里面悄无声息。但我知道她们在里面。


“你们出来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还是无声。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跟我过不去。你们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的愤怒还在加剧。


“不就吃你几个苹果吗,不就那么点事吗,你至于叫警察来吗?”阿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就是。你也太阴险了吧。”这是阿香的声音。


“我没有叫警察。你们要是不干违法的事,怕警察干什么。”我说。


阿香:“你不想让我们好过的话,你也别想过好。”


阿云:“对。就像刚走的那个人一样。”


我想把那床板,连同席子板凳一并堆到那扇门前,用我的怒火将它们点燃。似乎这也不足以平我心中的愤怒。我想将她们拉至大庭广众前,让所有的人来评判是非曲直。而这又有什么用,最好的办法还是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嘭。”我狠狠地关上房门,索性就地坐上一夜。明天一早就去找耿大姐,让她来看看这一切。


“怎么会是这样?”听完我的话,耿大姐很是吃惊。“我干中介这么长时间,也遇到过一些事情,但这种事还是头一回。难怪这家房租这么便宜。我一直想不通这件事,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怎么办?你想退房也不可能。房租早已经交给房东了,咱们是有协议的,也不能这么随便更改。要不这样吧,如果你实在不想在这里住,我替你跟房东说说。成不成不一定,只能试试看。”她到门外与房东说了好一通,最后回来很是失望地对我说:“他不同意。”


看到我愁眉苦脸的样子,耿大姐又动了恻隐之心:“别发愁。他不同意不要紧,我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呢?”我还是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做你自己的事去吧。”耿大姐胸有成竹地说。


离开耿大姐,我没有心情去找事做,在街上百无聊赖地转了几圈,便回到姜大妈的小店。


时近正午,姜大妈端上做好的饭菜:“来,今天陪大妈吃饭,尝尝大妈炒的红烧肉。”


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这是我久已未闻的浓香。我的失意随着它们的到来,顿时消退下去。


姜大妈将油光发亮的肉块夹到我碗里:“快尝尝,怎么样?”


“好吃,太好吃了。”那天,我吃了近一盘的红烧肉。也是我这些天来吃得最香、最饱的一顿饭。


看到我这样喜欢,姜大妈也非常高兴:“过两天我再做给你吃。做上一大碗,让你吃个够。”


我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肉,想象着自己母亲的模样。母爱的温暖就是这样的吧。我内心深处有了这种感觉,而且这感觉让我流连忘返,它比红烧肉的醇香更加浓厚。


有了这顿饱饭,我又有些坐不住了。整个下午去找工作,把城西跑了个遍,直到晚上才回到住处。


我先把无果的失望抛到一边,集中精力打扫房中昨日的残局。对面的两个房间门大开着,却没看见那两个可恶的人影。


楼上的大嫂敲门进来,先是伸头望了望那两个房间,然后说:“你知道吗,下午110来了,把她们带走了,还带走了两个男人。说是有人举报她们在搞卖淫嫖娼活动,警察来抓了个正着,两男两女全都带走了。听说不判刑也得拘留十五天呢。”


我咬咬牙,使劲皱了下眉头。也许这就是耿大姐想出来的办法。我这样想到。


“你跟她们不一样,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正派人。”大嫂接着说,“现在的这种小姑娘,真是没法讲。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干这个。真是的。”大嫂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便感到一种无法自制的失落。这种失落的程度就像高山上的瀑布,一落千丈,继而跌入十八层地狱。这是一种彻底的、无力自拔的失落。似乎任何一股力量都无法改变。一种离异后的孤独感悄然涌现出来。我不知道阿云、阿香是怎样看待人生的,她们又是怎样规划自己的未来。只是感觉我现在的生活,从某种程度上讲,与她们一样空洞,毫无意义可言。没有理想和追求的人,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行尸走肉吧。那么,生活除了解决温饱以外,它的希望又在哪里呢?需要的色彩怎样来增添?


果然像我所想的那样。耿大姐报了案,但事情并没有朝我们想象的那样发展。房东在明知违法的情况下,出租房屋,也有连带责任。胆小的房东听到这风声,跑到南方去做生意了。这样一来,房租还是退不回来,我也只能继续住下去。一个人住上一段时间,也是一种享受。这样我还是留着好心情,畅快地去卖苹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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