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那个年代的一件事。

在一个大杂院里，搬来一户人家。男人是个哑巴，女人看着有些痴呆，都40岁左右的年纪。大院里的住户，一直以为这是俩夫妻。

哑巴是个修鞋匠，他的摊位就固定的在街口一座大楼的拐角处。哑巴手艺不错，人们扔进垃圾桶的旧鞋，经他手一摆弄又如新的一般。他每天早上出摊，拖着一个小车，车上搁着他修鞋的工具箱，上面坐着那个女人。女人手提一旧兜，眼直直的毫无表情，口水沿嘴角流了下来。

春夏秋冬，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女人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那段时间哑巴没出摊在家里照料她。邻居们常看见哑巴在炉子上熬小米粥，而后扶起躺在床上的女人，一勺一勺地喂她，耐心温柔地就像对待初生的婴儿一样。

女人的病一天天地加重，寒潮来临时，女人已病得脱了形。直到有一天，哑巴不得不用他的拖车，在邻居们的帮助下，将女人送到医院去。但做院要缴押金，医生比划着告诉他要300元。哑巴赶紧转身回家，不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拿着个布包，摊在桌上，里面尽是一角、两角的毛票和成分的硬币。哑巴对医生指指钱又指指女人，眼中流露出一种强烈的乞求。

女人最终没能躲过死亡，临终那天她的目光停留在哑巴脸上，那一刹那间的清醒，充满对生的眷恋和对哑巴的感激。然而，仅是一瞬间，女人终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而在嘴角清晰地浮现出一丝微笑。

女人死后，人们才知道真相。哑巴和女人原是邻居，女人与丈夫都是从海外归来的教师。因有海外关系被打入牛棚，丈夫不堪忍受折磨自杀了。她大脑受了刺激疯了，无人照料。哑巴不顾别人的白眼，照料起她的生活。

历史是公正的。春秋几度，女人被平反昭雪，为此她单位发给哑巴一笔数目不小的救济金，以感谢他十几年来对女人的照顾，但哑巴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女人的兄弟也从国外来到大杂院，为表达他们一家对哑巴的感激，执意要接哑巴去国外度过余生，哑巴不去，要给他一笔钱，他也谢绝了。

最终，年纪大了的哑巴，被农村来的亲戚接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