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毕连金 齐仲
过去,照镜子看自己的脸,有时灰心丧气,有时得到安慰,而现在仔仔细细带着挑剔的眼光来看,却让她失去任何希望。镜子里有一双颜色不鲜明的、灰中发蓝的眼睛厌恶地望着她,鼻子和丰满的脸蛋虽有一种可爱的稚气,却长满了雀斑,好像脸上溅了泥。唉,好看的只有那一头如丝的秀发。正是这一点还能使那些丑姑娘得到一些安慰——她们有漂亮的头发,或是眼睛——人们评论姑娘时总爱这么说。
一想到眼睛,镜子里的影像由于泪水变模糊了。为什么,为什么她长了一双毫无特点的眼睛?雪上加霜,还加上雀斑……她究竟造了什么孽,得罪了谁,使她长了这样一张脸?
莲娜眨了眨眼,让泪水流出,想再一次作出好的表情。她向自己发出微笑,可是只在脸上出现一个孩子气的酒窝,露出一脸傻气。不行,要庄重一些才好,莲娜把嘴抿成一条线。镜中的眼睛不信任地瞪着她。莲娜保持住这个表情,这样好些,当然好些,尤其是嘴唇。也许,女伴们是瞎说,也许是真的,她们说被吻过的和没被吻过的姑娘能从嘴唇上看出来。第一次约会在等着她,对,她要骄傲地扬起头,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装模作样的布满雀斑的脸,简直是个假面具!莲娜几乎要用拳头去砸镜子。不,决不!不论你怎么闭紧嘴唇,装腔作势,那圆圆的长雀斑的娃娃脸都让人扫兴。唉,长成了这种丑样子!
而昨天,你这个傻丫头,还像长翅膀飞回来的。米沙,这名字是那么亲近、顺耳、温暖……他本人也是可爱的。过去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这次……而且,他似乎也有意。唉,妈妈呀,这一切该有多傻!我凭着什么会幸福呢?那是晚上,天色昏暗,脸也看不清楚,两人萍水相逢,一见倾心,不停地聊起来,直到深夜。而现在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该如何是好呢?
我这个丑丫头……
莲娜再也无法一人独处,飞跑到大街上,泪流满面,什么也看不见了,直到一辆空出租车紧急闪开她时,才如梦方醒。殷勤的、反应神速的机器人汽车晃了晃,立刻打开了车门,表示:乐意为您效劳,您需要吗?莲娜有些后怕,赶快冲上人行道。树荫下空空荡荡。去哪儿?到处都一样。两脚自动地往前走,没有目标。蓦地,树叶的缝隙中闪过一个招牌。就是这儿,两脚仿佛粘在路面上了,心嘭嘭直跳。她是不想来的,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可是既然来了,说明还是想来。只差最后一步了。
生—物—学—美—容—院。
就是这儿,人人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意愿……蓝底金字:生物学美容院。一切都普普通通,平平常常。还说是实用科学的最新成果呢,很一般化的招牌,玻璃门,随便进。不久前还有过激烈争论呢,现在已经成为时尚,到处都能听到:要跟上时代。到处都能听到:应该现代化嘛!
只有母亲温柔地叹气:“幸福不在于长得漂亮……”她说得倒是轻松,她已经老了……
她想横下一条心迈过门坎,但两条腿却挪不动地方……
这时,从门里飘出来一个女人,周身裹着一团香喷喷的雾气,她的脸美如天仙,她的笑容光彩照人,让莲娜眼花缭乱。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莲娜身旁响过去,在远处消失了。莲娜把头一缩,冲进了门。
刚从外面进来,屋里显得很暗,一些五颜六色的光亮使黯淡的气氛更加浓郁。在昏暗中,人影憧憧,人声嗡嗡……
“到这边来,孩子。”终于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请到我的单间来,请……”
莲娜像抓住绳索一样循声走进去,雾在眼前消失了。她定下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张软椅上,对面挂着一面镜子,但蒙着黑布。身后,一位女技师正在忙着手术的准备工作。
“干吗要蒙上黑布?”她用低哑的声音问道。
“是说镜子吗?在脸面变换之前,我们都要蒙上。当美味佳肴没有作成的时候,你是不会端给客人的。你能来,说明你很聪明。人的一切都应该是美的,不是吗?把头往这边斜,往左一点。”
有个东西挠了一下后脑勺,同时,一个柔性的头箍套住了脑门。尽管动作很轻,甚至有些迟缓,莲娜还是感到软椅已经把她的头牢牢固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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