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纯粹:胡迁(胡波)和《远处的拉莫》

发布:2019-04-26 18:27 · 文化

胡迁(胡波)的中短篇小说集《远处的拉默》是本去年11月出版的新书,因为此前胡波的导演作品《大象席地而坐》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剧情片而受到了更多关注。这本书形成于《大象席地而坐》的拍摄之后,相比他之前的小说集《大裂》更加成熟。因为《大裂》主要取材于作者的生活经历,而这本书在类型上有更多突破,加上书后的访谈,更加清晰地展现了一些世界观。

危险的纯粹:胡迁(胡波)和《远处的拉莫》

《远处的拉莫》:文学是安全的出口

同名中篇《远处的拉莫》是这本书里的重头戏。又分为《警报》和《边界》两个篇目。彼此之间没有直接关联,只是都把“拉莫”这个意向作为远方和理想的象征。

《警报》是一张偏远地区的风情画,几乎集中了生活中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的恶:遗弃、乱伦、凶杀,还有对这些事件的冷漠。一切发生之后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远处的拉莫在看着你,那是你的神。你存在的每一秒,被痛苦占据的每一秒,他都在看着你。”

《边界》则是废土风格的末世景象。“拉莫”是传说中没有被污染的净土,是彻底的丛林法则中文明仅存的角落。在各种资源极端稀缺的情况下,“我们无法碰触,亦无法调和”,和野兽无异。而在现实中,“上一代人总是会不遗余力地压制下一代”,可能是因为如果不压制的话,年轻人蓬勃的欲望和无处释放的精力会侵占一切。

胡波说“文学是安全的出口”,一方面是因为文学是一个人的事业,在出版环节之前都不需要与他人合作,也就没有纷争。另一方面应该是文学所能允许的尺度相对电影是更大的,这两篇小说能以文字的形式出版,但显然不会被允许出现在大银幕上。

《海鸥》:批判是行为,不是姿态

这个短篇改编自一个真实案件,1983年发生在呼伦贝尔盟,现在称为“6・16内蒙古牙克石特大凶杀案”。8名青少年一夜间杀害了一个农场的26人,强奸多人,整个农场几乎被屠杀殆尽,这也是全国严打的导火索之一。

胡波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象和再创作,重现了案件全过程。只是描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他把自己的这本书形容为“危险的创作”,这篇显然能算其中之一。对惨无人道的犯罪行为,没有一点批判和指责,显得非常不正确。

这恐怕是因为胡波对批判的理解是实际行动,而不是嘴上功夫。批判的前提是把自己的利益完全置之度外,才能有底气承受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但凡带有一点对自己利益的考量,都不能说是纯粹的批判。因而文学和电影的性质本来就应该是呈现或者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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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质疑会让人保持清醒

说这本书是中短篇小说集有一点不严谨,因为正文最后收录的是一个话剧的剧本,叫作《抵达》。设定非常简单,是几组人在登山过程中相遇、分离、又再相遇的循环。随着休息站越来越小,人们看似越来越紧密,但因为秘密暴露地越来越多,实际是光明越来越被黑暗吞噬了。

这个剧本是非常集中的一段时间内,几个人通过排列组合发生的故事,和《大象席地而坐》有着一定程度的类似。胡波对这种节奏很坚持,《大象席地而坐》里的所有事件都是在一天之内发生的,胡波也是因为坚持这个剪辑的版本而与制片方产生了争执,他认为如果剪成2个小时就无法保持“一天”这个设定。

他所说的“质疑”,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一种争取,就是坚定自己认为好的,对于为什么我的不好而你的好要说出个所以然。他反感进入“养生”状态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中年人生,认为要保持思考的习惯,而质疑可以帮人们做到这一点。

危险的纯粹:胡迁(胡波)和《远处的拉莫》

从胡波的电影、文字都能看出,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人,应该就是“纯粹”。对自己的想法极度坚持,在谈论艺术的时候拒绝涉及利益,所以在生活最困苦的时候他也没有去拍网络大电影,而是把创作的热情投入到了文学中。

这本书我看得断断续续,因为有些故事读起来太难过了,中间必须缓冲一下,其间我在看《薛兆丰经济学讲义》。其中有一个观点:经济学研究的是关于存活的问题,在一定规则下,哪种选择更容易让人存活,就是经济的。这一讲后面有一道思考题:随波逐流和特立独行,哪种人更容易成功?

胡波可以说是成功了,但是他没能存活。因为精神上的光辉往往来自于经济上的不理性,而每做一件事都是为了“多捞点什么的”的“理性人”才能适者生存。我们的希望就在于总会有人觉得人生这么短,只用来存活会有点浪费,从而去坚持“危险的纯粹”。当然更终极的理想是规则的改变,有一天在我们生存的环境中,纯粹不再那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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